“奴才恭迎圣驾。”此起彼伏的声音,膝盖被撞的有些疼,白晓宸愣了一下,见所有人脸朝地面,匍匐跪在地上,而她此时也因为方才的怔忪被其中一位阴阳副牵着跪拜,却也明白楚汐今日已是皇帝,没有皇帝的允许,当真是不能看了圣颜。

身体僵硬,也依着所有人那般,跪拜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跟着众人高呼万岁,那因为见到楚汐而激荡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而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却让她心里忽然变得酸涩冰凉起来。

楚汐,已然忘了她。

早就知道,可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心中自我的安慰,尽管对方不记得自己,只要能够看到她,也是好的吧。

起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的见到楚汐。

只是可惜的是,见到了,却不能直视对方,看着对方。

多少还是有着遗憾的,但这样的遗憾却也因为相见,而变得似乎不算重要。

她跪在人群中,听到楚汐淡淡的语调,眼角有些泛酸。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她和周围的人一同起身,压低着头,模样在外人看来端的是恭敬万分。

但落在楚汐的眼中却是相当刺眼的很!

微眯着眼,眼中的清冷似乎更重一分,而被传闻是皇帝身边红人的文大人见皇帝神色明显在来到此处是变得不悦,心下一走,定是这里哪里不顺了皇上的意,故而才会这般。

这心思转的也快,文祁扫了一眼低眉恭顺的数十位阴阳副。

这群蠢货!心中暗恼。

明明陛下在来此之前,心情很好,不,应该说从未见过的愉悦,可偏偏进来后心情阴郁起来。

与身旁的人相视一眼,皇帝不说话,她们这些作为臣子的当真就说不得万分。

即使,她已成为皇帝眼前红人,身份今非昔比,但,有些能做,有些不能做,她却是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当然,她没少听过一些人在背后说她是靠着一张面皮上的位,却从没听到有关她能力的问题。

背后的艰辛,也只是她独自知道罢了。

无所谓的,至少,她成功了,而那些人,也只能恭敬的对她行礼。

她要的仅仅是结果,这就够了!

至于是与不是靠的脸皮上位,想来只有她自己和当今圣上清楚。

但,她知道的,这些人确实没有说错的。

圣上在看她的时候,像是在缅怀,怔怔的有时会出神很久。

那种像是失去了,得不到了,期期盼盼恍然的悲伤,让她都忍不住为这位年轻的帝王心疼。

就像是头些日子相继离开京师的南冥大祭司和国师,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起初面露的震惊以及各不相同的神情。

至今想起,她都不觉得有些胆怯害怕,并不是对于国师大人,她记得国师大人事后很久时会叹息的指导一些,对于她文祁来说当真是意义非凡,国师那可是站在整个阴阳术界顶峰上的人。能得她指导,当真是祖辈的阴德。

她所说的胆怯害怕,说的,是那位连国师大人都要尊敬的南冥大祭司。

如果不是顾及到陛下,恐怕她早去阎王殿报道去了。

犹记她和陛下初次相见时,陛下眼中的怔然惊喜,到看清她后的茫然无措。

难以置信之余,她在后来会不禁的想要将对方抱入怀中。

思绪一下在飘到好远,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对于陛下,她竟是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是的,不一样的,那种胆大妄为,却是禁不住向往心思。

由最开始的恭敬敬仰到后来几乎是离经叛道的爱慕。

站在皇帝身后的文祁抬起头,瞳孔在看到楚汐侧面时快速的闪过一抹炽热。

然后她看着皇帝冷的脸的侧面以及不悦的声音。

“摆驾回宫。”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汐的背影离开,明黄的一片,难以见到那人的颜色,她的手指僵硬的握紧袖口,唇瓣颤抖,说不出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身份处在那里,由不得她胡来。

想来见皇帝已走,周围的人群开始有哄乱起来,惶恐的,讨论的,不安的卷动,似乎因为方才皇帝明显的不悦而乱了阵脚。

而她就这般,站在人群中,恍恍然的,辨不明什么,低垂着眼,黯然滑落眼底,嗓子干涩。

其实,能见到楚汐的背影也是好的。

是的,仅是背影,对于她来说。

也是好的吧。

最起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的见到楚汐。

这之后,又过了数天,小苒的病已好了很多,中午的时候被对方挽留下,吃了饭,却不见一直看她不顺眼的楚岚,和小弟聊了一些家常的话,就被小静儿缠住,说什么也要自己教习她召唤小妖的道术。

静儿继承了白家的血统,习得白家自身的道术,适合不说,又有她的指导,当真是事半功倍。

她记得,那天午后,阳光热的燥的很,蝉叫声不绝于耳,辅佐着小静儿绕着手诀,毕竟孩子年龄还小,虽然只让那只半透明存在几秒,但仅仅只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完成,当真了得。

好好的夸了一番小家伙,见本来黯然的小家伙听到自己夸奖的话后,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笑弯了眼,抬手揉了揉小静儿的头,却不由的想到自己那个尚未见面的孩子。

眼中一阵的恍惚,她的孩子,今年也已然五岁了吧。

是不是真是她所想的那般,那个长大了的,五岁的宁儿,是当今的太子。

可楚汐既然已经忘了她,那孩子是不是也受到多少的波及。

白晓宸蹙眉,就怕,就怕陡然生变,她和楚汐的孩子不抚养在楚汐身侧。

越是想着,心里的不安越是强烈。

这时,本来在她身边玩耍的小静儿忽然咦了一声,然后笑的嚷嚷的跑了几步顿下,仰起的小脸,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顺着小家伙的,一路看去,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不由得让白晓宸惊愕。

“皇姨皇姨,你怎么来了?”

“皇姨来探望靖康王妃。”女子虽然笑的淡,眼中不难看出的暖色。“也来看看静儿。”

“太子姐姐来了吗?”小家伙眨了眨眼,笑着开始抱上女子的腿。

并没有怪罪小家伙的无礼,女子眼底淌过笑意。“太子姐姐课业还未完成,怎么,静儿想太子姐姐了?”

笑着在女子的怀中打了个滚,小静儿开心的眯起眼。“是啊。太子姐姐答应下次来要给静儿带糖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静儿在女子的怀中动了动。“皇姨皇姨,让静儿下来,静儿要向皇姨介绍姑姑给皇姨认识。”

听罢,女子神色一动,依言的将小静儿放下,就见小家伙颠颠儿的跑到湛蓝衣裙的女子那边,而对方愣然的表情不由得让女子眉头微蹙。

小家伙高兴地跟她说着什么,可她却是听的零星的几个字,拼凑起来的话,对方是静儿的皇姨。

其他的,再也听不进去。

以为是恍惚了,莫名了,藏在袖口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不安的心脏都快要卡在了嗓子里。

几乎是被小静儿单方面小跑拽着踉跄的走过去,渐渐离近的视线中,那人的样子越发的清晰,她,明显的还是当初的样子,一昔如她们初见那般,只是清冷依旧,徒增了帝王的气韵,好似站在云端,俯瞰天下。

“臣严辰,参见陛下。”一撩裙摆,俯首,跪拜,声音沉的连她自己都听的暗涩。

她是君,她是臣,容不得思量。

上京这个地方,能被静儿叫上皇姨的,除了楚汐还能是何人?

所以她该知道,她的身份,那人的地位。

明明是夏季,明明还是热的蝉鸣不绝,可是,风声终究裂开了,颤抖的划开了缺口。

声声的,是心破碎的声音。

这一跪,这一拜,多情无情挂牵不了,墨了华年。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新坑,《韩笙》。各位,没事就去看看吧(鞠躬)

今天如果不出意外,还有一更

第 97 章

“你是。。。。。。严辰。”仍旧清冷的语调,楚汐却是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颤抖不再。

难道说,白晓宸忘了她,还是说,这个人,只是严辰,一个长得很像白晓宸的人。

其实最可怕的变数,就是那次天劫,篡改了对方的记忆,亦或是抹掉了她的记忆。

甚至于身份的改变。

就像是现在,整个天下,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曾经有个叫白晓宸的家伙,那个闯进了她的心,入了她的梦,却也生生的毁了一切的人。

一阵的慌乱不安,盯着对方伏在地上的身子,唇瓣抿得死紧,不知道期待着什么,又不知道害怕着什么。

然后,她听见对方臣服恭敬的声音。

“是,正是下臣。”

白晓宸心中一跳,却也在下时明白,楚汐知道她其实不难,单单从楚岚那边获得的信息,就不止一些。

突然出现的严氏女子,又恰好是小苒的姐姐,怎样,也需要调查一些的。

可,应该说是当年白家家主做得太滴水不漏,当年她怕万一,还真亲自调查自己一番,结果得出来的事实连她都觉得自己是严氏家的孩子。

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一是楚汐的身份,容不得她这个下臣冒犯。另一方面,却是害怕着努力掩藏的情绪,会像决了口堤坝,溃不成军。

她看着跪拜的严辰,心中一阵的不安,怕会想错,更怕不是真正的失而复得。

暗卫的多天观察,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发现经常陪伴在白晓宸身边像极幼犬实则为洪荒大妖的龀牙。

“在外面,严卿不必如此多礼,平身吧。”

“诺。”依言站起,垂下的眼,落入楚汐眼中的容貌与记忆中的容颜极是一模一样。

“你既是靖康王妃远方表姐,为何只谋个阴阳副的差事?”楚汐沉了一口气,缓慢低沉的问道。

“臣自幼习得阴阳术,少时曾在外游学,近日来上京,本想着考取阴阳师,没赶上时日,便只考上了阴阳副的职位,阴差阳错方知表弟已成为靖康王妃。”

白晓宸低垂着眼,面容在阳光下却显着一阵的苍白。

这时,一直找着皇姐的楚岚走了过来,原来那兵部侍郎却是八百里急书快马加鞭送来战报,楚汐在离开时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僵在那里的白晓宸,才转身和楚岚离开,而白晓宸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个踉跄伴随着小静儿担心的惊呼声,跌坐在了地上。

一辈子颠乱了狂生,恍然如梦,天气凉,东风依旧,著意随堤柳,而那人,卷起珠帘,皓腕间珠玉萦绕,分不清模样是非,徒留了伤痕,都不知道该怪谁一辈子。

你说,你喜欢临渊池水,深冷且慢,徐徐走过,一把纸伞,眺望过,岸边曼陀沙华,相思如梦,可我偏偏不喜欢相忘于江湖。

可悲有之,可幸也有之。

到后来,也不过是自己承担罢了。

老人常说,处在同一样的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看到的,体会到的,也是不同。

那个人,她爱了半生,相知过,相伴过,却不曾携手过。但两人也如蜉蝣短暂且幸福着的。

只是现在,那段最美的一刻,也只剩下她记住了。

她觉得,她是走了狗屎运了吧,至少,在她人的眼中。

不为别的,单单就是可以为当今的太子殿下教习阴阳术,这份荣耀,当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都说她有一个好弟弟,所以,才会有机会攀上那等天潢贵胄。

而阴阳师吴怀义,本以为不会再有她什么事情,猫起来躲起来的时候,就被她长姐奉命拎着弄到祭祀的地方,好好的演练。

白晓宸后来才知道,吴怀义的长姐,正是楚汐身旁的那位既是谋士,又是亲随医者的吴怀瑾,两人倒是有几次几面之缘。

真难想象,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会有一个与她性格简直背道而驰的懒散妹妹。

但是奇怪却又不奇怪的是,自成为太子阴阳术方面的太傅,白晓宸却从来没见到过楚汐。

包括那份圣旨,是由着一位掌宫侍女奉旨传达的。

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孩子。

眉目中隐约有着楚汐的影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思来成疾,几乎成为病症的怕产生了错觉。

这个孩子,有着一些地方像着自己。

想来应该是身为太傅的缘故,她并不需要向太子行跪拜之礼。

反而当今太子要向她行师长之礼。

直到,她感觉到太子灵力的波动以及习得只有白家子弟通过血脉才能通过的阴阳术,才更加肯定,这个孩子,是她和楚汐的孩子。

在得知时,那种感动,欣喜,让当时的她,禁不住湿了眼角。

而几日的相处,不禁让白晓宸欣慰高兴,宁儿谦让有礼,每每回答她的问题,虽也有差池之处,但也能对答如流,即是年纪小,那份子皇亲贵气端的是让人望而生畏,这么想着,白晓宸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楚汐把宁儿教养的很好。

真的很好。

太子并不需要学习太多的阴阳术,知道些许尚可,但不知是不是白家血统的问题,宁儿对于阴阳术的学习出奇的喜欢,但毕竟太子身份摆在那里,不能太深入学习。故而白晓宸虽顶着‘暂时太傅’的头衔,也仅仅是相隔两三天才能教得宁儿阴阳术。

大概二十天之后吧,她得了恩准,与吴怀义一同被宣旨入宫,因得祭祀马上接近,不仅她二人,主要负责的相关阴阳师人员也被宣旨进宫,这落入旁人眼中多少说不过去,毕竟,白晓宸一个阴阳副的小官,如何得了圣恩眷宠进入宫廷?可是,单凭此人是太子阴阳术课业方面的太傅的身份,却又是别扭的说的合理。

总之,下面人心思千百回,当真是圣意难猜,且也明白,不支声,不多嘴,那就是好的了。

天家的事,哪容得她们这些下臣猜想。

反正又不管她们什么事,只是能说出现了一名新贵罢了,探究的人多,看戏的人却也不在少数。毕竟,看文祁笑话的人背地里多了去了。

瞧,又有好戏了。

甚至于街头巷尾的地下赌场,都开始赌这位文大人还能得圣宠多久,那位严辰阴阳副又会在几时上位。

而细心的人也发现,这严辰样貌上和文祁阴阳师有些相似的地方。

但也只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