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半撑起眼皮,向那边床上望:“Joy姐,阿昌说你是乔先生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你,不让别的男人有可乘之机的。”

鲁半半闭着眼睛轻笑,“Carrot啊,你多虑了。”她前半辈子二十几年没遇见过什么桃花,临了临了撞上一棵大桃树,算是白捡来的。可上天若是有眼,哪能接二连三地便宜了她。

西班牙人酷爱夜生活,更酷爱小酒馆。当晚一行人混迹于街头穿梭往来的人群中,逛当地的老街老房子。萝卜全程攀在她身上不撒手,守卫得相当尽责。

Telemax是一个全球性的行业展会,行业内知名的公司都来参加,因举办地在西班牙的缘故,大部分都是欧洲本地的公司,其中不少都是她的客户。

开展第一天,陈先生就晃晃荡荡地过来打招呼,西装革履,满面春风,身后还跟着一个深棕色头发的法国美女。“哎呀,Joy啊!我们又见面了!开不开心啊?”

她浅浅地笑着,“见到您当然开心。”

“哈哈…”陈先生笑得爽朗,“走,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

她回身嘱咐萝卜照料展台,萝卜扁着嘴应了,看一眼陈先生,欲言又止,半半冲她笑笑。陈先生身后那法国美女竟也没跟,径自去了。

展会主办方煞费心思,在展馆一角布置个小小的咖啡厅兼餐厅。此时未到就餐时刻,寥寥几人在厅中坐,点一杯咖啡,聊两句笑话,闲适悠哉。

“Joy啊,你觉得我儿子George怎么样?”陈先生这一句开门见山,很是直白,让她颇为踌躇。

她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乔先生他年轻有为,商界奇葩,前程大好,自然是精英一般的人物。儿子这么争气,陈先生您真好大的福气。”

“我有没有福气,我自己心里清楚。”陈先生靠在椅子里望她,“Joy啊,你喜不喜欢George?”

“乔先生论人品,论相貌,论家世,都是出众之选,寻常女孩子见了他,想不动心都难。”

“我没问寻常女孩子,我问的是你。你在我心里,向来不寻常。”

这话…一句接着一句问得越来越明白,让人躲也没处躲。只好垂了眼淡淡道出两个字,“喜欢。”旋即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到嘴边抿了一口,连同刚吐出的两个字一同咽了。

没曾想到,今天被人逼出了这两个字。数月前咖啡厅的包间里初次见面,他居高临下朝她一望,漠然疏远,她迎着那目光就愣住了。昔日那一愣里,是否已注定要结出今日情怀的果子?

只是,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陈先生笑了,“上次在你们新大厦落成典礼上,我就注意到了,George他啊,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我这个儿子,自小没有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他的成长疏忽了不少。其实,我也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待到再要跟他培养父子感情,已经晚了。失去的毕竟无法弥补,我亏欠他不少,他对我有怨恨也是应该的。他的事业有今天的成就,前途上我不需要操心什么。我跟他妈妈都不是内向的性子,生出的孩子却有些孤僻,这都怪我,没在他出生时便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人真心陪着他,这辈子能让他开心幸福,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

“Joy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很怪?自己风流了一辈子,到头来反而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人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他自嘲地笑,“年轻时我也想过要抓住一个人安定下来,结婚,生孩子,直到老死。可是,想抓却没抓住,这也是我和她无缘,命里注定的,求都求不来。”

许久许久以后,展会散了场,她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的时候,陈先生那句话还在她脑子里头响着。“Joy啊,我这个儿子,没缺过什么,也没真正得到过什么,我不在国内,拜托你多多照顾他。”

过年在家时,老妈这样说过:“我们当爹妈的,啥都不想,啥都不图,就盼着自己孩子好,一辈子开心快活。”天下的父母大抵都如此,料想陈先生也不例外。只是,他怎么就能断定,她就是那个“好”,就能让他儿子“开心快活”?连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啊…

一日,又一日,事事顺利,无波无澜。偶尔Vincent要坐下来跟她谈些什么事情,萝卜也颠儿颠儿地搬把椅子坐在一旁,笑嘻嘻地听着,一副好学上进境界高的模样。

这天晚上收了工,萝卜缠着她要上街逛逛。鲁半半答应了,展会行将结束,左右也该买点手信带回去。

巴塞罗那街头,有很多售卖西班牙火腿的小店。这种火腿切成薄片,夹在当地风味的硬面包里,吃起来格外美味。鲁半半走进一个店里看,大只大只的猪腿悬挂在店里,颇为壮观。店主可按照顾客的要求,用机器将称好的火腿切成很薄很薄的片儿,再装进塑料袋里,抽成真空,易于保存。

她接过店主打包好的火腿,微笑着道声:“Gracias!”转头,竟不见了身边的萝卜。

有些慌张地奔出店外,左右张望,行色匆匆的路人们,俱都是高鼻深目,淡色头发,不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仓皇中竟然记不清,到底她进店时萝卜有没有跟她同来。若萝卜看她进了这个店,估计过阵子便要来同她会合,她现在不宜乱走,以免两人走岔了路;若萝卜刚才一个没留神,没看见她进了这个店子,必定要惊慌失措地满街乱找;若她冒冒失失地找,又该找去哪个方向?

唉!当初不该因为国际漫游费用太高,就没开通国际业务,现在可好,有手机也用不上,只能杵在大马路上干着急。

正焦躁不安时,突然身侧被人撞了一下。她忙转头去看,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子擦肩而过,回头对她抬了抬手,笑得一脸歉意:“Sorry!”

没时间去理会,依旧东张西望地找。萝卜啊萝卜,不在坑里好好待着,你到底去了哪里?

似乎近处有什么东西发出“嘀嘀嘀嘀”的声响,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声音仿佛来自自己身上。打开了背包细细地找,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支对讲机,闪烁着红灯,一径不停地叫。这是什么时候…难道是萝卜为了防止失散,一早就备下的?

急忙按了接听键举到嘴边,“喂,是Carrot吗?你在哪里?!”

“…”那边的人没作声。

“说话啊!急死我了,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你身后。”

她讶然回头,身后矗立着一个安静而美好的影子,浓眉深目,一袭灰色的风衣,在异国三月料峭的寒风里静静地看她。

有一刻,竟忘了原本在找谁。她看着他走近,悬着的心悄悄地安稳,悄悄地落下,悄悄地寻到了依托。

她抓着他的袖子问,“有手机吗?借我用一下,我朋友走散了。”

他抓下她的手,握了握,装进口袋,“手很冰,怎么穿这么少?”

“手机手机!”她伸手在他口袋里翻找。

他按住她的手,有些不悦,“开口就是你的朋友,你都不问我怎么来了?”

“你…你都在我身边了,什么时候问不得?非要在这个要命的关头问吗?我朋友一个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得了?”她急道。

“嗯…算你说得有理。走吧!”伸手揽了她肩头,拥着往前走,“有阿昌在,你朋友没事。”

半半呆了一呆,才了悟。被萝卜算计了!

拥着她的人打开风衣让她钻进来,掩住一身寒气。

“George,你怎么来了?”

“…路过。”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想你了。”

甜蜜的话到底比一件衣服更暖人心。

36、良辰美景

第三十六章

海边的餐馆里共吃一盘黑乎乎的墨鱼汁海鲜拌饭,灯光下互相看对方沾了黑色汁液的唇,开怀大笑。

品尝本地产的美酒,透过金橙色的酒液和玻璃杯看对面的人脸上变了形的眉眼,喜不自胜。

良辰美景,心情也飘飘然了起来。让人无限欢喜的,是所谓良辰,所谓美景,还是所谓身边的佳客?

坐在海边相依偎,耳畔是他的心跳的节律。绕了半个地球两人还能聚在一处,莫名有些感怀。

他沉声低唤:“Joy,你怎么了?”

她定了定神,“没怎么呀。”

“那这是哪里来的?”他抬起手来,举到她脸前,手背上中指和食指的指骨相连处,一滴晶莹的水滴,映着路灯的光。指尖摸上去,还带着点温度。

“不知道。”她看着他微锁的眉和不太相信的表情,觉得有些冤枉。委实不知,这滴泪是哪时哪刻滚落,是出自她的左眼,还是右眼。

心跳假不了,眼泪假不了,身边的人假不了,这所有假不了的真实加在一起,被微凉的海风那么一吹,却有些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那么的真。

“George,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开心极了。”

一字一字,被海风吹得凌乱。

那夜回去得有些晚,刚进酒店,大堂里就匆匆走来一个人,满面忧色。“Joy,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在海边走了走,不知不觉就晚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Vincent。上去休息吧。”她悄悄挣开被他握住的手臂,转身向电梯里走。

借着电梯里的镜子看自己,故作平静的表情里,其实藏着点幸福。

不得不说,Vincent是一个颇为仁义的上司。展会结束之后,还给她们留了一天休息的时间,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养足了精神再上飞机。

乔治自那日别后说是要去英国料理些公务,及至三月过了一半,仍未有归来的讯息。

某日在公交车站和Julie一起等车,百无聊赖时翻出手机看里面的照片。同事们,朋友们的脸,一张一张灿烂无比。

突然Julie一声尖叫,抢过她的手机翻看。“呀,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她伸着脑袋看了看,道,“哦,去年的今天,杨不凡生日的时候,那家伙的生日是情人节呢,每年总是缠着朋友抛下各自的爱人跑来给她祝贺生日,真是过分的家伙!…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哪里了,这么久没个下落。”

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消失得这么干净?匪夷所思。想想那人犹在眼前的笑脸,生鲜如故。没来由地相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存在了,她也一定活得好好的。

随后有人轻声道,“她现在过得很好。”

她诧异地看了看旁边,一位少年正立在身侧,高中生的年纪,干净的白衬衫,干净的脸。他是在跟她们说话?

“真的很好,很幸福。”少年淡淡扔下几个字,不再多言,拉着一个女生的手,匆匆而去。

Julie皱起了眉头,口里念念有词,“哦呀,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小小年纪就开始谈恋爱…”

鲁半半没吭声,目光追着那少年的背影而去。心里有一种直觉,很愿意相信,杨不凡还在,还幸福。

幸福,是无法体现造化之主公平性的东西。有时候一下子给很多,有时,竭力抓也抓不到一些。

逛街时时常路过莲花大厦,玻璃上飘着云朵,通身散射着银灿灿的光,巍峨矗立,像要把天捅个窟窿。

大厦下的人碌碌如蝼蚁,大厦上的人又是怎样居高临下地看?

没有通行的磁卡,上不了四十八层。何况,她想见的人在海的那边,隔的是广袤的陆地和海洋,不是一张卡片的距离。

一个人久了,早就已经习惯,本不该寂寞。又为何腿脚不听使唤地向上走?

飘着咖啡香气的房间,吧台边清秀如流川枫的侍者还在,用心地烹煮一壶咖啡。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洪钟大吕,“你进来吧。”

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微笑道,“乔老先生,您好。我只是顺便路过而已,打扰您了。”

老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很老吗?”

“喔,对不起,乔先生。”

侍者送上一壶新煮的咖啡,倒了一杯,轻放在她面前。多放奶精少放糖,难为他还记得。她笑看他俊俏的眉眼,轻吐谢语。

老人盯着她,炯炯的目光有些迫人。“听说这些日子你跟阿治在一起。”

“嗯。”她垂下眼,啜了口咖啡。听说?听谁说?这整栋楼上下,不知埋了多少耳目?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老人眯了眼看她,“上次我见你时,你不是小楚的女朋友么?怎么,见到我们家阿治英俊有有钱,就抛舍旧爱,另寻新欢了?阿治还年轻,识不破女人的手段,轻易就被你唬弄过去,我老人家可不同。你这种女人,我这辈子见多了。”

经年累月在江湖上历练的老人,自有一双凌厉的眼。

“哦,是么…”她放下杯子,靠在沙发里饶有兴味地听。

“女孩子趁着还年轻,又有正当的职业,不如踏踏实实地工作,找个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老是想着贪图舒适走捷径呢?耍花招的女人,我老人家一眼就看破了。到头来自取其辱,反倒没什么意思。”

鲁半半从桌上装着冰块和柠檬片的水壶里倒出一杯柠檬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老人家话说多了会气喘,要经常喝点水润润喉。其实红枣茶是最好,养肝养胃,可惜这里没有。

乔老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看你这女孩子是读过点书的,料想还识趣。就好心劝你一句,做人不怕做错事,贵在迷途知返。万一撕破了脸,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哦,依您老人家看,我该如何才算得上迷途知返呢?”她支起下巴轻声问。

“你跟阿治分开吧,以后不要见面了。”

她看着对面的老人,不动声色,“哦,好啊。”听起来口气似乎颇为轻快。“那就听您的,分开吧。”

别人怎样看她不重要,为什么会让别人这么看她才重要。打从一开始,她和乔治就不是在一条水平线上的。现在她和他站在一处,别人眼中,还是不择手段,还是不义之财。

没有结果的事,是浪费时间,她向来不做的。如今不知不觉竟浪费了这么久,太过荒唐,不如收手。收手时还有人无偿提供一个收手的理由,算得上圆满。

乔老爷子嘴角噙了点得意的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柠檬水。料想是她迷途知返的模样取悦了他,心情快慰。

三月份的最后一天,隔了山之遥海之远的那人终于回来了。

出写字楼大门的时候,她拎着一袋私人物品,Vincent在她身边轻轻地说,“Joy,不论何时,如果你想回来,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有些东西在眼神里沉淀。

“谢谢Vincent,我想,不必了。”

正笑得甜美的时候,鲁半半听见楼下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响。金灿灿的夕阳里,黑色的汽车锃光瓦亮。车门开启,半个多月没见的眉目,竟有些看不分明。

恍惚间被人拉住了手,恍惚间被人塞进了车里,恍惚间觉得汽车发动,恍惚间听见被人质责,气势有些汹汹。

“你都没有想我吗?妈咪说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才会更想念,但是我走了这么久,你从来没打过电话给我,也没有发过短信。这半个多月来我一直在等,却一直等不到。以前也没有,认识你以来,你一次都没有主动打过电话找我。”

哦,原来是这样的么?她竟然从来都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看来她还有得救。

她看着他笑,“今天领了好多钱,请你吃饭吧,给你接风。”

他疑惑地皱着眉头看她。

“伤残赔偿金啊,好大一笔呢。”她得意地摇了摇手里的文件。

他接过来看,劳动能力鉴定结论通知书,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鲁半半,女,评定残废等级十级。

之前的种种,她的不想他,不联系他的种种,全被这一张纸掩盖得不见了。眉头皱得死紧,他盯着她,脸色有些发白。

“噗…这样的表情,仿佛我真成了废人一样。十级而已,连手指头上划破了皮留个疤痕也能被评为十级的,干吗看的这么严重?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我的伤早就好了,不骗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地在你面前?”

他不说话,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车里的气氛依然有些沉闷。

她埋首在他胸前,“喂,我真的请你吃饭,机会难得喔,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我向来很小气的,很少请客。”

“…好,你说的。”这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后来,他果真无比坚定地吃了,吃的却不是饭,是她。

初时躺在四十八楼的公寓里,昏黄的灯下有一阵晕眩。这样好吗?不好吧?当断则断,拖泥带水怕是不甚妥当。可是,世间让人最难为之事,恐怕只是那两个字——舍得。

那时,那刻,那人,那令人贪恋不休的缠绵滋味,让她没舍得推拒。一步错,步步错,错得一塌糊涂,昏天黑地。

错到离谱得不行,心里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算死,也要做个撑死鬼。把钱袋子里的不义之财,换一张大大的支票,等将来可以藏在枕头下面,晚上睡不着时细细地看反复地赏,这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只是,下次见了Julie,于脸面上怕是有些折损。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卖点,过了今夜,便再也找不见了。不知那时Julie,又会是怎生一副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的嘴脸,笑她鲁半半今后无人问津呢?

呃…这些都是后事,不该此刻担忧。此刻暂行一时之乐,明日再去计较千古笑名吧。

(就…呃就…那啥…

37、愚人之节

过程虽累人,期间至少还算细致。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各种各样之后,有人累了,有人欢喜了。

天黑了又亮了,人睡了又醒了。透过窗帘的晨光正好,不太刺眼,也不太零落,温温柔柔地一片,似能把人暖暖地拥住。

睁眼向旁边看,那人的脸像烤在火上的冰淇淋,融化成淋漓的一滩,眼睛嘴巴都不在原来的位置。支撑着想坐起来,原来自己的每一块骨头也都搬家了。

伸手去勾地上的衣服,又猛地被拉跌在枕头上,不着寸缕的人手臂拦腰扣着她问。“去哪儿?”

她浅浅地笑,有些无奈,“回家,我要休息。”

双唇沿着颈项一路逶迤向下,“那就休息,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她叹了口气,看那叠上来的影子,“口口声声说让我休息,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轻而坚定地推开那人,那手,那凑上来的脸,起床穿衣,在一片狼藉中找到自己的手提包。

走到卧室门口时她回头看一眼,晨光在背后,脸在暗影里,“我走了。”

“嗯,晚上等你休息好了我去接你。”他靠在床头板上瞧她,发丝凌乱,神态慵懒,眉目间隐然有些狂乱之美。

她抓着门把手立了一阵,心里的话想说又没说出口,说出口的却是不想说的。“再见。”

再见,是再相见,还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