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道:“……我觉得我应该是很累了,这就下楼休息去了,你自己慢慢玩。”

赵思语忙扑住他:“别走啊,你得把我剩下的调查问卷做完。”她在心里奸笑,就算她失忆了她也能玩得转原来的生活,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区区夏臻算什么——然后乐极生悲,一脚踩上刚才随手扔在地上的甜心香水跟唇膏,直接有效地把夏臻扑倒了。

她的耳边净回荡着磕牙的声音。

她的初吻没有了。

——

赵思语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初吻。如果不是,那她的初吻又去了哪里?如果是,她觉得小说里那种描述亲吻应该如何如何天旋地转温情款款绝对是骗人的。她对着镜子刷牙,还是满口的粉红色泡沫,连牙齿都磕出血来了。

夏臻一言不发落荒而走。

他很可能明天就不会顺便带她去上班了,甚至也不帮她还卡债,他如果真的这样小气,那她……就不去上班了。

其实如此反而更合乎她的心意。反正她每天工作都是浑浑噩噩,一问三不知,还不如赖在家里。

然而上天还是不给她名正言顺偷懒的机会,早上七点,夏臻准时进入她的房间,直接把空调关掉,窗帘拉起,把她从床上硬生生拖进浴室:“每天都要叫你起床,你什么时候能够自觉一点?”

赵思语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回答他:“那就等你什么时候自觉不叫我起床……”

他们下楼的时候就碰上物业经理,物业经理看见夏臻便道:“夏先生,听说您的屋子有漏水的现象?”

夏臻颔首道:“是,我昨晚到家就发觉墙面和地板都有水渍,因为发现得迟,今早才通知你们过来。”

物业经理道:“好的,我先去您家里查看一下情况,等下甲方就会过来处置这个情况,如果再有问题,我再致电给您。”

夏臻微微一笑:“没问题。”

赵思语看着他这微笑的表情,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等物业经理离开了,夏臻才转过身问:“你又‘哦’什么。”

赵思语害羞地捂脸:“你果然是很腹黑的一个人,我没看错。”

“……”虽然她经常会说一些他不太明白的网络用语和奇怪的话,但他现在已经渐渐习惯她那奇异的脑回路,碰到不明白的事,他都不会搭腔。

“其实,我也很喜欢腹黑的人……”

夏臻拉开车门,闻言又是一愣:“什么?”

赵思语道:“哎呀,虽然你这样做损失惨重,还有点浪费,不过看来你这么花心思的份上,我就假装不知道真相吧。”

夏臻发动车子,忽然转过头看着她:“不,你还是把所谓的真相说出来的好。”

“不就是你故意把自己的房子弄漏水了,然后借机住到我这边来嘛?真是的,我都打算装作不知道了,你还要我全部都说出来。”

“赵思语,”夏臻冷冷地开口,“你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嗯,接下去就是感情戏,还有把女主会变成这样的原因编圆。

这几天的确是很少回复,主要是因为下半年我有人事调动把原来做熟了的业务都给了同事,去开发新业务,当时交接的时候也顺利,三个月过去了反而出现问题,上级让我负责……负责……责。好比说,我正在外面扫荡敌区突然被喊回来说你家后院着火了,结果回家一看,原来是中途跟了别的男人的前女友难产了,让我回来接生,虐cry……

013

屋子漏水是真实发生的一件事。他出差回来,发觉墙体有严重漏水情况,正对安全通道的那面墙几乎全部被楼上渗漏下来的水透湿了,墙体附近的电闸也全部跳掉。只是这个时间段再叫物业来检修,相关工作人员也休息了,于是他等到早上才打了电话。

夏臻早上起来的时候,还顺便检查了一下附近的地板,就连地板都没能幸免于难。

赵思语奇道:“难道我的想法不对?这不可能的。”

夏臻正要否定,听她这么一说,又把否定句默默地吞回去:“就算是这样吧。”

他顿了顿,又问:“从昨晚开始你就不对劲,你周末干什么去了?”

赵思语忙道:“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就不会是这种反应。”

她本来也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过他,抗拒还不如坦白,就老老实实地说:“我去了出车祸之前去的地方,然后找到了开黑车的那家人,所以你之前说得都是对的,我的确是你要找的那个赵思语。”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夏臻的反应倒是十分平淡:“那个司机家里还有孤儿寡母,所以我放弃控诉他们民事赔偿的权利,你那个时候昏迷了很久,之后精神状态也不好,我就代替你做了决定。”

对于夏臻这个决定,她也是完全没有意见的,虽然她因此手脚骨折,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就算现在还要定期去检查做复健,可是那司机所付出的代价更是惨烈,留下的妻子儿女也十分凄苦。她毕竟是好好地活着,能走能跑,从心底觉得咄咄逼人也没什么意思。

夏臻虽然看上去正经严肃,但是这方面来说,他也挺有人情味。

赵思语也不记得从前为何会想要嫁给夏臻,不过从他的行为举止看,他成熟稳重,严谨深沉,这些都是她向往却达不到的那种程度。这样想想,会做出这个选择,也不算是很难理解的。可是这样的男人,应该也是不易动感情的。

赵思语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之前有没有感情很好的前女友或者前妻,然后不幸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有在一起?”

夏臻凉凉地开口:“你又在想奇怪的事了。”

他的意思,就是否定。赵思语立刻闭嘴了,虽然她是用去菜场买菜一样随意的态度提出要跟夏臻结婚,而夏臻的确也是没有感情稳固的前任,那么他们在一起,就不算是她用了什么手段胁迫的。先婚后爱,也算是个满赶潮流的做法。虽然她没有先恋爱后结婚的机会,但起码还有在婚姻中恋爱的机会,而后者可是一般人遇不到的。

——

晚上回到家,赵思语率先围观了夏臻的房子的惨状。物业反馈回来的信息是楼上的住户想装个超大的按摩浴缸,可是水管的结构不允许,就自作主张把原来的水管拆了重做,结果殃及到夏臻。

而偏偏夏臻这几天出差,发现漏水问题时已经有点晚了,地板已经损坏,只能重新撬开重新装修。

夏臻收拾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一箱子日常用具和书本,直接搬进了她的房子。

赵思语跟他一起整理东西,很快就整理出紫砂茶壶、棋盘,甚至还有一整套史书。她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年夏臻到底是如何生存在这个高度发达的世界里:“你这些爱好……啧,你真不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夏臻没回答,拿了手机就去客房里打电话。

赵思语觉得他一定有鬼,悄悄贴在门口偷听,可是夏臻说话的声音偏偏又低,她最多只听见几个单音,真是恨不得进化为窃听器。忽然门上的阻力一松,她整个人往前扑去,幸好很快就站稳。

夏臻见她这个样子,立刻就明白她在外面做什么:“你又怎么了?”

“我看你打个电话还神神秘秘,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做坏事啊……”赵思语嘟囔着,“根据我的经验,这一定有问题。”

“你的经验?你不是才二十岁,就凭你二十岁的智商和阅历能知道什么?”

赵思语心道,他这人真是冒着坏水,她不过之前说他是大叔而已,他就一直惦记她那句“二十岁”到现在:“二十岁也可以有丰富的阅历和高大上的智商,说不定比某些三十岁的人还要经验丰富哦——我真的不是在说你。”

夏臻淡淡道:“我父母周末会从国外回来,想请你回家吃饭。”

“你妈妈好相处吗?”

“对你来说不太好相处。”

“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你这一类型。”夏臻的母亲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清高形象,这辈子就想看见一个温柔大方贤惠的儿媳妇,结果夏臻带回了赵思语,一下子把她做了几十年的美梦给破碎了。

夏臻还记得他们第一回见面,母亲就对他说:“那位赵小姐很明显就不喜欢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利用你。”

那个时候,他已经答应了跟赵思语结婚,并且退出了跟朋友一起开的律师事务所,成为一名商业法律顾问。

但是这些事,赵思语都不记得了。

他自得其乐地斟茶慢慢浅酌,赵思语就坐在另一个角落捣鼓那幅她自己的肖像画,要她把这么一幅画挂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画上的人是自己,可是被那么一双熟悉的眼睛注视着,这感觉只有不自在。

她把画框拖到柜子边上,正要把它往里塞,又突发奇想想把画框外面的实木给拆下来,这样会减少占用的空间,可拆了一半她就看见底下露出两个字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夏臻一眼,他一手拿着茶杯,隔了一会儿就翻过一页书,聚精会神,根本没注意她这边的动静。

思语几下就把画框的镶边掰开来,一行字便露了出来:“不要相信他。”

她惊讶地咦了一声,又快手快脚把画推进柜子里,关上柜门。夏臻已经对她各种一惊一乍的反应免疫,只是闻声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书去了。

赵思语挪到沙发边上:“你在看什么书?”

夏臻把封面展开让她看。

赵思语又道:“我给你一个调查问卷,你把问题都回答了好不好?”

夏臻微微眯起眼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赵思语诚恳地看着他:“我想了解你的全部。”

夏臻放下书,回答:“你这个方法只能了解到一些最浅层次的信息,我觉得这根本没有意义。”

赵思语举起笔记本,眼巴巴地望着他。大概她顶着一张二十七岁的脸来做二十岁的事,实在让夏臻有点把持不住,他终于还是接过那本本子,翻开到第一页,那里面的内容真是五花八门,从生日星座血型到身高体重最喜欢喝的茶最喜欢看的书。

如果全部都要回答,他今晚恐怕都不用睡了。

赵思语特体贴地说:“不用急着今天就回答我的,给你一周的时间好啦,你填得不够快没关系,只要认真就行。”

夏臻把本子合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赵思语假装害羞地低垂下头:“讨厌啦你这么直接,让人家怎么回答……我觉得我们还要再互相了解多一点才能发展更加深层次的关系啊……”

夏臻深呼吸,忽然站起身回到客房去,还把门给关紧了。这么没有幽默感,怎么再继续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赵思语摇摇头,经过客房时,正要说话,忽听里面的门锁发出咔得一声轻响。

他把门反锁了!

他至于把门反锁嘛,她又不能把人怎么样!

这心理防线,实在是太脆弱。

——

她就睡觉从来不反锁门,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唯一不好的就是她想赖床不去上班,还会在早上准时被夏臻拖起来。

她都不知道她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难怪下属的员工都怕她,起床气这么重,脾气会好才怪。她不敢喷夏臻,那就只好去喷下属了。

今天工作上也是无事,她就在办公室里憋着声音看电视剧,忽见燕尧出现在门口,满面春风地敲门,立刻把视频和网页统统都关掉,坐正了身体严肃地开口:“进来。”

燕尧也没跟她东拉西扯,直接进入主题:“恭喜你。”

赵思语一听是好事,顿时来了精神:“喜从何来?”她最近也是霉运连连,出个车祸记忆混乱,住院回来,对于工作上的事说是一知半解还算抬举她了,她现在每天上班都是心跳加速手心出

汗,跟打仗似的。

燕尧笑道:“夏臻升职了,他现在是首席资政,你没看邮箱吗,任命的文件已经下来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赵思语顿觉无趣,“等到我升职了你再来恭喜我不迟。”

燕尧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这个嘛,可能很有难度。”他一看赵思语的表情,又立即改口:“不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有时候升职这回事,也并不是只靠个人能力。”

他还真是不会说话,他这样不是等于直接在说她的工作能力有问题吗?虽然这是事实,但也是不好听的事实,她根本不想知道。

“除了人美很重要之外,脑子也很重要,心灵美就放一边吧。”

燕尧肃容道:“那天对不起,我的确没有资格那样说话。”

赵思语大度地摆摆手:“没事啊,我很随和的。”

“那我们今后还算是朋友吧?”

赵思语嫌弃地看着他,如此烂俗的一句话竟然也说得出口!那不是两个荡漾地手拉手奔向通-奸之路的狗男女的对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的更新不用等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发~祝大家周末愉快!~

014

赵思语轻咳两声,尽己所能地委婉:“我觉得吧,男人女人脑回路不同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了,做朋友的话还是比较辛苦,我觉得勉强让你的脑回路接上我的实在是件不人道的事。但是你要找个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我还是能胜任的。”

燕尧笑着挑眉:“狐朋狗友?你是狗还是我是狐?”

“你这两个选项有差异吗?”

燕尧忽然拿起两罐可乐放在她面前:“我请你喝。”

赵思语怀疑地看着面前的易拉罐,颠来倒去看了几遍:“你没在里面下迷幻药吧?”

燕尧有点哭笑不得:“要不要我都尝一口你再喝?”

“那不用了。”赵思语拿过一罐可乐,直接打开拉环就喝。开什么玩笑,如果要等燕尧每一罐都喝一口她才喝,她岂不是要吃他的口水的份?她才没有这么不讲究。

她也是耐不住心事的人,想起昨晚在画框上看到的“不要相信他”几个字就有些疑惑,那个字看上去像是她自己手写上去的,但是她当时写得时候怎么就不写全呢,她那时候到底是要写不要相信夏臻还是不要相信燕尧或者是其他什么男人?虽然她当时用了“他”这个字眼,但是也极有可能是“她”。这大海捞针的范围也未免太大了。

她喝着可乐,随意跟他聊聊天,聊到兴头上,就跟燕尧深情地聊起她那些破碎又不靠谱的记忆:“我看见自己站在一扇大铁门外面,门上有风铃还有紫藤,我觉得那就是我的家。”

燕尧不以为意:“你也可以把自己家装扮成这个样子。”

“不不不,不一样的,我在梦里看到这个场景,就感动得想流泪,那扇铁门明明就很普通,我都觉得上面附带着神圣的光环。”

他们正就这个话题聊得火热,忽听外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我真羡慕你们现在上班都闲得无事可做。”

赵思语抬头往外看,只见夏臻握着门把手,走进来,极其优雅地拉开她对面的座椅。她笑着回答:“那是因为夏老师你职责重大,片刻都不能离开,夏老师光芒万丈普照大地,我当然不敢跟你比了。”

夏老师很满意地嗯了一声。

燕尧握着空了的易拉罐,手指关节忽然用力,咔擦一下就把罐头捏扁了,但他还是没松手,有点神经质地用力:“我也觉得太对不起给我的工资了,我还是认真点回去做事吧。你们慢聊。”

赵思语道:“他就一跟我一样混吃等死的家伙,现在严肃也太晚了,还不如像我那样前后保持统一风格呢。”

夏臻微笑:“他比你要好。”

赵思语气哼哼地转了下椅子:“我才不会信你这诋毁之词。”

夏臻把昨晚她给他的问题本放到她面前:“这个还给你。我还有事,先上去了,有事再叫我。”

赵思语嘀咕着:“这也太没诚意,好歹也要挣扎着回答一些问题再还吧。”她打开本子,只见里面写得密密麻麻,他竟然把所有的问题都填完了。赵思语震惊地前后翻看着,找到最后一题“最喜欢的异性类型”,夏臻填的答案是“反正不是你这样”。

这种口是心非又别扭的语气,她当然是最懂了,嘴上说不是,其实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她忽然想起一早上到现在正事都还没做,查找了一下人力资源部的内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帮我找一下燕尧跟夏臻的简历,直接邮件给我就行……对,谢谢。”

——

有特权的人生总是十分美好。

赵思语先打开燕尧的简历,上面还有一张彩色两寸照,如此严肃的证件照,他的头发竟然还是剪坏了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缺少了那么一小块,简直把他那张英俊的面孔衬托得有点傻。赵思语嘲笑了这张证件照一会儿,就继续往下看。燕尧的简历很普通,实在毫无亮点,大学一毕业就在这家集团公司总部工作,做的是国际业务。

她在燕尧的紧急联系人里找到了他父亲的名字,看名字她记得是常年驻外的一位副总。燕尧跟她都是一类人,还是混吃等死的那种。

她打开夏臻的那份,瞬间又被惊诧到了,她早就知道夏臻最开始是在大学当讲师的,后来又跟朋友合伙开了律师事务所,现在又跳槽过来当法务,但是他简历里那一排证书实在震慑到她了。

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她在画框上面写的那句“不要相信他”应该并不是说夏臻。夏臻原本跟朋友开事务所开得好好的,跟她结婚之后就来这里当法务,他其实应该是付出很多才对,肯终止掉自己的事业的男人,应该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吧。

再说了,夏臻又能图谋她什么?她长得也一般般,全都靠打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一般人都说谋财谋色,首先这“色”,她就不足了。若是谋财,她自己又没什么真本事,父母是股东和董事会候补成员,那经济大权可是牢牢地控制在她的父母手里,这么一来,论“财”她似乎也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