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咳嗽了两声,问他:“铁锨呢?”

颜福瑞答非所问:“司藤小姐,我想到了啊!”

他一脸兴奋:“司藤小姐你不是说白英的骨头不在山上吗,我也很奇怪啊,我想了很久啊,我觉得我想的很有道理。”

真是难得,连颜福瑞这样的都开始思考了,也许是太累,司藤没什么表情:“你想到什么了?”

“明明不在雷峰塔,为什么留下的画啊诗啊都点出雷峰塔这个地方呢?我觉得这其实是表面现象,是障眼法,是迷惑别人的。”

秦放禁不住对颜福瑞有点刮目相看了,连司藤的目光中都掠过一丝讶异。

“我觉得要从白素贞的传说去找,大家一想到雷峰塔,会想到谁呢,法海,法海住在哪呢,金山寺!所以啊,明着在说雷峰塔,其实说的是金山寺……”

司藤瞬间没兴趣了,秦放打断颜福瑞:“铁锨呢?”

颜福瑞正说得兴起,忽然被打断,一时有些断片,过了会磕磕巴巴:“铁锨……铁锨在景区被没收了啊……”

***

末了,颜福瑞做贼一样,翻墙去隔壁拿了花圃的铁锨过来,一切拾掇完,天已经快蒙蒙亮了,颜福瑞很不安地东张西望,唯恐被人看到,秦放嫌他大惊小怪,颜福瑞委屈的很:“你是挖个坑把人活埋了啊,万一有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杀人呢。”

絮絮叨叨间,又想到自己的推理:“金山寺不对吗?既然雷峰塔找不到,那就很可能是在金山寺啊。”

秦放被颜福瑞叨叨的脑子疼,他在石桌边坐下来:“白英委托秦来福帮她埋骨,秦来福是杭州本地人,但金山寺在镇江,秦来福在那是外人,人生地不熟的,为什么要去金山寺埋骨呢?”

颜福瑞很不服气:“那贾三呢,贾三在囊谦也是外人啊。”

秦放没好气:“囊谦跟东部不一样,囊谦那么偏,司藤埋骨的地方还是没人的山谷,如果不是车子坠崖,根本不会有什么差错。白英一直在长三角生活,当年兵连祸结,多少地方被炸平了,她那么谨慎的人,会把尸骨放在雷峰塔金山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就算是埋在地下,不怕被一颗炸弹炸出来了?”

颜福瑞有点怔愣:“那……那放在哪呢?”

秦放沉着脸:“就在雷峰塔附近,你说会在哪呢?”

颜福瑞奇怪起来,他手搭在眼睛上,借着黎明的亮光看远处雾气蒙蒙的雷峰塔,似乎还嫌视野不够,站到凳子上四下张望,嘴里念念有词:“附近……山上没有,塔里没有,天上没有,水里……”

他心头突然一跳,手脚并用地从凳子上爬下来,说话都结巴了:“水……水里啊?”

秦放心里,极轻的一声叹息。

在当时的情况下,水里,的确也是最好的安排了,从古至今,西子湖畔战祸频仍,房舍几番成焦土,但从没听说,有谁把西湖水放干了的。

太爷秦来福房间里挂着的那幅画,如果真的出自白英之手,那么,此间大有深意。

当时的西湖之上,并没有雷峰塔,那么,那幅图上雷峰塔的高度、位置、比例,也全部都是与事实不符,白英自行杜撰了一座虚拟的雷峰塔,普天之下,仅此一家,只为标示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自己的埋骨地。

“白雪茫茫,残影慌慌,夕照映水,骨浮峰上。”

那时候进入初冬,西湖之上落了一场雪,夕阳西下,水流浮动,倒影绰绰约约,偌大湖面,万千坐标,白英选定了湖面上的一点,想着,如果这一点就是雷峰塔倒影的峰顶,那么从这个位置去看,这岸上的雷峰塔,应该高度几许,位置几何呢?

所以,那幅画并非写实,真正雷峰塔的位置,后头有山线起伏,而秦放印象中太爷的那幅图,雷峰塔四周光光秃秃,一径河岸将画面一分为二,也就是说,即便诗里混淆性地写了那句“夕照映水”,真实的位置,也根本不在夕照山。

好在,白英有意识地留下了另一张照片,秦来福的全家福,摄于断桥之前,这就大大缩小了他们的游湖范围。

太爷爷留下的物件中,除了那本日志是闲来记录,只有两件标明了“白英”,一幅图、一张照片,看似随意,现在想来,别有深意。

司藤让他回老宅取画,看来,司藤也想到这一点了。

***

天色渐渐亮起来,颜福瑞如听天书,原本还想作关于法海金山寺的垂死挣扎,末了只剩了愣愣一句:“哦。”

戏剧性的,似乎与他的失落相应和,树上飘飘悠悠落下一片黄叶,拂过他的鼻尖,又飘飘悠悠落到桌面上。

颜福瑞顿感萧瑟,说了句:“秋天来了。”

秦放答:“嗯。”

对话末了,两个人奇怪地互看了一眼,再然后,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春暖花开,渐至夏日,正是树木转绿甚至苍翠的时候,谈什么秋天来了?

秦放抬头,顶上满树黄叶,在晨风之中荡曳飘摇,再看周遭,心里叫苦不迭。

不止他们的客栈,附近的,再远些的,甚至道路两边的绿树,都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转作枯黄,花花草草之属,种在盆里的还算正常,只要是扎根地下,全部蔫的蔫死的死,就好像这平静的谈话之时,周围遭受了一场无声的洗劫一般。

颜福瑞小跑着出门,过了几分钟又呼哧呼哧跑回来,喘着粗气比划给秦放看:“得有两百……三百米,树啊什么的都死的死黄的黄,后面的就正常了,就是以我们这……为圆心。那个……”

说到这里,忽然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不会跟司藤小姐有关吧?”

秦放无奈:“你以为呢?”

***

秦放驱车离开的时候,路两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忙着拍照议论,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颜福瑞战战兢兢地站在客栈门口,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目送秦放上车的时候,他至少嘱咐了三遍:“秦放,你早点回来啊,不然警察来问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秦放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觉得树木黄了枯了这事能动用到警察,就算真的惊动了,一时半刻,也查问不到你身上吧?

老宅还是原先的样子,那副挂在墙上的画,原先只觉得笔法拙劣技巧平平,现在再看,心头凭添了许多空洞凉意,秦放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卷好,顺带也捎上了太爷的那本日志册子。

回来时,正是下午,秦放没有径直回客栈,车子绕到了西湖,停好之后,一个人顺着湖边走了很久很久,这段路有时清静有时热闹,秦放捡了湖边的观景座椅坐下来,慢慢翻动那本册子。

很多话,现在再读,唏嘘不已。

譬如太爷去参加同乡友人的麟儿百日宴,字里行间,好生艳羡,是因为当时的太奶奶久未生育吗?

再比如写到爷爷自小顽皮,气急之下想责罚,却“再三犹豫”、“不忍加诸一指”,是因为到底不是亲生,心有忌惮吗?

……

堪堪翻完,已是落日西坠,暖暖的余晖照在身上,分外惬意疏懒,秦放倚住椅背,阖上眼睛闭目养神,人声渐渐消歇,偶尔有船摇过,木浆敲打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

“秦老板!秦老板!”

急促的呼喝声忽然响起,秦放一惊而醒,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全黑了。

那声音还在继续:“秦老板!秦老板!”

秦放坐起身子,迟疑地走下台阶,夜晚的西湖寒意四起,今晚分外奇怪,居然连观景的装饰灯都没有拉亮。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个身形微胖的男人,戴皮帽,裹着黑色的老式马褂袄子,提着口藤箱匆匆而来,而就在河岸之下,泊着一条乌篷船,许是下过雨,乌篷船的顶棚被洗刷的乌黑油亮,艄公拎着盏马灯,伸着脑袋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秦老板!秦老板!”

秦放的心咚咚跳起来,他抬腿迈上船板,小船惯性地往下一沉:不对,不是因为他,是因为秦来福马褂下摆一掀,扶着艄公的胳膊上来了,这么冷的天,秦来福居然浑身燥热,顺手抹下了皮帽子扇风,边扇边问艄公:“人呢?找好了吗?”

船篷里又伸出两个人的脑袋来,艄公说:“秦老板,我办事你放心,这两个,是这一代水性最好的,不过,不要纸币,要银洋。”

乌篷船晃晃悠悠地摇往西湖水中央,黑色的水光随着木浆的反复泛着银色的亮,秦来福抱着那个木箱子坐在舢板上,说:“都是银洋,袁大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乌篷船晃荡着停下,艄公压低声音说:“就是这,没错的。”

那两个人脱下外头的棉衣,露出贴身的短打,又从船舱里拖出一个连着铁链子的大铁锚,沿着船边往水下放,铁链子咣当咣当磨着船边,艄公笼着袖子在边上看着,说:“深咧。”

又似乎没多深,铁锚很快到底了,那两个人掌心里吐了唾沫搓了搓,一个拎了藤箱,另一个拿了铁锨,依次沿着铁链下水,艄公在边上叮嘱着:“要快啊,动作麻利点。”

两人很快没了顶,水面上最后一丝涟漪都散去了,艄公陪着秦来福坐着,搓着烟叶子往烟筒里装:“你放心,这两人水性没说的,在下头能……”

话没说完,铁链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水面出现巨大的起伏,水花兜头照面地拍上乌篷船,艄公和秦来福被掀倒在船舱里,秦放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下船去,入水的刹那,他听到艄公的尖叫:“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

秦放睁开眼睛,一抹斜阳脉脉依着山线,岸上的景观和水下的倒影相映成辉,正是夕照映水时分。

76、第⑤章

回到客栈,天已经快黑了,颜福瑞正坐在厨房里吸溜泡面,听到声响之后攥着筷子就迎出来,倚着门框紧张兮兮地朝秦放招手:“秦放,秦放,快过来!”

秦放还以为是司藤出了什么事,近前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颜福瑞指着脚底下说:“你看这地。”

地怎么了?湿漉漉的,刚下过雨吗?

颜福瑞也等不及秦放去猜了:“我浇水,一天得浇四五次。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不久,院子里的地都开始裂了,跟闹了旱灾似的。我赶紧拿盆接水,那么多水,哧溜一下就全没了。”

如此吃水,周遭的植物又形同遭劫,司藤这是极力吸收土里的养分吗?秦放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司藤的情形似乎比之前都要严重,而且这种严重,似乎不仅仅因为她动用了妖力。

颜福瑞还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电视台都过来了,那个主持人对镜头的时候,就在我们门口,说什么环境问题值得全社会的重视,要不是我关门关的快,他们就要采访我了……哎,秦放,秦放?”

秦放像没听见一样,绕过他就进去了。

颜福瑞觉得怪没劲的,他盯着地面看,表层那片湿意似乎有渐转渐干的态势,看来待会又要浇一遍水了。

***

这一晚,秦放睡的很不踏实,做了很多芜杂的梦,都是碎片一样的场景,有时梦到自己扒着梨园的戏台子张望,台上那么热闹,各色唱念做打的生旦之间,忽然现出司藤的身影;有时又梦到乌篷船在同夜一样漆黑的湖中央打着转转,晃的他趴在船舷上胸闷欲呕,然后水面之下,隐隐现出一张同司藤一模一样的惨白的脸……

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时候是半夜,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秦放摸索着揿下床头的开关,房间的门居然是半开的,再低头看,地上有一行泥泞的脚印。

秦放的皮肤之上泛起凉意,旋即又反应过来应该是司藤,盥洗室水声不绝,他在床上坐了半晌,忽然发觉那行脚印不是直接往盥洗室去的。

那行脚印,从门口一直通向床边,又折向盥洗室。

司藤在看他吗?为什么看他?看了多久?秦放有些发怔,直到盥洗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下床。

司藤穿着浴袍,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看到秦放站着,似乎也并不怎么意外,只是说了句:“醒啦。”

她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气色是好是坏,秦放有些担心:“你身体……好些了吗?”

司藤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把湿毛巾扔到一边:“谈不上好,如果找不到白英,估计还会更糟。”

这句话提醒了秦放,他赶紧把带回来的那幅画拿给司藤看,果然,司藤很快就看出了个中关键:“周围没有山线,这幅画上塔的位置,不在夕照山?”

秦放点头:“西湖边上,没有山线的位置集中在一片,如果再用我太爷的那张照片比对,范围可以再小些,但是最多只能确定区域,找不到具体的那个点。”

语毕犹豫片刻,把自己在西湖边上做的那个梦简略说了说。

司藤沉吟了一会,忽然笑起来:“没有具体的那个点,我想,哪怕是当年的秦来福,都不知道白英真正的埋骨地。”

秦放下意识反驳:“但是当年,是我太爷料理她的后事啊,她连我太爷都不告诉,难不成我太爷埋了她之后,她的骨头还能爬出来给自己换个坟?”

司藤看了一眼秦放:“不要张口闭口的她她她,那是你太奶奶。”

秦放气结,司藤也不看他,慢慢将那幅画卷起来:“有的时候,要想知道白英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得从我这里推想,因为某种程度上说,白英就是我,我们的很多想法和做法,是一致的。”

“如果是我,我不可能放心让秦来福知道自己的真正埋骨地,更何况秦来福不会水,要想埋骨水下,就得有船,还得另外招来水性好的人,这不等同于昭告天下吗?万一有个泄露,或者引来怀着觊觎之心盗挖的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白英不是曹操,做不到七十二疑冢,也不至于草草埋了这么简单。”

“所以首先,她指示给秦来福的水面上的点,并不是真正的埋骨点,就好像她留下的这幅画,也只是标明了大致的范围。白英当时已经被丘山镇杀,她的尸骨起不了风浪,水下的异常是她事先安排。还有,水上的人可以活命,因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埋骨地,而下了水的人,一定会死。”

秦放心里头好像堵了些什么,好久都没再说话。

司藤说的没错,白英的安排环环相扣,不至于在最后的环节草草了事——梦里,那两个人一个拎了藤箱,一个拎了铁锨,自己居然那么天真的以为就是在水底挖个坑掩埋,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白英在水下,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呢?

好多疑问,但司藤显然已经不准备深究:“明天晚上,我会在大致的位置入水,去探白英的埋骨地。你们想跟着就跟,不想跟的话,在客栈等着就好。”

秦放的心里咯噔一声:“明……明天晚上?这么快?”

司藤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果然,半妖之身和全妖妖力的长久厮磨,对司藤元气的损耗比想像的大,所以,司藤急于找到白英……合体吗?

***

秦放借了条冲锋舟,组装充气式的,收起来能放后车厢,充完气大概能坐4个人,景区大抵是不允许这种私自下湖的行为的,秦放也懒得去了解了,反正夜半下湖,被发现了就跑呗,冲锋舟速度不慢,不信保安还能临时调个摩托艇来追。

傍晚时分,秦放把车开到西湖边偏僻的一隅,这个位置的视线刚好是背倚雷峰塔,远处正对面的一大片湖岸区域虽然已经开发的相当热闹,但是若把这些新建的区域忽略不计,跟光秃秃的一径河岸还是颇为相似的。

颜福瑞从车厢里搬下冲锋舟的帆布袋,比对着序号图一件件点算组装件,司藤拿着那张挂图,在河岸边时停时走,过了会招秦放过来,点圈了一片水域,秦放知道这大概就是晚上冲锋舟的停泊地点,他目测了一下河岸距离,又问司藤:“只需要把你送到那就行吗?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司藤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颜福瑞,说了句:“没什么了。”

秦放又问:“那回来的,还是你吗?”

“难说。”

秦放心里陡地一沉,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听见颜福瑞在后头叫他:“秦放!秦放,是先组装舢板啊还是先充气啊?”

司藤提醒他:“颜福瑞叫你呢。”

秦放过去教颜福瑞组装,脑子里一团乱,说的话几次颠三倒四,颜福瑞渐渐就发觉不对劲了,拿手使劲在他面前摆划:“秦放,秦放!”

秦放下意识说了句:“司藤小姐下去了,就会和白英合体了。”

颜福瑞说:“我知道啊。”

他对这件事没秦放的反应大:“合体是好事啊,司藤小姐现在不是不舒服吗,合体了之后就好了吧。而且她会更厉害啊,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她了。只是……”

颜福瑞叹气:“只是她千万不要变的太凶才好,那个白英小姐,比司藤小姐凶那么多。”

秦放沉默了一下:“你也觉得合体之后,司藤小姐会变的不一样吗?”

颜福瑞说:“那当然啦,就好像白英小姐是一杯糖水,司藤小姐是一杯白水,合体了之后,就是糖水和白水混在一起,不会那么甜,也不会那么淡啊……”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用螺丝刀把螺帽拧紧:“所以说啊,只要合体了,司藤小姐一定会变的不一样啊……咦,秦放?”

无意间抬头,秦放已经不见了。

***

司藤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是秦放,也不回头,只是问了句:“有事啊?”

秦放在她身后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喘:“司藤,我记得最初的时候,有一次说起有什么梦想,你说想重新做回妖。”

司藤嗯了一声:“所以呢?”

“你为什么想重新做回妖?”

这个问题真是提的荒唐可笑了,司藤有些不耐烦:“你还不是想重新做回人,大家都想做回自己,没有为什么。”

秦放的心跳的厉害:“你说想做回自己,我想问你,你做回过你自己吗?”

司藤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秦放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其实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他不理会司藤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最初精变,是丘山促成,他给你做了个模子,那时候你不是司藤,只不过是丘山操纵的傀儡。好不容易脱离丘山,你又因为邵衍宽和白英分体,复活之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白英希望你做的事,或者说你其实是在复活白英。你根本从来没做过自己,谈什么做回自己?”

司藤一字一顿:“秦放,我跟你说过,从某种程度上说,白英就是我。”

秦放咬牙:“你觉得你们俩是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想嫁给邵衍宽,你不想嫁?为什么她那些忍辱负重机心巧妙的安排你想不出来?想法和做法完全不一样,谁会认为你们是一个人?你想做回自己,司藤,你只有这个时候是真正的你自己。”

司藤脸色铁青:“白英和我原本就是一体,只是偶然分开,于情于理,都应该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