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豁出去了:“一盆水泼到土里,就是泼出去了,难道还能重新变成清水?人和事都是往前走的,没听说往后退。既然你们已经分开了,说明天意就是这么安排的。要说于情于理,丘山强行促成你精变,属于逆天而行,一开始就不合情理。你想要彻头彻尾的合乎情理,那你应该变回白藤去……”

……

颜福瑞正埋头踩着充气阀给冲锋舟充气,耳畔忽然传来巨大的落水声,抬头看时,黑漆漆的天黑漆漆的湖,湖中央处似乎水浪泛起,但一时间又看不真切。

再看岸边,咦,原本是秦放和司藤小姐一起站着的,现在只剩了司藤小姐一个人,秦放去哪儿了?

他疑惑地看司藤,司藤冷冷回瞪了他一眼,颜福瑞缩了缩脖子,满腹狐疑地继续低头拧螺母,过了会,司藤经过他身边时停了一下,不确定似地问了句:“秦放会游泳吗?”

颜福瑞答不上来:“会……吧?秦放这样的,应该……会吧?”

话还没说完,视线突然被远处湖面上空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顿了两三秒之后,脸上的血色刷的全无,声音颤抖着叫她:“司……司藤小姐?”

司藤是背对湖面的,她看着颜福瑞的脸色,心头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77、第⑥章

颜福瑞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司藤警觉回头,水面之上并不一团镜面般平静,却也并无太大异样,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秦放还在水里,即便不会游泳,这么短的时间,总还能浮上水面扑腾两下的。

但是,人呢?

司藤向湖边走了两步,目光在黝黑色的湖面之上逡巡,脸色渐渐阴下来,颜福瑞结结巴巴地描述刚刚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个是不是秦放,应该是……总之是有一个人,先是在半空的……”

“半空?”

颜福瑞肯定地点头:“是半空,有一根好像绳索一样的……先把人扬上半空,然后又拽下去,那声水响就是人被拽下水的时候……司藤小姐,那个是不是秦放啊,秦放怎么会……”

他原本想问,秦放怎么会在水里啊。

但是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司藤已经在水里了,像什么呢,像一条游鱼,嗖的一下,几乎是分水而去的,颜福瑞愣了几秒钟,几步跑回车边拿了强力手电筒,又腾腾腾跑回湖边,把电筒调到最大光圈,紧张地往湖面上照来照去。

颜福瑞觉得,湖底下,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发生了什么呢,太捉急了,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水在手电光下打着漾儿泛着亮,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

秦放是被司藤给扔下水去的,说那些话之前,他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仅局限于被骂个狗血喷头或者扇个耳光……

西湖的平均水深据说只有两米左右,秦放那一记狠摔入水,几乎是险些触底,他原本会水,但自从陈宛溺亡之后,几乎不曾再游泳,所以一时之间多少有些慌乱,随手那么一捞,手指划过河底泥沙,似乎抓到什么绳索,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拽住了。

再然后,身体记忆使然,利用自身浮力往上蹬浮,浮出水面之后,长舒一口气,忽然发觉手里头抓的,不像是绳索,而像是……一根藤。

藤?

几乎是在这个闪念划过脑际的同时,那根藤索突然自他手中抽出,水中横亘几周,牢牢缚住他胸腹,秦放刹那间呼吸困难,只觉得身下大力涌起,将他整个人扬出了水面,一时间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股下坠拉力,瞬间把他拉进水中。

冰凉的湖水从耳鼻孔窍往里猛灌,秦放眼前发黑,挣扎着去拽身上缠着的藤索,恍惚中觉得那股拉力不绝,斜向着迅速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正绝望间,身子忽然骤停——又一道藤索自反方向而来,也是横亘缠住他腰腹,及时遏止住了他的去势。

秦放下意识觉得这是司藤,心底最初的惊惶错乱渐渐消歇,却又止不住叹气:这样把我缠的左一道右一道的,是生怕勒不死我吗?

思忖间,司藤已经到了近身,秦放的眼睛被湖水浸的睁不开,气已经憋不住,嘴里几乎都在翻冒泡儿了,模糊间感觉司藤先是试图去解他身上缠绕的藤索,没有解开,这显然让她很是烦躁,下一刻,又是一股举力上托,秦放耳边哗啦一声,鼻端终于呼吸到空气,感激地几乎流下泪来。

急睁眼去看,身子被藤索托在半空之上四五米,但并不平稳,还在被底下的那股拉力拽的忽上忽下,而司藤就在靠近湖面约一两米处向上狠拉,一时间谁也占不到上风,过了会,司藤突然抬头厉声问他:“车上有电锯吗?”

起先她想凭一己之力把下头的藤索拗断,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几乎是恨不得乱刀去砍了。

但是,谁会在车上放个电锯呢?秦放正想摇头,忽然有放大的光柱晃过这头,紧接着就是颜福瑞远远的大叫,这一下忽然提醒了秦放,他卯足了劲朝颜福瑞吼:“船!把船开过来!”

颜福瑞听懂了,掉头就往还没组装好的冲锋舟跑,秦放尽量简扼地给司藤解释:“冲锋舟的引擎带动螺旋刀,可以把藤索绞断,只有比电锯更快,就是还要等一下,应该还没组装好。”

司藤嗯了一声,视线又投向湖底,过了会吩咐秦放:“我先下去看看,你撑住了。”

秦放还没反应出这“撑住了”是什么意思,司藤已经直接跃下了水去,秦放暗叫糟糕,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司藤之力也只拼了个势均力敌,他要怎么“撑住”?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托住他的藤索在中央处又分出数条长藤,闪电般向着岸边缠绕而去,或缠老树或缠电线杆,倒是在短时间形成了均衡之势,不过秦放这口气没有能舒多久:底下的司藤总也不见动静,至于岸上,有几棵树已经被下拽地有了倾斜之势了。

秦放头皮发麻,远远吼颜福瑞:“好了没有?”

颜福瑞哭丧着脸回他:“好是快好了……但是秦放,我没考过冲锋舟的驾照啊……那个那个,驾驶说明书呢……”

特么的冲锋舟要什么驾照,眼看着不止是树,连电线杆都有折腰的倾向了,秦放急火攻心:“不要说明书,就拉个启动绳控制个把手,你摸索一下,试一下!”

偌大的西湖之上,秦放余音袅袅,但是颜福瑞没动静了。

什么情况?秦放手上没电筒,也看不清岸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睁睁看着老树和电线杆诡异地越来越倾,紧张地一颗心几乎都快跳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岸边响起了冲锋舟引擎震响的声音,秦放心头一喜,但这喜悦还没持续五秒钟,就被颜福瑞发癫的狂叫给叫灭了:“救……命命命命命……啊……”

再下一刻,冲锋舟的黑影斜剌里冲出,方向不是往湖心,倒是向斜边的岸上直冲上去的,这是要驾船自尽吗?秦放目瞪口呆,也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大叫:“拉把手,拐!拐!拐!拐!”

想必颜福瑞是在手忙脚乱地狂摁狂拽能拉得动的所有操作部件,万幸的是,眼见就要玉石俱焚的时候,冲锋舟陡然打了个突掉头了,从秦放的角度,可以看到颜福瑞的身子都被颠离了船身,下一秒,冲锋舟开足了马力朝着秦放的方向撞过来。

秦放瘆地全身汗毛直竖,但还是尽力安慰自己:颜福瑞能准确操控方向用螺旋刀把下头那根藤索绞断的希望看来是很渺茫了,既然这样,索性粗暴一点,撞断了也行啊……

没想到的是,伴随着颜福瑞惊天动地的又一声“救……命命命命命……啊”,冲锋舟在距离藤索一米来远的地方擦身而过,向着未知的黑暗突突突绝尘而去,留下船屁股后头一道翻浪的雪白水花。

秦放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反应过来:“不要走直,你倒是拐……”

话没说完,身子陡然一坠,有一根藤索缠着的老树被拽的连根拔起,力道的均势被打破之后,另外几道很快也支撑不住,伴随着几声断裂声响,底下的力道骤然卷来,秦放极速坠向湖面,只觉得耳畔虎虎生风,行将坠下湖面时,眼前忽然一花,恍惚间看见,水面下出现了司藤的脸……

不是幻觉,真的是司藤从水下陡然浮出,势头极劲,顺手搂住秦放,直接又借势把他带上了半空,秦放半天才缓过劲来,低头看时,居然能看到两人身上滴下的水滴,在水面上打出一圈一圈微漾的水圈……

颜福瑞“啊啊啊啊啊”的声音间杂着引擎的突突声由远及近,在两人身周不远处打了个旋儿,又向着风牛马不相及的方向颠撞而去,秦放真是不忍心再看了:冲锋舟的操作其实很简单,就前后左右那几个方向,你稍微冷静一点,把船开的似模似样,到底能有多难?

耳畔,传来司藤幽幽的声音:“颜福瑞,这是开船开上瘾了吧?”

***

终于全员回到岸上,简直恍如一梦,颜福瑞一上岸就瘫了,头发都滑稽似的一边倒——风吹的。

真不知道最后他操纵着冲锋舟的螺旋刀绞断藤索时,是不是太上老君附体——那之前之后,都开的人鬼不能直视,神佛争相撞墙。

司藤手里拿着那根绞断的藤索细看,过了会吩咐秦放打着手电过来照光,先看被绞断的部位,木质纤维间似乎渗着根根血丝,秦放心里打了个咯噔:“这是……白英的化身?怎么会有血呢?”

司藤不语,示意他继续打光,以绞断的部分为起始,一点点照向末梢,顿了顿突然停下:“这,这里。”

秦放把手电光打近,司藤着意关注的地方似乎没什么特别,只一点,那周遭的颜色比别处要深些,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套了个圈圈。

司藤说:“这是一根藤,后来断开,再然后接起来了。”

秦放有些糊涂,这应该是白英做的,但是断开又接上,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司藤却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西湖边上,做了一个跟秦来福有关的梦?梦里,他提着一口箱子?”

秦放点头:“记得,我后来也讲给你听了,有问题吗?你不是说,那是秦来福在为白英下葬吗?”

司藤笑了笑:“我是说那口箱子,那是一口藤箱。”

藤箱?

秦放觉得脑子里像是两块火石相碰,有火花蓦地爆起,许多原本阴影和看不清的地方忽然之间就敞亮的一览无遗了,他激动的有些结巴:“所以,藤箱的藤……”

司藤点头:“我之前说过,白英对自己的埋骨地极为谨慎,事先一定做过安排,果然在她真正的坟冢之处有鬼索盘踞,她把鬼索一断为二,一半长在湖底,而另一半,做了藤箱。”

秦放的心跳的厉害:“藤可以长的很长,所以,白英指示给秦来福的埋骨地点,根本不是真正的埋骨地,但是巧妙地安排在那一半湖底鬼索可以到达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旦另一半鬼索入水,两根就会趋二为一,而藤箱是那两个下水的人拿下来的,当时湖底下发生了异变,形势极为混乱,那两个人也不幸被藤条拖到了湖底,再也没有上来对不对?”

司藤沉吟:“话是不错,不过……”

她笑起来:“在白英的安排中,没有不幸和偶然,那两个人,应该也在计划之中……”

话还没说完,颜福瑞突然尖叫了一声,他刚才是瘫趴在岸上的,此时手脚并用地爬开数米之远,身手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

秦放叹了一口气,把垂在地上的藤条往手里笼了笼:“你又怎么了?”

颜福瑞的目光停在秦放的手上,上下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秦……秦放,你别动啊,你手拿的那个地方,刚才……有只眼睛睁了一下……”

78、第⑦章

秦放吓了一跳,也搞不清颜福瑞是眼睛花了还是真的所言非虚,手里面的藤条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司藤从他手里把藤条接过来,放到鼻端慢慢去闻,颜福瑞见她不怕,心里也踏实了些,过了会迟疑着又挪了过来。

见司藤没说话,秦放忍不住问了句:“真有……眼睛?”

司藤点了点头:“只不过这根已经被绞断,等于是死了,也算是闭了眼,颜福瑞看到的,是回光返照吧。”

她口气这么轻松,颜福瑞脸上有点发烫,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那个……司藤小姐,你们藤条,还兴长眼睛的啊?”

司藤看了他一眼:“什么长眼睛,不是有两个人下了水吗?两个人,四只眼。”

颜福瑞没反应过来,嘴巴半张着一脸纳闷,边上的秦放却是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这藤条上的眼睛,是当时拎着藤箱下水那……两个人的?”

司藤说:“是啊。”

又说:“我不是说了吗,白英的计划里,没有什么偶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她自己的埋骨地,当然更要陪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

鬼索当然是有一定的灵性,但是作为本体的白英都已经被镇杀,种在湖底的区区藤条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日子久了,跟腐藤死藤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所以白英要赶在藤条的灵性还没有丧失殆尽之前,给它们打一剂“强心针”以助其妖性,对于妖来说,短期内助长妖性戾气,莫过于……戕害人命。

秦来福不会水,一定会安排水性好的人下水掩埋藤箱,不管他安排了多少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那天晚上,不会有活人浮上水面,除夕之夜,阴冷的湖面之下,是看不见的修罗场。

四只眼睛,分别被四根鬼索所夺,这四根独目鬼索,就是她坟冢的守护者,静静贴伏湖底,有异动时骤然暴起,绞杀有意无意靠近或是可能形成威胁的人或者物,顺便用活物的血液浇灌湖底的鬼索,以便其继续生长残喘。

司藤相信,以鬼索的灵性,不可能会在白日显露踪迹,这一次,或许因为是在深夜,所以对付秦放时,才会大意扬升出水面,让颜福瑞看了个正着。

剩下的两具尸体,必然会和白英的尸骨一起,被鬼索深深绞缠于水下:白英的谨慎登峰造极滴水不漏,即便这世上真有其它人找到了埋骨地,启开坟冢,面对的,会是三具遗骨。

精心安排,算无遗策,万事具备,含笑撒手,心中终究是得意,临死时,对着丘山道长幽幽道出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

颜福瑞听的心头凉气直冒:“司藤小姐,你的意思是,白英在湖底这么些年,鬼索还杀过其它人?比如像秦放一样无意中靠近的人?如果这样的话,西湖边应该会有一些传闻啊。”

“你以为鬼索的眼睛是白长的吗?即便害人,也会相当隐秘,真的惊动了人,必然会很长时间偃息不动,不会自找麻烦的。”

秦放一直静静听司藤和颜福瑞对答,直到此时才插了一句:“那,司藤,你还要复活白英吗?”

颜福瑞如被点醒,赶紧附和秦放的话:“是啊司藤小姐,白英死了都会害人,如果活过来的话那还得了啊?要不我们不要复活她了……”

司藤脸色一沉,冷冷打断他:“在你心里,我一定斗不过白英是吗?合体之后,我就一定会被她控制吗?”

说完,也不等颜福瑞说话,转身就朝着湖边走去,颜福瑞也没留心她干什么,心里嘀咕着,那人家白英小姐确实是比较厉害一点嘛……

正想着,忽然听到秦放大叫了声:“司藤!”

秦放的语气有些不对,颜福瑞赶紧抬头,这才发现司藤已经在水里了,一漾一漾的水线正齐到她腰,秦放正想迈步过去,司藤厉声喝了句:“不准过来!”

秦放愣了一下,只这片刻的晃神,司藤身子往下一伏,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之下,一行迤俪的水线直向湖心,转瞬就不见了。

颜福瑞结结巴巴:“司……司藤小姐是……是合体去了吗?”

秦放好久都没说话,末了咬牙说了句:“开船!”

***

引擎的马达声渐渐隐去,冲锋舟停在漾着些许微光的湖心之上,随着湖水的动向原地轻晃,周围安静的近乎异样,颜福瑞心里越来越慌,明明遥遥就能望见湖岸,却觉得比被扔在辽廖的太平洋中心还生还无望。

他哭丧着脸劝秦放:“秦放,我们还是听司藤小姐的话吧,司藤小姐不是说不准过来吗……”

秦放背对着他盘腿坐在船头,定定的一动不动,过了会实在被他唠叨地烦了,伸手从冲锋舟置物格里扯了个瘪了的救生圈扔给他:“要走你走,自己吹气。”

颜福瑞攥着那个救生圈哀怨地看秦放,过了会,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走还是坐在冲锋舟上闲的无聊,居然真的扯着吹气口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吹气了。

一时间,湖面上只剩单调的吹气漏气声:呼……哧……呼……哧……

秦放脑子里乱的很,盯着船头的湖水一直发呆,脑子里只盘绕着一个念头:待会司藤上来,还会是原来的司藤吗?

船身突然剧烈一震。

秦放回过神来,转头不悦地横了颜福瑞一眼,颜福瑞似乎有些紧张,他抱着依然半瘪的救生圈,没敢出声,但口型分明是在说:不是我啊……

船身又是一震。

秦放这回终于察觉出不对了,他和颜福瑞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都跳的厉害,不约而同从坐着的地方缓缓站起来,动作极轻地挪到了冲锋舟的中心。

颜福瑞上下牙关得得打架,低声问秦放:“是……是司藤小姐吗?”

秦放摇头:“应该是白英。”

话刚说完,船头微微一倾,似乎有一只手扒住了船头,黑暗中看不大真切,秦放忽然又有些不笃定,颜福瑞也一个劲嘀咕:“是不是司藤小姐?是不是和白英小姐打累了,爬不动了?还是……合完体了?”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脚边的手电筒,抖抖拧亮照了过去。

灯光停在一只黝黑的手骨爪之上。

颜福瑞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了,吓得居然连撒手也忘了,后背上的凉气一阵接着一阵,脑子里突突地只有一个念头:白英!是白英!司藤小姐提过,白英的尸骨被烧过,这么焦黑的手骨,除了白英还能是谁?

船头又是重重往下一摁,颜福瑞和秦放几乎站立不稳,伴随着巨大的水花,一具焦黑色的骷髅猛然从水下跃起,稳稳立在了船头,顿了一顿,头骨格格转了两下,空洞的两个眼洞盯向了秦放和颜福瑞的方向。

颜福瑞紧紧抓住秦放的胳膊,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躲到了秦放的后头:“秦……秦放,合体了之后怎么一点司藤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再……再瘦也得有点肉啊……”

秦放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这么凶险的时刻,思绪居然忽然跳到了初见司藤的时候:那时候,司藤刚刚从地下坐起,和骷髅骨架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层皮而已,是否因为,白英被丘山镇杀和烧过,所以皮肉无存?但这是否也意味着,司藤并没有和白英合体?颜福瑞说的有道理,如果合体的话,总会有些许中和……

那具骨架的头骨凭空转了一下,像是在嗅什么气息,再然后,缓缓向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全身骨节咯噔作响的声音。

秦放和颜福瑞几乎在以和她同样的步幅慢慢后退,颜福瑞紧张的全身汗毛倒竖:“她……她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总不是想来打声招呼握个手。

秦放死死盯住白英,相距约莫两步左右时,那具骨架忽然间直扑了过来,秦放下意识推开颜福瑞,自己还没来得及避开,已经被白英重重扑倒在船上,与此同时,伴随着颜福瑞的怪叫声,船舷边扑通一声水响,紧接着冲锋舟四下摇摆,颜福瑞扑腾着想扒住船舷爬上来。

秦放挣扎着想起身,白英的左右骨爪已经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头骨四下摇摆着,牙床处机械的开合了两下,秦放目光所及,居然看到了慢慢凸出的尖利牙齿。

擦!这是什么鬼?秦放脑子里嗡嗡的,拼命用膝盖和手肘去撞白英的骨架,真是如同撞在钢筋铁架上一般,眼见着白英的牙床张开着向他咬下来,一个游泳圈忽然从背后套上了白英的脖颈骨,再后头是湿漉漉的颜福瑞,估计他也知道情形凶险,索性也豁出去了,一边向后狠拽一边大叫,叽里哇啦什么不准打人不准咬人想到什么叫什么。

秦放趁势得脱,跌跌撞撞奔到冲锋舟的手舵处,大叫:“颜福瑞,趴下!”

颜福瑞听到引擎拉绳的启动声,居然反应出秦放的用意了,手一松扑伏在船身里,白英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还未站稳,冲锋舟一个划边急转,狠狠把她甩下水去之后,向着岸边疾驰而去。

秦放心里跳的厉害,几乎把油门拉到最大,游泳圈已经被白英带走了,颜福瑞抓着手电筒权当武器,趴在后头船舷上跟播报员似的:“秦放,快!快!她跳出来了,呀,不对,她好像往那边去了,她跳上岸了,啊!不对,她就在这,就在这!啊!!”

眼见黑影又从船尾侧陡然出水,颜福瑞大吼一声,高举手电筒,以泰山压顶之势全力下砸,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司藤冷冷的声音:“颜福瑞,你想死吗?”

颜福瑞心说坏了,力使到一半赶紧旁偏,一个重心不稳倒栽下去,满心以为又要灌个水满顶,司藤出水时随手一提,倒拎着他的腰带把他扔回到船中。

秦放乍听到司藤的声音,心里蓦地一宽,手上微松,冲锋舟突突突地在湖面上停下来,他回头看,司藤站在船尾之上,像夜色中的剪影,问他:“白英呢?”

远远的高处有车光亮起,似乎是向这边来的,经过方才的胆战心惊,乍见到路人车光,秦放这才觉得像是在人间,他没有立刻说话,颜福瑞答的语无伦次的:“好像在水里,又好像刚刚上岸了,看不大清……”

司藤打断他:“应该还没走远,得马上找到她,她那个样子,如果被人撞见……”

话还没说完,远处轰的一声巨响,像是撞车,三人几乎是同时心中一凛,看向发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