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气,外温三十六摄氏度,房间内还没开空调,需要如此的严实?他不怕自己死于中暑?

不过他的表情太奇怪了,所有的嘀咕只能存在于心中而不能付诸于嘴巴,林曦看见他出门后迅速的穿戴整齐。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抱着枕头发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以侵略的姿态强行的挤进她的生活中,以命令的姿态照顾着她,让她不能反驳,不能推辞,不能逃跑。

沈君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算你依然是当初的你,却可知,林曦未必还是当年的林曦。

清新的沐浴乳香气随着他的再次进入传递入鼻间,他的发间还带着干净的水滴,沐浴后的清爽让他更显俊秀。

手中捏着药酒,她身边的位置一沉,睡裙已被掀起。

掌心带着清凉的药酒贴上她淤紫的大腿,他缓缓的揉着,热气慢慢渗入,她不敢吭声,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发丝低垂,滴下水珠,打在她的手背上。

同样的洗发水味道,同样的沐浴乳香气,似乎在传达着一种奇怪的暧昧。

“啊……”走失的神智因为膝盖的疼痛而召回,她刚叫出声就看见他狠狠的瞪着自己。

“别叫。”他用力的揉搓着,“忍忍就好了。”

委屈的瘪嘴,她指指自己的膝盖,“这里疼。”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疼了。”放下药酒,他已拿起干净的毛巾擦上她的湿发。

淡淡的药酒味道从他的指尖传来,还有他的呼吸喷撒在她头顶,动作间偶尔贴上她的背,是他身上的热度。

她睡觉,那他呢?

吹风机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嗡嗡的噪音让她干脆的住了嘴。

心烦意乱,不知道是因为腿上的疼痛,还是因为身后的他。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当年又为什么那么狠?”隐藏在内心里的话不期然的从嘴中叹息的逸出,再想要收回,已来不及。

他应该没听见吧,这么大的吹风机声音。

她自我安慰着,心头空落落的,想听他的解释,又隐隐抗拒。

“要不要吃颗安眠药?”他的询问换来她的摇头,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忽然发现,他就坐在床边。

“你……”

他不出去吗?这还怎么睡?

“医生说要守着,看你会不会发烧。”他淡淡的说着,打开空调,给她掖好被角。

“我不习惯有人在边上。”小声的抗议在对上他的坚持后宣告无效,她静静的闭上眼睛,疲惫在瞬间侵袭上身体,陷入沉沉的梦乡。

本以为会因为他而睡不着,却出奇的一觉到天亮,沉的连梦都没有一个。

侧过脸,下意识的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在看见身边靠着床头浅寐的他后,偷偷的弯起了嘴角。

一缕发丝散落脸侧,他均匀的呼吸着,胸口盖着的书随着他的呼吸静静的起伏着,

隐藏了霸气,多了几分书生的优雅,没有了强硬的西装,休闲的家居服更透着他的温柔。

事隔三年,两人又共眠在一张床上。

膝盖处抽搐的一疼,腿不受控制的一弹,大腿处立即传来一股力量,压制着她的乱动。

目光下落,他的两只手正按在她的腿上,而自己大咧咧的摊开,贴着他的腰,伤腿横架在他的大腿上。

他就这样照顾了自己一夜?这个姿势很难过吧,她小心的抱着自己的腿,试图从他身上移开。

“醒了?”低沉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慵懒,他的手探向她的额头,几秒后,满意的笑了,“没发烧。”

当车在路上飞驰,林曦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醒来,玩着自己的手指头,脑海中全是早晨他忙碌的身影。

抱她进洗手间,在她洗漱的时候他已经麻利的煮起了早餐,又在她的呼唤中送她回房换衣,再体贴的送到餐桌前。

一切顺溜的理所应当,让她几乎以为,这才是两人间错失的那场甜蜜二人世界,就连忙碌的交警队中严肃的气氛,都没能让她从温馨中醒来。

沈君晔抱着她直接走进大队长的办公室,理所当然的姿态让林曦睁大了眼,揪着他的衣服,好奇的东张西望。

“沈总。”桌子后的人直接起身,热情的招呼着,“让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范队长。”沈君晔寒暄点头,“这一次麻烦您了。”

“哪的话,我们也是秉公办理的。”不着痕迹的打着官腔,“肇事者我们已经带到交警队了,正在做笔录,昨天目击者的笔录也已经做好了,责任全归对方,现在沈总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沈君晔眉头一挑,似笑非笑,“我不想调解,起诉吧。”

范队长点点头,“作为受害人,您有权做任何决定,虽然对方也说了希望能赔钱了事。”

“君烨。”林曦拽拽他的衣服,小声的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肯赔,就算了吧。”

“赔?”沈君晔的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怒意渐生,“这是你命大,如果被带住卷到车下,他拿什么赔?今天不给他教训,他日就会变本加厉的对待别人。”

“范队长,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有空我们再出来坐坐。”沈君晔笑着与对方握手,“今天的事就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范队长抓抓脑袋,笑着出声,“以后沈总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这点事就不用我们局长出面了。”

“一定,一定。”

身为当事人的林曦,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来,又这么满头雾水的出去,唯一的作用,就是装饰品。

显然某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动用了些人脉关系,那么为什么他早上还再三的叮嘱自己……

“君烨,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还要我又是身份证什么的带好,根本没用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抱怨着。

“谁说没用?”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瞥都没瞥她一下。

“这是去哪?”这条路,似乎不是回自己家的路啊。

“民政局。”他吐出几个字,“我们结婚。”

第二十七章 误会欲剪理更乱(一)

如果问林曦,被雷劈过的感觉是什么。

她一定会这样回答你。

全身的汗毛竖起,汗毛孔张开,大脑空白,眼前发黑,只觉得背后冰冷汗湿,全身僵硬找不到能动神经,口舌麻木,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从头顶逸出——标准的七窍生烟。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现在的她,就是这样的最佳代言人。

结婚?

她和沈君晔?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就这么带着身份证结婚?

呃,这不是重点。

结婚不应该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相依相偎的吗?反观他们两人,一个面沉如水,一个伤残人士似乎更适合进警察局而不是民政局,虽然也差不了多少,刚出来么。

呃,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和沈君晔才见几次面?三年前的纠葛还没了断,就这么结婚?如果说三年前那场匆匆的婚礼有她的理由,那么现在的理由是什么?

但是时间已经不由她继续想下去,车身一震,随后稳稳的停住,林曦在茫然中抬头,金灿灿的几个字在阳光下闪耀的让她立即低下头。

“啪!”身边的车门已打开,一双手将她抱出车外,伸腿关上车门,径直走向民政局的大门,快的让她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看看身边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林曦不自然的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小声的叫着,“君晔,我,我有话和你说。”

“等下。”他冷冷的丢出两个字,把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即挤入人群中,徒留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

三年前,事起仓促,为了布置婚宴现场已经让他们忙昏了头,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办理结婚证,这个地方对林曦来说,是绝对的陌生。

看看身边双双对对的,即使算不上漂亮耀眼,也算是干净整洁,再看看自己,为了照顾伤口而随便套上的棉布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素面清汤的脸,青红蓝紫的腿上还有几圈醒目的纱布。

沈君晔不是开玩笑吧?

“看看,你的资料有没有错?”一张表格递到她的眼前。

她匆匆扫了眼,惊叹于他对自己的了解,几年过去了,一些小小的细节他都没有错漏一点。

“没,没错。”她按压下心头突然跳快的心,心不在焉的回答。

“拿好。”又是一份表格塞进她的手里,乖乖接过的同时,又一次被他抱起,向楼上走去。

眼光落在他塞在自己手中的表格上,硕大的顶头几个映入眼帘,‘结婚登记’。

他玩真的?

林曦开始在他怀里扭动,“君晔,我要回去,回去。”

“等下就回去。”他平静的回答,“办完手续就回家。”

“我不要……”控制不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林曦赶紧压低声音,“回去,回去吧,我有事和你说。”

“有事一会说。”强硬的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不,我要现在说。”同样寸步不让,“放我下来。”

本来以为与他近距离的面对面会让自己在他的气势下低头,才强行要求站着,却发现穿着平底凉拖鞋的自己娇小的身躯在他的高大下更显得弱不禁风的可怜。

林曦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想要通过那双眼直看进他的心底深处,“君晔,你告诉我,你要和我结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他与她对望,两道俊挺的眉微皱着。

面前的人脸颊上还挂着恼怒的红晕,大号的棉布裙裹住所有玲珑有致的曲线,脚上还踢踏白色的凉拖,即使摆出茶壶的姿势,还是没有任何战斗力说服力。

他静静的看着她,两人间只有彼此安静的呼吸声。

“我想结婚。”他平静的丢出几个字,“而你比较顺眼。”

这也算理由吗?

他想结婚,而自己看起来顺眼?

那他要是兽性大发,激情澎湃,也顺手拉上身边一个顺眼的女人那个啥吗?

她不相信!

“你以为我是猪吗?”愤愤的咬着牙,林曦瞪大了眼。

“不是。”还是那不愠不火的态度,“我不和猪结婚。”

“你……”她不想和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了,手扶着墙,想要慢慢的蹭到楼下去。

身体一轻,又一次被人抱了起来,“你难道真的想未婚生子?”

什么?

她愕然转头,探索着他的面孔。

而沈君晔根本不再看她,直直的看着前方,抱着她大步走向登记处。

不大的房间里,遥遥相对着两张桌子,沈君晔目光一扫,走向其中的一张。

登记处的大妈,一脸古怪的望着两人,男的冷冷表情象刚从冰库里放出来,女的全身带伤一脸愤恨瞪着他,这两个人,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他们要去的是对面那张办公桌吧?

“你们是……”打量再三,她迟疑的问出口。

两张表格伸到她面前,沈君晔迸出两个字,“结婚。”

“这个,例行我还是要问一下。”一边审视着表格,一边从老花镜后射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沈君晔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曦小姐为妻?”

沈君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笔唰唰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再递给林曦,“签字。”

林曦呆呆的拿着笔,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大妈,再呆呆的看回面前的表格,可怜的表情让大妈有点不忍,“林曦小姐,你愿不愿嫁给沈君晔先生为妻?”

“我……”声音刚出一个字,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离婚以后还做朋友吧?”男人低声。

“谁和你做朋友。”女人尖细的声音叫嚷着,“结婚前什么都好,结婚以后就打我,我祝你出门就被车撞死。”

“你干什么呢?”沈君晔压低的一声,“签字。”

“啊!”被他发现自己走神了。

大妈看看沈君晔,再看看林曦,小声的加上一句,“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愿意没人能强迫结婚,看看那一对,家庭暴力导致离婚的。”

沈君晔的脸又黑了几分,连嘴角也拉了下来,林曦看了他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君晔,我不能签。”

大妈不由得意的笑开了。

林曦撑着桌子站起身,“君晔,如果你是为了孩子娶我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孩子。”

第二十八章 误会欲剪理更乱(二)

一路无言,车厢的冷气凉不下两人间沉默的紧张,林曦低头扭着自己的手指,责怪狭小空间的窒息感,只觉得右手边的气场无比强大,散发着炙热的内敛火焰。

偷偷的侧过脸,她瞄着他的脸。

俊朗的面容被一层严肃遮挡,唇角紧抿,目光直视着前方,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但是林曦就是感觉哪不对,说不出,却能感觉的到。

就连那脸,也似乎用定型水打过一样,绷直僵硬,此刻的她心头萦绕着的只有七个字:山雨欲来风满楼。

彼此的沉默一直保持着,象有一堵无形的墙分隔了对方,明明能看见,却无法触及,那深如海水底层的心。

一如出门时的那样,沈君晔仔细的抱着她进屋,不发一言的放好水,一样样的将东西堆放在浴缸边,似乎在告诉她,昨天的手忙脚乱不会再出现。

默默的坐在旁边等待着,看他的衣袖被水汽沾湿,看他额头上的汗珠慢慢沁出,林曦的心里,像是一块大石不断的下坠,沉落。

“君,君晔。”干涩的喉咙在勉强挤出两个字后断了下文,空气中只有哗哗的水声,她又一次低垂下头,因为那突然站定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