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我同她讲的是言家的事。”

言欢摆摆手,“无事,明日我便去改掉这个姓氏,早就已经厌倦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做。”

第二日她果然去做这件事,并登报告知全香港,言桓自此消失,勒颜桓横空出世。

私下傅君如此劝她,“你何必与小女孩置气。”

“我从不曾与她置气。”

“你恨她?”

“不,我感谢她,勒家需要后人。”

“你明知其他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为何苦苦逼自己?”

言欢不答。

傅君叹气,“孩子生下来他们也未必肯善罢甘休,而且你最近病越发频繁了。”

“总有办法让他们肯善罢甘休。”对于后一个问题,她依旧选择沉默。

傅君劝她,“彼得是个好人,若是你肯嫁他,定是一桩美事。”

言欢则重复他的话,“是,他是一个好人。”

傅君无奈而去。

周一勒拾旧同言欢一起去公司,言欢亲自介绍他之后才离开。

勒拾旧的职位是项目经理,主管旗下的成衣品牌。

周围同事自然明白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全是敬畏,勒拾旧也并不刻意与他们拉近距离,好的上司懂得与下属保持适当距离。

他在帕蒂做的并非管理,虽然学的专业是管理,但还是有些生手,事事需询问他人,但幸而学习快,同事们佩服他的领悟能力,渐渐对他心服口服。

他与言欢每日在外面吃饭,然后去吃茶到夜半才回勒宅,偶尔傅君与李彼得同行,大多时候是两人一起。

他们全部对张家群无休止的吵闹感到无奈。

傅君同李彼得常常在外玩耍至十二点整才肯回勒宅。

张家群夜半摔东西,搅得所有人都不能入睡,一日好不容易所有人回家吃饭,傅君警告张家群:“若不收敛脾气,对胎儿不好。”

张家群冷笑,“你们从未关心它。”

众人不语,张家群不肯罢休,“你们忍受我也不过因为心中有愧。”

李彼得向来说话温和,却也道:“是你想法太多。”

张家群摔筷子:“你们一个个这种态度要我如何不多想?”

言欢放下碗筷抬眼看她,她永远有震慑人的气场,“你若再如此,我便请你离开勒宅。”

张家群气急,“你也讲这是勒宅。”

“我现在名勒颜桓,且这座宅子在我名下。”

“不怕我去电视台闹事?”

言欢并不因为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便后退半步,勒拾旧整日整夜不能休息,她已经不能忍耐,“你是未婚少女,且莫做出毁自己一生的事情。”

“你是求我还是警告我?”

“我总有让所有人闭口的能力,你该相信我。”

张家群负气离开,言欢揉揉额头,不知言品瘟与张安琪如何忍受张家群二十几年。

回到房中,李彼得同言欢交谈,“你不该管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

言欢看他,“他们并非夫妻。”

“可总算是情侣吧?”

“没有哪对情侣关系如此。”

“那也是他们的事情。”

言欢坐在沙发上思索,“是,的确如此。”

自那之后,言欢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张家群也果然收敛了许多。

一日勒拾旧出门,言欢同张家群独留勒宅,言欢向来对张家群视而不见,此时留在书房不肯出门。

张家群敲开书房的门请李彼得出去,与言欢对视。

言欢并不主动开口,淡淡看她,亦不表态。

“我也不愿喊你姐姐,但是母亲病重,你该去看她。”

“与我何干?”

“她生你养你!”

“她抛弃我。”

“那是逼于无奈。”

“没有理由,我只看结果。”

“你冷血无情,她临死前希望看到你。”

“那是她的事情。”

张家群气急,捂住肚子。

言欢皱眉,“要请医生进来吗?”傅君从不愿为她诊断,所有医生都自医院请来。

张家群坐在沙发上微微摇头,“不必,我请求你,去看望母亲。”

言欢摇头,“我已拒绝你。”

“难道要我向你下跪?在感情上我已经输给你,而且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

“我做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动。”

“看来我只有请伊力安来说情了。”她习惯喊勒拾旧的英文名字。

“他永远不会为此事烦我。”

张家群看到结果,站起来往外走,却终究忍不住问她,“你对伊力安也如此无情?”

“你总是越界关心自己不该关心的问题,所以你总是失去。”

张家群深呼吸,“看来不止他爱你,你也爱他了?真是孽缘,可惜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言欢面无表情,沉默以对。

“既然不能爱他,那么便请你放过他。”

“你们不该回来。”

张家群亦后悔,至今她记得勒拾旧答应回香港时候眼中闪烁的光亮,可是那又如何,即使不回来,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早已走向毁灭,只是她不甘心要再赌一把。

拉开门出去,言欢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若是孩子不是勒家的,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张家群终于看清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从未当她是妹妹,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若是先前她把她的话理解为气话,现在她明白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她对言家不能说是恨,但确实毫无感情。

勒拾旧回到勒宅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求证言欢的话。

“我母亲病危,希望言小姐去见她最后一面,但是她不肯。”

勒拾旧收拾手中的文件,“那是她的自由。”

“我请求你去说情。”

“不,我永远不会为言家的事情去烦她,她对言家并无感情。”

张家群没有说下去,她终于明白勒拾旧与言欢之间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来的,没有人能够轻易破坏他们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她彻底绝望。

言欢要去澳洲谈生意,随行人员是傅君、李彼得,还有几位高管与工程师。

勒拾旧请求同行。

言欢拒绝,“你是公司员工,且此行与衣服无关。”

“我可作为秘书前往。”他不能忍受与言欢分开半个月之久。

特别是,他不能忍受言欢在他眼下与李彼得一起离开。

“你是经理,不是秘书。”

“我可现在改行。”

“香港不可能如汉城改名叫首尔。”

三十四章

“我也并非一座城市。”

“那你便是一个国家,将来勒厦要交予你,你该事事当心,小伙子。”

“我即将二十六。”

“是,我竟三十有三,梦想中成家立业的年纪,小孩也该满地跑,见到你要喊叔叔。”

“我们可领养两个可爱又天真的孩子。”

“不,家群会生一个可爱的小伙子,我们都会喜欢它。”

勒拾旧沉默,两人结束话题。

言欢离开前一天,勒拾旧独自开车去侦探社。

巷子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着‘侦探’二字,楼道肮脏而漆黑,勒拾旧以为侦探都如小说中福尔摩斯的小洋楼,里面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事实上这个小黑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胖女人。

勒拾旧问,“这里有侦探吗?”

“没有你来干嘛 ?”女人态度并不好。

“我想找个侦探帮我跟踪一个人。”

“怎么?老婆出轨?”

“不。”

“情人要离开?”

“我未婚。”

“那是女朋友?”

勒拾旧摇头,“家人。”

女人诧异,“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帮忙调查家人的。”

“是,愿意接吗?”

“当然,所有费用你来承担,按日计费,一日一万港币,我收取中介费两万港币,介绍你与侦探认识,所有事物你同他商量。”

勒拾旧给她现金,“好的,请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女人收下钱拿了张名片给他。

勒拾旧收起名片离开,走出那破败的楼房便深呼吸一头齐,抬头望天,感觉像是回到了伊丽莎白的屋子一般,让人不能呼吸。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与他介绍的侦探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成熟男人,自称姓仝,看过资料之后便当场销毁,并且保证每日与他通电邮保持联系,并且事先收了他的现金。

事实证明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当日便跟着言欢去了澳洲,晚上便传回言欢的消息。

她下飞机之后便一路回酒店,依旧与李彼得一间房,傅君住她隔壁,其他随同各有房间,不过市场总监的秘书半夜瞧瞧进了他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晚上所有人一起出去吃当地特色,唯有李彼得陪着言欢没有出门。

夜晚他更多的时间留在书房里查看男人发回来的照片,照片中的言欢瘦了一些,面色也并不好,他免不了要打电话问她是否水土不服,并叮嘱她一定要看医生。

他才不打电话给傅君,永远不会。

第二日言欢依旧没有出房间,倒是见傅君进进出出,不知房内到底发生何事。

第三日仝先生扮成服务生进入言欢房间,但是并未见到言欢本人,倒是李彼得在客厅看电视。

仝君这样描述:李先生似是刚洗过澡,头发微湿,穿浴袍懒散坐在沙发上,对人极其客气,小费也异常大方,桌上放着红酒,他轻轻摇一摇才喝,然后吃一颗草莓,像是贵族。

勒拾旧想到李彼得最初来勒宅时候的模样,竟然与仝君所描述的完全不一致,原来不止他和言欢在改变,所有人都在改变。

第四日言欢与澳方合作伙伴正式见面,比最初几天看起来有起色许多,言欢着黑色正装与高跟鞋,与澳洲人高马大的人站在一起显得尤其娇小,她神色严肃且清冷,与日常无异,谈判三个小时,然后回酒店再无出现。

连续三日在澳方陪伴下视察市场和工地,澳方对待心脏病人总给予最大的照顾,每日只谈三个小时,在饮食方面派有营养专家全程跟随,并且礼貌有加。

勒拾旧每日盯着照片看许久,这些照片陪伴他渡过整个夜晚。

言欢离开之后他每日住酒店,并不曾回勒宅。

张家群找来,在门口敲门半小时,勒拾旧用照片挡住眼睛,仿似什么都听不到。

总台打来内线电话,勒拾旧放在耳边听张家群咆哮。

她的可爱已经全然不见,现在她就如骂街的泼妇。

她不会如苏欢惠那般软弱,遇到事情便哭泣,她总是要扞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将自己侵蚀掉。

勒拾旧艰难的张口,“家群,你不该是这样的。”

张家群忽然沉默,良久才道:“我是为你,为爱情。”

“你是不甘心。”

张家群冷笑一声,“伊力安,你从来不爱我,对不对?”

“是,我很抱歉。”

“你第一次见我便把我当成她。”

“不,你与她不同。”

“也成不了她?”

“她…是独一无二的。”

张家群哈哈大笑几声,声音阴冷,忽然喊他的中文名字,“勒拾旧,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勒拾旧面对已挂掉的电话缓缓道:“我一直在地狱。”

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李彼得拦着言欢,言欢微微转头看他,俊男美女,天生一对。

过一日,仝君忽然打他的电话。

“言小姐邀我一起吃饭。”

瞧,他称她为言小姐,即使言欢已经改姓。全香港没有不认识她的人。

勒拾旧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你不是侦探吗?为何会被发现?”

仝君解释:“我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对不起。”

“她如何说?”

“请我与她一起吃饭,且邀我与他们一起游玩这座城市。”

勒拾旧呼出一口气,坚定道:“去。”

“这不合我们的宗旨。”

“报告与我,其他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