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摇头:“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今日父亲下葬之后,我怕立时他们就要逼上门来,到时候…”

“怕什么!”薛蟠一瞪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们要再敢打咱家的主意,我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哥。”宝钗有些无奈:“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又是长辈,若哥再这样,旁人就只会说哥哥的不是了。”

“我知道你有能为,不过也不必端着架子教导于我。”薛蟠心情烦燥,一时说话也没了分寸:“你若有好法子只管使,又和我说什么,总归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宝钗听的一阵难过,捂了脸闷声道:“哥这叫什么话,还要不要我活了。”

薛蟠也是一时没管住嘴,胡言乱语的,这会儿子见宝钗难受,赶紧过来赔礼道歉:“妹妹莫哭,你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都是我的不是,我嘴欠,我…”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传入宝钗耳内,宝钗立时抬头看了过去,又紧攥住薛蟠的手:“哥哥这是做甚,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你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其实哥说的是,哥是家里的男丁,以后我和妈都是要靠着哥过活的,我不该这样和哥哥说话,以后我会改正的。”

宝钗其实真没生薛蟠的气,她知道薛蟠和她亲近,是真心疼她,也知薛蟠最是有口无心不会记仇的,她也不过是心疼薛蟠罢了。

薛蟠笑笑:“没什么,只要妹妹不生我气就好。”

宝钗轻轻摇头:“咱们是一家子亲骨肉,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以后这话莫说了,哥,旁枝的人真要找上门来,哥就只管拖着,万不可和他们翻脸,拖到京里来信,咱们就能轻松了。”

“我知道了。”薛蟠应下:“妹妹只管放心,瞧我的吧。”

又说了一时话,薛蟠出去安排送葬的队伍,宝钗也赶紧穿了孝服到前边去帮着薛太太料理家里奴仆下人和一些琐碎的事情。

不说薛家如何送葬,薛宏又是如何下葬。

只说陈煜在接到薛家送来的东西之后,第二日便匆匆收拾了东西回京去了。

他并没有走水路,也没有乘马车,而是坐的才开通不久的京城到金陵的火车,行了一天一夜,终是还京。

陈煜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他先回去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了,又回忠靖侯府拜见父母,见过兄嫂,这也用了约有一天的时间。

等一切都妥当之后,陈煜早起递了牌子进宫,下午时,宫里派人传他,只说乾宁帝要见他。

陈煜赶紧拿着折子和清单随一个老太监进宫,陈煜小时候便成日的在宫里玩耍,几乎可以说是长在宫里的,对皇宫熟悉程度并不比乾宁帝差上什么,他这一入宫,便跟自己家里一样,一路走一路问在前边带路的太监:“成公公,最近御膳房可有了新菜品?白案上的刘师傅可还在御膳房当差?我记得他做了一手好面点,尤其做的好的便是栗子面的窝窝头。”

那成公公好悬没摔倒,很是替乾宁帝头疼,心道皇上这位表弟果真名不虚传,大有当年十王爷的风范,只皇上见了不知道要如何呢,会不会气个没气。

踏上九龙丹陛,成公公带着陈煜从左侧进入乾清宫,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香气,陈煜吸吸鼻子,快步顺着香气走过去,却见乾宁帝正倚着窗,一边喝茶,一边品尝一种新做的点心。

陈煜几步过去,眼睛红红的,盯着那点心的样子便如恶狼一般:“皇兄,这是何种点心,怎的如此香甜。”

说话间,他不待乾宁帝反应过来,已经端了盘子到身前狠吃起来。

乾宁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他一眼:“你除了吃还能不能干些旁的事情。”

陈煜站在窗前,整扇窗已经全部换成玻璃的,因此,屋内极明亮,他抖抖身上穿的淡青色绣翠竹暗纹的长袍,那竹子映着阳光便如活了似的,竹叶竟然无风自动起来。

“瞧见了没,这是江南织厂新研制的料子,利用光影原理做出来的,有一种梅花纹饰的,人一动,那梅花便缓缓盛开,还有一种水波纹的,也极漂亮,我进京时带了几匹,皇兄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陈煜笑着说道:“只皇兄把做点心的厨子叫来,让他告诉我这点心方子便可。”

乾宁帝气狠了:“你每日游手好闲的竟不知道弄些正事来做,也罢了,上海新开,还缺一支海军驻守,你便替我训练…”

“哎哟,皇兄,我头疼。”陈煜抚额,一副痛苦不堪状:“算了,算了,全当我没说,我也不要点心方子了。”

第三十五章 条件

乾宁帝实在拿陈煜没法子,摆摆手让一旁伺侯的人下去,才指指身侧的椅子让陈煜坐下:“说吧,递牌子进宫又是有何事?”

陈煜一脸的笑嘻嘻,一副没正形的样子,把手中的清单和折子递上去:“皇兄应也知薛宏去世的事吧,如今薛家八房可是乱着呢,我身在江南,真真看了一场好戏,瞧的正兴起时,却听到蜀中地震的消息,便忽悠了一下薛家大房的人,这不,给皇兄弄来一大笔钱救灾。”

“难得你有这心思了。”乾宁帝倒也没有多想,拿过清单看了起来,越看,眼中越是发亮,看完后又瞧瞧折子:“怎的?甄卿如何帮起薛家来了,朕可不知如何这两家有了交集。”

陈煜笑着将薛家女救了甄士隐的宝贝女儿的事情讲了出来:“如今甄士隐可是已经认了薛家那个女儿为义女,人家父女之间的事情,皇兄一时半会儿没听到信儿也是可能的。”

乾宁帝也没有多问,再把折子看了一遍,把折子往桌上一拍:“真是胡闹,当大清爵位是什么?这不是让朕买卖爵位吗。”

陈煜猛的一惊,脸上的笑容隐去,思索着看了乾宁帝一眼。

乾宁帝敲了敲桌子,原先闲散的样子顿去,一身威严气息立刻便出来了,陈煜坐在他身侧虽然不觉得如何压抑,可也有些不好受。

“许是先前有过授予商人爵位的事情吧。”

半晌,陈煜起身肃立一旁说了一句话。

乾宁帝抬眼望向陈煜:“若是旁人说出此话朕或者当他糊涂,今儿你说出这话来,朕没有让人打你几十板子便是好的了,你是什么人?出身什么地方,怎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看陈煜脸色逐渐变的难看,乾宁帝似乎还有要打压他的意思:“大清给商人封爵只两次,一次是你的祖上,康熙年间因救了太子又失却性命,所以得封侯爵,另一次便是当年海战时,又有沙俄在一旁虎视眈眈,外加国库确实空虚,不足以支持两线开战,因此上,你的祖母摄政王陛下才许了爵位出去,让那些大海商捐出海船钱物来,这才有了咱大清的胜利,可如今我大清国强兵壮,又怎会怕一个小小的地震,薛家便是再多的钱,朕要是许了他爵位,恐也要被人耻笑的。”

陈煜沉默下来,嘴唇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再度笑出声来:“皇兄,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讲出来。”

“朕能如何打算?”乾宁帝还是板着一张脸:“朕即坐了这个位子,一切自然在国事为重,哪里有什么私自的打算。”

陈煜呵呵干笑两声:“皇兄,我和你实说了吧,甄士隐是怎么回事我实不知,只是我瞧着那薛家的姑娘不错,是个聪明伶俐的,外加她是秀贞的朋友,便想帮她一把。”

瞧陈煜在他的逼迫下终是把实话讲了出来,乾宁帝这才笑了:“你小子,你要早说,朕也不至于板了这么长时间的脸,朕这张脸都快板僵了。”

他笑着站起:“听说这薛家和贾家王家联着姻呢。”

“是有这么回事。”陈煜答了一句:“薛家的当家主母和贾政的夫人是姐妹,均系王子腾的妹妹。”

乾宁帝摸摸下巴:“前天首相大人还予朕抱怨那起子老牌子世家依老卖老,很是猖狂,又讲及贾家都快成破落户了,却还跟着那几个王府公府蹦跶,想把我大清这么些个年的改革推翻,再回归到当年他们风光之时。”

“首相多虑了,不过是一群没眼力劲的家伙,曾祖母教导过煜,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如今这兵马都在皇兄手上,他们无兵无枪,再加上钱财上很不及那些豪商,便是蹦上几下,皇兄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陈煜一脸笑容,狠拍了乾宁帝一记马屁。

乾宁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说的倒是好听,朕手里也只有兵马,并没有去管理朝政的权力,一切还不是都要首相做主,你也知现在是什么时期,首相想要求稳,并不愿意太早的和他们翻脸罢了。”

说到这里,乾宁帝又看了陈煜一眼:“你说那薛家的姑娘聪明伶俐,她家又和贾家是亲戚,你能不能从她那里知道一些贾家的事,或者,找一些犯罪的证据,再者,让她想个法子知道一下那些人都是怎么商量的,究竟要如何让革新没法子进行下去。”

“这…”陈煜为难了:“皇兄,人家小姑娘才八九岁大,哪里有那本事。”

“她没有,没有便莫再想着朕的爵位。”乾宁帝气道:“你父只说你比你哥哥要聪明,朕瞧着也只是长了一只榆木脑袋,她小,她老娘可不小,那是王家出来的,骨子里的小心思多的是,她不成,那位薛太太难道也不成。”

“那皇兄也要先给人家一些好处。”陈煜笑着讲情:“要人家卖命,总得给工钱吧,再说,人家把家产都献出来了,皇兄要是给的少了,以后国家危难之时,谁还敢捐钱捐物的,您说是吧。”

乾宁帝更没好气了:“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瞧薛家也确实一片忠心,朕便破个例,给那薛蟠一个男爵。”

此时大清爵位并没有多少改变,还是公、侯、伯、子、男如此排序,男爵便是最小的爵位了,但这也已经让陈煜很为薛家高兴了,到底,一届商家就要因为这男爵的爵位而翻身成为贵族了,从此,那位宝钗姑娘也便不再是商家女,而是男爵的妹妹。

“这事既然是你经办的,就由你办到底了,你去传旨,并且把应有的仪仗和服饰都给薛家带去,告诉那位薛太太,如果她要是真能扳倒了贾家,探听到什么对朕有利的事,朕便把贾家的爵位给了她的儿子也是可行的。”

乾宁帝的话才一说完,陈煜就知道这位的心思了,敢情这是要用一个惠而不费的爵位把薛家绑住,让薛家一家听凭他的命令行事,一点点好处,或者就要骗得那一家子人卖命呢,

虽然心里明白,可陈煜还是替宝钗松了口气,这乾宁帝可是自家的祖母教导过的,虽说心眼子多,可也是个重情并且不会亏待实心实意跟从他的人,薛家能得他的利用,予薛家来说或者是一桩好事。

第三十六章 封爵

“凭什么我就不能当族长?”

薛蟠拿着大刀对着厅堂里坐的满满当当的薛家长辈大吼起来:“族长只能是我们大房当,我爹是族长,现在我爹没了,这族长自然轮到我了。”

“放肆。”年长又德高的四老爷站了起来:“你一个黄口小儿怎可做我薛氏族长?你是有读书天分,还是会经商懂事故,你什么都不成,在整个金陵城里名声又那般差,我薛氏一族百多十口子人,如何敢把阖族托付予你。”

“就是。”薛定冷笑一声道:“谁不知道蟠儿你最是不学无术的,你这样的人也能做族长,这猪都能考状元了。”

宝钗在暗间听着,一腔的怒火让她脸都红了,紧握拳头真想狠狠的给那些族人一顿打,她的哥哥便是再不好,也轮不到旁的人侮辱,这位叔叔竟是把她哥哥比全其蠢无比的猪,这摆明了就是看她父亲不在了,要欺侮她哥哥了。

薛蟠气的鼻孔都张大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猪?”

说话间,他抡起大刀就要砍向薛定。

“抓住他。”四老爷一声令下,早有几个薛氏族人或拦腰抱住薛蟠,或擒了他的胳膊,或夺了他手中的刀子,或朝他腿弯踢上几脚的。

薛蟠吃痛不过,又被这些人折辱欺负,早气的额上青筋暴起,便是眼球子也成了血红色:“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什么族长,你们分明就是想着我们家的钱呢。”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想及京城的讯息这般长的时间还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莫不是,他们薛家捐了那么些个钱还换不来一份保障么?

又见薛太太心疼薛蟠,猛然起身便要往前去,宝钗赶紧拦了她。

思量了一下,想及前世时兄长遇难,那七房非但不救援,更是落井下石,后宝琴被退亲,那七房的人也只是嘲笑宝琴,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族之情,即是如此,这族长不要也罢了,也免得将来被他们连累。

“妈,你去和他们说…”宝钗一句话说完,便引来薛太太怒目而视。

“你疯了不成,让你哥哥把族长的位子让出来?”

“妈。”宝钗强笑一下:“咱们把钱物都捐了,本也没有余力再做族长,这薛家旁枝可是有几个破落户的,谁家做族长,还要接济他们,如今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又如何接济旁的人,倒不如把位子腾出来给别人,也省的以后旁人说我们贪心不足。”

这话说的倒也对,薛太太思量一下同意了,起身整了整衣服从暗室出来,举步进了厅堂。

一进去,薛太太便看到几个薛家族人已经把薛蟠放倒在地上,薛蟠此刻正伏地痛哭呢。

一时间,薛太太的心便如被揉了不知多少次一样,满心的疼,她走上前扶起薛蟠,清声道:“四叔,你带着叔伯们前来讨要族长,这族长的位子我们也没有非霸着不可,只我有一事要问个清楚明白。”

四老爷的脸色有些难堪,大声喝斥薛太太:“你一个妇道人家,这里哪有你出面的余地?”

薛太太原还有些举棋不定,可看到儿子的惨痛,再瞧那些族人的逼迫,早已经定下决心,把薛蟠护在身后大声道:“如今我们老爷即已去了,儿女都又还没有成年,这家自然是我说了算的。”

“妇道人家,妇道人家…”四老爷举着拐仗指着薛太太想要骂什么。

薛太太此刻已经化身勇士,将一切顾虑都抛却,剩下的便是护住儿女的决心:“我是薛家明媒正娶的夫人,正经冠了薛家姓的长房正妻,便是妇道人家,只要薛家没有休弃于我,我便有说话的权利,再者,你们虎视眈眈的欺我孤儿寡母,前来讨要族长之位,难道,我们连说上一声,问个明白都不成么。”

她惨笑一声:“若真是如此,我还不如随我们老爷去了,也省的被人如此折辱。”

说话间,薛太太便要撞柱,吓的薛蟠赶紧搂住她大哭:“妈,妈,你莫吓儿子。”

薛蟠瞧向薛家族人的目光中带了许多的仇恨,恨声道:“我薛蟠在一日,便不许你们欺负我妈,若谁敢欺侮,我必不饶他。”

四老爷有些下不来台,轻咳一声:“王氏,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如此,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薛太太站稳了,瞧向四老爷:“我们本是长房嫡枝,我们老爷在时做事也自认为公允,并不曾少了谁家什么,可也正因为如此,也有那么些个心怀恶意的记恨于我们,如今四叔要蟠儿交出族长的位子,我们没有老爷撑腰,又失却话语权,我怕到时候旁人欺上门来,因此,要我们交出族长的位子也是成的,只一样,我们要分宗,另立一枝。”

“什么?”薛太太这话是真把那些个人吓着了,几乎全都站了起来:“分宗?胡闹…”

“分宗。”薛蟠高声大叫起来:“我们就是要分宗,从此之后,你们谁当族长我们不管,我们家如何,也不会带累你们。”

四老爷目露寒光,紧盯着薛太太,见她虽然身子在微微发抖,可脊梁却挺的极直的。

又想到薛宏即逝,薛蟠是个不成才的,将来也帮不了族里什么,另他胡闹的劲头,说不得要带累族中,便点了头:“即如此,我应下便是。”

十爷薛室站起来道:“那便请嫂子早日将薛家的祭田还有公中之物交出来吧。”

“我们立了文书,我自将那些交出来。”薛太太咬了咬牙,克制住心内的惧怕,将宝钗交给她的话讲了出来。

“好。”四老爷站了起来,令薛定写了文书,族中人并薛蟠都签了字,又立令人送到官府备案。

一切做好之后,宝钗已经将公中之物整理好了,又将祭田与族学等文书全部送上,四老爷叫过几个族人看了半晌,发现薛太太并她的儿女并没有昧下什么,薛宏管理族中产物这些年,收益增加了许多,如今祭田和公中之物比交给他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因此,四老爷满意的点头,对薛太太笑了笑:“虽说你们心狠,立时要分宗,可我们却不能无情无义,蟠儿和宝钗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难事,你只管找我,难帮的,我必不会推脱。”

薛太太心内冷笑,只说四老爷把事做绝了,却还要把话说的圆满,真是一只老狐狸,话只说的这般好听,要真求到他身上,说不得他来个置之不理呢,可却还是行了礼:“如此,多谢四叔了。”

薛家族人得到了那么些个东西,自然个个志得意满,心说既然今日夺了族长的位子,来日,便能将长房的家长抢来,一个个看薛蟠的目光都露着几分贪意,看的宝钗都觉恶心。

虽然闹僵了,可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薛蟠在薛太太的吩咐下,忍着怒意送那些薛氏族人出门,方走到门口处,便听得一阵马蹄声疾。

那么许多双眼睛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队盔甲鲜亮的兵士护着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骑着马疾奔过来。

走到薛家门口时,中间的公子哥从马上一跃而下,身姿潇洒,形容优雅。

他站定时笑了笑,大声问:“可是金陵薛宏家?”

“正是。”薛蟠上前,看到熟人心中一喜,可想到被逼着交出去的族长位置又是遗憾不已:“不知您是…”

“薛蟠听旨!”那少年自然便是陈煜,他从背后拿出一卷明黄绢绸来展开大声念了起来。

薛蟠赶紧跪倒在地上,薛家没走的族人也都全吓了一大跳,立时跪下。

就听得那少年朗声道:“奉天承运,天子召曰,今金陵薛宏之子薛蟠公忠体国…特恩封为广安县男,钦此!”

第三十七章 抉择

薛家族人的脸色很精彩,脸上带着复杂之极,让人说不清的神情。

震惊、怀疑、后悔、怨怪…等等皆有之。

“薛蟠接旨。”

薛蟠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从尘埃中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幸灾乐祸。

前一刻他才被逼迫着交出族长的位子,这一刻,便翻身成为男爵,从一届商人成为贵族,这落差是如此之大,他在想,族长甚么的他现今还真不会瞧在眼里,和爵位一比,那便是个鸟粪蛋子。

因着这种说不出来的得意的情绪,薛蟠丝毫不去搭理族人,而是将来宣旨的陈煜含笑引进家门。

看着薛家大门从里边关上,四老爷并那些族人满心的不是滋味。

大房不声不响的把财物捐出去,竟是靠上皇家,并且因此得了爵位,这事情他们竟然分毫不知,大房这事做的是真够绝的,只不知是哪个的主意?

想想才将分宗的文书写好并在官府备了案,后脚大房便成了爵爷,四老爷满心的郁气,似有一股子腥热的血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恨恨一跺脚:“还瞧着作甚,走吧。”

另几房人灰头土脸的跟在四老爷后面走了。

多少年啊,薛家盼着改换门庭盼了多少年,一直想要有个官身而不得,可现在有了贵族身份的大房竟被他们联合逼着分了宗,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么?

钱那算个屁,如果早知道大房会成为爵爷,他们就算是倒贴钱,也要和大房紧密不可分。

这商家啊,是要靠着官家才能做大买卖挣大钱的,这可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说那些族人如何,只说薛蟠将陈煜并几个随从引进家门,让官家带着随从下去安置,他则带着陈煜进了薛家正厅,让丫头们端上最好的茶水,这才向陈煜拱手作揖:“我家的事全靠陈少周旋了,蟠感激不尽。”

薛蟠这种文邹邹的样子是真不多见,许是知道陈煜的身份,所以在他面前才拘谨了几分吧。

“也是你薛家公忠体国,我哪里有什么功劳。”陈煜含笑摆了摆手。

停一下又道:“我想拜见一下令堂,不知可否。”

薛蟠一听这话赶紧命人去请薛太太,不一时,薛太太带着丫头过来,先要见过陈煜,陈煜赶紧起身行礼:“飞白见过夫人…”

薛蟠听着先是呆了片刻,后想及这飞白应是陈煜的字了,只陈煜还未行冠礼,如何就有字了。

“您客气了。”慌的薛太太也赶紧回了礼,又和陈煜一起坐下,陈煜看了看四周,薛太太会意,命丫头们出去,同福会意的带着丫头们出了房门,她站在门外守着。

陈煜喝着热热的茶水打量薛家的摆设布置。

应是刚刚做完丧事的关系,薛家的厅堂布置的很简朴,不过却也透着几分雅致,倒是真不符合薛家那巨富豪甲的身份。

陈煜也见过一些豪商,家中莫不都是金璧辉煌,恨不得把地上都铺满金子,家中使用的器具也均为金银所制,上面镶着各色宝石,暴发户的身份一览无余。

而薛家就显的文雅的多,倒是比那么些个人家更有底蕴气度。

他又哪里知这些都是宝钗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