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的入神的时候,雪雁领着弘历悄悄的进来了。弘历因见黛玉在椅子上坐着,看书看的入迷,摆摆手,叫雪雁不要打扰,轻轻的走到黛玉身边,见黛玉看的是一本棋谱,微微的笑笑,也不说话,自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看着她。只见黛玉一头乌黑的头发慵散的绾成一个倭堕髻,只用一根碧玉梅花簪别住,并没有其他首饰,耳朵上只用青玉塞子塞住,一身极淡的蓝色家常茧绸衣裙,宝蓝色宫绦在腰里环了几圈,又在裙前结一个梅花结。通体蓝色,给这个炎炎的夏日带来一点沁人心脾的清凉。

黛玉看了一会儿,因又口渴,便抬起头来找茶喝,正巧对上弘历的目光,着实被下了一跳,镇静下来,轻嗔道:“四哥哥真是的,无缘无故的坐在这里吓唬人。”

弘历看着她娇嗔的模样,更加喜爱,笑道:“见你看书入迷,不敢打扰,没想到吓到你了,是哥哥不对。”又回头对雪雁说,:“姑娘想必是渴了,快去端茶来。”雪雁应声而去。

“大热的天,你怎么跑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黛玉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用左手轻轻的按着右手手腕。

“皇玛法因在畅春园里避暑,烦闷的紧,叫我来看看你可得闲,请你去陪他下盘棋呢,并且可能也是想你的琴声了呢。”弘历笑道,“已经跟贾家的老太君说好了,这会儿专门来请你的,怕你独自一人寂寞,皇阿玛还吩咐叫带了你们姐妹一同去呢。”

雪雁端了两杯茶来,先给弘历一杯,又给黛玉送上。黛玉接过来喝了半口,便又放到雪雁的手中,说道:“既然这样,雪雁就收拾一下,咱们跟四哥去吧。”

“多收拾几件衣服,皇玛法今日恐怕不会放你回来呢,畅春园里也安排好你们的住处了。”

“那奴婢叫她们几个都起来收拾吧。”雪雁说了一声便又出去厢房里叫紫鹃和朱雀等几人起来收拾黛玉的一应衣物用具。

贾母那边自去安排人通知了迎春三姐妹,偏王夫人听说皇上要接几个人去畅春园里说话,便自作主张,叫薛宝钗也收拾了,跟着迎春几人一同前往。迎春几人各带一个丫头,一个老妈子,凑到一起也有十几个人,衣服钗环,收拾的倒也稳妥,唯有宝钗,比别人多了几个包袱,所带之物甚丰。于是,黛玉带着紫鹃雪雁上了弘历带来的大车,贾家给黛玉准备的车自让朱雀四个姐妹坐了,迎春和宝钗一车,探春和惜春一车,其余的丫头婆子各自带着自己姑娘的东西挤了两辆大车,一路也算是浩浩荡荡往城外的畅春园处去了。

到得园中,早有宫女嬷嬷打点着姐妹们的住处,迎春三姐妹和宝钗被安排到了后面西北角上的一个院子里,院里一应十几间房子都是上好的,里面绿柳茵茵,倒也清雅,院门口的匾额上提着“滴翠园”。皇上的避暑之地,无论是哪儿都是名家手笔,尽显皇家风范,这小小的滴翠园也是如此,宝钗见了,不自觉的喜欢,从心里叹着皇家的气派,更暗暗增加了待选的决心。

黛玉和随来的几个丫头却由弘历亲自带着,去了滴翠园东南边上不远处的“风荷园”,此时盛夏,满满的一池荷花争相怒放,红白相映,翠叶如盘,荷花池边一遛长廊,廊外各种珍贵植物竟都是没有花的,只有绿叶浓绿肥厚,透着丝丝凉意,让人不由得心清气爽。更加奇怪的是,这里静悄悄的,竟然没有恼人的蝉声。黛玉因道:“怎么这里倒是没有蝉的?倒也安静。”

“如何没有?只是阿玛怕扰你清净,早就叫太监们拿着竹竿,用面筋把蝉都粘了去了,每日里,总有五六个太监在这个园中轮流寻蝉,粘了这几日,噪声没有了,皇玛法才让我去接你的。”弘历淡淡的说着。黛玉听来自是十分感激康熙和雍亲王对自己的疼爱。

进得屋里来,更有四五个汝窑青瓷盆盛着满满的冰,放在屋子的四处,只觉得沁心的凉爽,夏日的烦闷燥热登时没有了,黛玉的心情更加好起来。

雪雁在一边说:“这下好了,姑娘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这几日炎热,姑娘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恩,只是晚上睡时你们都要小心服侍着,冰也要撤去两盆,别再着了凉。”弘历回头吩咐着,众人忙应了。

康熙似乎是有意让黛玉先歇息,并没有宣黛玉见架,黛玉也乐得清闲,跟弘历说了声想睡觉,弘历便叫雪雁紫鹃伺候黛玉摘了簪环等物,也自出去找康熙了,这里黛玉一躺到床上,便沉沉的睡去,紫鹃拿了蚕丝薄被给黛玉盖了,自拿了平日的活计出来刺绣,雪雁跟朱雀等人也分别出去,收拾黛玉带来的东西。

宝钗跟三春姐妹收拾了,吃了宫女端上来的茶,宝钗因问道:“这位姐姐,不知万岁爷什么时候召见我们。”

宫女摇摇头说:“不知道。”

宝钗纳罕,沉思不得其解,既然是皇上召见,怎么接了来,又放到这里不提了呢?

探春见了,笑着说:“宝姐姐,咱们还是好好的歇着吧,好歹万岁爷也忙着呢,哪有那么多功夫呢,等万岁爷闲了,自会叫人来叫咱们的。”心里却清楚的紧,不过是皇上要见黛玉,自己几个人跟着沾光罢了,但是这里确实比家里好,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到乐得清净,于是先起身说乏了,自去睡觉去了,迎春也笑笑说:“妹妹自去就是了,有人叫时,我叫侍书叫你。”便约宝钗下棋,宝钗因无事,也便陪迎春下一盘,惜春虽小,也是个喜欢清净的,见探春一走,自拿了本随身带来的佛经去看,也不叫人伺候。

却说黛玉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因为睡得甜美,所以醒来时,俏丽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发髻松散,睡眼惺忪,懒懒的伸了伸胳膊。

弘历因在长春仙馆侍候着康熙看完了今日的折子,带着宫里做的点心,到风荷园里来看黛玉,走到门口,听见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声音,只当黛玉仍然睡着没醒,刚想自己挑了湘帘进来,就听见了黛玉悠悠的道了一声:“怎么睡了这么久?”便笑了出声来,抬脚进门,见黛玉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得看痴了。

“人家睡觉呢,你进来做什么?”黛玉转过脸去,躲避着弘历的目光。

紫鹃忙起身接过弘历身后一个宫女手中的点心,放到一边的紫檀木桌子上,又转身叫雪雁说:“姑娘醒了,快进来伺候。”

雪雁带着青鸾拿着黛玉换的衣服进来,蓝鸢自去打洗脸水,朱雀却去拿已经冷好了的温温的参茶来。黄鹂便拿了梳妆文具匣子来,等着伺候黛玉梳头。

弘历自到外间椅子上坐了,黛玉方从床上下来梳洗。

须臾,黛玉出来,却是一身葱绿色的衣裙,倭堕发髻重新绾过了,仍用梅花玉簪别住,只是加了一只淡黄的绢制兰花。耳前两缕情思用淡黄色头绳系住,吹到肩膀前。后面的散发随意散到肩上。腕上一如往日,仍是两支碧玉镯子,却是那拉氏送的那对。

黛玉见弘历拿了一大盘的点心,便跟紫鹃说,留下一点,剩下的给二姐姐她们送去吧。紫鹃答应一声,忙去了。

“都说你刻薄,谁知道你对她们却是极好的,无论什么东西都不忘送她们一些。”

“那府里,除了老太太疼我,也就这几个姐妹对我还好罢了,二姐姐三妹妹皆是庶出,很多有脸的下人都瞧不起,四妹妹也是东府里的,虽然老太太疼爱,到底不是正经主子,那起小人都是些势利眼,姐妹几个,每日里被教导女红针线外,还要奉命研习棋艺,书画,也算是命苦的了。”

“琴棋书画,向来是陶冶情操所为,怎么也要奉命研习?”

黛玉冷笑一声,说道:“四哥哥有所不知,他们家里,祖上是有功德的,所以得了今日的荣华,只是到了这一辈,全是一些纨绔之徒,并没有几个能支撑起家族的后辈,他们便都在女儿们身上做文章,想着不定被那个王爷阿哥们得了去,便永葆荣华了。”

“哼,这样的人家,在外边看来是诗书世家,其实也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贪图享乐之辈。”

“这些事,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说的,只好看着罢了。”

“其他我不管,只是你要好好的保养,别让自己委屈了就好。”

黛玉笑着,随着弘历往长春仙馆而去。

[第一卷 相知:【012】祸从口出]

黛玉跟着弘历到了长春仙馆,只见康熙斜躺在春凳上,正在院里纳凉,一边的小桌子上摆了一盘葡萄,一盘水蜜桃另有一壶香茶。黛玉上前请安,愈跪行大礼,被康熙拦住了:“丫头,你看在我老头子行动不便,不能扶你的份上,还是别跪了吧,只当可怜可怜我。”

边上的十三爷胤祥却笑了:“皇阿玛,您怎么就从不这样要儿子也体贴体贴您呢。”

黛玉见一边一身青衣的人却是十三爷,忙上前行礼请安,说:“十三叔一向可好?”

胤祥忙扶住黛玉说:“好丫头,又长高了些,怎么就是不能胖一点呢?可怜见儿的,还惦记十三叔的身体。”

“十三叔相救之情,黛玉铭记在心的,不知十三叔的腿疼好些了吗?”

“现在是夏天,不妨的。”

“仍要注意的,阴雨天也是要反复的。”

“是啊,只是阴雨天,便难受的紧,不过你写的那些食谱,十三叔可是一直坚持着吃呢。”

一边的康熙早就不耐烦了:“我说十三,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老头子过不去啊,我巴巴的打发人把林丫头接了来,倒是便宜了你了,你的事情也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儿子不孝,皇阿玛恕罪。”胤祥嬉笑着说,“儿子不走,是想再听听林丫头的琴声呢,自从江上一别再也没听到了。”

“怎么你比朕更早听到林丫头弹琴吗?”康熙有些小孩子脾气。

“老爷子,您还一味儿的跟十三叔较劲,倒是听不听黛儿弹琴呢?”黛玉忙在康熙身边半蹲了,在康熙身边柔声说道。

胤禛和弘历父子看着康熙一副老小孩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

早就有李德全带着公公们架来了古琴,黛玉亲手焚上一支素馨香,洗了手,整了整衣衫,坐在琴前凝神片刻,抬手抚来,却是那曲《平沙落雁》。流畅的琴声如泼洒的水墨画般宁静逸动,淡远而苍劲地勾勒出大自然寥廓壮丽的秋江景色,似乎有清浅的沙流,万里云程,天际群雁飞鸣起落的声情。

康熙祖孙四人全都肃然,原来伺候的公公和宫女们也都鸦雀无声。

却说宝钗几人,因下棋下的也累了,探春也小睡已醒,见紫鹃送了一大盘的点心来,便各自捡喜欢的吃一两块,宝钗因问紫鹃道:“林妹妹做什么呢?难道还没睡醒?”

“四阿哥请了姑娘往前边去了。”紫鹃恭敬的说。

宝钗便微笑着说:“倒是林丫头造化大。”

探春因不喜欢宝钗这样的说话,便说道:“林姐姐自是造化大的,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妄言的?”

宝钗也不生气,淡淡的笑着问紫鹃:“几岁了?家是哪里的?”

紫鹃一一答了。

迎春道:“本来跟着老太太算是有造化的,不料更跟了林妹妹,你也算是有个好退路了。”

“原来是老太太的丫头,怪道如此知书达理。”宝钗赞着摘下自己腕上的一只青玉镯子,拉过紫鹃的手,给她套上,“这个给你吧,你皮肤也白,倒是配这只镯子。”

紫鹃忙谢道:“多谢姑娘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紫鹃愧不敢收。”说着自摘下来,又递回宝钗的手里。

“宝姐姐不必费心,想来紫鹃丫头在林姐姐身边也不缺这些。”惜春从里间里出来,也自拿了块清淡的点心吃着。

“不想你们却如此客气,这有什么,一只镯子罢了。”宝钗讪笑着,把镯子递到莺儿的手里,定是觉得紫鹃都不要的东西,自己也不好再戴了。

却说此时宝钗的哥哥薛蟠正在牡丹春园里跟几个相好的公子哥儿喝花酒,当然,在座的也少不了荣府里的二公子贾宝玉。

众人正在议论谁家藏的春宫好,薛蟠却说:“要说好画儿,前儿我瞧见一幅,真真是极好的。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

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黄’”

薛蟠道:“怎么看不真!”

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别是这两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

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

薛蟠只觉没意思,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众人大笑,便又说起那家的小姐长的好,薛蟠却说:“要说美人,再不会有人比得我家妹子去。”

宝玉因也喜爱宝钗艳丽,便在一边附和道:“那是,宝姐姐自然是杨妃转世,无人能比的。”

薛蟠却又说:“不过要比风流淡雅,却有一人最好。”

众人忙问是谁,薛蟠故意卖关子不说,宝玉自是知道那日因薛蟠来找自己,在黛玉的院子前过,正好瞥见黛玉在院子里站着,当时薛蟠就看傻了,是自己拉他走开的,只是林妹妹向来厌烦别人说她,此时自不敢胡言乱语。却有古董行的冷子兴因跟薛家多有生意往来,他女人也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女儿,所以对贾府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说道:“我猜到了你说的这个人,再不错的,如果错了,我只认罚三大海。”

众人忙催他快说,冷子兴却多着薛蟠说:“如果我说对了,你也要喝三大海。”

薛蟠本来就缺个心眼,此时喝了酒,更加没有顾忌,便答应了。

冷子兴方说:“这个人正是贾府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名黛玉。是也不是?”

众人哗然,薛蟠只得承认,早有妓女云儿满满的倒了三大海酒来灌薛蟠。却不料众人的言语一字不漏的落到了牡丹春园的老板林啸雪的耳朵里。

第二章里说到过,林如海跟林家六个家人相聚,单单没说林啸雪,其实,当时林啸雪只是胤禛派去保护林如海的一个侍卫头,因是女的,改了男装,所以向来不在人前说话,众人只当她是个哑巴,只有林如海一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近日林如海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微服化妆了来京城落脚,只是不去贾府见女儿,因为了方便,便叫林啸雪恢复了女装,开了这家妓院牡丹春园。里面的女孩子清一色的是林啸尘花舫上教习出来的女孩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这倒也吊足了京城这帮阔少爷的胃口,一味的往里砸银子,倒是叫如海猛猛的赚了一笔。

却说林啸雪听了薛蟠几人的话,怒气直往上顶,待要出去教训几个人,偏又怕暴露了,便给身边的人丢了个眼色。叫他们盯着,自往后院见林如海去了。

薛蟠众人吃饱喝足,赏了云儿几人银子,便摇摇摆摆的出去了,出门不远,却见一个英俊的小厮正在那里张望,便上前去,准备沾点便宜,那小厮倒也和睦,只说这里人杂,不方便行事,便把薛蟠骗到一个角落里,好一顿猛打,直打得薛蟠哭爹喊娘,又把身上所有的银票拿出来方罢了。

薛蟠被饶,跌跌撞撞的自往家里去不提,却见这小厮把银票分散给街上一帮穷苦要饭的人,淡淡一笑,走进了巷子深处。

这边宝玉也醉醺醺的回来了,跟贾母请了安,因贾母见他喝了酒,就叫回来休息,晚饭时再来,宝玉便往自己的屋子里来,袭人早就倚在门口等着呢,因见宝玉醉了,便扶了他到床上,给他收拾好了要走时,被宝玉一把拉了,滚到床里去,因袭人早就跟宝玉有过云雨之事,此时更不挣扎,只一味的曲迎奉承,直到宝玉沉沉睡去,给宝玉收拾好了,盖上薄被,方自起来下去洗浴。

晴雯是个眼尖嘴利的,早在外边听见动静,知道二人又干那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是女孩子家,羞于出口,便暗暗的啐了一口,自往别处去找姐妹们说笑。

畅春园里的长春仙馆,黛玉却刚好弹完一曲,天色也暗下来了,康熙叫人传膳,叫胤禛胤祥和弘历黛玉一起入座,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看着李德全一样样的把菜端上来,黛玉自叫黄鹂拿来自己带来的竹叶青茶,又取来去年收的竹叶上的雪水,煮了茶,以备饭后用。

尚未开饭,便有一人进来,给康熙行了个礼,也不说话,胤禛自带了那人出门去,片刻即回来了,大家便开饭,只是谁都没有忽视胤禛脸上隐隐的怒气。

待得晚饭毕,康熙因早就看见胤禛的脸色不善,叫黛玉回去休息了,方问胤禛是什么事情,胤禛便忍着气,把暗哨回的薛蟠众人在牡丹春园的一番话如实的给康熙说了,老康熙也不由得一怒,一只青花瓷的盖碗便啪的一声被摔的粉碎。

众人都不敢说话,李德全上来悄声的收拾了碎瓷,自出去了。

康熙跟胤禛胤祥自在里间计较事情,外人并不知晓。

[第一卷 相知:【013】心机用尽]

却说黛玉自回住处,早有紫鹃等人准备了香汤伺候着黛玉沐浴,因黛玉天生身上带着一股如兰的清香,所以沐浴并不用香精之物,早有雪雁平常积攒的名贵品种的兰花,自按照古书上的方法炮制了,每每黛玉沐浴的时候便在水里放上十几朵,便会满屋子的兰花香气,使人闻之忘俗。

黛玉沐浴尚未完毕,宝钗便带了莺儿一路打听着进了风荷园,本来宝钗是想约着迎春姐妹同来的,无奈迎春说乏了,要洗澡睡觉,探春自和惜春研究者滴翠园里的墙上挂的名家真迹,三人并不愿与她同来,宝钗也不计较,毕竟是想着自己的待选大事,少不得来黛玉这里打探一下,也好心中有底。

紫鹃侍候着黛玉,朱雀却在厨房自照顾黛玉晚上的燕窝粥,青鸾和蓝鸢各自拿着巾帕等物站在一边,雪雁却和黄鹂在一边给黛玉收拾着床上的铺盖。不料宝钗竟自走了进来,闻到满屋的清香,不禁叹道:“真是如兰似麝玉生香呢。”

黛玉回头,见宝钗站在屋子里甜甜的笑着,忙说:“宝姐姐来了,恕我无礼,请先外边略坐坐,我这就好了。”又叫雪雁去把康熙刚赏下的葡萄拿来给宝姐姐吃。

宝钗自去外边坐了,莺儿却出了屋子,找这里侍候的宫女聊天。

一个小点的宫女天真的听着莺儿说着外边的世界如何精彩,又说着哪里的香粉好,哪家的绣线颜色鲜亮等等的话,说得高兴的时候,莺儿便从怀里取出宝钗交给的一直纯银的簪子送给宫女说:“银子倒也罢了,成色是十足的,只这上面镶了的珍珠,却是真正的南海东珠呢。”

小宫女却也高兴的收了,只夸莺儿姐姐真是大方,这样的东西拿来随便送人。

莺儿却说是我家小姐赏的,我们家小姐不只是模样长的好,更有几样优点是别人没有的。

小宫女好奇,便问是那几样优点。

莺儿却道:“第一是我们家姑娘对下人从来优厚,无论什么吃的玩的,总少不得赏我们,第二是我们姑娘好性情,自小就是惜贫怜老的,从不刻薄人,第三就是我们姑娘有一个好心胸算计,竟是很多男儿们比不得的,我们家的生意,多是姑娘暗中调停帮衬着大爷,才有今日的。”

不说这里莺儿在宫女面前尽情的卖弄宝钗的才华能干,却说屋里黛玉沐浴完了,穿了衣服出来陪宝钗说话,因见宝钗淡淡的坐着,忙说:“姐姐怎么不尝尝这葡萄?刚用冰镇过的,最解暑的。”

“妹妹这里倒比别处凉快些,倒是坐着舒坦,不必用果子了,只咱们姐妹说说话。”说着,便拉黛玉坐了。

黛玉便吩咐黄鹂去看茶,一会儿,黄鹂便端了一杯碧螺春来给宝钗。

“这是御用的碧螺春呢,今年不过才有三斤多的产量,全部进上了的。”宝钗尝了一口赞道。

黄鹂笑道:“宝姑娘好见识,这正是万岁爷刚赏下的呢,我们姑娘还没吃呢,先给您尝尝。”

宝钗淡淡一笑,倒也不失大体,黛玉看了黄鹂一眼,黄鹂自下去了。

“妹妹怎么不尝尝这个茶?”

“宝姐姐不知,我向来脾胃虚弱,大夫不许多吃茶,现又是夜里,更加不能的,少不得喝点白开水便罢了。”

“妹妹一向身子弱,也该找个大夫好好的瞧瞧,怎么万岁爷这样疼你,怎不叫太医好好看看。”

“万岁爷不过是看着我父亲的面子上,略赏些吃的玩的罢了,我一个小女子,哪敢劳万岁爷挂念呢。”

“妹妹如今正蒙万岁爷喜爱,不知能否告之明年宫里选秀的事情?”

黛玉听了觉得不堪入耳,便淡淡的说:“姐姐好糊涂,我不过一个草木之人,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况且不过一个女孩子家,那里知道那些事情。”

雪雁在一边也听不过,无奈她是贾家的亲戚,如今黛玉又在贾家住着,上次因为胤祀和胤禟的事情,贾家已经厌烦黛玉了,如今只好忍着,于是出去端了燕窝粥来说:“姑娘,晚饭没有吃好,这会儿喝点粥吧,好不容易到了这个清净的地方,很该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宝钗见问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说:“妹妹早些歇着吧,我也该走了。”

黛玉仍说:“再略坐坐儿吧。"

宝钗已经起身往外走去了,黛玉少不得起身相送,嘴里说着:“宝姐姐慢走。”

宝钗出门来,莺儿便上前扶住了,两人相依着往门外走去。

黛玉刚想回屋,却见弘历从一边闪身出来。

“怪道雪雁下逐客令呢,原来是四哥哥在这里藏着。何苦来,却怕了她?”黛玉巧笑着。

弘历一手搭在黛玉的肩上,扶着黛玉进屋,微笑着说:“不是怕她,只是刚来便听到了她跟你打听选秀的事情,不愿意掺和罢了,她就是你二舅母的亲戚,薛家的小姐吗?”

“四哥哥也知道她?可见宝姐姐的美名是众所周之的。”

“却不是她的美名让我知道她,只是她有个哥哥喜欢在外边吹牛罢了。”

黛玉微微一笑,并不细问,便往里屋走来。

弘历跟着进来,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满心的疲惫便瞬间散开,只剩下宁静。

“四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开心?”黛玉早在吃饭的时候便瞅见了胤禛阴沉的脸,只是当时不敢多问。

“呵呵,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不管那些。”弘历不敢说是黛玉的事情,他怕黛玉知道自己被人在烟花柳巷里议论而伤心愤怒,于是遮掩着。

“怎么这话听起来有点宝二爷的味道?”

“宝二爷?是不是贾家的那个带着玉的哥儿?”

“正是,我这位表兄,只知道在胭脂队里混,向来视经济仕途为粪土的。”黛玉嘲讽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