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好色之徒罢了,咱们也不说他。”弘历正因为薛蟠和宝玉在烟花巷里胡说八道而生气呢,偏黛玉又提起他。

见弘历不高兴,黛玉也不说什么了,只接过雪雁递过来的燕窝粥慢慢的喝着。

弘历坐在一边,静静的看黛玉喝完,便说:”每日早晚起上等银丝血燕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你如今说的轻巧,如今这这里吃惯了,明回了那里去,如何吃得这些?”

“你如今的一应用度都是内务府准备的,并不用他贾家一分一厘,怎么吃不得?”

“四爷不知,因内务府的人素日里也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的,如今见姑娘孤孤单单的寄居在这里,贾家上下的都不拿姑娘当回事,那些奴才们,谁还肯照顾姑娘,不过是看着万岁爷的旨意上每月里送了份例银子过来,一应滋补药品仍是王嬷嬷自拿了钱在外边买的。”雪雁在一边说道。

“雪雁,不得多嘴。”黛玉忙嗔怪雪雁。

“姑娘是个慈善人,不肯叫万岁爷和四阿哥操心,只是姑娘的身体却是奴婢的性命呢,如今姑娘若是不好好养着,有个病啊灾的,王爷还不剥了奴婢的皮呢。”

“王爷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你不要杞人忧天了。”黛玉看着雪雁急得脸都红了,不禁失笑道。

弘历早就气得直站起来,来回的走着,嘴里说:“越发的反了,这些奴才,竟连皇玛法的话也当耳旁风了。”

“四哥哥不必动气,多少军国大事要老爷子操心呢,我这里有她们姐妹照顾着,也已经不错了,况且家父也有银子带来的,平日子吃得喝的都是上等的,并没有委屈了去。”黛玉见弘历来回的转着,忙劝着,“如今你这样沉不住气,可辜负了老爷子的一片栽培之心。”

雪雁见黛玉嗔怪的眼神,不敢再在屋里呆着,只出得门来,吹了吹凉风,忽想起刚才宝钗来了说的那些话,恐怕她会因黛玉的不肯帮忙而算计黛玉,便使出轻功,略身飞起,往滴翠园的屋顶上飘去。

滴翠园里,迎春已经睡下了,探春仍在跟惜春一起研究着书画,宝钗却独自在自己的屋里跟莺儿说话,雪雁来到宝钗的屋顶上,轻轻的从屋檐下倒挂下去,贴着窗子,用腿倒勾住抱厦下边的屋梁,透过薄薄的窗纱往里看去,但见宝钗只穿着桃红肚兜,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因嫌热,外面只罩了一件粉色轻纱衣,一片雪白的胸脯随着娇喘一起一伏,一头乌发随意的散着,好一幅香艳的牡丹美人图。

雪雁从心里啐了一口,暗暗的骂薛宝钗只在外边装着正经,不想没有人的时候打扮的比妓女还不堪。因又细细的听着里面的谈话。

“莺儿,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啊?”

“姑娘放心,都按你说的办了,那个小宫女得了咱们的首饰,乐的什么似的,也直夸姑娘长的好呢。”

“还有呢?”

“奴婢自然也是说了姑娘的才华呢,那也是实话,咱们家的生意,那个不是姑娘暗中调停着,要是单凭大爷,早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

“哎!”宝钗长叹一声说:“偏哥哥就知道一味的玩乐,从来不肯用心,我一个女孩儿家,偏偏就要管起这些。真真的羡慕林丫头,真是生来的富贵命。”

“姑娘这是哪里话,她那富贵不过是别人给的,林姑娘只知道一味儿的清高,从来不理这些经济事物,等她父亲一死,她一个孤女,看怎么清高的起来,况且看她那样儿也不像个有寿的,姑娘不必跟她计较太多。”

“话虽如此,只是这口气却难平,皇上叫了咱们姐妹来,只这么撂倒一边,单单的叫了林丫头去吃饭,可见极看重她呢。”

“这好说,姑娘,我们不如…”剩下的话莺儿趴在宝钗的耳边低声嘀咕,雪雁并未听到一丝一毫。

无奈,雪雁知道了宝钗主仆暗中算计黛玉,便暗自小心,折身飞回去了。

[第一卷 相知:【014】荷池听雨]

却说康熙几人,因政务繁忙倒也不是常常见黛玉,本来康熙接黛玉出来也是想让她在畅春园里将养的,忙时便不打扰她,只叫弘历每晚睡前过去探视,自己只带了胤禛和胤祥在长春仙馆里有时忙着处理政事,有时爷几个听胤祥说说外边的事情。

黛玉因想着康熙政务繁忙,每日只用带来的雪水烹了新茶叫黄鹂给他们送去,偶尔自己也动手做一点清淡的点心一并送去。闲时只请了迎春姐妹过来或者下棋或者闲话,姐妹几人倒也安心自在,宝钗从那天后再也没开口问过选秀之事,想也是怕黛玉低看了她。莺儿仍旧按照宝钗的吩咐,每日里跟宫里的宫女嬷嬷们说着她家姑娘的好处,又拿出一些银两首饰来送人,宫里的人们无不夸宝钗性情好。

这日,一早便有东风吹来,俗话说辰时东风当日雨,此话多是不差的,早饭刚过,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黛玉倚在廊子里的座位上,拿着鱼食逗着池中的红鲤鱼,倒也开心,只见探春扶着侍书打着一把清油纸伞慢慢的走来。于是笑道:“到底是三丫头,下雨天怎么来了?也不怕滑倒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姐姐好兴致,跟鱼儿玩的开心。”探春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廊子,侍书自收起了纸伞,交给身后的婆子,扶了探春,慢慢的走来。

黛玉因见探春的鞋子都湿了,便叫紫鹃拿出自己的一双新鞋来给探春换了。

探春笑道:“真真的,我的不是了,本来是想陪姐姐说说话的,没想到倒占了大便宜。”

“一双鞋子而已,咱们姐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你穿我穿还不都一样的?”

“林姐姐真是大方,不过我听说那次二哥哥拉了你的衫子,你回头就叫丫头烧了呢。”探春走到黛玉跟前,伸手拿过鱼食也逗着鱼。

“呵呵,你竟也知道这事,舅舅对二哥哥也算是严的了,怎么就不好好管管他这不尊重的毛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不知道吗?”

黛玉笑笑,不再说话,两人一起逗着鱼儿。

一时,朱雀端来燕窝粥请黛玉用,黛玉说道:“还有吗?盛一碗来给三妹妹。”

朱雀说有的,便自去盛了一碗来捧给探春,探春笑道:“人人都说林姐姐家落魄了,再没有往日的荣华,偏偏这吃的用得都是极讲究的,单单是这银丝血燕,也不是一般公侯家里随随便便就吃得起的。”

“偏偏你这样精明,怎么不托生成一个男儿身。”黛玉取笑着。

探春也笑了:“幸亏不是男儿身,不然哪里还能和姐姐这样亲近。”

于是两姐妹开怀而笑。

探春便想了主意说今日要做回姜太公,黛玉便叫蓝鸢去找了钓具,两人各自上了鱼饵,甩钩垂钓。探春也不说话,两只眼睛只静静的看着水面,也许是刚才鱼儿都吃饱了,这会儿都躲的远远的,就是不上钩。黛玉看着探春痴痴的样子,不禁失笑:“瞧瞧你这一副专心的样子,只怕鱼儿都怕了你呢。”

“林姐姐,三姐姐,你们在这里玩的好开心。”一声稚嫩的欢呼声,却是惜春扶了丫头入画摇摇摆摆的来了,后面婆子撑着油纸伞紧紧的跟着。

“四妹妹也来了?”探春回头笑道,“二姐姐呢?”

“二姐姐陪宝姐姐下棋呢,我偷偷的溜出来的,因不见了三姐姐,想必是来林姐姐这里了。”

黛玉见惜春的裙子都湿了,因说道:“你看看,这么不小心,连衣服都湿了,这样慌张做什么?”

早有紫鹃拿了一套黄鹂的衣服来说:“四小姐别嫌弃,姑娘的衣服四小姐是穿不起来的,我们这里也就黄鹂的身量跟你一般的,这衣服是内务府刚送来的,黄鹂从没上身呢,您先穿上吧。”

惜春看时,因是内务府的供给,料子都是进上的,针线却是紫鹃姐妹几个自己做了的,自比贾府里小姐的衣服还讲究,于是笑道:“咱们家里的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丫头的衣服怎么了?好歹是林姐姐屋里的东西,就是扔了的也比她们拿来的干净呢。”

于是惜春自进去换了方出来,但见一身粉紫色的杭绸衣裙自是清雅不凡。

黛玉见了也取笑道:“不想你也是个美人坯子。”

“林姐姐取笑我,我不依。”惜春说着便来挠黛玉的痒。

黛玉忙扔了鱼竿跑到一边,笑着说:“好妹妹饶了我吧。”

一时,惜春也再不闹她,姐妹三人只静静的坐在廊檐下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黛玉想着自己半年多没有见到父亲了,不知父亲身体如何,弟弟年幼,跟着管家林忠长得怎么样了;探春想着自己虽是公侯家的小姐,无奈总不能和亲生母亲有所亲近,每每看见宝玉偎依在太太的怀里,心里便好生羡慕,弟弟贾环总不能上进,母亲赵姨娘也总是来闹自己,一个女孩家,也不能像男人一样出去做一番事业,只能这样忍受着,不知何时是个头;惜春虽然年幼,但是也偶尔从婆子那里听到过东府里的丑事,哥哥贾珍和侄媳妇可卿有染,父亲只一味儿的修道,家里的事情全然不顾,全家上下,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倒还干净罢了。三姐妹各自想着心事,默默无语。

只见弘历带了一个青衫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门口,雨越发的大了,两个下人各撑着一把油纸伞已经挡不住如线的雨滴,雪雁悄悄的到黛玉跟前,小声的说一声姑娘跟我来。黛玉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跟在她身后沿着长廊朝门口走去。

早有公公撑着伞在门口等着黛玉,黛玉见是弘历来,并没有多想,接着看见弘历身后的人,眼泪便止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想说话时,已经哽咽的说不出来。青衫人上前揽了黛玉,叫一声:“好孩子。”便泪珠滚滚,也说不出话来。

弘历见他们父女相见,不忍在边上,便叫公公带着黛玉父女二人到了风荷园外边的一处僻静的水榭上,四周都派了人,自也带了家人撑着雨伞回到了风荷园的廊子里。

探春正在奇怪黛玉去了哪里,只见一个俊朗的公子走了进来,来不及躲闪,只好别过头去,背对着弘历。惜春虽也好奇,只不肯跟陌生的男人说话,径直偎在姐姐的身边,不看弘历一眼。

弘历倒也觉得好玩,于是咳嗽了一声,说道:“朱雀,连口茶也不给爷喝吗?”

朱雀听到弘历的声音赶忙上前行了个礼道:“奴婢不知四阿哥来了,这就给四阿哥倒茶去。”

弘历恩了一声,转头看着探春惜春。

探春听朱雀叫面前的公子四阿哥,于是忙也回身参拜,嘴里说着:“民女贾探春参见四阿哥。”惜春虽有不愿,但是家教使然,也跟着探春拜了。

“你是贾府的姑娘?”

“是的。”

“元姑娘的妹妹?”

“是,民女排行第三,这是我四妹妹。”探春不卑不亢,稳稳的答道。

弘历觉得眼前的两个姑娘虽然跟父亲的侍妾元姑娘是姐妹,却丝毫没有元姑娘的精明算计,探春坦荡的大眼睛神采飞扬,虽然工工整整的站着,仍然不少一股豪放之气,可见不是个奴颜婢膝之辈;惜春虽然还小,却更加有一股目下无尘的气质,孤高自许不在黛玉之下。于是也深感敬佩,便说:“不知道姑娘在此,倒是弘历冒昧了。”

“四阿哥,我林姐姐去哪里了?”惜春眨着纯洁的大眼睛问道,童稚的声音纤尘不染。

“你林姐姐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了。”

“那小女先跟家妹回去了,不敢打扰四阿哥。”探春福了一福欲拉着惜春离开。

“三妹妹四妹妹,原来你们在这里。”一个柔媚的声音,让三人不由得回身。

只见宝钗穿一件红绫上衣,白绫百褶裙,粉色丝绦系住,裙摆处淡粉色折枝杏花刺绣,精美异常,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额前的碎发因被雨打湿了,自成几绺贴在额上,真真一朵雨后牡丹,娇艳可人。只是眼中的一抹精光闪烁,隐约跟府中的元姑娘相似。

未曾说话,只见宝钗早就看见一个英俊的公子站在那里,向来以为贾家的宝玉生的一副好皮囊,只不曾想到时间竟有这样的人物,天生一种高贵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通便全身。因宝钗平日里杂学旁收,西厢牡丹之类的杂书早就看过不知多少遍了,自是存了一种情思在心里,无奈为了薛家的基业不得不去参加待选,其实哪里是她情愿的呢,不过是为了那一种惟我独尊的生活罢了,如今到了贾府,因见宝玉生的好,早就暗暗的打算了,因怕待选失败,便跟母亲商议着金玉之说,当不了宫中的主子,嫁给宝玉也不错的,贾家几代公侯,也算是富贵的了,比起自己家目前的状况来讲已算是理想的归宿,只不想如今见了弘历,不仅外表比宝玉强了几十倍,就是身份也是皇亲贵胄,况且现又在皇上身边读书,将来最少也是个亲王,比起宝玉那只知道在脂粉队里混的人来说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只在这一瞬之间,宝钗真是千思万绪,竟然呆住了。

探春见宝钗平日里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今日见了四阿哥弘历却看的痴了,自是从心里瞧不起了,于是便叫了一声宝姐姐,说道:“这是四阿哥呢,宝姐姐一向知书达理,见了四阿哥怎么不请安?”

宝钗方猛然回神,赶忙跪拜行礼,嘴里说着:“皇商薛家之女宝钗给四阿哥请安。”

弘历早就听说过薛家的大名,因探春姐妹是正经的公侯小姐尚且自称民女,如今薛家不过是九爷胤禟家的女才,如今也敢称皇商,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淡淡的,说道:“薛姑娘免礼。”

弘历虽然觉得探春惜春举止不凡,但却有宝钗站在面前,一应的好心情全然没有了,恰巧朱雀端了茶了,弘历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怎么林姑娘不在家,你煮的茶也这样难喝。”言罢转身离去,全然不顾宝钗留恋的眼神。

[第一卷 相知:【015】各怀心事]

黛玉与父亲在风荷园外的一个水榭里相聚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林如海因不敢多留,又给黛玉留下了两千两一张的银票十张,便跟着公公走了,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又站了很久,雪雁跟紫鹃两人劝了,才把黛玉带回房里。不想竟着了凉,晚间便咳嗽起来。

紫鹃在缴了热毛巾给黛玉敷上,雪雁便去回弘历,朱雀等人也跟着忙起来。

一时太医来了,诊了脉,说道:“本来只是着了凉,是不碍的,奈何姑娘生来身体就虚弱,又加上积郁于中,这竟算个小风寒呢,实在是要精心调养几日。于是开了药方,朱雀自去取了药来,到炉子前煎上。康熙本要亲来探视,无奈胤禛终是不让,好歹着劝住了,方叫李德全陪着胤禛代替自己来看。

黛玉烧得脸红红的,正在床上咳嗽,弘历在帐子外来回踱步,胤禛和李德全便进来了。

“阿玛。”弘历忙上前给胤禛解了外边的雨衣,另有宫女上来拿了李德全的雨衣出去。

“林丫头怎么样了?”胤禛的声音虽冷却不是关心。

“刚喝了药,这会儿还在咳着。”

“丫头,老爷子叫李公公跟我来看你了,老爷子本要亲来的,无奈外边雨还没停,好容易劝住了。”胤禛在帐子外坐了,跟黛玉说。

“父亲…”黛玉哽咽着。

“你父亲身边有皇上派去的太医跟着,身体是不碍的,只是操劳了些。”胤禛放低了声音。

“不,孩儿多谢父亲亲来探视…。”黛玉说完又咳了两声。

胤禛登时愣住了,自己虽然做梦都想让黛玉叫自己一声父亲,却不料,真的听到了,心里却是这样的疼痛。十年前的往事霎时涌上心头。

那时,自己尚未封亲王,只是个贝勒,因奉皇阿玛的命令带着十三弟到江南查看盐政,路上淋了雨,得了风寒,多亏了一个叫兰儿的汉家姑娘无微不至的照顾才得以很快的康复,十几天的朝夕相处两人产生了深深地爱慕之情,无奈皇室的规矩,满汉不得通婚,胤禛只得选择逃避;谁知兰儿竟有了身孕,后被族人发现,以不贞之罪活活的把她烧死了。从那以后,胤禛性情大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为了什么,今日黛玉的一声父亲,胤禛却无法控制自己埋藏了十年感情,眼泪也轻轻的顺着面颊滑落。幸好灯光昏暗,无人察觉,众人也习惯了他的冷漠,对他的无言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应。

一时无话,胤禛留弘历在外间照看,自带了李德全往前面去回康熙的话。

黛玉吃了药,过了半个时辰方沉沉睡去,弘历见黛玉睡了,也自去休息。只吩咐雪雁等六人轮流守护黛玉不提。

却说宝钗因白日里见到了弘历,更加坚定了自己待选的决心,总想着,若能入选,凭着自己的容貌,和今日的一面之缘,定能被弘历要去的,纵使因为自己的出身做不了福晋侧福晋,就是在弘历身边做个丫头也不枉此生了。所以晚上用了饭,并不找迎春姐妹说话,也不睡觉,只坐在床上自己静静的沉思着。莺儿见姑娘自从见了四阿哥回来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了然的,并不打搅她,自去一边床上歪着休息。

正房东里间是探春和惜春的房间,因惜春尚小,夜间只跟着探春睡,探春正在气愤宝钗白日所为,和惜春小声的说着话,迎春自在一边,接了茶,叫丫头们都出去了方说:“三妹妹,你少说一句吧。”

“二姐姐,你评评理,向来她是最道学的,姨妈整天价在太太跟前说她不爱那些花儿呀粉儿的,却时时刻刻把那只金锁显在外边,虽说是来待选,莺儿和婆子们在咱们家到处宣扬着什么金玉良缘,可见是两手准备了来的。今日里,见了四阿哥,竟是那副模样,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痴痴的站在那里盯着四阿哥看,我们姐妹也跟着丢尽了脸,二姐姐不在跟前也罢了,偏我跟四妹妹是在跟前站着的。”

“好妹妹,你喝口茶,消停消停,我素日里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只是这些事情,谁不是明眼看着的?除了太太一味儿的喜欢她罢了。”迎春说着把一盏茶递到探春手里。

探春听了,自不再说话。只喝着手中的茶。

“三姐姐,咱们只冷眼看着罢了,我猜四阿哥却不是宝二哥那样的人。”惜春虽小,也是极有见识的。

迎春叹了口气,揽过惜春弱小的肩膀说:“偏我们姐妹命苦,生在这样的家里。”

且说黛玉这一病,虽然有太医每日里来诊视,无奈身体太弱,等到大好了,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因炎炎夏日也已经过去,又出来的久了,所以欲向康熙辞行。

这日,康熙处理完了政务,坐着藤椅小轿,四个公公抬了,忽闪忽闪的朝黛玉的风荷园走来。后面跟着胤禛弘历和李德全等人。

黛玉出来,亲自迎接入内,捧茶毕,康熙方拉着黛玉的手叹道:“可怜林丫头病了一场,越发的瘦了。”

“老爷子,黛儿虽病了一场,却是每日里人参燕窝的调养着,只怕是胖了些倒是真的,怎么会瘦呢。”

“是吗?”康熙回头看看弘历,又向胤禛说道:“难道是朕老眼昏花了?”

胤禛微笑不答,弘历却上前来说:“皇玛法一心疼爱妹妹,只怕是无论妹妹怎么胖,在皇玛法的心里也是瘦的。”

众人大笑,康熙也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敢这样说朕,回头朕叫你把三字经抄写一百遍。”

“这个倒是不怕,反正孙儿有林妹妹帮着,谁不知道林妹妹一手簪花小楷雅致清新,最是让人看不厌的。”

“弘历,不许欺负你妹妹。”胤禛在一边说道。

“还是老四好,到底是朕的儿子,知道朕的心。”康熙满意的点点头。

“老爷子,您就知道拿黛儿寻开心,如今黛儿只回去了,看你怎么样。”

“回去?回哪里去?”

“回外祖母家里,难不成您要黛儿在这里呆一辈子不成?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外祖母会惦念的。”

康熙不说话,只是沉着脸。

胤禛却说:“林丫头说的是正理,皇阿玛还是放她回去的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况且,您在这畅春园呆得久了,京城里的事情正是水深火热呢。你不回去看看?”

康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早晚等朕闭上了这双眼睛,一蹬腿去了,才能清静清静。”

众人忙跪下,不敢答言,唯黛玉轻笑一声说道:“老爷子别这样,黛儿还要跟你下棋呢,您要是去了,黛儿可是找谁下棋呢,少不了要跟您去的。”

“别别别,傻丫头,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无论早晚是要去的,你小小年纪,也该忌讳这些,病刚好了,可不许胡说。”转头拉黛玉到自己身边时,看见地上跪了一片,不禁笑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朕不过是句玩话,也值得你们这样。”

众人方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这边康熙拉着黛玉到书案前,说道:“丫头,你给朕做得那几样小点心还是给朕写下来,朕带回去给宫里那些厨子,等哪天朕馋了,叫把他们好比着做。”

黛玉失笑道:“老爷子身为九五之尊,却会馋黛玉的家常面点,说出去,还不怕人家笑话。”

“那你就别说出去呗。谁要是说出去了,朕跟谁急。”康熙胡子一翘,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黛玉无奈,只得写下几种蒸饺和清淡姑苏菜的做法,交给康熙说道:“老爷子有所不知,老百姓家常过日子没有豪门望族家里的条件,也花不起那么多的钱,所以家常菜都比较简朴,可是简朴得并不马虎,经济实蕙又精心制作,这是我们姑苏人的特点。吃也是一种艺术,艺术有两大类,一种是华,一种是朴;华近乎雕琢,朴近乎自然,华朴相错是为妙品。老爷子的饭食是华的久了,反而喜欢这些朴实的农家饭菜。”

众人听了都赞有道理,康熙却说:“你这个丫头,无非是说朕犯贱,放着宫里花费大价钱做得饭不吃,却来吃这些老百姓的饭。”

看着康熙老顽童样促狭的目光,黛玉不禁掩口而笑。

整整一个下午,康熙跟黛玉如多年的知己一样,侃侃而谈,从吃喝到历史,从历史到大清,聊的天昏地暗。

胤禛和弘历等人早就被康熙赶走了,屋里只有黛玉和康熙两人,沉默一会儿,康熙悠悠的问道:“丫头,你说,胤禛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黛玉愕然,没想到康熙会问自己这么敏感的话题。

“没事,朕还没老糊涂呢,不过朕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早打算的,那天,朕跟你在老四家里下棋,你说你赢了朕是因为你的心里只想着棋,没想着怎样赢了朕,也没想着怎样输给朕,朕就知道,你是个明白的孩子。听了你的话,朕也明白了一个事儿,原来的时候,朕知道胤禛是好样的,文治武功在这些皇子们中间都是好的,只是这一副冷漠的面孔,朕只怕他做了暴君,坏了朕的千秋大业,如今想来,只要他心中上有祖宗,下有百姓,不管他是雷厉风行也好,春风细雨也好,对这片江山总是有益处的,况且朕在位这些年,东征西站,搬到了鳌拜,平定了三番,该做的都做了,唯独没做好的就是吏治不清,国库空虚,没有办法给子孙留下一个清平盛世啊。”

“老爷子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当时大清朝内忧外患,老爷子到今天也是很不容易的,那些东南西北的战事暂且不说,单单这六次南巡,收复了江南诸多士子之心,后又力排众议,宽容为怀,重用优秀的汉臣,给百姓过上了太平的日子,也堪称千古一帝。”黛玉肃然说道。

“丫头,朕没白疼你,听了你这些话,朕心里舒服多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去办吧,老四办不完的,还有他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