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辣子,从小儿在家里杀伐决断,这些破事也难不倒她。”

“奴才刚离京,就听说了一件大事,万岁爷驾崩了,雍亲王爷继位,该号雍正了。”

“是吗?这么说咱们家大姑娘以后也是个娘娘了?”

“那是早晚的事,只是听说西北的十四爷带着五十万精兵回京奔丧,被四爷的家生奴才年羹尧帅兵拦下,几乎打起来了。后来是康熙爷临死前的遗照,放出十三爷,封为亲王,率领奉天十万精兵前去宣旨,招十四爷带二十名亲兵回京守灵。”

“这下十四爷没戏了。”贾琏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咱们家大姑娘没站错地方,怎么着也能封个贵人。”

“是啊是啊,以后咱们家荣华富贵,也算是国仗家了,二爷您怎么说也是国舅爷呢。”

“这话可不能在外边乱说,搞不好还要掉脑袋的。”贾琏面上虽然谨慎,但总也掩饰不了眼角的得意之情。

“是是是,二爷的话奴才记下了。”

“只是,林姑父的灵柩还要送回姑苏,真是麻烦啊。”

“二爷跟林姑娘商议商议,就说家中有事,是否能提前动身。”

“再说吧。”

且说黛玉一身缟素在灵前守灵,雪雁悄悄的闪身进来,跪在黛玉身边说:“姑娘,有个事必须回您。”

“说吧。”黛玉的嗓子沙哑了。

“康熙爷驾崩了,正好跟老爷是一天,四爷继位,年号雍正,很多皇子王爷不服,西北的十四爷也要反了,只是先皇早有准备,年羹尧和十三爷都往西北去了。”

黛玉听了更加伤心,想着康熙对自己的疼爱照顾,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

“姑娘,这个时候,您更要保重身体。”王嬷嬷在一边劝道,“老爷的灵柩也要运回姑苏的,一应事情还要姑娘拿主意呢。”

黛玉用绢子擦拭着眼泪说:“既然这样,跟管家说,看能不能提前动身回姑苏。”

雪雁应了一声出去了。

一时里林忠找着贾琏商议着提前动身回姑苏,贾琏问盘费等物可有准备,林忠说老爷生前清廉,此时朝中又有事,丧葬的例银也没下来,只好卖了这所宅子做盘费。于是大家都忙碌着,收拾了,便一行人顾了车马往姑苏而去。

到了姑苏,林如海的棺木入土后已经是初冬了,事情差不多了,贾琏便催黛玉往京城去,黛玉因记挂着外祖母的身体,更有大的变故,想想胤禛也是极伤心的,还有弘历在老爷子跟前呆了几年,远比别的皇孙更加亲近,老爷子一时去了,大家不知都伤心成什么样了。况父亲之事已了,留在这里只是徒加伤心,便点头应了。贾琏又问林家的田地产业如何料理,黛玉便说父亲都交代给管家了,琏二哥只和管家商量着办就行,

贾琏便找了林忠,二人在外书房里坐了,丫鬟上了茶,贾琏便开口了:“林伯,姑父在世时多亏你照应着,如今去了也多亏你张罗着才把事情办的如此妥帖,贾琏再此谢过了。”

“老爷对老奴一向仁厚,老奴家三代长在林家,这是老奴的本分。”

“如今姑父也去了,林妹妹要跟我去京城,不知姑父临终前如何吩咐的?”

“老爷早就有话,林家的田地都给下人们分分,叫下人们个立门户,各自生活去了,这些老爷生前都已经办理完了,地产都归于各个家人名下…”

“这不可能吧?”贾琏一听田产没了,心里一急,打断了林忠的话,“想必是林老伯是欺负林妹妹年幼,私吞了吧?”说着冷笑了一声。

林忠从怀里拿出了契据,递给贾琏说:“这是各个家人从林老爷这里拿到的田产,不过平均每人二亩水田,三亩半荒地而已。都在这里,二爷自己看吧。”

贾琏接过来,翻着大略看了看,见林家上下男女下人加起来不过五十多人,每人五亩半田地,算起来也不到三百亩地,于是说道:“林姑父家几代公侯,就这么一点田产?”

“二爷有所不知,老爷在世时每逢荒年便周济穷人,自己又不肯收受贿赂,平日里游山玩水,又不管经济,这几年只能变卖了田产度日,那里还有那些田产。”

贾琏想着自己上次来接林黛玉时林家的样子,跟林忠说得很相符,便问:“如今账房上还有多少?”

“还有不到五万两银子。”

“这如何能行呢?将来林姑娘大了,连份嫁妆也准备不了了。”

“老爷有话,叫卖了这座老宅给姑娘带去,权当是嫁妆了。”

“也只有如此了。只是这样的宅子能卖多少钱?少不得我们家老太太再赔上些罢了。”贾琏说着,自出去找人看宅子了。

林忠看着他走远,哼了一声,自去林黛玉房里回话。

黛玉隔着帘子做了,给林忠道了声乏,又叫黄鹂给林忠上了好茶,便听林忠把贾琏的话说了一遍。

“林老伯是父亲生前最看重的人,兄弟青玉也要麻烦林老伯好好教养,我姐弟二人以后当衔草接环已报大恩。”

“姑娘言重了,”林忠赶忙跪下说,“老爷在世时,从不把老奴当下人看,一切事情总是商议着来,遇到这样的主人,是奴才的福气。”

“只是京城的生意,林老伯是不是要一起过去打点,毕竟我一个姑娘家,不能出面的。”

“老爷早有交代,几位管事姑娘也见过了,林啸雪以后就是姑娘身边负责跟外边联系的人。”

“那你呢?”

“老奴的任务却是回到庄子上,亲眼看着少爷读书识字,长大成人,然后送去京城跟姑娘见面。”

黛玉听了点点头,觉得父亲安排的有道理,以后林家的希望不在生意上,只是在林青玉成人不成人上。

一时没有异议,便跟王嬷嬷等人都收拾了,准备回京城。

贾琏带着旺儿昭儿,早就联系好了房子的买家,其实买家不是别人,正是林忠的大儿子假扮了的,不过是拿了八十万两银子给贾琏,贾琏见了银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双方签了契约,草草的办完了手续,贾琏自带了黛玉和众男女乘船北上而去。

贾琏先拍了旺儿快马回去报信,自己跟着船,一路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半月有余方到了京城。

贾母早早的派人接了黛玉进来,祖孙二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场,姐妹们也都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凤姐拉着黛玉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缺什么要什么只管找我,定不叫妹妹委屈了去。”

黛玉心道你们两口子拿了我家的银子,自是心虚一些,总要说点好听的。于是面上也不露出来,只答应着。

贾母叫人送黛玉回房去休息,便叫贾琏进来问林如海后事料理的如何。

贾琏也知道贾母的意思,回完了丧葬之后便说:“林姑父一介书生,只知道玩乐,并不懂经营,家道却也败落了,田产等都给下人做了遣散之资,房产因常年失于修缮,也破旧了很多,只买了十五万两银子,因路上又花费了些,如今只剩下十二万两了。”

贾母早在黛玉初来的时候见林如海只叫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跟来,便猜到了林家的败落,对贾琏的话虽然怀疑,但想想也是事实,于是便说:“我知道你们当家人的难处,十二万两你交上来十万两给你妹妹做嫁妆,不动,两万两算你妹妹日常的用度吧。”

贾琏答应了,交上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放到鸳鸯的手里,自下去回王夫人的话。

王夫人也免不了盘问了,贾琏便拿出六十万两银子给了王夫人,自说了跟贾母说的那些话,王夫人见有六十万两银子的进帐,虽然少点,但也足够用几年的了,于是不再难为贾琏,叫他回房见他媳妇去吧。

贾琏自回了房里,凤姐亲自在门口迎接了,笑着说:“过舅老爷万福,过舅老爷一路辛苦了。”

平儿打了帘子,夫妻二人进屋去。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贾琏下午也不出门,在家里关了门跟凤姐平儿厮混,一时高兴,贾琏从怀里拿出了十万两银票说:“瞧瞧。”

凤姐接过看了,问:“你哪里来的这些银子?”

贾琏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

“这么说,这钱是林妹妹的了?”

“以后,就是你我的了,林妹妹住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公中的,并用不到这些钱。”

凤姐便不说话,只叫平儿收好了。

一时用了晚饭,便有人回道东府大爷请二爷有事商量,贾琏便换了衣服出去了,凤姐便叫人出去,跟平儿说:“如今林姑娘一个孤女,父母双亡,已经够可怜的,她平日里为人虽然有些小性儿,但总归是宝玉不尊重惹得,人家并没失了礼,太太怎么这样算计人家。”

平儿不敢答话,只默默地站着。

“这十万两银子收好了别动,以后自找机会还给林丫头,太太每日里吃斋念佛,这也是咱们家做的好事,哼!”凤姐自冷笑了一声,歪倒在床上,慢慢的睡去。

[第一卷 相知:【022】凤藻尚书]

且说康熙龙御归天,雍正继位,这年胤禛已经四十五岁。

虽然没有明确的诏书,但是雍正心里很清楚,在康熙选定自己做继承人的时候,早就把自己的继承人也选好了,那就是弘历,所以,雍正继位后第一道圣旨就封弘历为宝亲王,另建亲王府第,择日跟康熙早就指下的富察氏完婚。

这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黛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禁又想起了那年在雍亲王府里跟康熙几人联句的情景,不禁长叹了一声。

“妹妹这是怎么了?”

宝亲王弘历从外面进来,站在黛玉身后。

黛玉转身,见弘历一身亲王服饰,更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因微微一笑说:“多日不见,王爷真是大变了个样。”

弘历上前刮了一下黛玉的俏鼻子说:“这张嘴,真真比刀子还利。”又见黛玉不仅身量长高了一些,模样也长开了,不知何时,已经从一个女娃娃儿变成了一个娇美的少女,这年黛玉是十二岁。

“哥哥亲来,可是有事?”

“皇额娘叫接你过去住两日,叫雪雁收拾收拾,这就走吧。”

“去宫里?”

“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怕招写闲言碎语来。”

“现在虽然没有了皇玛法,但是皇阿玛和皇额娘还是像原来那样疼你啊。”

“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事情。”黛玉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妹妹…”弘历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甜甜的声音打断了。

“林丫头,多谢你送给我的礼物!”宝钗说着,一脚迈进来,身后跟着丫头莺儿,并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青花瓷的美人瓶,瓶里插着一支红梅,正开得热闹。

宝钗见弘历在屋,似乎早有心里准备,上前请安,说道:“小女宝钗参见宝亲王,宝亲王吉祥。”

弘历见宝钗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梳着乌油油的牡丹髻斜插一直赤金簪子,另有一支粉色宫花,别无其他的头饰,平日里那把明晃晃的金锁也放在了衣襟的里面。心里想着,你倒是也变得乖了,于是微微一笑说:“这不是皇商薛家的姑娘吗?如今也是这样的花容月貌了。”

宝钗听到弘历赞自己美貌,不禁暗喜,嘴上却说:“宝钗不知宝亲王再此,多有冒犯,请王爷恕罪。”

“哦,没什么,你这是来看林妹妹的?”弘历一转身,看见黛玉一脸的不屑,便从心里一笑。

“是,”宝钗便笑对黛玉说:“今儿因哥哥在外边得了好梅花,不敢独享,特特的给妹妹从来一支,给妹妹解解闷。”

“多谢宝姐姐了,只是我这就要出去了,怕是没有时间赏花了。”黛玉本不想进宫,只是心中厌烦薛蟠为人,便赌气说。

弘历见黛玉答应了,便叫雪雁道:“还不快去收拾姑娘的东西?只捡一些姑娘贴身的东西吧,不用太繁琐,好歹皇额娘都准备好了的。”

雪雁答应一声便自去了,也不给宝钗上茶。

宝钗听了忙说:“原来是皇后娘娘接妹妹,妹妹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黛玉笑笑并不多说,宝钗见了自告辞出去。

黛玉只带了雪雁和紫鹃进宫,留了王嬷嬷,林嬷嬷(林啸雪在贾家的身份)和四个丫头看屋子。

皇后那拉氏见了黛玉,自是搂着掉了些眼泪,便被贵妃钮钴禄氏劝住了,这钮钴禄氏是弘历的生母,因平日里贤淑聪慧,教子有方,雍正登基后便封为贵妃。

黛玉自拿出姑苏的土仪特产等物奉上,说:“母亲不要嫌弃,这只是些小玩意,不过是孩儿的心意。”

皇后看时,却是一些竹筒的小杯子,整个竹根抠的笔筒之类的小玩意,便说:“这些小玩意儿,看着就开心,宫里进上的都是贵东西,只少了这些土产的古朴。我只爱这些。”

钮钴禄氏看着也喜欢,黛玉便说另有一份送到贵妃娘娘那里了。

钮钴禄氏便道:“看这丫头是个有心的孩子,怎么叫皇后母亲,叫本宫却是贵妃娘娘?莫不是嫌弃本宫俗气,懒得跟本宫亲近?”

黛玉便不知如何回答,只看着那拉氏。

那拉氏便笑着说:“这样,不如叫姨娘吧,妹妹跟我姐妹情深,我的女儿,自当叫妹妹姨娘。”

钮钴禄氏便忙摘下自己脖子上的一串玛瑙珠串说:“好孩子,别嫌弃,好歹是姨娘带了十几年的。”说着递到黛玉的手中。

黛玉跪拜了说:“谢姨娘怜惜。”

弘历在一边看了不禁喜上眉梢。

晚饭自是雍正过来一起用的,雍正以俭持家,即位后因国库空虚,后宫更不敢奢华糜费,所以一应菜色总以清淡为主,黛玉用着倒也舒心。

饭后,雍正说在皇后宫里歇息,众人便都退下,那拉氏知道雍正每晚都要忙到深夜,自带着宫女去准备宵夜。雍正又留黛玉说话,问了她在贾府住的可还舒心,黛玉说很好,外祖母很疼爱。雍正又问一应份例,内务府可还按时送去,黛玉也说按时送去。黛玉又问康熙老爷子病着的时候是怎样的,又伤心了一阵子,聊着聊着,雍正便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黛玉便问何事这样愁闷,雍正便说如今国库空虚,年关将至,军队的饷银仍没有着落,现在虽然没有战事,但是军队向来是国家安全的保证,怎么能大意呢。

黛玉便问需要多少银子,雍正说大概要两百万两白银。

黛玉便不说话,端了茶给雍正劝他不要烦心,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雍正也笑笑说:你小小的人儿,竟知道这样的话,可见你父亲没白疼你。说完叫黛玉下去休息吧。

黛玉行了礼,便退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雍正便又叫来雪雁问话。

“姑娘说在贾府里事事顺心是不想给万岁爷添堵,那起奴才们,见小姐如今无依无靠的投奔了来,贾家二爷又说林家败落了,穷的叮当响,他们谁还给小姐一个好脸色看?就连宝玉也蹬鼻子上脸起来了,那天来了姑娘屋里,竟然说姑娘针线好,叫给他绣个荷包呢,说不得拿姑娘当起了使唤的丫头。”

雍正铁青着脸道:“此话当真?”

“万岁爷,雪雁说话直,不会跟姑娘似的拐弯抹角,您别生气。”

“哎!你下去吧。”

那拉氏从后面的屏风转出来,轻轻的锤着雍正的肩膀说:“别生气了,如果这样容易生气,你那身体可要垮了,多少大事指着你呢。”

雍正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外边。

“还有一个事,不得不告诉你。”

“说吧,这些日子的大事还少吗?不少你这一件。”

“雪雁丫头说,贾家这次帮忙料理林如海的后事,中间吞没了林如海家里的老宅子连并里面的家具古董卖的八十万两银子呢。”

“有这事?”

那拉氏点点头。

“林丫头知道吗?”

“林丫头冰雪聪明,怎么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让他们吞的,不然怎样呢?”

雍正叹了口气,说:“真是难为她了。”

“你看你继位也有些日子了,内务府上问明年的选秀定在几月呢。”

“退后一年吧。”

“那后宫也太冷清了些。”

“把那些格格们都晋封了吧。”雍正说着灵光一闪,“元春最近怎么样?”

“倒也守本分。”

“传我的旨意,封她一个凤藻宫尚书,加贤德妃封号。”

“是。”那拉氏岁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破格的封一个格格,但是想着雍正自由他的道理,所以并不多话。

“再放出风去,过段时间日子闲了,可准许各位妃子娘家的人按时来探视,如果谁家有单独的院落容妃子们起坐的,请旨后妃子也可回家探视,只说这是朕的一番以孝治天下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