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几人玩了一天,傍晚才回,因玩的尽兴,个人的脸上犹带了笑容,姐妹几个拉着手到了贾母的房里,先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行礼,王夫人看了黛玉一眼,便慢慢的问:“大姑娘今儿可玩的高兴?见了皇后娘娘可得了什么稀罕的玩物?”

黛玉见王夫人脸色不对,忙止了笑,敛襟一拜,答道:“谢二舅母关心,只是皇后娘娘今儿斋戒,并没有见我们姐妹。”

“哦?那你们去了哪里玩了这整整一日?倒也自在。”

“我们去了十三爷怡亲王的府里,福晋跟我们几人打牌闲话所以到此时方回。”

探春见黛玉这样回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雪雁却不怕王夫人,见黛玉说完了,便上前说:“太太见谅,姑娘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肩膀疼,这会儿怕是受不了了,奴婢正要扶姑娘回房去歇息呢,如果没事了,请太太放姑娘回房去。”

王夫人本就一肚子气,问了黛玉,回答的又滴水不漏,见雪雁这样早就忍不住了,于是气愤的说:“这里也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儿吗?”

雪雁听了,冷笑一声说:“太太是个明白人,我不过看在姑娘的份上叫你一声太太,我是奴才,可我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奴才,宝亲王面前,也没受过这样呵斥,太太是什么人,竟不知道这规矩?”

说完也不看王夫人一眼,给贾母道了声恕罪,便搀着黛玉回房去了。

[第一卷 相知:【029】蓝田玉佩]

且不说黛玉自回了房里,雪雁给她按摩着脖颈和后背,只说迎春三姐妹陪着老太太用了晚饭,回到自己房里,都悄悄的,不敢再玩笑。

王夫人自是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房里用了几口晚饭,见贾环过来请安,便拿出一本《金刚咒》来叫他抄写,一会儿宝玉从外边吃了酒回来,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你还只是揉搓,一会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说着,便叫人拿个枕头来。宝玉听说便下来,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来替他拍着。

宝玉便和彩霞说笑,只见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睛只向贾环处看。

宝玉便拉他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一面说,一面拉他的手。

彩霞夺手不肯,便说:“再闹,我就嚷了。”

二人正在拉扯,不妨宝玉失手,打翻了抗桌上的蜡烛,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里众人都唬了一跳,连忙将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将里外间屋的灯拿了三四盏看时,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

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贾环。

因王夫人白日里生了气,没地方发作,晚上又被雪雁抢白了一顿,正在恼火,便又叫过赵姨娘来骂道:“养出这样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

探春在边上听了这话,知道王夫人在怨恨自己姐妹三人白日里跟着黛玉出去,便不敢多说,少不得自己暗暗的掉了眼泪,惜春虽小,却极明白,只用手攥了探春的手不说话。

只见宝玉左边脸上烫了一溜燎泡出来,幸而眼睛竟没动。王夫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怕明日贾母问怎么回答,急的又把赵姨娘数落一顿。然后又安慰了宝玉一回,又命取败毒消肿药来敷上。

宝玉道:“有些疼,还不妨事。明儿老太太问,就说是我自己烫的罢了。”

凤姐笑道:“便说是自己烫的。也要骂人为什么不小心看着。叫你烫了!横竖有一场气生的,到明儿凭你怎么说去罢。”

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宝玉回房去后,袭人等见了,都慌的了不得。

第二日晴雯来找黛玉说话,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佩说:“林姑娘,昨儿是你的寿辰,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这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不在了好些年了,如今多亏了姑娘疼我,平日里照顾我,我竟不能报答,这个虽不配给姑娘做礼物,不过是我的一片心罢了,这一刻里,我浑身上下,一针一线都是这府里的,只这块玉是我带来的了。”

黛玉忙接过来看时,却是一块上好的蓝田美玉,晶莹剔透,雕刻着和合二仙,人物线条流畅,表情生动鲜明,却是一块玉中珍品。便说:“这是块上好的玉呢,如今进上的东西也怕比不上它,你不该随便给人,何况是你母亲的东西。”

“哎!不瞒姑娘说,当年我娘带着我逃难来京的时候,宁可饿死,也没卖这块玉,说是拿着它能找到爹爹,如今快十年了,上哪里去找爹爹呢?可见是没用的了,不如给了姑娘,留个念想。”

黛玉因另有心事,便收好了玉佩,叫黄鹂顿了银耳莲子粥来给晴雯喝。

因昨日王夫人的刁难,昨儿晚上黛玉睡了后雪雁便去找了宝亲王弘历,把事情说了一遍。今儿弘历因怕黛玉伤心,便回了雍正爷,换了出门的衣服,只带了侍卫卫若兰和原康熙跟前的侍卫冯紫英二人到了贾府,跟贾政几人寒暄毕,便说万岁爷有赏赐给林姑娘补做生日,也不用人通报,竟自往贾母院子后面黛玉的小院里来。

弘历进门的时候,恰巧晴雯正站在黛玉跟前看黛玉绣着那件女儿红的绣品,黛玉绣的专心,晴雯也看的仔细,二人都没有觉察有人进来,弘历因没见过晴雯,便仔细的看了一眼,只觉得晴雯的眉目之间有种熟悉的感觉牵动着自己的心,越看越熟悉,便直盯着晴雯看。

晴雯感到有人盯着自己,便抬起头来,正对上弘历呆呆的目光,只因见惯了宝玉的模样,晴雯便把弘历归到宝玉一类的人里,于是怒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盯着人看?懂不懂规矩?”

黛玉听了晴雯的说话声,便抬起头来,看到弘历错愕的目光,便噗嗤笑了:“晴雯,这可是大名顶顶的宝亲王呢,你倒是个胆子大的。”

晴雯听了,便朝着弘历福了一下,不情愿的说:“奴婢参见宝亲王。”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你等等。”弘历见她要出去,便赶忙拦住。

晴雯便歪了头站住说:“有事吗?”

“好丫头,我原来怎么没见过你?你这伶牙俐齿可以跟黛儿媲美了。”

“我不是这房里的丫头,宝亲王自然是没见过的。”晴雯眨着纯洁的眼睛说。

黛玉在一边看着两人,第一次见晴雯的感觉有一次涌上心头,灵机一动,便对弘历说:“哥哥来了,是为了为难一个丫头吗?”

弘历笑笑,摇摇头走向黛玉,晴雯见弘历不再缠着自己,便自出了屋子,找黄鹂去端茶。

“她是谁?我怎么觉得这样熟悉?”

“我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也觉得是哪里见过,后来想起了你,便总觉得你们两个有一个地方非常的像。”

“哦?”弘历奇怪的问,“哪里像?”

“具体不好说,相貌上不是很像,只有鼻子有点相似,最相似的是你们俩身上都有一种清傲的气息。”

“真的?”

“真的,很奇怪,这府里的丫头,竟然有这样的气质,你看看这个可认得?”黛玉说着,转身拿出了晴雯刚刚给的那块玉佩。

弘历看了一眼,猛然攥住,小声说:“这是皇阿玛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真的?”黛玉也感到事情很严重,忙到门口关了门。

“你看,这里有一个字。”弘历拿着玉佩,指着底上的一个小字说。

“禛”黛玉轻轻的念道。

弘历不说话,只看着黛玉,黛玉也知道,这个字是雍正爷的名讳,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敬,把这个字随便的刻在一块玉佩上。

“你哪里来的?这块玉佩看上去也有些年岁了,这应该是皇阿玛登基前的东西。”

“这是晴雯给我的。”

“晴雯是谁?”

“就是刚才的那个丫头。”

“怪不得。”弘历似乎明白了什么。

“什么怪不得?难道?…”黛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说。

“这事可大了。”弘历有些为难,“是跟皇阿玛说呢,还是不说?”

黛玉也沉思良久,说:“找十三叔问问。”

弘历一拍脑门说:“对啊。”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黛玉看他急得不得了,便喊了一下。

弘历转身又到了黛玉跟前说:“我今儿来是听说昨晚她们又难为你了?”

“没有,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

“皇阿玛赏的东西在老太太跟前登记呢,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弘历说着转身欲走,复又转回来说:“你刚才说见到那丫头的时候想起了我,你说说,你想我什么了?”

黛玉听了便绯红了脸,笑着说:“何曾想你来,还不快走,只在这里讨人厌。”

弘历听了也不反驳,只笑笑说:“这就走。”

黄鹂端了茶进来,见弘历要走,便说:“王爷喝杯茶再走啊。”

“不了,好好照顾你们姑娘吧。”弘历说着便快步出了贾府,直奔怡亲王府而去。

[第一卷 相知:【030】兄弟情深]

却说雍正爷微服到了怡亲王府里,正在后花园的水榭里跟十三爷谈论着如何夺年羹尧的兵权的问题,商量了一个上午,尚且没有什么结果,因感到饿了,便说:“十三,你府上可有什么好吃的?”

“我府上的东西,皇兄都是知道的,想吃什么只叫福晋去准备就是了。”

雍正听了便闷闷的,说:“只觉得饿,并不知道想吃什么,随便准备点吧。”说着,便携了怡亲王的手走出了水榭,站在护栏内,看着水边的柳树冒了新绿的嫩芽。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今年春暖,应该是个好年头啊。”

“皇兄一心想着百姓,也该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我不抓紧不行啊,马上就快五十的人了,还能有多少时间啊,你看看这一大摊子事儿,哎!”雍正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弘历也大了,一些事情要多交给他一些。”

“哎,弘历大婚的日子也该订了,怎么内务府还没报上来?”

“内务府是选了几个好日子呢,只是弘历不叫报上去。”

“为什么?”雍正奇怪的回头看着怡亲王。

“为什么?你的儿子你不知道啊?他虽然跟英琦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是,他心里更有别人啊,你不知道吗?”

“知道。”雍正无奈的说。

“当年孝庄老祖宗说得不错,咱们爱新觉罗家族,每一代总要出一个情种,可这个情种啊,偏偏又是皇帝。”

听着这话,雍正不禁想起了兰儿,于是沉默了,不再搭话。

怡亲王也想着黛玉,不知她生日过得开心不开心,自己只以福晋的名义送去了几样珍玩,也不方便大张旗鼓的去看她,也从心里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雍正先开口道:“十三,你是不是也惦记着那丫头?”

怡亲王一愣,只怔怔的看着雍正。

“呵呵,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个什么怪物。”雍正爷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笑。

“皇兄,你怎么总是吓人一跳?我好像没对你说过我惦记着林丫头。”

“皇阿玛当年夸你是一代侠王,说你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其实啊,还有一个意思没明说,就是你不会撒谎,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雍正淡淡一笑,全然不顾怡亲王翘起来的小胡子。

没办法,心事被揭穿,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于是干脆摊牌:“你不会认为我会跟你儿子挣吧?”

“你不会,我知道,你爱她如女。”

“是啊,洋教父不是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吗?”怡亲王无奈的说。

“那你为什么不认她做干女儿?”

“她不是你的干女儿吗?我不跟你儿子抢,难道还要跟你抢?”

“那只是咱们几个人知道的,当年皇阿玛不叫声张,是一片爱护之意,怕把这丫头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形势也很特殊,年羹尧等人拥兵自重,万一反了,皇子格格们都有危险,还是别声张的好,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比较安全的,不过是偶尔受点闲气,幸好还有几个人在她身边回护,等过些日子,贾家的省亲别墅修好了,就好办了。”

“我说呢,你一向节俭,怎么会允许他们修什么省亲别墅呢。原来是给林丫头找个安静的地方。”

“还有别的意思,年羹尧也多年没见他妹妹了,可能这次也会回京,等着看吧。”雍正只看着远处的绿柳。

怡亲王却看见弘历远远的走来,在水边停了,于是打手势叫他过来。

弘历便独自一人沿着竹桥一步步走来。

“儿子参见皇阿玛。”弘历先给雍正行礼。

“起来吧。”雍正并不回身。

“侄儿请十三叔安。”弘历又给怡亲王行礼。

“起来吧,林丫头可好?”

“回十三叔的话,林妹妹挺好的。”弘历说完,只拿眼睛看着怡亲王使眼色。怡亲王会意,便点点头,两人往一水榭的另一边走去。雍正也不在意,只顾自己看着远方,想自己的心事。

弘历拉着怡亲王到了水榭的另一边,拿出了玉佩,小声的问:“十三叔,你认识这个吗?”

怡亲王一看,赶忙攥到手心里,小声问:“哪里来的?”

“贾府的一个丫头给林妹妹的。”

“丫头的名字叫什么?”

“叫晴雯。”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除了林妹妹和我,再就是十三叔你了。”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知道吗?”

弘历看着怡亲王严肃的眼神,点点头。

于是弘历自走了,怡亲王便又到雍正这边来。

“弘历跟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这小子见你不开心,悄悄的问我你想吃什么呢。”

“一天到晚就你们两个敢在我面前闹鬼,当我不知道呢,是不是林丫头那儿有事?”

“没您不圣明的,昨儿弘历带了林丫头到野外散心,回来被贾家的二太太责备呢。”

“这些汉家的规矩真是恼人。”雍正冷哼了一声,说到汉家的规矩,便又想起了兰儿,于是不在说话。只沉默着。

怡亲王是知道雍正爷这件事的唯一的人,所以此时并不打扰他,只说去厨房看看,一会儿来请您用饭,便离开了。

离了水榭,怡亲王便叫来身边的暗卫,吩咐了几句话,暗卫自消失了。

却说晚饭后黛玉正在绣架上绣着那件女儿红的绣品,只是这件绣品绣的不是金丝凤凰,而是五彩祥云环绕的团龙图样,因忌讳别人闲言碎语,黛玉总是在晚上独自关了房门绣,白日里只说身上不好,便在床上补觉。胤祥在黛玉的窗外贴着窗纱看见黛玉埋头刺绣的样子,便有些心疼,于是下来,敲了敲门,雪雁听出了暗号,便过来开了门,叫怡亲王进来。

黛玉见怡亲王来了,上前施礼叫了声:“十三叔,这么晚了,有急事吗?”

“黛儿,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忙的什么啊?”怡亲王不答反问。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罢了。”

“没见过你这样打发时间的。”说着便走到绣架边,看见上面的五彩祥云环绕的团龙图案,又见是大红丝绸,便知道肯定是给弘历绣的,也不说破,只笑笑说:“便宜了这个小子。”

黛玉亲自捧了百花蜂蜜来给怡亲王说:“夜深了,不敢给十三叔喝茶,喝杯蜂蜜水吧。”

“好丫头,真知道疼人。”

“十三叔就知道笑话黛儿。”

“前儿你生日,福晋打发人送来的东西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