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了,便笑道:“这个李卫,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说着,便叫车往前走吧。

谁知李卫是个粗人,他身边却有个细心的家人,那人见这边有辆大马车,停在路口不走,里面的一个丫头又不时的掀起帘子朝这边看,便在李卫边上耳语了几句,李卫便带着人站在十字路口中间,等黛玉的马车靠近了,便上前去抱了拳问道:“在下请车里贵人的金安。”

雪雁听了,便知道被人瞧见了自己,于是从车里跳出来,笑道:“狗儿,不认得我了吗?”

李卫一见是皇上当年从胡宫山那里硬要来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的如花似玉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雪丫头,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嘛,见了我,还叫小名儿。”

雪雁笑道:“我家主子在呢,你少在这里咋呼。”

李卫听了忙问:“可是皇上前几天刚封的固伦文慧黛泽公主?”

雪雁笑道:“还有谁来?还不跪下。”

李卫刚要下跪,只听车里黛玉轻笑一声说:“雪雁别淘气,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李大人就免礼吧,以后有机会见了,再说吧。”

李卫忙应了一声,只打了个千儿,说了声:“公主恕罪。”

黛玉便笑道:“早就耳闻你的大名,今儿算是见识了,不愧是皇上的一名干才,雪雁,咱们走吧,别耽误了李大人的公事。”

李卫听了便朝着雪雁做了个鬼脸,雪雁蹬了李卫一眼便回身上车。

李卫带着家人恭恭敬敬的看着黛玉的车走远了,方跟家人都上了马,直奔宫里来。

乾清宫里,雍正皇帝正在发着脾气呢。圣旨发下,着大理寺正卿、刑部满汉尚书、都察院御史组成班底,三法司合议会审考题泄露的案子。皇上发话说,一定要“从重谳狱,不得姑息”。放了这么多人去一同审案,雍正还是不放心,就又钦点了李卫和图里琛两人也来参加会审。李卫可不敢接这差事,但是其他的那些官吏们说,李卫要是不来,他们就谁也不敢领旨。皇上知道,如今的朝廷中官吏们朋比结党,层层纠缠,谁和谁也难以分开。没准还真得有李卫这样的二百五,才能镇一镇官场里的邪气。李绂担任主考,重新出题,重新考试。而且皇上下了决心,这次恩科考试一定要考好,还一定不能再出事。李绂接到圣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北京面圣领旨。雍正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就传见了他。雍正说;“朕这次就任命了你这一个主考,是成、是败,是贪赃枉法还是公正取士,全看你的了。该怎么办,你就给朕怎么办。要是把差使办砸了,朕就用不着和你多说了。”

一时又见李卫递了牌子,便叫李绂先下去了,叫李卫进来。

一时李卫进来,给雍正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雍正叫起来,李卫便陪了个笑脸说:“万岁爷,奴才瞧你的脸色憔悴,想来这几天也没吃好睡好,这江山是大清朝的,您的身子骨却是自己个儿的,还请万岁爷多想开了些,少生气,多吃饭才好。”

李卫叫花子出身,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却是雍正的心腹,虽然说话文理不通,却叫雍正听了心里顺畅了不少。

一时主子奴才二人说完了公事,李卫笑道:“万岁爷,今儿奴才进京,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贵人。”

雍正便问:“谁?”

李卫笑道:“万岁爷天天骂奴才不读书,奴才今儿遇到了咱们大清朝的第一才女,听说刘墨林这家伙也拜倒在她的手下。”

雍正听了,便知道是黛玉,于是笑道:“你小子最好别跟朕的这位公主搭话,小心叫公主笑掉大牙。”

李卫陪笑道:“奴才什么人,自是不敢扰了公主,只是那雪雁丫头,见了奴才还狗儿狗儿的叫,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奴才留。”

雍正听了笑道:“你们两个人的帐,朕从一开始就没算清楚过,这事儿朕不管,雪雁就是骂破了你的脑袋,你也别跟朕这里告状,你要是有能耐,去找她主子去理论,朕早就把雪雁给了公主了。”

李卫听了笑着答应了,见雍正的脸上有了笑容,方告辞出来。

[第二卷 相许:【065】王氏受训]

这里黛玉刚从外边回来,进了潇湘馆的门,便听见里面蓝鸢怒气冲冲的说:“这里是公主的住所,你们也配坐在这里?”

黛玉听了,看了雪雁一眼,雪雁明白,便大声喊道:“固伦慧文黛泽公主到!”

家里留守的朱雀,青鸾,蓝鸢三人便忙迎了出来,见黛玉已然进了院子,便都齐齐的跪下,口中说着:“参见公主。”

黛玉摆摆手,叫她们起来,问道:“刚刚你们在家里嚷嚷什么?”

蓝鸢便上前说道:“公主,这里的太太带着袭人来,寻着晴雯姐姐问罪来了。”

黛玉听了,笑道:“是吗?如今我不问他们的罪也罢了,怎么还到我这里问罪来了?”说着便进了屋子。

因见王夫人坐在上座上,旁边站着袭人,还有凤姐儿平儿赵姨娘周姨娘等人,于是笑道:“今儿倒是齐全,怎么,我也没下帖子去请,都巴巴的到我这里给本公主请安来了?”一句话,屋里除了王夫人之外,包括袭人在内,全都齐刷刷的跪下。

王夫人见黛玉一身青布衣裙,更显得明丽清秀,于是笑道:“大姑娘倒是自在,出去逛逛可见到什么新鲜事了?”

黛玉听了瞧了雪雁一眼,幽幽地说:“如今真是跑出了一个天外之人,雪雁,宫里的规矩,见到固伦公主不行礼的,怎么处置?”

雪雁本也是个机灵的人,见黛玉问话,忙跪在地上说:“回公主话,按照宫规,至少二十板子。”

王夫人本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因知道袭人被晴雯打了,心中有气,便先寻着凤姐儿教训了几句,便带着众人往潇湘馆来寻晴雯的不是,因想着晴雯是自家的奴才,黛玉也不能越过礼去,因又见黛玉一身百姓家的打扮,心中便有了些许张狂,此时眼见着雪雁大礼参拜,又说出了宫里规矩,心中也慌了,忙向前两步,慌慌的跪下,嘴里说着:“参见公主。”

黛玉见了,也不搭话,更不叫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凤姐儿跟前,伸手拉起了凤姐儿,然后又拉起了赵姨娘,回头叫雪雁把王夫人坐过的椅子搬出去,朱雀和青鸾又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原来的地方,蓝鸢拿了一个猩猩毡的垫子给黛玉垫了,黛玉方才坐下,冷笑了一声问道:“我听说太太今儿是为了问罪而来,不知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太?”

王夫人忙回道:“公主并不曾得罪了我,只为晴雯那丫头,竟敢不从我的吩咐,还敢伸手打了袭人,特来把她带走,按家法处置。”

黛玉听了哼了一声说道:“晴雯如今已经不是贵府上的粗使丫头,前儿我刚认她做了我的干姐姐,况且老太太做主,我也已经替她赎了身,太太若是不信,可拿来晴雯姐姐的卖身契给瞧瞧。”

凤姐儿原是已经回过晴雯的事情了,偏王夫人没放在心上,今儿黛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无疑是等于打了她的嘴。

只听黛玉接着说:“你说晴雯姐姐打了袭人,我却不知道,因为何事打了她?”

王夫人正要回话,黛玉却拦住了,说道:“你叫她自己说,难道袭人姑娘没带了嘴来?”

袭人见问,忙回道:“公主明鉴,并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之间不过是几句玩话罢了。”

黛玉听了,不禁怒上心头,喝道:“这就该掌嘴。你当我是个糊涂人?再不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你竟敢分派我身边的人给你做针线,凭你也配!”

袭人听了,吓得忙低下头,低声说:“并不是奴婢的活,不过是宝二爷的衣裳罢了,原来晴雯在那边的时候,也是常做的。”

晴雯听了,怒不可遏,正想开口骂袭人,黛玉拉了晴雯一把,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不必生气,跟这些奴才们生气,没得糟蹋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于是又对雪雁说:“这事儿你也听明白了,你到大门上,叫两个侍卫来,把这个目无主上的东西带出去,交到十三爷府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不用叫皇上知道了,这会儿皇上的心里正烦着呢,我也乏了,你们都出去吧。”又叫朱雀等人弄洗澡水来。

王夫人听见黛玉软软的几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的要把袭人绑了送到内务府去处置,于是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道:“公主恕罪,看在她还是个毛丫头的份上,就饶了她吧。”

黛玉听了不由得笑道:“太太当家,素日里何等的威严,今儿怎么竟为了一个丫头这样低三下四的?”

王夫人听了,也不敢辩解,边上凤姐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也跪下给黛玉求道:“袭人不懂事,等会儿离了这里便叫人打一顿给公主出气”等话。

又有赵姨娘周姨娘跟着跪下求情,黛玉方说:“罢了,我今儿也乏透了,你们都下去吧,只给我记住一件事儿,晴雯如今就是我的姐姐,任凭是谁,都不得委屈了她,否则就别怪我不看往日的情面。”

一时众人都走了,晴雯便叫门外伺候的婆子抬水来洗地。黛玉自进了内间沐浴去了。

晚饭后,因黛玉闷闷的,雪雁便拉着几个姐妹给黛玉说笑话,因轮到了雪雁,雪雁便笑道:“姑娘,我现说个实实在在的大笑话给你听,你若是听着好了,便把那日十三爷给你的那把青虹剑赏给我。”

黛玉笑道:“你这蹄子,还不快讲了,只管在这里讨东西,若是我听着不好呢?你又陪我什么好东西?”

雪雁笑道:“若是不能引姑娘发笑,自是愿打愿罚。”

黛玉笑道:“就是这样,你快讲吧。”

于是雪雁说:“姑娘,今儿咱们大街上碰到的那个李卫,当年是皇上龙潜时收来的一个小乞丐,他的小名叫狗儿,还有一个小同伴叫坎儿。有一回他两个发坏,差点把八爷门前的照壁都卖了…”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忙问道:“他竟有那个胆子,你快说说。”

雪雁便说:“他们俩刚到四爷府不久,还没有起大名。大家还都还叫他们狗儿、坎儿的时候。有一天,四爷叫他们俩去八爷府里去办事。走到路口,看见一家正在盖房子。他们瞧着那家掌柜的心太黑,怎么不让干活的人吃饱呢?于是哥儿俩一商量就想给这家使点坏。狗儿走上前去问那掌柜的,要不要砖,便宜。还说他们俩是八爷府里的书僮,八爷嫌外边门口的照壁太窄了,想换一面大的。这面嘛,就只好拆掉卖了。那掌柜的一算计,八爷府上的东西能有差的吗?哪一块砖拆下来都比外面卖的强。可他仔细一想,又有点不大放心。就问:‘能让我先去量量吗?’狗儿满口答应,就把他领过来了。快到门口时才对他说:‘你先在这儿等着,别让八爷瞧见办你一个私闯府的罪名。’那人也果然听话,就远远地站着等。狗儿看看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也就正好给他们了机会。便对守门的说,他们俩是三爷府上的。三爷说,他看上了八爷府门前的照壁,想照样也修一座,让人来丈量一下尺寸。守门人想:这算什么大事,用不着再进府请示,就答应了。那个掌柜的量完,又问问价钱,还真合算,就买下来了。狗儿这小子还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的定钱,说好了明日就来拆。哪知到了第二天那掌柜的领着人来拆照壁时,却差点挨了打…”

众人听完,都大笑,黛玉也笑道:“这个李卫,果然是个鬼不缠。”

雪雁听了笑道:“姑娘这话不错,狗儿那时的外号就是叫鬼不缠。如今姑娘也笑了,还不把那把青虹剑赏给奴婢呢。”

黛玉便笑道:“想必你是早就打那把剑的主意了,好不容易今儿遇到了李卫,才巴巴的弄了这个笑话来算计我的东西。”于是叫紫鹃去把那青虹剑拿来给雪雁,雪雁忙道谢不止。

一时大家见天色晚了,便各自服侍黛玉和晴雯睡下。

却说到了明日一早,雪雁便接到外边林啸雨传来的消息,说伯伦酒楼原是九爷允禟的家生奴才用别人的名字开的,里面的股东里还有薛家一股。黛玉听了,便知道薛家又有事情忙了,于是叫丫头们每日关好了院门,只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屋子里看书写字。

[第二卷 相许:【066】宝钗求情]

雍正王朝的情报工作,是历代封建王朝中最为严密的,李卫和图里琛也真是干才,伯伦酒楼事件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便已经查的水落石出。三法司已经拟出了对罪犯的处置方略,只是觉得牵涉的人太多,其中又有皇家秘闻,怕引起朝野震动,所以没敢公布。他们把案子的细节写成密折,用黄匣子封好,呈进了养心殿。请雍正皇帝亲自裁决后,再颁发明诏。

这日雍正宣召了两人觐见,因公公说皇上在养心殿呢,李卫和图里琛便到养心殿,先见着了副总管太监邢年。一打听,原来皇上正在用膳,二人连忙在廊沿下站住了。邢年笑着说:“二位,皇上已经发了话,你们俩都是侍卫,是自己人。不要讲那么多的礼数,该进就进去吧。皇上一边进膳一边和你们说事。”

二人走进养心殿,叩头参见之后,就站在一边瞧着皇上用膳。李卫是跟皇上多年的老仆人了,他一看就喊上了:“哟,皇上就吃这个呀!咳,奴才是跟了皇上多年的人,当年就常常见到皇上每天只知拼命地做事,不但从来都不肯吃酒,而且膳也进得很清淡,这几年,奴才离开了皇上身边,没见到皇上用膳。可奴才却知道,那些个外官们,哪一个不是天天山珍海味的呀。他们中的哪一个,也比皇上吃得好啊!皇上别怪奴才多嘴,您位居九五至尊,每天又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儿呀,这,这这这,这御膳也大寒伧了些嘛。这也叫四菜一汤?三个都是素的,瞧,这清汤寡水的,哪像皇上用的膳啊。皇上,奴才要说您了,您不能这样勒啃自己。奴才看着…心里头难受…”说着,说着,他竟然流下了眼泪。

雍正一边吃着一边说:“李卫,你不懂啊。朕如今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想吃什么又不能做来?可是,常言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哪!”他推开饭碗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朕现在急于知道的就是你们审案的结果,你们俩谁来说呀?”

李卫便朝图里琛挤挤眼睛,示意图里琛先说,图里琛不得已,只得把一干大臣商议的处理方案给雍正又陈述了一便,雍正听完,冷笑道:“试题,是亲手写就的,也是联亲手置放在金柜里的。一个无名鼠辈的算命先生,如何知道朕的考题?竟敢在酒楼里大肆叫卖,他背后的人是谁?头一个看到这试题的又是谁?是宫女?是太监?还是亲王或者是阿哥呢?”

李卫和图里琛听了,都知道雍正说的正是这个案子的核心,雍正这样说,分明是在训斥二人并没有把案子弄明白,李卫在心里叫着,皇上啊,不是我们不想弄明白,这案子牵连的人太多、太大,我们不但是管不了,问不动,还不能对您明说呀!

李卫心眼多一些,他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个头说:“皇上,奴才们的这点心思难逃圣上明鉴。奴才只是想…光是外边的风言风语,奴才们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怎么能把案子再往宫里引呢?其实据奴才的小见识,把伯伦酒楼的老板翻出来,做这个案子的替罪羊,才是唯一的选择。宫里的事可不能翻腾啊…”

“是啊,是啊,你说得有道理。”雍正抬起头来,注视着窗外,又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说,“宫中的事,别说是你们俩,就是让朕亲自问,恐怕也难以问清。不过也快了,皇族里头,父子兄弟闹家务,也闹得越大、越乱,才越趁了他们的心。可是,朕不上当,绝不上这当!宫中的事,朕不说,别人谁也不敢说。可是,朕偏偏要说。不说出来,好像朕是可欺之君,连这点小事也看不透似的。哼,朕要真的是这样糊涂,也枉为这四十年的雍亲王了。总有一天,朕会叫天下人都明白的。”

图里琛和李卫这才知道,皇上这是在发牢骚哪!他俩那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图里琛叩了个头说:“皇上,既然如此,何不早降诏谕,果断处置?至于宫中的事暖昧不明,不如暂时放开,以后再做处理也就是了。”

雍正听了,点点头,说:“李卫这小子是个睁眼瞎子,图里琛,你拿了笔,朕说你写。”

图里琛听了,忙到一边拿起笔来,雍正说一句,他写一句,一会儿的功夫,膳也进完了,圣旨也写完了,雍正又在怀里拿出自己平日用的宝印盖了。便出了养心殿。

一时旨意下来,薛家自然也跟着吃了挂落,薛蟠被下了大狱,具体什么罪行,还待议,只先把为首的几个人推到了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薛蟠被囚,薛姨妈和宝钗自是吓得失了主心骨,四处托人打听,银子花了无数,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这日母女二人商议了,唯有去求黛玉,方有一线生机,于是宝钗特特的备了几包上等的燕窝提着,到了黛玉的潇湘馆。

黛玉本不欲见她,无奈宝钗在门外痴痴的叫门良久,于是便叫黄鹂去开了院门,请了进来。

宝钗见了黛玉,要行三跪九叩之礼,被黛玉止住了,笑道:“宝姐姐今儿怎么得闲,到了我这里了?”

宝钗便在黛玉跟前站着,掉下了眼泪说:“因哥哥平日里不争气,只知道吃酒玩耍,被那些黑了心的家人哄骗着拿了几两银子跟人家合伙弄了个酒楼,不想昨儿犯了事,酒楼被封了,哥哥也下了监牢,今儿特特的来求公主,到皇上面前求个请,放哥哥一条生路吧。”说着又拿着帕子拭泪。

黛玉听了,也不好说些刻薄话,便劝道:“宝姐姐不必伤心,既是被家人哄骗了,皇上自会叫人查的水落石出,这是朝廷大事,我一个女儿家,是不便过问的。”

宝钗便又跪下哭着求道:“公主开恩,哥哥若能躲过此劫,我们全家上下必定对公主感恩戴德,永生不忘。”

黛玉忙叫雪雁把宝钗拉起来,又劝道:“宝姐姐,如今皇上听说了考题外泄,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凡事有牵连的人,都少不得获了罪,薛大哥哥如今这事,也只能怪他平时好跟那些人来往罢了,皇上也定是知道他不是主谋的,不然这会儿早就跟那些人一样去了菜市口呢。我劝宝姐姐先静静的等几日吧,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开释了呢。”

宝钗听了,知道事实如此,况且跟黛玉之间本没有过深的交情,便无话可说,只得告辞回来。回去后又跟薛姨妈商议计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买通了一个牢狱的头儿,宝钗亲自换了打扮,扮作一个农家女子进了牢里探望薛蟠。

见了薛蟠,问起那合伙开酒店的事情,少不得又听着薛蟠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发了一些没用的唠叨,宝钗听了又是生气又是着急,便掉着眼泪说:“你把那些没用的话都省省吧,如今我跟妈妈在家里像油锅上的蚂蚁一般,你还只管在这里唠叨,你只管说当时怂恿你入股的是谁罢了。”

薛蟠听了,偏说了一个家人的名字,薛宝钗用心记了,又递给薛蟠一个包袱说:“这几件衣服给你换洗的,里面有一百两银子,你留着自己行个方便吧。”

薛蟠听了急得跺脚说:“只一百两,够干什么用的?这些牢头哪个不是大爷,少了银子我在这里连口水都喝不上呢。”

宝钗哭道:“你还只跟我闹,如今家里的银子都像水一样花出去了,可不是为了救你这条命吗?”

薛蟠听了无法,只得叹了一口气到墙角蹲着去了。

宝钗方一步一回头的退了出来,不想正好撞到一个狱卒的身上。

狱卒笑道:“哎吆,这位姑娘,长得好模样。”

宝钗听了,不敢怎样,只得给狱卒欠了欠身说:“对不起,大哥,是我莽撞了。”

狱卒斜着眼睛笑着说:“瞧这姑娘细皮嫩肉的,定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吧?”

宝钗羞愤的红了脸,却不敢顶撞一句。

狱卒便觑着眼上前来,趴在宝钗的身上嗅了嗅说:“这香气,叫人闻着就舒服。”

宝钗忙往后退了一步,慌张的说:“这位大哥,我还有事,失陪了。”说着便往外跑去。狱卒正想去追过去,忽听外边的狱卒喊了声:“怡亲王驾到!”

宝钗忙躲到一个角落里,哪位狱卒也忙正了正衣冠,躬身站好。

须臾,便听着一阵靴子声由远及近,正是怡亲王十三爷带着侍卫们进来了。

宝钗大气不敢喘一下,紧紧的贴着墙根站着,怡亲王什么人,远远的就嗅到一股香气,知道不是牢里的人身上的味道,定是有哪个罪犯家里的人来探监了,只是这里是刑部大牢,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放人进来。

于是进了这道门便站住了,朗声说道:“谁家的姑娘在这里,还不快出来!”

宝钗听了,没有办法,只得慢慢的走到前面来。

怡亲王打眼一瞧,见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生的面似银盆,目如水杏,薄施脂粉,倒是一副好模样,又觉得有些眼熟,便问:“你是谁家的姑娘,到这里来干什么?”

宝钗毕竟是宝钗,见躲不过去,少不得大大方方的回道:“民女薛宝钗,见过怡亲王。”说完便深深的拜下去。

怡亲王一听,恍然大悟,笑道:“这位不就是九哥跟九福晋向皇上举荐过的那个薛姑娘吗?”

宝钗忙回道:“民女原是九爷家的奴才,只是不知道九爷像皇上推荐的事情。”

怡亲王笑了笑说:“看来你是来探望你的哥哥了?只是这刑部大牢,你进来却是不容易的,真是难为了你,本王还有事,今儿就不问你行贿之罪了,下去吧。”

宝钗听了,慌忙道了谢,便匆匆的出了大牢,到了外边,凉风一吹,方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第二卷 相许:【067】探春做寿]

且说到了三月初一这日,本是王夫人的生日,因为薛姨妈家的事情,王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思,不过宝玉和迎春姐妹几个到上房来给王夫人磕了头,宝玉画了一幅画,迎春姐妹每人一件针线聊表心意而已,贾母见王夫人没兴致,也懒得动弹,只装着心里不受用,混过去罢了。李纨和凤姐是躲不过去的,每人也备了几样礼物悄悄的送过去,尤氏本就懒得过来,那日里也没来露面,王夫人心中更加烦闷。幸有元春在下午时分派了小太监送了几样表礼,倒也罢了。

黛玉因是记得的,本想装作不知,但又想到舅舅年过半百,每日里只知道读些死书,也可怜的紧,到了晚上,派了朱雀随便拿了几样自家银楼的首饰给王夫人送了过去,王夫人本是应该来磕头谢恩的,黛玉叫朱雀说公主身上不好,这会儿懒得见人,太太不用去了,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三月初三,乃是探春的生日,因往常也没有人把探春放在心上,所以一大家子仍和往常一样,只有赵姨娘一早的悄悄的来到探春住的秋爽斋送了一件衣服来,探春见了,只说不出话来捧着掉泪。一时见雪雁来了,进门先给探春福了一福说:“恭贺三姑娘芳辰,我们家姑娘有请。”

探春见了,方露出了笑脸,忙上前拉住道:“林姐姐还记着我呢。”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一刻也没忘记过三姑娘啊,那回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不分给姑娘些?这会儿子趁着这好日子,姑娘还不换了新鲜衣裳,快到我们那里去呢,昨儿我们姑娘准备了一天的好席面,单等着给你做寿呢,青鸾她们已经去请二姑娘和四姑娘了,只怕就到了,小心晚了,叫她们罚你酒。”

探春笑道:“既是这样,今儿就是醉死了,也不冤枉了。”说着用手擦干了眼泪,穿上赵姨娘送来的衣裳,又拿出黛玉往日给的累丝攒珠金凤钗带上,只叫侍书跟着,便奔了潇湘馆来。

这里迎春带着丫头司棋,惜春带着丫头入画已经等着呢,见探春来了,都笑道:“寿星来了,快请上面坐,我们好磕头拜寿。”

探春听了,自是欢喜异常,忙笑道:“头不必磕了,每人赏一吊钱。”

司棋笑道:“三姑娘真是的,谁没见过那一吊钱?如今只把你平日里写得字赏我们几张倒值得多些。”

探春笑道:“二姐姐还没说我呢,你就邦邦的上来了,小心我撕你的嘴。”

大家说笑着搀着探春进了屋子,这里黛玉亲手端了一大盘洗的极干净的寿桃笑着说:“如今你竟是比我有口福的,外边刚送来的新鲜桃子,我闹不清楚这是给我送来的呢,还是单给你送来做寿的,你快快的坐好了,咱们好给你这个寿星敬酒。”

惜春惊奇的问:“这个时候,怎么就有桃子了?”

迎春笑道:“你不知道大冬天的也能叫桃树开花吗?横竖自有法子罢了。”

黛玉笑道:“自古以来,这些植物生长不过是应了时节,而时节的变换也不过是因为人们掌握了温度的变化而寻得的规律罢了,如今我们想了法子,给那些桃树创造适开花结果的温度和充足的光照,还怕春天吃不到桃子吗?不过今年的试着种的不是很好,桃子的甜味儿不够,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众人听了,都笑着称奇。

探春本来是个爽朗的,因见黛玉并不端公主的架子,仍像往日里一样说些玩笑话,便笑道:“林姐姐疼我,不管宫里送了给姐姐的还是我的,反正我只当是给我的罢了,现如今大家每人先尝一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