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这个屋里,你竟成了主人,我反倒叫你来让我。”

探春笑道:“俗话说蹬鼻子上脸,我长在这个家里,自然也跟着熏陶一些。”

黛玉见探春话里有话,便不再多说,惜春听了便寻一些别的事情岔开话,大家只拿一些玩笑的话说。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尚未坐好,只见紫鹃拉着赵姨娘进来了。探春见了,便楞住了,黛玉忙上前去亲自拉着赵姨娘的手说:“姨娘到这边来坐吧。”

赵姨娘眼里含着泪,哪里敢上前去坐着,忙说:“公主,我一个下人婆子,哪敢跟公主并作,还是站着侍候公主吧。”

黛玉拉着赵姨娘在探春身边坐下劝道:“我这里,只讲究天地良心,不求那些假惺惺的道学规矩,你辛辛苦苦的怀胎十月,大命换小命的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生下了探丫头,今儿是她的生日,也正是你的苦日,我们这一群姐妹,将来都是要当娘亲的,今儿不给探丫头做生日不要紧,倒是先敬姨娘一杯才是。”一席话,说得在坐的人全都掉下了眼泪,探春忙站起来,端着酒杯捧到赵姨娘面前,忍着眼泪,叫了一声:“娘亲。”一边跪倒在赵姨娘面前。

找姨娘也是强忍着眼泪,嘴上笑着说:“好孩子,你快起来吧,三月的天,地上还凉着呢。”说着一把拉起了探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黛玉见了,笑道:“这下好了,咱们今天关了院门,好好的乐一天吧。”

于是大家都笑着说很是该这样,紫鹃雪雁等人也在边上另开了一席,拉着司棋侍书入画三人都坐下,几个丫头划拳猜酒,闹得不亦乐呼。一直闹到晚上才罢了。

夜间,贾环因在十三爷府上当差,这晚特地告了假悄悄的回来,并不去上房请王夫人的安,只到了大观园门口,给侍卫亮了一下腰牌,便进了大观园,直奔了秋爽斋来。

这里探春闹了一天,刚卸下簪环等物,洗了脸,拿了今儿黛玉送的一本颜体真迹细细的瞧,丫头说三爷来了。便站起来,放下书,就见贾环一身青布衣衫进了门来。

贾环见到探春,先深深的作了个揖,又朗朗的说:“今儿三姐姐寿辰,兄弟因有公务,不得在家里给姐姐庆生,姐姐不要怪罪。”

探春见了,喜得一把拉住说:“兄弟能在外边干出一番事业来,替姐姐了一个心愿,就是这辈子不给姐姐做寿,又有什么。今儿看你这样出息了,我的心也放在肚子里了。”

贾环忙答应着,又拿出一个盒子来,交给探春道:“这是给姐姐的贺礼,姐姐不要嫌弃。”

探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红丝石的砚台,笔洗,镇纸,笔架。虽然不算名贵,但是天然拙朴,别有一番情趣。探春十分喜欢,笑道:“这可是比那些金玉的东西强多了,不想你竟这样用心。”

贾环笑道:“不值什么,这原是我去年虽宝亲王去直隶的时候在青州地界得了一块上好的红丝石,回京后请了工匠,细心雕琢了这几个物件,还算入的眼,送给姐姐玩罢了。”

探春笑道:“这可送到我的心里去了,你等着,我还有样东西给你呢。”说着把盒子交给了侍书,另叫翠墨开了箱子,拿出了两双做得精致的鞋子,说:“这是我闲时做的,你的衣服鞋帽,那起黑了心的都不上心,如今你先拿着穿吧,等我闲时再给你做几件衣裳。”

贾环忙双手接了,说:“姐姐闲时也该好好保养,只管这样操心劳累,倒是兄弟的不是了。”

探春笑道:“不碍的,我自由主意,这会儿天也晚了,我也不多留你,还有几两银子,是我用不着的月钱,你一并拿去吧,外边用钱的地方很多。”

贾环忙推了说道:“姐姐千万别这样苦着自己,我在十三爷府上横竖是也有月例银子的,还用不了呢,前儿林姐姐又送了二百两,我也悄悄的交给姨娘收着呢。这些你自己留着用吧,不然兄弟在外边也很是记挂着姐姐。”

探春听了,只得罢了,拭着眼泪说:“如今多亏林姐姐帮着咱们,不然的话,还不知怎样呢。”

贾环又劝了一回,方告辞出来,本想去问候黛玉,又怕夜深了,黛玉已经歇下,便悄悄的出了园子,只回了自己平日的外书房,胡乱睡了一晚,第二日仍旧回了贾政,往十三爷府上来。

因贾环欲往十三爷府上去,出了上房门正巧碰见薛姨妈进来找王夫人商议如何救薛蟠的事情,贾环见了薛姨妈,只好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问了个安,薛姨妈眼皮不瞭一下,只恩了一声便过去了,贾环本习以为常,也不在意,只顾自己匆忙的叫了跟着的小厮牵了马来,往十三爷府上去了。

[第二卷 相许:【068】幸得探花]

替探春做了一日的生日,把黛玉累的浑身酸痛,第二日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刚梳洗完毕,就有宫里来人说万岁爷请公主进宫去呢,黛玉便忙忙的换了旗装,梳了燕尾发髻,只带了一支粉色芙蓉花,也没带朝珠,一身家常的满人女儿的打扮,做了皇上派来的车,带着雪雁紫鹃二人进了宫。

此时雍正皇上早朝已罢,正在承乾宫跟刘墨林和李钹正在那里看着考生们的试卷。黛玉进来先给雍正行了礼,雍正拉着到了身边,两位大臣又给黛玉行礼,黛玉含笑说了声免,二人方又站到一边。

雍正笑着说:“黛儿,皇阿玛上了年纪,看了一遍这些考生的卷子,觉得头有点疼,你替朕看看,若有好的,主管替朕捡了出来。再叫朕定夺。”

黛玉忙笑道:“皇阿玛面前多少学贯古今的大臣,科举大事怎么能叫黛儿多嘴呢。”

雍正笑道:“没事,方先生和主考都看过了,也排了名次,朕不过是想亲自再看看罢了,你就替朕翻翻,只当进了孝道了,却与军国大事无关的。”

黛玉听了,只得从命,便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静静的看着考生们的试卷。

大约半个时辰,黛玉挑了三份试卷起身回道:“皇阿玛,黛儿粗粗的看了一遍,觉得这三篇文章是很好的,再请皇阿玛过目。”

雍正拿过来看时,只见一篇是王文韶,原在二甲第二名,另一篇是尹昆,倒是一甲地十名,还有一人是个落榜的,于是笑问:“前两个也罢了,怎么这第三个却是从落榜的里面选出来的?”

黛玉笑道:“黛儿不知,只是觉得这篇文章写得有道理,就挑了出来。”

雍正笑着看了黛玉一眼,便低下头仔细看了一边文章,看完后笑道:“朕明白了,刘墨林,拿笔来。”

刘墨林赶忙拿了一支中号狼豪递上去,雍正便在那个卷子上改了一个字,笑道:“这样就好了。”

原来这份试卷是江南一个穷书生叫伍贤安的,他的卷子里有一句话是‘范圣胤德’,这个‘胤’字是冲犯了圣讳的呀!这个傻书生一时匆忙,便忘了要‘缺笔’、‘换字’。考官们看了这卷子,当然用不着再说,不管是谁的,也得给封了。只能判个落榜,今日幸好被黛玉见到了,觉得写的很好,便递给了雍正,雍正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就提起笔来,顺手把那个‘胤’字改成个‘引’,这一改回头再看竟是一篇绝妙的文章!

刘墨林见了,忙跪倒在地说:“皇上爱惜人才,是我大清之福。”

雍正笑着说:“你少跟朕这里拍马屁,你得空也跟公主学学,就知道阿谀奉承。朕就是这个脾气,朕一生从来不信邪。这个伍贤安文章写得好,就为这个小毛病误了他一生,实在是太可惜了,朕要成就他这个‘秋风钝秀才’。”

刘墨林听了,忙陪着笑脸说:“万岁赐他这‘秋风钝秀才’的雅号,可是万金难买、无上荣光呀!”

一时雍正亲自订了这次的头甲前三名,分别为王文韶,尹昆和伍贤安。圣旨宣下去,真是举国欢庆。却说林黛玉的奶妈王嬷嬷的小儿子林水涛也是参加了这次春闱的,到了放榜的这日,王嬷嬷因黛玉在宫里,自己便得了空回了家去,见着了儿媳妇儿翠儿便问:“老三有消息了吗?”

翠儿笑着说:“三爷怪着呢,今儿放榜的日子,人家都去看榜了,偏他拿着几本书去了外边庄子上,说难得清净呢。”

王嬷嬷听了笑道:“真是天生的钻牛角尖的狗脾气,不管他了,今儿大姑娘进宫去了,我也得闲,咱们娘俩唠唠闲磕儿是正是,你这进门也有几年了,怎么总没能有个身孕?”

翠儿听了,先红了脸,搀着婆婆进了里间,自去说些梯己话去了。

别的话先放下,咱们先说说这个伍贤安,这个书生,本是康熙爷早年的师傅伍次友家的旁支,因家学渊源,倒是灌了一肚子墨水在里面,无奈时运不济,他已是考过三次,又三次落榜的人了。正如昨天他在座师李绂那里说的那样,取中了当然高兴,要不他为什么来赶考呢?取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回家去干老营生,到街头卖字嘛。他现在更牵挂的,倒是那位京城名妓苏婉心,她的大名早就在伍贤安心里生根了。伍贤安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倜傥风流的才子,苏婉心则以琴棋书画四绝而名噪京师,不和她见一面,不亲自领教一下她的风范,是伍贤安死不甘心的。伍贤安在进场前就去会过她一次,不过那天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了,而且其中很多都是高官显宦和富家子弟。苏婉心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妙语惊人,时而低吟轻唱,时而又冷眼相向,满座的人无不为之倾倒,也无不为之销魂。伍贤安没有机会和她交谈,可自从那天见到她后,就日思夜念,不能忘怀。今天考完了,没事了,不趁此良机和她会会,那将是他终生的遗憾。正好昨天他和一个老人下棋,赢了两盘棋,得了一注外快,现在得用它偿还了自己的心愿。

于是第二天便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了客店的老板说:“去请苏婉心姑娘来。”

客店的老板见伍贤安出手就是五十两,便颠颠的跑到了牡丹园,用一定小轿子抬了苏婉心来了。

伍贤安高兴得不知如何才好,他恭恭敬敬地把苏婉心迎进房里,并且顺手掩上了房门。客店的老板纳闷了:哎,这小妞架子大得很哪!她不是寻常不肯见客的吗,怎么见了伍老爷却这样热乎呢?他趴在门外仔细听了一阵,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人似乎是谈得很投机,你吟一首诗,我应一篇文,你弹一首曲,我对一支歌。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而且越谈声音越小,最后,连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了…

这里客店的老板正悄悄的溜到前边,便听见店外锣声当当,又是一群人闯了进来,还高声大喊着:“伍贤安伍老爷是住在这里吗?恭喜了,领赏啊!恭喜伍老爷高中探花及第!”紧接着这嚷嚷声,一群来讨喜钱的街痞子早已拥上前来,请安的,道喜的,伸着手要喜钱的,乱成了一片。

伍贤安在屋里被这伙子人闹得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得出了屋门,看见两个两个从礼部来的笔帖式,见了伍贤安,连忙走上前来呈上喜帖。伍贤安打开一看,只见这大红撒金的喜帖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大字:

恭叩伍老爷讳贤安高中殿试一甲第三名进士

伍贤安眼一晕,腿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他强自镇定地问道:“哪位是礼部来的差官?”

两个笔帖式打了个千说:“您老就是新贵人了,给您老请安!”

“不必客气。请问,一甲头名是哪位?”

“回爷的话。头名状元是王文韶老爷,榜眼是尹昆老爷。他们两位老爷比您早一点得到喜报,已经会齐了来拜望您,这会儿都在外边候着呢。”

伍贤安一听,这还了得,急忙跑了出去,见外边人山人海,都等着看这“三元相会”的胜景呢。一时忙请了两位进屋里来,在椅子上做了,客店老板早就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来,只听伍贤安笑道:“二位,记得我昨天晚上喝酒时说过的话吗?我这人来京应考从来没交过好运,不瞒你们,我瞧着到现在还没音信,已经觉得今科又完了。怎么忽然又成了第三名呢?”

尹昆笑了:“咳,不光是你,眼瞧着别人都欢天喜地的,连我都觉得灰心丧气了。后来家父下朝回来,才听他说这一甲的前三名,是万岁刚刚钦定下来的,比别人整整晚了大半天!哎,伍兄,你好好想想,你的卷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伍贤安早就把自己在卷子里写过什么,全都给忘完了,现在要他想,他上哪想去啊:“咳,就是现在说了,不也晚了。原来我还盼着能得个二甲,哪怕是最后一名呢,也算没有白辛苦一场。早年就曾听人说过,这考场发榜是倒填五魁的,越是名次靠前,就越是填的晚。好嘛,这一次万岁爷更厉害,圣心独运,干脆给咱们来了个倒填三元!”

文韶笑了:“伍兄,你可真是命大呀!其实,还多亏了你命大,才让我们两个也跟着你帮了光。按考官和方老先生定的名次,我也是在二甲里面的,根本没有那个福份当什么状元。可是,发榜之前,万岁爷突然说,他要亲自再看看卷子,于是请来了咱们大清朝的固伦慧文黛泽公主,叫公主先看一遍,只管捡了好的拿来给万岁爷过目,哪想到公主竟然在落榜的卷子里找到老兄的卷子,递给万岁爷,万岁爷一看就明白了,原来你的文章里有一个‘胤’字泛着圣讳了,你怎么会忘了呢?考官们看了你这卷子,当然用不着再说,不管是谁的,也得给封了。你呀,今科就注定是落榜了,若不是公主把你的卷子挑出来,递给了万岁爷,万岁爷看到你的卷子,又觉得写的很好,提起笔来,顺手把那个‘胤’字改成个‘引’,老兄,想想吧,几百考生,谁有这份幸运能让万岁亲自改文章啊!万岁爷越看越高兴,就把你放在了一甲,要不是你的字写得虽然龙飞凤舞,可不大规范,这头名状元就是你伍贤安的了。”

这里伍贤安听完王文韶的话,激动地掉下泪来。

[第二卷 相许:【069】惊闻密信]

却说黛玉在宫里陪着雍正皇帝看了一遍今科的考卷,又去坤宁宫看望了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黛玉坐在皇后的床前安慰着说:“皇额娘总是劝孩儿放宽了心,如今怎么自己倒是不能放宽心的了?皇额娘贵为一国之母,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那拉氏靠在大大的引枕上,拉着黛玉的手,虚弱的说:“好孩子,皇额娘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以后不能照看你,你自己要知道保护自己,世间的人心险恶皇额娘是看透了的,在功名利禄面前,有时父子反目,有时兄弟操戈,这都是常见的事情。这些自古至今,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你读遍史书,这个道理自是十分的明白,人这一辈子,谁都免不了一死,皇后也是人,总归还是要往来的地方去的,等我去了,你不要太伤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一件事,额娘不放心,你皇阿玛励精图治,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大清帝国,你要常劝着他,这不是一时一世的事情,你多劝他总要忙里偷闲,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那拉氏说一句,黛玉点头应一句,那拉氏紧紧的攥着黛玉的手说:“好孩子,额娘给你的那对镯子,你要妥善保管,当年佟佳皇后给额娘的时候,曾对额娘说过,这对镯子藏着咱们大清朝一个很大的秘密,不过只有这对镯子是解不开秘密的,还要有那颗水晶绛珠和白乙、青虹两把宝剑四样宝物齐聚一起才行。至于是什么秘密,额娘也不知道,你知道这些就行了,一切事情就看以后的缘分了。凡是不可强求,只求顺其自然吧。”说完这些,那拉氏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黛玉忙劝道:“皇额娘还是先休息一下,黛儿去给你端碗参汤来进一点,养养神吧。”

那拉氏摆摆手,虚弱的说:“这会子我却是乏了,你先去跟你皇阿玛用膳吧,我要歇歇儿了。”

黛玉听了,方才慢慢起身,又嘱咐皇后的贴身宫女端了人参米粥来,给皇后喂了半碗,便慢慢的转身,去养心殿跟雍正一起用膳。

因为黛玉心里记挂着皇后的身体,所以走的心不在焉,刚穿过一个穿廊,便听见两个小太监在栏杆外边的假山石阴影里悄悄的说话,黛玉本是不在意的,只是无意间听到了“宝亲王”三个字,于是顿下了脚步,后面跟着的雪雁忙笑道:“姑娘怎么停了,万岁爷等着你用膳呢。”

黛玉便说:“你把那两个太监叫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雪雁忙笑道:“姑娘,那些太监们胡说,姑娘不必在意。”

其实黛玉本没听见太监说什么,只是宝亲王三个字是她的心中所系,所以及时是无意的,也能听得清楚,这好比在一个繁杂的人群里,有人叫我们自己的名字,尽管很嘈杂,我们每个人还是会听得很仔细的。所以此时黛玉叫雪雁把太监叫来问问,然而雪雁并不知道黛玉尚且蒙在鼓里,还以为黛玉全都听了去,于是心中有鬼,便找话拦黛玉,黛玉听了,立刻绷紧了脸,说了一声:“如今你长大了,眼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姑娘,是不是?”

雪雁听了,便知无法隐瞒,于是忙跪下了。一边紫鹃见了,不知所措,忙给雪雁求情说:“姑娘,看在从小儿的情分上,雪雁就是有什么过错,姑娘说给她,叫她改了就是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黛玉也不答言,只说:“你去把那两个太监叫过来便罢了。”

雪雁忙跪着向前两步,拉着黛玉的衣裙说:“姑娘息怒,奴婢实话实说就是。”

原来宝亲王弘历带着一等侍卫冯紫英和卫若兰两人微服去青海劳军,一路上体察民情,暗访官吏,直到青海省内,倒也平安,无奈年羹尧早有谋反之心,青海省内到处是他的暗哨,弘历的行迹一进了青海省便被年羹尧盯住了。因弘历三人是微服,所以比大队伍要快一些,年羹尧便派了三十名勇猛的亲兵,把三人逼到了一处荒山上对宝亲王下了手,卫若兰被俘,宝亲王弘历则被迫跳下山去,下落不明,冯紫英受了重伤,昏死过去,那些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便只带了卫若兰回去,冯紫英昏迷了一天一夜,被一个青海老农相救。冯紫英醒来后曾几次到打斗的地方下面去寻找,无奈只找到了宝亲王身上的一个荷包,于是便跟书信一起,封了匣子,用八百里加急报到了十三爷府上,怡亲王怕黛玉知道了,受不了,便吩咐雪雁不得给黛玉透漏半句,雍正也正是因为这事,闹头疼,也怕黛玉在潇湘馆里闲着无事,便要寻弘历的消息,便叫了黛玉来重新审阅考生的卷子,好混过这一阵子去,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宫里的两个小太监私下里议论,被黛玉撞见。

黛玉呆呆的站在原地,知道雪雁止住了话,仍然一动不动。

紫鹃见了,便急得掉了眼泪说:“姑娘,你要是心里难过,哭出来也好,只这么呆呆的,可如何是好。”

黛玉本是急火攻心,六神无主,因被紫鹃一说,便想说话,不料刚一开口,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在地上,接着便晕倒在紫鹃的怀里。

雪雁见了,也慌了神,从紫鹃怀里抱过黛玉,直奔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里,雍正正在跟怡亲王两人等着黛玉一同来用膳,只见雪雁抱着昏倒过去的黛玉匆匆的跑进来,哭道:“万岁爷,奴婢该死,姑娘…”

雪雁还没说完,雍正和怡亲王早就看见昏倒的黛玉嘴角带着的血迹,怡亲王先奔了过来,接过黛玉,横放到一边的榻上,又急忙运了内功,缓缓的逼进黛玉的体内。

雍正爷红了眼睛,怒道:“黛儿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雪雁便哭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个大概,雍正听完,怒道:“速把那两个多嘴多舌的畜生给朕活活的打死。”

侍卫们答应着,正要去拿人,只听黛玉轻轻的说了一声:“慢!”

雍正听了,忙到了黛玉跟前,说:“黛儿,你没事吧?”

黛玉虚弱的笑笑:“皇阿玛一片苦心,黛儿愧不敢当,只是如今四哥哥生死未,宫里还是不要伤人性命的好,我要亲去青海,找回四哥哥。”

众人一听,全都大惊失色,怡亲王先劝道:“黛儿,你这身体,如今尚且要叫太医来珍视用药,如何出得远门?”

雍正也说:“黛儿,你放心,朕三日之前已经派出了六十名血滴子,不出十日便可有弘历的消息,这几日你也别回去了,每日不得离开朕的视线。”说完便朝外边问道:“太医还没来吗?”

四名太医慌忙进来叩首,雍正冷冷的说:“朕的女儿是朕的心尖子,你们四人从今天里轮流值班,随传随到,每隔一个时辰便给公主诊一次脉,小心用药,若错半点,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就别想了,只怕你们的九族也跟着陪葬去了。”

四名太医忙答应了,方上来给黛玉诊脉。

一时四人商议了,开了方子,自是太医亲自去拿了药,又亲自煎上。

这里黛玉因有怡亲王内力的维护,心中倒是安稳了不少,见太医一时出去了,便叫雪雁来,问道:“那个木从霖没有消息来吗?”

雪雁回道:“昨儿雨管事亲自来了,给奴婢说木从霖正在青海省内寻找宝亲王的下落。”

黛玉冷笑道:“这还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呢,如今我第一次用他就这样,你亲自去找林啸雨,告诉他,马上跟雪姨取得联系,请雪姨用上她所有的本事,务必把王爷安全的护送回来。”

雪雁忙答应了,出去传话。

一时太医熬好了汤药,紫鹃接过来,服侍着黛玉喝了药,又叫人抬了一把竹椅小轿来,把黛玉送到了乾清宫的偏殿里休息。

本来黛玉在宫里一般是住在皇后的坤宁宫的,一是因为皇后病情也重,没有精力照顾黛玉,二是雍正爷有令在先,黛玉不得离了他的视线,没有办法,只得安排在雍正平日里起坐的乾清宫了。

*

[第二卷 相许:【070】父女重逢]

且说雍正封锁了关于宝亲王失踪的一切消息,英琦现在住在娘家,一应起居饮食自有老福晋亲自看着,倒也安全,京城里,满朝上下都被新录取的进士们搅得一团喜气,谁也没想到青海那边的事情。

林啸雪此时已经按照黛玉的要求,找到了林如海,伴在他的身边,以妾室的身份照顾林如海,二人已经收到了雍正皇帝的密令,此时正在往京城的路上,因天色已晚,本想在城外的一个小镇上歇息一夜,到第二日再进城,谁知道二人刚拐过一个巷子,便有一只洁白的信鸽落在林啸雪的肩头,林啸雪轻轻的拿下它,从它的腿上去下了一个小圆筒,然后拍拍鸽子的头,一撒手,又把它放飞到了天空中。

林如海看着林啸雪说:“是不是黛儿有什么事?”

林啸雪打开纸条一看,大惊失色,于是把纸条递给林如海。林如海看了后又还给林啸雪说:“不歇了,立刻进宫。”

林啸雪一运内力,纸条变成了碎末,散在风中。又到一边叫了一辆大马车,扶着林如海上了车,然后对车夫说:“进城,快点,在关城门前务必进去。”

车夫苦笑着说:“这位夫人,这个时候了,就是跑死了马,恐怕在关城门前也进不了京城了。”

林啸雪说:“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吧,我们自有办法进去。”说着摸出了十两银子给了车夫。车夫见了银子,自是没话说,便扬起了鞭子,马车便飞快的往京城而去。

戌时多一刻,马车到了西城门,此时城门已经紧闭,林啸雪出了马车,扶着林如海下了车,便叫车夫回去了,林啸雪一个飞身,上了城楼,当值的兵勇立刻拿着兵器围上来,林啸雪拿出了一个龙纹玉牌,递给为首的看了看说:“奉皇上密令,有急事进城,开城门。”

官兵看了玉牌,忙下去开了城门,放林如海进了城。

此时黛玉已经进了药,在榻上歪着,只是睁着大眼,睡不了觉。雪雁和紫鹃陪在一边,见黛玉发愣,也不敢多劝,只默默的陪着。三人正对坐着发呆,只听外边雍正的声音说:“丫头,快开门,看看谁来了?”

雪雁忙起身,开了房门,只见雍正和怡亲王二人站在门口,后面还有一个老人,青布衣衫,风尘扑扑,一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林啸雪。门一开,那位老人抢先一步进了屋子,此时黛玉已经从榻上下来,呆呆的看着面前苍老的父亲,恍若梦里,眼泪汹涌而下,于是跪倒在地,失声痛苦。

林如海忙拉着黛玉,也是老泪纵横。

一时雍正和怡亲王在一边劝住了,黛玉方扶着父亲在一边坐了,仍下地来,工工整整的给林如海磕了个头,请了父亲安好。

林如海拉起黛玉,忍着泪笑道:“瞧我的女儿,竟长成了大姑娘了。”

黛玉听了,羞红了脸,也忍着泪道:“父亲,我们一别竟是三年了,这三年的时光,父亲竟是苍老了许多。”

林如海先没顾着回答黛玉的话,便对边上的林啸雪说:“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黛儿的事情,还是要抓紧办,你通知风雨尘霜四人,把我们林家力量汇集起来,明天天亮等候命令。”

林啸雪点点头便出去了。

雍正在一边道:“如海兄,你来了,黛儿这边我就放心了,这几天你就好好的陪黛儿,你们父女二人这么长时间不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说,我跟十三弟就不多陪了,我们在这里,你们倒是不便宜,只是叫林啸雪回来后就去找我,我跟十三弟商量一下青海的事情。

林如海忙起身答应了,跟黛玉二人送了雍正和怡亲王出门。

这里紫鹃叫太监准备了洗澡水,林如海从贴身带着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件换洗的衣服自去沐浴了,雍正又叫宫女送来了一桌子饭菜,黛玉便扶着父亲坐了,自陪着父亲坐在他的身边,林如海只捡着清淡的吃了一点,进了半碗碧梗香米饭,便要漱口水。黛玉劝道:“父亲再用一点,整日里奔波劳累,吃饭这样少,怎么行呢。”

林如海笑道:“你别看父亲整日在外边奔走,身子骨倒是比你的还好一些。”说着,漱了口,拿帕子擦了嘴角。便叫人撤了饭菜,又转过来对黛玉说,我瞧你这面色,倒是积郁于中的样子,宝亲王是凤子龙孙,自有上天佑护,你不必太担心了,为父初听此消息的时候,也是很吃惊,但细想想,其实是有惊无险。”

黛玉听了,忙问道:“父亲,这话怎讲?”

林如海说:“从年羹尧的动静上来分析便可,你看,年羹尧的意图是活捉宝亲王,以成为人质,来作为向皇上谈判的条件,万一他兵败,也好凭借宝亲王保住自己的一条退路,所以,他不会杀害宝亲王,而是要活捉他。而现在呢,宝亲王下落不明,年羹尧只是上折子说自己护卫不周,并没有起兵,这说明宝亲王不在年羹尧的手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宝亲王还活着,并且已经藏了起来。”

黛玉听了,便点头说是。林如海便接着说:“来,让父亲给你把把脉。”

黛玉知道父亲这几年跟着鬼谷子行走江湖,医术一定是越发的精湛了,于是含笑伸出了手臂。林如海静静的诊了脉,又叫雪雁把太医开的方子拿来看看,说道:“方子是好方子,只是人参的量重了些,人参虽然是好东西,但是用的多了也不好,我儿的身体虽是自小虚弱,养了这几年,已是好了很多,这次主要是急火攻心所致,说着拿起笔,在药方上添减了两样,便交给雪雁说,告诉太医,按这个方子用药吧。”

雪雁拿了方子给太医送去,四名太医看了,自是赞叹改的好,于是去太医院配了药,回来煎上。

这里黛玉自是先服侍着林如海在另一间卧室里睡下,然后自去自己的卧室,紫鹃端了新煎的药来,服侍着黛玉喝下,雪雁便一同陪侍着黛玉睡下,这夜,黛玉因听了林如海的劝说,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几日的提心吊胆,一旦放松,竟是睡到了第二日的巳时方醒。

第二日,黛玉悠然醒来,听见外边雍正跟林如海正在谈笑,便叫雪雁来,穿戴好了,梳洗利落,便往外间厅里来。

进了门,先给雍正行了礼,又给林如海请了安,雍正叫黛玉坐,黛玉方在下首坐了。雍正爷见黛玉的面色已经不再那样苍白,便笑着说:“黛儿,昨晚你父亲来了,你的病好了一大半,今早皇阿玛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只怕你的病便全好了。”

黛玉听了忙问:“可是四哥哥有了消息了?”

雍正笑着对林如海说:“如海兄,怎么样?女大不中留吧?”

黛玉听了便羞红了脸,转身便要出门,雍正忙叫道:“黛儿,先别忙着走,听完弘历的消息再走也不迟啊。”

黛玉听了,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对这雍正和林如海道:“我不听了,省的你们两个老人家取笑我。”说完便跑了出去。

林如海看着女儿窈窕的身影,笑着摇摇头说:“跟她娘一样,都是个嘴上逞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