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妙玉来了,与黛玉探春晴雯三人对坐,几人闲聊着品茶,后黛玉又跟妙玉摆上了棋局,探春便跟晴雯到东里间研究那本《九章算术》去了。

原来《九章算术》是中国古代数学专著,是算经十书中最重要的一种。该书内容十分丰富,系统总结了战国、秦、汉时期的数学成就。同时,《九章算术》在数学上还有其独到的成就,不仅最早提到分数问题,也首先记录了盈不足等问题,“方程”章还在世界数学史上首次阐述了负数及其加减运算法则。这些作为长在官宦之家的小姐探春和从小被专卖的晴雯自是不知道的,二人只是凭借日常生活中的进进出出,加上探春不经意间记住的平日里听凤姐儿跟王夫人回话时的进出账目从脑子里翻出来,现对着书中的例子一一的考证,细心琢磨体会罢了,如此探春却在潇湘馆里度了整整一日,晚饭时,翠墨来请,探春方给黛玉道别,因妙玉早就离去,黛玉听探春要去贾母面前用晚饭,便笑道:“你且慢些,今儿我跟去同去老祖宗面前用饭。”回头又叫紫鹃把自己的晚饭一同送到贾母房里,黄鹂用大毛巾裹了着筋箸汤匙一并带着,通着黛玉探春往贾母房里来。

贾母此时正在屋子里跟迎春惜春说笑,一时见黛玉同探春一起来了,忙站起来欲行国礼,黛玉忙忙的搀着笑道:“如此,倒是外孙女的不是了,本来是想着来伺候老太太晚饭,却又劳动老太太行礼,可不是黛儿的过错,早就说过,在家里,咱们只按家礼,老祖宗快做好了,外孙女给老祖宗请安。”说着,扶着贾母在上面坐好了,又给贾母福了一福。贾母自是乐得合不上口,一边迎春和惜春也欲行礼,被黛玉拦了,一并连鸳鸯等丫头们的礼也免了,说:“还像原来那样,一家子和睦的坐着说话才好。”

一时王夫人和凤姐来了,见黛玉坐在贾母身边,便欲行国礼,黛玉一概叫免了,对着王夫人微笑着叫了一声舅母,又拉着凤姐叫了声姐姐。一时凤姐心中自是喜欢的,因黛玉每每对她暗中提醒照应,让她躲过了好些个是非,王夫人却心中不平,厌恶黛玉封了公主还故意到这边来,摆明要她行礼问安似的。

黛玉只装作不见,陪贾母说笑而已,一时饭菜摆上来,黛玉便叫黄鹂把自己的饭也摆上来,仍和原来一样,坐在贾母身边,另一边是迎春,然后是惜春探春。黛玉只捡了一些甜软的饭菜亲自用筷子夹了,放到贾母面前,贾母十分高兴,一屋子人除了王夫人之外,都很开心。

[第二卷 相许:【076】兄弟相残]

黛玉在贾府里逍遥自在的看书品茶,闲时要么去贾母跟前说笑,要么跟晴雯几人逛逛园子,观花赏月,好不清闲。朝廷里却是出了一件大事。

皇后的事情完了,雍正的血滴子也查出了皇后中毒的内情,雍正爷再三思量,便没对外说,只悄悄的叫人在年贵妃的安神汤里加了一点东西,次日年贵妃便病了,雍正爷便给年羹尧下了一道圣谕,说贵妃娘娘病了,因想念兄长,朕不忍见贵妃伤心,特许年大将军带三千亲兵进京探视贵妃娘娘。圣旨用八百里加急发往青海,另有一道密旨给了在青海等候的正黄旗都统李荣保和儿子傅恒。

因汛期已近,雍正爷因知道年羹尧从青海感到北京,仍需要一段时间,便要亲自去河南查看河务,宝亲王弘历在家里监国,怡亲王允祥和廉亲王允祀协助宝亲王。自己便带了张廷玉和十名暗卫乘着御舟一路南下,出了京城,雍正便和张廷玉带着暗卫悄悄的换了布衣,离了御舟,扮作过往的客商混进了百姓之中。

自从雍正和张廷玉等人,在夜间悄悄地离开了御舟,他们君臣二人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安徽巡抚原来已经准备好了接驾的,可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皇上到来。他慌神了,心想假如皇上乘坐的御舟在安徽境内出事,他就有永远也说不清的罪责。于是便立刻用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向驻守京师的上书房报告说:“圣踪不详”!廉亲王允祀看准了这个千载难遇的好时机,便严令对允祥和宝亲王封锁消息。理由当然十分充分:允祥“病了”而宝亲王又“太忙”,不能用这些无根无梢的事来“打扰他们”。而他自己却又拿出了他的绝招,“称病不起”,把全部重担都压在了宝亲王弘历的肩头,再加上英琦临盆在即,使弘历无暇旁顾。于是,便由隆科多出面,将“雍正皇上与朝廷失去联络”的事,通知了留守北京的皇三子弘时。

弘时虽然是个空架子的阿哥,手中并没有兵权,但他却一向野心勃勃,想当至尊至上的皇帝。如今碰上这机会,他能让它轻易错过吗?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做着美梦。他思前想后,幻想着最好是雍正的大舰在黄河中沉没。弟弟宝亲王弘历如今正忙的焦头烂额,八叔对外说病了,弘时很明白这是装的,十三叔病了却是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位居中央,立嫡以长,子承父业,舍我其谁?手中没有兵权他倒不怕,到了口含天宪、南面为君的那一天,无论是丰台大营,还是西山的锐健营,谁又敢不俯首称臣?

弘时之所以这样想,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四弟弘历虽然也是皇上亲生,但从小到大,几乎事事处处都比自己高着一头,强着三分。当年康熙皇爷在世时,弘历就被叫进畅春园,在爷爷的身边学读书、学做事;而自己呢,却留在家里每天看着父王那阴沉可怕的脸色。圣祖归天后,弘时的处境更是每况愈下。古北口阅兵,是弘历代天子巡行;山东赈灾,是弘历代天子筹办;去西疆迎接年羹尧回京,还是由弘历代天子亲行;就连送圣祖灵柩到遵化这件事,按理是该弘时去的,可是,父皇却偏偏还是派了弘历,让他去代天子扶柩!平常的琐事、小事,那就更不用说了。弘历事事见好,弘时却总是挨训。弘时也知道,自己无论在德、才、能、识,还是“圣眷”上,都与弘历不能相提并论。可是,眼见得弟弟弘历将来必定要承继皇位,而自己却永远是个“黄带子阿哥”,弘时的心里却无法忍受,现在他终于逮着机会了,他岂能轻易放过?

这晚,月色清凉,黛玉正在院子里摇着团扇赏月,忽听外边有人叩门,雪雁便警惕的问了声是谁?

外边答道:“是我,雪雁快开门。”却是林啸雪的声音。

黛玉以为是父亲有事,忙叫开门,林啸雪进来,给黛玉行了礼,黛玉忙上前拉住道:“姨娘,以后咱们不用这些虚礼,父亲身体可好?”

林啸雪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老爷身体很好,只是有件大事,老爷叫奴婢来回姑娘。”

黛玉见林啸雪说得严肃,又是父亲叫来的,知道必是重要之事,于是便叫雪雁等人在外边看着,自己拉着林啸雪进了屋子。

黛玉亲自捧了一杯茶给林啸雪,林啸雪喝了半口,方道:“姑娘,万岁爷出去查看河务,因在河南境内离了御舟,换了微服前行,朝中大臣因失去了皇上的行踪,便借机生事,谣传皇上在河上出了事,怡亲王病的厉害,廉亲王也推病,把朝中大小事情全部推给了宝亲王,每日接见外官,处理朝政,宝亲王已经是劳苦不堪了,廉亲王又暗中扣下了宝亲王发往皇上那边的重要折子,皇上感到了异常,便派暗卫联系到了老爷,老爷带着人已经护送着皇上和张相爷到了丰台大营。老爷派奴婢先来京城探看,奴婢今儿悄悄的藏在三阿哥的府上,听到了三阿哥和国舅爷隆科多的谈话,竟是要密谋造反的,奴婢一时没了主意,特来回禀姑娘,请姑娘帮着哪个主意。”

黛玉听了,心中也是骇然,于是细问了林啸雪在弘时府上听来的话,原来隆科多早就跟廉亲王商量好了,控制并搜查畅春园;打乱丰台大营的指挥体系;还有一条更重要,那就是切断雍正的归路。这一切隆科多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却被弘时弄得清清楚楚,反过来要挟隆科多,要他为自己所用,又给隆科多加了一条,就是伺机除掉弘历。了解了这些,黛玉便有了主意,于是说道:“你速去怡亲王府上,瞧十三叔的身体如何,只要还能动,就请他立刻去丰台大营,那里的将领都是他的老部下,虽然掉走了很多,但是十三爷的威望还是在的,只要十三叔到了丰台大营,皇上就会安然无恙。”黛玉顿了顿,又说:“叫雪雁带着黄鹂去宝亲王府上,叫黄鹂守着英琦姐姐,她的安全此时也很重要。你到十三爷府上办完事,立刻联系木丛霖,叫他守护好宝亲王,否则我跟他老账新帐一起算。一定要保证宝亲王的安全。”

林啸雪听黛玉说得头头是道,忙答应了,转身出去,这里黛玉看着林啸雪的出去了,对着晃动的烛光,怔怔的出神。

一时雪雁从宝亲王府上回来,见了黛玉,黛玉便问:“明儿宝亲王是不是还去畅春园处理政事?”

雪雁回道:“是的,自从皇上出巡,宝亲王每日四更起便去畅春园处理政事,至晚间才回。”

黛玉听了,点点头,说:“你替我准备一下,咱们今晚悄悄的去畅春园住下。”

雪雁听了,慌忙道:“姑娘,万万不可。”

黛玉笑道:“怕什么?你难道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

雪雁听了,无话可答。黛玉又说:“你只收拾咱们两个人的东西,咱们两个悄悄的出去,先见雨管事,再去畅春园。”

雪雁点点头,下去收拾东西,一时黛玉进了一碗参汤,便叫紫鹃去陪着晴雯歇息,只说自己今晚叫雪雁陪,大家都各自歇息去吧。众人无话,都回房歇下。

雪雁抱着一个玉色包袱,悄悄的进来,说:“姑娘,好了,你也换身利索的衣裳,我带你出去。”说着拿了一套绛紫色的短衣襟给黛玉换了,又把钗环等物全部卸下,只用绛紫色的丝带绑了发髻,上下收拾利索了,便把手搭在黛玉的腰上,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带着黛玉往玉凤银楼而去。

玉凤银楼后院,是林啸雨跟其家人居住的院子,雪雁在院子里落地,便朗声对里面喊道:“雨管事,姑娘来了,快出来迎接。”

林啸雨此时尚未歇息,因听见有人在院子里,不知是谁,正要出去,便听见雪雁的声音,于是忙整了整衣冠,打开房门,走到黛玉面前,行了家礼,说:“姑娘有事,尽管叫奴才们进去伺候,怎么亲自出来了?”

黛玉虚扶了林啸雨一下,说:“雨叔叔,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咱们进去说吧,雪雁在外边守着,别叫人进来。”说着便向厅里走去,林啸雨忙跟上,雪雁则一个轻身又上了房顶,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晴朗的夜空,月色如水,一切都是那样安详寂静,百姓们都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夜晚正在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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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相许:【番外】苏婉心]

我本是杭州人氏,父亲是一方乡绅,听父亲说,祖父曾做过巡抚大人,后来告老还乡,在家乡置办了一些良田,每日只吟诗作画度日,到了父亲这一辈,只叫读写诗书修身养性,过着安稳太平的日子,并不想着出去为官为宦。我自小便养在小康之家,谁知在家闭门不出,却祸从天降,那日清明,母亲随父亲去给祖父上坟,无意中遇到了一伙山贼,因看重母亲美貌,便要抢去为妾,母亲抵死不从,投河自尽,父亲伤心欲绝,大病不起,不到一月便离我而去,可怜我只有五岁,上无兄长,下无弟妹,白目良田被族人分占,深宅大院被远族叔伯卖掉,家仆散尽,只有奶娘怜我弱小,把我领回了她的老家。谁知屋漏偏逢阴雨天。我六岁时,奶娘的家乡受了洪灾,我被放在一个大木盆里顺水而漂,从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我顺水漂到了扬州,后被渔民救起,自此后沿街乞讨,被一个人贩子骗了去,那人见我有几分姿色,便有心将我卖到大户人家做妾,后来恰逢有人买歌女,出得价钱颇高,人贩子便把我以十两银子的身价卖到了秦淮河上的一支花舫上。

后来我跟年纪大点的姐姐们打听了,才知道这里的主人姓林。

在花舫上生活的日子其实是很值得怀念的,每日里不仅有丰盛的饭菜,还有专门的裁缝为我们量身定做衣裙,料子也是上等的,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好几倍。每日里都有教习嬷嬷交给我们琴棋书画,女工针线。还有先生来给我们讲四书五经,贞洁烈女等。总之,是丰富多彩,无忧无虑的,我便以为,自己过上了好的日子。

后来京城贾家的人来了,挑选了十二个歌舞好的小女孩子买了去,说是预备他们家娘娘省亲的时候用的,主人家自是又把那十二个女孩子单独领了去,教习了一个月,便准备送到京城去。那日主人林啸雨亲自挑选了我跟其他的几个大点的姐妹,叫到了一支大船上问话,主人问我是否愿意去京城住些日子,我熟读诗书,知道京城里繁花热闹,却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然而我苏婉心怎么能在这花舫上度过一生呢,于是我点点头,说我愿意去。于是我跟十几个同样愿意去京城的姐妹一起随着主人北上进京了。

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以来以为的主人,并不是我真正的主人,我被一个叫林啸雪的嬷嬷带走了,住进了一所豪华的房子里,那晚林嬷嬷拉着我的手说,我能看出来你是个有心胸的孩子,幸亏你被卖到了咱们林家,你放心,除非你遇到了你真正心仪的人,否则我们会保护你的清白的,只是,时势所需,你不得不抛头露面,咱们合着要演出一场戏来给他们瞧。

那晚林嬷嬷给我说了好些话,我明白了我现在处在一所青楼之中,这青楼的名字叫做牡丹园,我要想出人头地,必须使出自己通身的本事,在这烟花之地拔得头筹,方能有机会赢得自己的幸福。

于是我努力了,我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不到一个月,京城里没人不知道牡丹园,更没人不知道牡丹园里有个苏婉心,于是我从心里冷笑了,命运总有一天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的,我苏婉心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能有今日的名头,似乎今生今世也值得了。

我一直骄傲着,冷眼看着那些纨绔子弟大把大把的往牡丹园里仍银子,我的心却依旧冰冷。

开始有人提出要给我赎身,想娶我去做妾,我摇头,我不要跟那些纨绔子弟在一起,我不要高官厚禄,只要一腔真情。林嬷嬷见我不动心,任是客人把价位喊得比天还高,就是不松口。我听了,心中暗自感激,感激主人并没有为了银子,把我推出去。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林嬷嬷走了,换了一个赛嬷嬷,这个赛嬷嬷更加心直口快,似乎并不在意牡丹园的生意如何,只要姐妹们不愿意,任你是什么样的客人也不接待。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不知为什么,每次出了事,总能不了了之,于是姐妹们都说,林家是有极大的后台的,在牡丹园里当姑娘,真是比在小官小宦家做小姐还舒服些,我听了暗自发笑,细想想,此话也不无道理。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他,一个落魄的书生——伍贤安。

那日我在楼台上弹琴,他在众多的客人中正襟危坐,洗的发白的青布衣衫,整齐的扣着扣子,一脸庄重,与边上嬉笑的人们迥然不同。

后来我从小丫头那里打听到他是进京来赶考的举子,是个落魄了的。

于是我便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悄悄的给他送去,想资助他一点,不料却被他一口回绝,说他在城外的一座山庄里落脚,那里是一个姓林的大户人家的庄子,收留一些进京赶考的落魄举子,管吃管住,还有读书的地方,并不需要我的钱。并且叫丫头带了一首诗回来,却是:

玉骨冰肌耐暑天,移根远自过江船。

山塘日日花成市,园客家家雪满田。

自那日起,我的心中便留下了他的影子,我每夜都焚香祈祷,愿上天怜我,能与他白头偕老。

后来大考完毕,他叫人拿了五十两银子来,说要接我出去说说话,其实五十两银子在我们牡丹园里,是最寒酸的数字,赛嬷嬷因知道我的心事,听说是他,便一口应下,叫了两个可靠的家人,抬着一顶小轿,把我送到了他下榻的客栈。

那天我与他吟诗作对,谈古论今,天上地下说得正尽兴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报喜的声音,他慌忙出去,我在房内细听,原来他竟然高中探花。

欣喜之余,我竟然有些害怕,他如今已是探花郎,是否会嫌弃我这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自古以来,患难知己多,富贵夫妻却少。我欣喜的心慢慢的变得荒凉。

过了半个时辰,他高兴的进来,捧着我的双肩说,婉心,我中了,你先回去,过不了几日,我定来给你赎身。

看着他欣喜的面容,我淡淡的一笑,说好的,我等你。

自那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开始闭门谢客。

没过几日,皇后薨逝了,举国上下禁止歌舞,牡丹园自然也比往日清闲了许多。因有国丧,他自然是听候朝廷差遣的,我每日里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做几件针线打发日子罢了。

那日,听到后门外有吵嚷的声音,我知道那个王公子又来了,他是这里的常客,自从我闭门谢客后便经常来这里吵嚷的,只说要我去陪他吃酒,赛嬷嬷知道我心里烦闷,每次总找了理由搪塞过去,我总没见过他,不过听这次的阵势,好像是不好糊弄了,我正在楼上着急,真的不愿意再给赛嬷嬷添麻烦了。谁知下面吵着吵着,竟然不吵了。我叫小丫头下去看看,小丫头回来说道是伍公子托了尹大人家的管家来给我送东西来了,并带了话来,国丧过后便求皇上恩典,给我脱了乐籍,还我自由之身。

我听了,心中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喜欢,忽又见赛嬷嬷进来,说尹府的六格格要见我,不方便过来,正在对面的茶楼上等着呢。于是我便梳妆了,跟着赛嬷嬷去见尹府的六格格。

在茶楼的雅间里,我见到了这四个我人生中的贵人,晴雯,黄鹂,嫣红和英英。通过她们,我知道了原来牡丹园背后的真正主人是我们大清朝的第一才女,皇上的掌上明珠固伦公主。公主因嫌弃牡丹园是烟花之地,所以从不关心这里的事情,不过是关照管事们不要为难了我们这些女孩子,凡事凭我们愿意罢了,牡丹园挣来的钱,公主一文不取,全部拿去或者散给穷人,或者修建福利院,收养无人照看的老人孩子。而我面前的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却是公主身边侍候的丫头。

于是我想,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样清高,又这样善良,据说还是大清的第一才女。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跟着晴雯他们住进了潇湘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书,满满的一屋子书,说是公主的闺房,我想是没人相信的,这倒像是一个老学究的书房罢了。闲时翻来看看,竟是古今奇书收藏了大半儿。真是说不出的羡慕和钦佩。

在潇湘馆住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终于在一个午后的黄昏,见到了传说中的林姑娘,大清朝的固伦慧文黛泽公主。

她如弱柳扶风一般翩然走来,一身素白的衣裙上绣着淡蓝色的翻舞的蝴蝶。银丝攒珠风头钗别再右侧,倭堕发髻斜到一边,低低的压着银凤。一个浅紫衣衫的大丫头在一侧搀扶着,宛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众人都忙迎上前去,齐声说着:“姑娘回来了,奴婢参见公主。”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竟然忘了行礼。

她轻轻的走到我面前,笑着说:“你就是苏婉心姑娘吧?”

我才恍然大悟,忙忙的跪下,说:“贱妾参见公主。”

谁知她竟然亲自拉我起来,拍着我的手说:“以后在我面前,休提这个贱字,人生来平等,并无贵贱之分,你我姐妹一般,都是苦命之人,以后当相互照应才好。”

本以为她会嫌弃我青楼出身,谁知竟是这一番肺腑之言,我听了无言,唯有泪流满面。

后来伍贤安来求亲,林姑娘嘱咐了王嬷嬷一些话,叫王嬷嬷出去当面说给了伍贤安,我在碧纱橱后面侧耳倾听,却听王嬷嬷说道:“伍大人,我们公主说了,你如今是万岁爷钦点的探花郎,人生得意也不过如此,你在此时尚能想着苏姑娘,可见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上天自不会辜负你的,然而你要想清楚,你以后定是飞黄腾达之人,若将来为官做宰时,方想起妻子乃是青楼出身,嫌弃她,今日趁早回去,我们公主自会为你做主,也不会为难你。”

伍贤安忙对这北面行了礼道:“请嬷嬷转告公主,小生伍贤安这个探花本是公主赐的,若不是公主把小生的卷子从落榜的卷子里捡出来,小生此时就是想见苏姑娘也是难上加难的,何况公主身边的姐姐们都帮忙给苏姑娘抬了旗籍,这对小生和苏姑娘,都是恩同再造,小生今生今世唯有衔草以报大恩,怎敢有那些想法。”

王嬷嬷听了,笑道:“伍大人,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你这探花郎是皇上钦点的,与公主无关,苏姑娘的旗籍是怡亲王给抬得,也与公主无关,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公主说了,你若是能一心一意对待苏姑娘,她自是准你们喜结连理的,你这就回去挑选日子吧,我们也要给苏姑娘准备准备呢,不要太仓促了才好。”

伍贤安听了,自是高兴的去了,我在碧纱橱后面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我双手合十对天祈祷,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一切。

出嫁那日,众姐妹亲自替我换上了鲜红的嫁衣,嫁衣裳绣着一朵朵桂花,林姑娘的意思,取夫荣妻贵的好彩头。又单叫玉凤银楼给我打了一套桂花样式的簪环首饰。另赏了一些古董书籍,并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说是给伍贤安置办几亩田地用。林姑娘亲自给我盖上了红盖头,我含着泪被喜娘扶着离开潇湘馆,想着我从此后便要跟着伍贤安远去福建,竟是不能再跟林姑娘和姐妹们相处,眼泪却也如潮水般汹涌而下。

[第二卷 相许:【077】风起云涌]

第二日一大早毒辣的太阳就使劲的散发它的热量,把北京城烤的犹如蒸笼一般。英琦一夜好睡,刚起身叫丫头进来伺候,突然觉得一阵腹痛,慢慢地越来越痛,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渗出来。

黄鹂跟宫女们守在外边,听见里面英琦痛苦的呻吟声,忙跑进来问道:“福晋,您怎么了?”

阵痛过去,英琦长出了一口气说:“快,我恐怕要生了。”

黄鹂忙回头吩咐一个宫女说:“你快去前面拦下王爷,说福晋要生了,请王爷今日不要出门了。”宫女应声出去,黄鹂又对另一个宫女说:“你快去传太医,另外把四个稳婆都叫来。”宫女也出去,黄鹂又说:“快请赵嬷嬷进来。”赵嬷嬷早就听见动静赶到了屋外,听见黄鹂说话,慌忙进来了。

宝亲王因昨晚收到木丛霖带来的信息,知道今日畅春园里会有一番刀光剑影,特意的起来,整齐的梳洗完毕,又悠闲的用了早点。准备出门呢,谁知小宫女慌忙跑来,说:“福晋要生了。”

一切计划全被打乱,皇室历来注重子嗣,福晋要生了,是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弘历皱着眉头来回走着,心里着急,额头也有了汗珠。

“木丛霖。”宝亲王冲着外边喊道。

木丛霖应声而入,“你速速去畅春园保护方苞老先生的安全。”

“王爷,小人接到的命令是保护王爷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与小人无干。”宝亲王没想到木丛霖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你————”想呵斥这个狂妄的家伙,无奈此人本是黛玉的人,并不是朝廷的侍卫,一个江湖杀手不听自己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这人曾经救过自己的命。

木丛霖见弘历生气,上来劝道:“王爷,我家主人早有安排,我劝王爷今天还是在王府呆着的好,这样我们会便被动为主动,事情也更有把握。”

宝亲王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此事皇阿玛已经知晓,一夜之间定是有所安排,想到这些,弘历忽然觉得心里畅然,安定下来,便躺在春凳上闭目养神。

畅春园里,却比宝亲王府更加热闹,方苞一早起来在露华楼整理先帝爷留下的史书典籍,忽听外边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听见太监宫女们大呼小叫的跑进来说:“方先生,不好了,有一批的兵勇闯进来了。”

方苞一听心中骇然,这是畅春园,皇上接见外臣处理国事的地方,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乱闯,但是方苞毕竟是老学究,他稍一迟钝便有了主意,稳稳地说:“你们慌什么?什么兵勇闯进来了?不要胡说,皇上出巡要回来了,这定是按照旧例,着人进来净宫而已,咱们干咱们的,不用理他们。”

众太监见方苞沉稳安静,也都不再慌乱了,站在一边规规矩矩的侍候着。方苞正拿了一本书要看,就听外边一声娇笑:“方先生好清闲!”

方苞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细想之时之间黛玉一身玉色素服,扶着丫头雪雁摇摇摆摆的走进来了。于方苞忙上前施礼道:“老臣参见公主。”

黛玉微微一笑,搀住了方苞说:“方先生不必多礼,我因天热,夜里睡不好,便带着丫头悄悄的来这里乘凉,不想今儿一早就被人吵了好梦,心中实在是不痛快,这才要来找老先生下下棋,静静心。”

方苞何等聪明,听黛玉说得风轻云淡,便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于是笑道:“这是公主高看老臣了,老臣那两下子哪敢跟公主对弈啊。”

此时宫女们听黛玉要下棋,早就摆好了一副沉香木的棋局,黛玉拉着方苞的手到了炕上,笑道:“方先生不要谦虚了,我带来了好茶,叫他们去泡上给先生解暑。”

这里二人刚刚坐好,还没开局,畅春园的侍卫总领便红着脸冲进来说道:“方先生,九门提督的人要来接管畅春园。您老知道吗?”

方苞哼了一声说道:“你没看见公主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侍卫统领忙向黛玉跪下请罪道:“奴才不知公主在此,惊了公主大驾,请公主降罪。”

黛玉微微一笑说:“你起来吧,你并没有惊了我,我也不怪罪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三等侍卫统领赵铁山参见公主。”

黛玉笑道:“原来是赵统领,你刚才说九门提督的人要来接管畅春园,他们可有带着圣旨来?”

“奴才没听见有圣旨来。他们各房各殿,到处乱窜,也到处乱搜。这不是要造反吗?”

“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

“回公主话,听九门提督的头儿说他们有两千人。”

“既是这样,九门提督的头儿在哪里?你叫他进来。”

赵铁山听了,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九门提督厄尔春是隆科多的抱一奴才,听到传唤便仗剑进了露华楼。他已经接到了隆科多的授意,即使节制不了宝亲王也好把方苞这个老东西给见机处理了,省的他总是碍事。谁知进来却见一个妙龄女子一身玉色素白旗装稳稳的坐在方苞上首,稍一迟疑,便猜想此人就是雍正的掌上明珠固伦公主,于是大礼参拜道:“奴才厄尔春参见公主。”

黛玉也不叫起,只接过雪雁递来的茶呷了一口淡淡地说:“你就是九门提督?”

厄尔传跪在地上,心里恨道:他娘的,老子在廉亲王面前也没这样大礼参拜,一个小丫头片子,老子给你跪下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你还得了意了,叫老子跪着回话。心中这样想,嘴上不免回话慢了些,雪雁见厄尔春跪在地上不说话,怒道:“你这狗奴才,没听见公主问你话吗?”

厄尔春心里一个激灵,忙磕了个头回道:“奴才现是九门提督衙门任职。”

“既是九门提督,就应该明白,畅春园和紫禁城是禁苑,那里更是至尊至贵、神圣无比、任何人都不得亵读、不得轻慢的地方,那里的规矩也是不能差之毫厘的。步兵统领衙门的职责是防护九门禁城,它的权限也只在九城之内。紫禁城和畅春园历来都是由上书房和领侍卫内大臣负责护侍的,没有圣旨,连一兵一卒也不得擅入。难道这些道理你的主子没有教导给你吗?”

厄尔春心中一窒,立即答道:“回公主话,奴才是奉了领侍卫内大臣隆中堂的将令来接管畅春园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的“擅入”二字用得很不妥。

方苞在一边刚要说话,黛玉便冲他摆摆手,笑道:“你既是奉了老国舅的命令,我也不为难你,你把你的手令拿来给我瞧瞧。”

厄尔春被黛玉这一笑,给笑糊涂了,便从身上拿出了隆科多给的手令递上去,早有太监接过来递给雪雁,雪雁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黛玉。黛玉瞧也不瞧便放到一边说道:“既是这样,你们辛苦了,大热的天,你先带着你的兵找个凉快地方略歇歇儿,雪雁,叫人给厄大人弄点消暑汤来请大人偏殿里凉快凉快。”

雪雁听了便到门口拍了拍手,早有换了侍卫衣服的林家管事林啸雨、林啸霜和林啸风带着林家家人悄悄的缴了厄尔春带进来的几十名亲兵侍卫的刀剑,悄声的关到角落的屋子里,只待厄尔春出了门口,林啸雨便点了他的哑穴,和林啸霜二人便一边一个夹着他走了,厄尔春脸吭都不吭一声。剩下的两千兵勇因没有了厄尔春的命令,又见固伦公主出面,公主说这大热的天,大家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到那边大堤上柳树底下凉快凉快去吧,回头叫人多煮一些绿豆汤送去,大家不要中了暑气。黛玉因见畅春园里没有什么事了,便叫赵铁山好生守护畅春园,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准进来。

这里林啸雨又叫侍卫备了车,把方先生送到了丰台大营,黛玉方才带着雪雁和三个管事直奔京城包亲王府来。

谁知六月天,说变就变,黛玉刚上了车,便有一股凉风吹起,西北方向一片乌云涌上来,片刻之间烈日被乌云遮住,收起了万丈光芒,一时电闪雷鸣,眼看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黛玉叫人快点赶车,众人终于在大雨倾盆之时到了宝亲王府的门口。林啸雨撑着打伞。雪雁扶着黛玉下了车,早有包亲王府的人报进去,弘历慌慌张张的接了出来。

黛玉见弘历安然无恙,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还是这样慌张,英琦姐姐怎么样了?”

弘历拉着黛玉的手道:“这个天儿,你怎么出来了?”

黛玉笑笑,并不答话,众人都随太监到偏院歇息,雪雁搀扶着黛玉跟宝亲王一起沿着游廊进了正厅。雪雁见问,笑道:“王爷不知道,姑娘带着我们打畅春园里来呢。”

弘历听了惊问:“你怎么跑到畅春园去了?那里很危险啊。”

黛玉笑道:“我是担心方先生才去的,皇阿玛不在京城,方先生出了事,你可不好交代。只是你这里怎么这样安静,难道他们没来闹你?”

弘历笑道:“八叔和老皇舅在来我这里的路上被十三叔传了圣旨,都去丰台大营见架去了,这会儿只怕是在那里听训呢,哪里还能来我这里呢。”

二人说着刚进厅里,便有老嬷嬷跑来报喜:“恭喜王爷,福晋添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

黛玉和弘历听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忙说:“咱们快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