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刚吟罢搁笔,只听紫鹃在边上说:“姑娘,天晚了,用了这些燕窝粥就睡吧。”黛玉点点头,又问:“今儿姨娘出去了没有?那几个管事有没有去牟尼院里给父亲上香?我虽不能出去,他们武功高的人自是可以的。”

紫鹃道:“还等姑娘说呢,姨太太一早就去了,因记挂着姑娘,一个时辰又回来了,中午给姑娘说过了,敢是姑娘又忘了?”

黛玉方想起来,午饭时雪姨娘原是跟自己说过的,只是自己伤心之至,总觉得一日如三秋,所以又问了。因此无语,便往床上躺去歇了。

大观园里,晴雯在灯下绣着一幅肖像也快完了,只剩下收尾的十几针,璇玑道长在外间打坐,嫣红在一边看了晴雯绣的黛玉在荷池的肖像,直赞很传神,画得本就好,绣的更加精致,公主见了,定会开心的。

晴雯便笑道:“只要她能开心些,也不枉我这半年来的辛苦了。”

嫣红便笑道:“公主对你确是真的好,无论什么,总要拿来分姐姐一半。”

晴雯笑道:“公主对你也不薄,什么好东西少了你们的了?”

嫣红笑道:“这个自是,我们这下底下人,竟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尊贵。”

晴雯笑道:“行了,睡吧,明儿咱们悄悄的出去,买个好架子,把这幅绣像装起来才好。”

一时二人也躺进床里歇下了。

[第三卷 相守:【101】父女谈心]

黛玉每日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之中,出了看点书,便是在榻上歪着,每日两次用药,燕窝人参也是早晚都用,雍正爷很忙,可是再忙也会在晚饭后溜达到曲院风荷看看黛玉,黛玉日渐消瘦的面容叫人看了很是担忧。眼见了入了冬,天气大冷了,曲院风荷这座小院里的荷池也是萧索的很,天阴沉沉的,浓的似乎要滴下水来,屋子里却是如沐春风。原来东西两侧的屏风,全是用空心砖砌成的,烘烘地散发着热气。雍正爷进了屋子,早有宫女上前解下狐皮大氅挂在衣架上。黛玉正在里面听林啸雪说着大观园里各处都是妥当的,姑娘们和大奶奶的屋子里都笼了熏笼,怡红院里有地炕,现也早就烧上了。大家都是暖和舒适的,众人都劝姑娘在这里要安心的养病等话,忽听宫女说:“万岁爷来了。”黛玉跟林啸雪都从炕上起来,迎到暖阁门口,雍正便笑盈盈的进来了。

黛玉上前搀住,问了安,雍正看了看黛玉的脸色说道:“今儿脸色略好些,你这丫头,叫朕怎么样才好呢,你若还这样,赶明儿弘历回来,可要寻朕的不是的。”

黛玉笑道:“皇阿玛真是说笑了,皇阿玛疼女儿胜过亲生,四哥哥又能寻什么不是呢?”

雍正见黛玉笑了,便笑道:“黛儿,明儿一早朕要回紫禁城去,你跟朕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朕不放心。”

黛玉回道:“皇阿玛日理万机,还记挂着黛儿,叫黛儿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雍正坐在火炕上,又拉黛玉坐在身边,伸手在炕桌上拿起黛玉平日看的书,又问:“你又看这些农书,前儿你叫人送来的茄子,看着倒好,吃着茄子味儿不是很浓。不过这大冷天的,也真是难得了。”

黛玉笑道:“逆时而生,总有不足之处。女儿叫家人搭建了温室,养了点蔬菜,本是为了大冬天的,给皇阿玛弄点稀罕物儿,调剂皇阿玛的胃口罢了。”

雍正听了笑道:“真真是女儿贴心。别人再想不出这些,前儿晚上因有了茄子,朕多吃了半碗饭呢。”

一时林啸雪端来热热的奶子,黛玉亲自捧了,递给雍正。雍正见林啸雪便说:“去把黛儿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儿跟朕回紫禁城去。”

林啸雪答应一声,便下去了。黛玉问道:“皇阿玛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回去?可是有什么大事?”

雍正点点头,说道:“今儿八旗旗主来了四人,后儿是大朝会的日子,朕要见见这些人,看看老八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黛玉见雍正说得严肃,便不肯多话,在一边坐着。

雍正见黛玉不语,反笑道:“怎么?那日你为了救方先生,不惜把自己置之危险之地,今儿却没话了?”

黛玉见雍正问,便回道:“黛儿想皇阿玛定是事事料理清楚了,黛儿一个女孩子家,朝廷上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雍正听了,呵呵笑道:“这都是儒家思想惹得祸,女孩儿家怎么了?咱们大清朝的孝庄皇太后便是女儿家,自小熟读三国,被太祖爷成为后宫的‘女诸葛’。后来先帝爷即位后到亲政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有四大辅臣,然而老祖宗在后宫里运筹帷幄,为先帝爷操碎了心。若是老祖宗也尊了‘女子不干政’这条规矩,哪有今日大清铁统江山?”

黛玉听了,忙道:“孝庄太后是老祖宗,一生经历了多少大事,况且又熟读史书,黛儿如何敢跟老祖宗比?”

雍正笑着抚摸着黛玉的头说:“好孩子,明年你就十五岁了,及笄之后,便是大人了。你本是个省事的孩子,从来不与人争什么,你父亲给你留下了几名忠心的奴仆,你也有大片的家业,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这些都不能跟随你一辈子。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知心的人相伴终生。弘历生在帝王之家,便注定了不能与普通百姓一样。你既与弘历相知,也是前生的缘分,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也要学会让自己强大起来,将来你们两个才能相濡以沫。孩子,你懂吗?”

黛玉听了雍正的话,正合自己的心事,于是低着头,默默无语。

雍正接着说:“后天我与进京来的四名铁帽子王会面,最好是大家能好说好散,不然的话,这朝廷必会翻天覆地。”

黛玉听了这话,便吃惊的看着雍正,问道:“他们真的想要恢复‘八旗议政’的制度吗?”

雍正看着黛玉笑道:“你既然知道‘八旗议政’,就应该明白其中的厉害。其实,他们是恢复不了这个制度的,八个铁帽子王只来了四个,这就充分体现了一个事实,就是他们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福享惯了,哪里还能过得了这些辛苦的日子?如今这四个人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背后的人不过是想通过这事逼着朕下罪己诏,然后他好光明正大的通过‘八旗议政’来掌控朝局,从而坐上皇位。哼!他不顾兄弟情分,挑拨朕跟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真是猪狗不如!”

黛玉其实心中早就明白,林啸雪已经把外边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跟她说过了,此时听雍正一番话,心里更是明镜似的,于是说道:“皇阿玛不必生气,如今皇阿玛推行新政,使得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国库也日渐充盈,不过是损害了朝中权贵的利益,招了他们记恨罢了。自古以来,一人难称百人心。皇阿玛以万民为本,何惧他们的一己之私?”

雍正听了,点点头,笑道:“黛儿能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歇着吧,明儿咱们父女一同回紫禁城,后儿你随我上朝,叫文武百官和那些铁帽子王爷都见见朕的女儿。”

黛玉听了,忙起身答应着。亲自送了雍正到门口,还欲往外送时,被雍正拦住了。

京城里,这个夜晚同样有一些人不能入睡,首先当然是廉亲王允祀,其次是庄亲王允禄,另外还有盛京来的四个铁帽子王睿亲王都罗、东亲王永信、果亲王诚诺和简亲王勒布托。这四个人现在都在廉亲王府上商议着后天朝见皇帝的事情。庄亲王允禄是康熙爷的第十六个儿子,因为小时候得病,落下了一个耳聋的毛病,因此是朝中有名的‘耳背’王爷。先管着礼部的事情,旗主们进京面圣,雍正爷叫他专职接待,一应大小事情,别失了体统。允禄面上装聋作哑,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正是皇上考验自己的关键时刻呢。

第二日,天便飘起了鹅毛大雪,黛玉一早便起来,梳洗了,头发梳了燕尾髻,穿了淡蓝色的羽缎长袄儿,领口袖口都镶有白狐风毛,随着屋里的暖风,忽忽的飘着。脚上登了宝蓝色小羊皮毡靴,靴筒直到膝盖。林嬷嬷看左右妥帖了,又拿了一件湖蓝色的大毛斗篷,给黛玉披了,方跟紫鹃二人各自披了猩猩毡的斗篷,扶着黛玉往前面来。

雍正带着黛玉,一路浩浩荡荡往紫禁城而去。黛玉坐在车里,怀里抱着手炉,对边上的紫鹃说:“你掀开帘子,我瞧瞧外面的雪有多厚了?”

紫鹃笑道:“外面好冷的,姑娘别瞧了,回头进了宫里,御花园里多少雪赏不得?”

黛玉听了,不依道:“如今你越发管的我严了,我只瞧瞧,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也不等紫鹃打帘子,自己用手悄悄的把一侧的遮帘掀起了一角,往外瞧去,只见雪花如鹅毛一般,大朵大朵的飘着,竟没有一丝风,大街上安静的很,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的碾着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各处店铺屋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黛玉见了,心里说道:“今年好大的雪,明年会有个好收成吧。”

[第三卷 相守:【102】参政特旨]

到了钟翠宫,黛玉自院门的游廊一步步朝正殿走来,院子里的而假山石上已经堆了厚厚的雪,天空中的雪兀自簌簌的飘着,大殿里宫女太监们早几天就准备好了迎接公主的,四个大铜柱子都是空心的,下边通到外边的地龙。整个屋子比畅春园的曲院风荷还暖和。紫鹃上来解开了大毛斗篷。黛玉又叫换家常起坐的棉服。林啸雪便拿出了一套雪青的家常丝棉小袄并白绫绣着淡紫鸢尾草花样的裙子给黛玉换了。紫鹃又给黛玉散了头发,重新绾了发髻,拿一根翡翠簪子别住。黛玉便说要歇歇儿,雪姨娘进来咱们说说话儿。

林啸雪便跟着黛玉进了西暖阁,二人都在榻上歪着,黛玉说道:“明儿大朝会,定会有一番纷争,咱们家除了王嬷嬷的儿子刚入朝为官之外,可还有别人?”

林啸雪笑道:“姑娘忘了?前几年咱们在城西盖了庄子,建了书院,那次春闱,咱们庄子上的书生,不仅出了个探花伍贤安,还有十几名上三榜的进士呢。姑娘一向不愿与官场上的人来往,所以我们也没叫他们来烦姑娘,姑娘有什么事情吩咐,我这就出去办就是了。”

黛玉听了,笑道:“如此甚好,姨娘悄悄的出去,不用多了,只捡几个才华好的,跟咱们也贴心的,传我的话,明儿朝会上,不管亲王贝勒们怎么闹,只要他们能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替皇上说话解围,咱们家便定会厚待他,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定当待他的父母如我的父母一般。”

林啸雪听了,自是极明白,说了声公主放心,便悄悄的换了衣服出去了。这里黛玉自在床上歪着,静静的暗中谋划不提。

第二日,黛玉换了朝服,带了朝冠,胸前出了东珠之外,一颗艳红的蛋黄大小水晶珠子,镶嵌在银丝芙蓉底座之中,红白相配,耀眼至极,正是传说中的‘水晶绛珠’。

朝会大殿里的官员们越来越多,但人人肃穆庄严,没有一点声音。不大会儿,只见西暖阁的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太监走出门来,“啪啪啪”地甩了三下静鞭,殿外廊沿下站着的供奉们一齐奏起了鼓乐。在黄钟大吕,瑟筝笙篁声中,雍正皇帝从西暖阁门跨步走了出来,向着殿中央的御座走去。允祥、允祉、弘时、方苞、张廷玉、鄂尔泰等人也跟着出来,鱼贯而行,呵着腰趋步走到屏风前,又依着次序跪了下去,雍正皇帝从众人的面前走过,从东来诸王的面前走过,也从几百名大小官员的身旁走过,走上了那雕龙黄袱面的天下第一座上。

众位亲王贝勒,王公大臣向雍正皇帝行三叩九拜的大礼,雍正含着微微的笑意,双手平伸着示意大家免礼,又对亲王们说:“各位亲王和九贝勒,赐坐;军机处王大臣赐坐!”此时允禟已经从边疆回来,跟在众亲王群里一起来参加雍正的同朝大会。雍正见众人都坐了,便笑道:“今儿还有个人,原本是不该来前面与大家见面的,只因有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只得叫出来,大家都见见吧。”说着,便对边上的太监说:“宣固伦公主上殿。”

太监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固伦慧文黛泽公主觐见!”

黛玉早在西暖阁里等着呢,听见宣声,便不慌不忙的稳步而来,盈盈的走到雍正面前,稳稳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口内称:“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满意的看着黛玉,心中暗暗的点点头,面上笑道:“起来吧,站到朕的身边来。”

黛玉又磕了个头,慢慢的起身,站到了雍正的身边。下边的大臣此时才看清了这位公主的模样,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身穿深蓝色秀金凤朝服,头戴一品公主朝冠,冠上镶嵌的大东珠闪着熠熠的清辉,胸前那颗‘水晶绛珠’在深蓝色朝服的映衬下,在这华丽的大殿里,闪耀着夺人的光辉。再看黛玉盈白的脸庞略显清瘦,双眉若蹙,凤眼含烟,真是清贵淑雅,仪态万方。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是看呆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雍正见了,笑道:“怎么,你们见了我这公主,都呆了不成?”

一时间,众人恍如梦中惊醒,除了亲王之外,众人都忙跪下行礼,口称:“公主千岁!”

黛玉微微一笑,柔声叫起。众人方平了身,站好了等待雍正说话。

雍正收了笑容,提足了底气用铿锵有力的声调说:“大冷的天,让大家重新来到这里,是有几件重要的国策要与众臣工共商。从今年起,要在普天之下推行雍正新政,要刷新吏治,要均平赋税。还要沿着圣祖开创的文治武功,弘扬我大清的祖宗圣德,振数百年之颓风,造一代盛极之世。”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他长篇宏论,侃侃而谈,讲得不慌不忙,也讲得淋漓尽至。

黛玉站在雍正身后,冷眼瞧着下边的大臣们,无不俯首恭听,再看两边的王爷,又似乎各有心事。细看怡亲王允祥时,只见十三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显然是病的很厉害,这样的日子,又不得不支撑着上来。想着这位拼命十三郎为了大清的基业和百姓的安康,终日劳累,心中便隐隐疼痛。再看怡亲王边上的十四爷,虽然面色苍老,但精神还好。看来这些年在先帝爷寝陵休养,心境也是变了不少。目光稍一转,看看另一侧的八爷廉亲王,见他心不在焉,边上的四个旗主更是各怀心事。

雍正还在上边不停地说着:“刚才说的都是政务上的事情,政务上大家都出了大力。就像李卫和田文镜他们,不避嫌怨,推行朕的新政,集‘公忠’于一身,更是卓有功效。奉天的诸位王爷也参加了今天的朝会,等这里一完,朕就要和你们共商旗务和旗政的事。你们今天来,无非是听听而已。其他的官员们若有什么要说的话,只管大胆说出来。”

一时,只见有人站出来,说要参奏田文镜,他是奸佞小人,不是模范总督!黛玉听了心中纳罕,正在思虑这是何人敢这样大胆,于是瞧着八爷脸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心中便了然。

今天的这个朝会,不但是皇上费了很大精力筹备起来的,也是在八爷允禩他们的逼迫之下召集的。来这里与会的人中,对雍正的所谓‘新政’,对他的所谓“改革”,并不是全都赞成和拥护的。至于要借这个场合闹出点事来的,那就更是大有人在了。一时间,便有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试图上前参田文镜的不是。黛玉略回头看了一下雍正爷,只见他不声不响地坐着,似乎对眼前出现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这时,八爷允祀和九爷允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八爷的眼中便闪出了凶狠的目光,只听他轻轻一咳,永信王便率先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臣王有本要奏!”

雍正深深的看了一眼永信,微微一笑说:“怎么?你也要掺和进来吗?”

黛玉此时没有办法,只能看向怡亲王,怡亲王与黛玉对视了一眼,便跟边上的十四爷说了声“方便”,便起身出了大殿。

黛玉见怡亲王出去,知道必是调遣侍卫了,于是在雍正后面转身向前几步,盈盈一笑,对着雍正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件事情不明白,这朝会不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说吗?怎么这会儿大臣们都七七八八的上前来,像是市井之人做卖卖似的,如此皇阿玛怎么听得清楚呢?”

黛玉一席话,不温不热,却把下面那些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换言之,这些人群起而攻之,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说得轻了是欺君,说得重了,可以算是谋逆了。永信在边上跪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大冷的天,也出了一身汗。

八爷见了,却上前说道:“公主,这是百官朝会的地方,大清例律,后宫不得干政,公主自小熟读史书,怎么不知道这一点?”

黛玉听了,便看着雍正,雍正笑道:“老八正好提醒了朕,今儿百官朝会的日子,朕正要宣布一件事情呢,却被你们这闹,给混忘了,朕着你整顿旗务,你给朕弄了个乱七八糟,宣旨,即日起册封固伦公主为固伦慧文黛泽孝隆公主,钦赐‘水晶绛珠’并王命旗,管理八旗旗务。特旨参政!从今儿起,你们八旗的旗务大小事情,须得公主知道了才许办理。”

雍正一席话,犹如一颗炸弹,让在朝堂之中。顿时百官都交头接耳,嗡嗡声不绝。

[第三卷 相守:【103】细语雷霆]

一时间,允祀听了雍正的特旨,自以为得到了一个千古难寻的把柄,上前一步笑道:“皇上叫一个小孩子来管旗务?可见咱们大清无人了,臣弟愚钝,自请撤去爵位,到先帝爷跟前守灵去。”

雍正听了,冷笑道:“你又来跟朕闹家务,好吧,今天咱们兄弟之间,就先把这家务闹清楚了再说,下边众位臣工,先请下去,四位旗主也请去钟萃宫,有什么想法,尽管同公主说说,公主虽是女儿家,但自幼蒙先帝爷钟爱,教习有加,是个极有见地的。况且‘水晶绛珠’在公主身上,我们满蒙勇士曾经杀马为盟,唯‘水晶绛珠’持有者之命是从,今日希望大家不会被人利用,忘却当日的诺言。”

四位旗主听了,无话可说,只得退出殿外,黛玉听了,本不放心雍正,但雍正有旨,不便于多说,悄悄的看了怡亲王一眼,见怡亲王微微颔首,便朝着雍正拜了一拜,转身下去了。

且不说这里雍正也跟八爷,九爷,十三爷,十四爷几人和领侍卫内大臣张廷玉等人在大殿里如何辨证。单说黛玉在前,四位铁帽子王在后,一行人静静的进了钟萃宫。黛玉先在正坐上坐了,含笑叫几人也分别坐下。便说:“紫鹃上茶来。几位王爷冰天雪地的从北边赶来,很是辛苦了。今儿我钟翠宫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自己平日里做得茶,请王爷们尝尝。”

四个铁帽子王爷都是粗人,自幼便在草原上游牧生活,见多的是草原上豪爽粗狂的女子,哪里见过黛玉这样的江南佳人,听了黛玉的吴侬软语,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黛玉见几人都怔怔的,笑道:“几位王爷怎么了?刚才还在前面鸡声鹅斗的,这会儿怎么都没话了?”

一时紫鹃用梅花上的雪煮了黛玉自制的菊花茶来,每位王爷一杯,放在跟前的小几上。黛玉笑道:“众位先尝尝,祛祛寒气。”

几人便端起来,尚未喝时,只觉清香扑鼻,看时只见晶莹的白瓷盖碗中碧绿的茶水,下边几朵白菊花安静的躺在碗中。睿亲王都罗三十多岁,是刚袭了父亲王位的人,他本是多尔衮的后人,他们家族看淡了这些皇权,对这些恩怨不大在心,此次进京,不过是瞧瞧热闹罢了,因此在前面大殿中一直是保持沉默的,此时见了这茶新鲜,便笑道:“听说公主是我大清第一才女,今日见了,果然不凡,恕小王愚钝,想我大清地大物博,南边名茶多如繁星,我大清皇帝又钟爱公主极致,怎么公主这里反倒没有名茶?”

黛玉笑道:“王爷的话自是不错的,咱们大清国有很多好茶叶,别的不说,单说大红袍吧,长在高高的雪山悬崖之上,凡人无法上去采摘,只得训练猴子上去摘,每年产量也不过是那么几斤,因为长得地方好,味道自是难得的好,然而皇阿玛每年得了,自己并不舍得用,不过是赏给那些有功的亲王大臣罢了。皇阿玛钟爱我,却从不溺爱,虽然我这里也能得些,不过是些平常进贡的罢了。”

简亲王勒布托听了很是诧异,问道:“原来这大红袍这样难得,怪道咱们每人每年也就得了几两而已。可见皇帝对我们也是有心的。”

黛玉笑道:“皇阿玛一直深念众王爷的先人当年从龙入关的功劳,有了好东西,自是想着王爷们的。”

东亲王永信听了,心中的火气小了不少。只是仍旧不说话。黛玉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我因闲来无事,看一些杂书,知道一些自然养生的道理,这白菊花是野外生的,长在阡陌之中,吸收了大地的精华,菊花自然有清肝明目的功效,众位王爷常年居住在北方,天寒地燥,多饮此茶对身子是极好的。”

睿亲王听了笑道:“公主金玉之言,小王自是铭记,只是小王喝着这茶,单只菊花,是断然没有这个味儿的,还请公主指教。”

黛玉听了笑道:“王爷客气,‘指教’二字实不敢当,这煮茶的水,却是旧年我叫丫头们收的梅花上的雪,用坛子封好了,埋在梅树底下,今儿才取出来,这是头一次用呢。”

睿亲王听了笑道:“难怪呢,梅花上的花粉随着雪水融化,被公主埋在树底下得了地气,此番煮出茶来自是清香甘甜,非一般泉水可比。”

其他三人听了,暗中感叹汉家文化的精妙,佩服之情便都浮在脸上。林啸雪始终站在黛玉身后纹丝不动,黛玉见了笑道:“姨娘,今儿我欲留四位王爷在此用膳,你可跟紫鹃几人亲自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来,另叫御膳房也准备几样满洲名菜,万一咱们的菜王爷们用着不合胃口,省的再饿肚子。”

林啸雪忙笑着答应了出去,睿亲王几位听了黛玉的话,又体贴,又周到,都忙道谢。他们哪里知道这是黛玉事先安排好的,林啸雪出了门,便悄悄的往前面大殿来,寻着雍正的贴身侍卫,悄悄的耳语了几句,便匆匆的回去了。

这里雍正爷正在大殿里刚撵走了老八,老九和十四,瞧着那边一副对联发愣呢,只见邢年进来,磕了个头说:“回万岁爷话,公主那边欲留着几位王爷午膳,特请皇上旨意。”

雍正听了,知道黛儿已经将四位王爷收服的差不多了,便露出了笑容,说道:“吩咐御膳房,好好的使出他们的本事,给朕做一桌子好菜送到钟萃宫去。”邢年出去传话,雍正又说:“叫众位大臣再进来吧,咱们说咱们的事。”

一时众位大臣又被叫进大殿。他们看到,雍正高坐在须弥座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不知他如今是喜是怒还是忧;方苞和张廷玉等人也还是坐在他们原来的位子上;只有十三爷允祥,却换了一张安乐椅。他是久病不愈的人,能来参加这次朝会已是不易,大家看着他那瘦得像一把骨头似的身子,心里都充满了同情和关注。他也好像知道众官员的心思一样,直盯盯地看着他们走进来,直到参见皇上的“万岁!”声高高响起,他才转过脸去看着皇上。

一时间,大殿里一片沉寂,大家都不敢出声,雍正心里明白,这都是刚才的事情闹的,但是新政总要施行的,于是便说:“你们不要这样缩头缩脑的嘛!朕只诛那些有罪之人,只治那些心怀叵测之身,而从不以言词加罪于人,也从不以文字降祸于人的。”

本来这里臣子们开始上表奏事,雍正也想压下怒火好好的处理完政事,然后退朝去钟萃宫,瞧瞧黛玉跟那几个藩王,谁知这里议事刚刚结束,雍正尚未来得及说几句结束的话,坐在安乐椅上的允祥突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他想用自己的双手勉强支撑着身子坐直了,但手一软,像挨了一闷棍似的,一头倒了下去,口中鲜血狂喷而出!雍正霍地站起了身子,用惊恐的目光直视着这位爱弟,十几名太监也奔了过去围住了允祥。雍正厉声高叫:“传太医,传太医呀!你们都是死人吗?”

一时太医来了,给怡亲王施了针灸,怡亲王一时睁开了眼睛,看见雍正满脸泪水,苦笑一声说:“臣弟有罪,让皇上担心了。”

雍正忙说:“十三弟,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好好的养着吧。朕还指望着你呢…”

侍卫们上来,抬着怡亲王下去了,雍正悲愤的背对着众臣,好大一会儿才突然转过身来。慢慢的开口了:“刑部的人听着:原来决定要秋决的犯人,除大逆十恶者应由朕特批之外,停止秋决一年,以为吾弟允祥纳福。”

雍正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他想着老八他们今日胡闹引发了十三的急病,突然他来到御案前,提起笔来狂书着:

“允禩允禟允禵等,结党乱政,觊觎大位至死不渝,枭獍之心人神共愤!着允禩改名为‘阿其那’,允禟改名为‘塞思黑’,钦此。”

雍正爷扔掉朱笔,怒意仍然不减,口中犹自数落着老八和老九的罪过,宰相张廷玉在下边听了,甚是着急,趁着皇上喝水的空,上前轻声的说:“皇上,十三爷这会儿无碍了,刚才侍卫们来回道,十三爷现在钟萃宫公主那里,公主说十三爷现在相见皇上。”

雍正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今天是和诸臣工共商新政大计的,却让这些个夜猫子给搅了。但话又说回来,挤掉了这个脓包,也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既然怡亲王病体复安,朕心里才稍感欣慰。怡亲王乃是古今罕见的忠良之臣,也是国家的栋梁。他若是被今日之事激出朕所不忍说出的事,朕必定要以‘阿其那’和’塞思黑’与他抵命!”说完,他一摆手,便拂袖走出了乾清宫。

[第三卷 相守:【104】冬去春来]

钟萃宫里的午膳自然也吃的不是那么安静,怡亲王在东里间病卧,雍正在床前守候,黛玉奉了雍正的命令招待几位王爷用膳,自是草草了事。睿亲王四人见皇上这样,当然不敢久留,只劝慰了几句,便告辞回驿馆去了,这里黛玉服侍着怡亲王进了药,看怡亲王睡着了,又劝着雍正进了一点银丝挂面,叫紫鹃弄了点精致咸菜。雍正略用了几口,便不肯再用了。黛玉便搀着雍正到了外间,又扶着他在熏笼上坐了,劝道:“皇阿玛,今儿这事,本就在皇阿玛的心里盛着,皇阿玛对那几位爷的所作所为早就清清楚楚,这次朝会,不过是抖搂出来罢了,如何还气的这样?依着黛儿的话,您瞧瞧十三叔这模样,只怕以后还要清闲着才好,皇阿玛一味儿的生气,把自己的身子弄病了,那些大事要谁来拿主意呢?”

雍正听了,长叹一声说:“黛儿,你十三叔的病都是这些年跟着朕办事给累的,朕每日尚能略偷片刻闲,你十三叔是兢兢业业啊,如今他这个样子,朕怎么能不伤心呢。”

黛玉接着道:“皇阿玛也是一样的劳累,依着黛儿的意思,不如多网络一些人才在身边,向方先生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市井之中,皇上不如出去走走,多结识几个这样的人,或许能替皇阿玛解解忧愁。”

雍正点点头说:“朕也是这样想的,才叫弘历跟着李卫去了江南。朕这身子也是三天好两天不好的了,一些事情,是该交给你们这些儿女们去操心了。”

黛玉听了,便笑道:“皇阿玛也真是的,今儿突然给黛儿派了这么一个差事,也不提前说一声,弄得黛儿一时不知该怎样才好。”

雍正听了淡然一笑说:“朕也不想把这样一个棘手的事情交给你,不过看来朕的这一步棋似乎走的不错啊,那四个人现在好像气焰小了很多,尤其是睿亲王,似乎很赏识黛儿呢。”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只见林啸雪进来,对着二人行了个礼说道:“奴婢有事回万岁爷跟公主。”

雍正便道:“说吧。”

林啸雪说:“刚才收到外边的消息,说八爷现在正在府上烧东西,把几个大瓷缸都烧炸了。”

雍正听了,冷冷的说:“这是烧他那些书信呢,他在朝中多年,手下的党羽自是多不胜数,此时不过是为了保全他们罢了。”

黛玉听了道:“皇阿玛不必生气,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雍正听了,问道:“何以见得?”

黛玉回道:“那些纠集在八爷身边的人,无非也是为了高官厚禄罢了,如今八爷已倒,他们定是胆战心惊,皇阿玛何必在大开杀戒呢?如今不如叫他烧了,所有的罪过只他一人承担罢了,那些附属在他身边的党羽,自然也是树倒猢狲散,各自为了保命,纷纷转向皇上罢了。”

雍正爷听了,沉思良久,深刻的体会到了当年康熙爷说的:当皇帝也不能任意妄为之话来,叹了口气说:“要想不兴大狱,也只有如此了。如此朕索性再给他们两天的时间,后天叫人去三人府上查抄罢了。”

黛玉听了,忙说:“皇阿玛圣明,乃百姓之福。”

雍正无奈的摇摇头说:“你不知道,今儿这事还有一处疑点呢,朕的亲儿子,弘时,也在朕的跟前耍花招儿呢,今天当着百官的面儿,朕不过是装了一个糊涂罢了。”

黛玉听了关于弘时的事情,心里清楚的很,她知道弘时虽然被那也利用了,但也不全是利用,当时弘时是抱着自己的私心跟八爷他们搅和在一起的,今天事情败了,只是不知道这位三爷又会耍什么心眼儿罢了。

风雨过去,黛玉的危险也就过去了,此时她是名正言顺的参政公主,身上负担着旗务大事,原本放在八爷允祀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落到了黛玉的身上,这几日黛玉真是有些忙了。于是瞅了个空闲,回了雍正,仍旧搬回大观园来住着。

黛玉理了旗政,自是比往日不同,大观园的正楼如今已经收拾了,地下也烧了地龙,黛玉每日辰正二刻便过来,面见那些回事的大小官员。大观园此后门庭若市,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