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想起汀芷来,心里又有点儿空空的,便不做声,傅恒小声笑道:“爷,夫人这几天心里不自在呢,您还只管想着别人。”

乾隆听了忙道:“怎么了?”

傅恒爬到乾隆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乾隆便往东院来寻黛玉。刚进了院里,便听到里面黛玉同王家的在说话。

只听黛玉说道:“…你原也疑的有理,我们家爷本不是普通的商人,本是皇商(上),今年为了宫里用得茶叶,特特的去阳信走一趟,不想遇到了这场冰雹,给弄病了。既住到你家,这也是缘分。唉!我们这就走了…相处这么几日,还真舍不得你和汀芷姑娘呢!”

“看这派势,我原来还当是避难的响马呢!”王氏笑道:“既是皇商,见面的机缘还有的,出村半里就是驿道,难道你们往后不打这里过?”

黛玉听了,笑道:“这话不错,以后有缘,自是能再见的。”

乾隆便在外笑道:“夫人的话不错!”说着便一脚进了房门。

黛玉同王家的忙起身,王家的又见礼,乾隆笑道:“免了,这几日实在是打扰了。”说着便又看着黛玉笑道:“夫人倒是清闲,躲到这里来了,为夫那里的账目繁杂,还劳夫人快去帮帮为夫。”

黛玉听了,冷笑道:“既然忙,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可见是扯谎。”

王家的忙行礼相送,说道:“既然是皇家的事情,自然是马虎不得,小人就不多留夫人了。”

黛玉只得同乾隆出了东院,往西院来。一路上并不同他说笑,乾隆自知道理亏,也不嬉笑,进了屋子,便给冯紫英丢了一个眼色,冯紫英便带上房门,出去了,另叫了紫鹃在手在我外边,不叫人进去。

这里黛玉便冷冷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乾隆忙上前来陪笑道:“你是怎么了?只管不理我?”

“我没怎么,只是爷这里横竖有人服侍,我乐得悠闲去。”

乾隆便笑道:“别人怎比得上你。”

“是吗?原来在爷的心里,我是这样的,只是前儿怎么失手打了人家的盖碗儿?还害得人家姑娘扎破了手?”黛玉冷笑着说。乾隆见她巧笑浅晕、似嗔似娇,真如海棠带雨般亭亭玉立,越发酥软欲倒,

乾隆一听这话,知道那日的事情被黛玉瞧见了,便不由分说,上来搂住,陪笑道:“好娘子,我一时把她当作了你,多看了两眼,以后不敢了,娘子别生气了。”

一时黛玉又啐道:“我生什么气?爷瞧着好,不过是一声令下弄进宫去罢了…”

没等她说完,乾隆便附上去,索性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黛玉所有的话便被堵在了肚子里。

这里二人情正浓,便听见院子里有人一阵吵嚷,乾隆便沉下脸,出门看时,却是一个老人带着几个壮汉在院子里吵嚷,王家的忙出来陪笑,嘴里叫着十七叔。

乾隆站在阶前喝斥侍卫:“你们做什么吃的?竟让这种人也闯了进来!”

“‘这种人”?这种人怎么了?!”王兆名摆着一副寻事架子,瞪着死羊眼说道:“这是我们王家的宅院,我奉族长二爷的命来自己侄儿家,犯王法么?”

王氏忙出来,说道:“十七叔,我们好像不欠您什么,你到这里做什么?”

王兆名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欠我什么。族长叫我来问你,你孤零零两个妇道人家,收留这么多男人住在家里,也不禀告族里一声,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守妇节,我们王家还有族规呢?”又指着李卫一干人道:“他们一进村就毁庙,扳了神灵前木栅子烤火,已经冲犯了神灵,族长病得起不来,梦里见神发怒!这个帐不算就想走路?”

“拿下!”乾隆早已气得手脚冰凉,突然大喝一声。十几个侍卫无人不恨这个暴发户糟老头子,转眼之间便将进来的十几个人拧转了胳膊,拧得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只是嘴里犹自叫喊着:“你们是什么人?我儿子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样对我,不怕被杀头吗?”

“原来你儿子是朝廷命官,怪不得你竟敢这样张狂,既是这样,我罢了你儿子的官,看你还狗仗人势!”

“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当今天子吗?”

“哼,这话说得好,我正是当今天子!”乾隆转头对李卫说:“朕自现在发驾回京,知会沿途各地官员谨守职责,毋须操办送迎事宜——用六百里加急传旨张廷玉,朕这就回京,沿途不再停留——这些混帐东西交这里里正解县,按诈财侵产罪名办他!”

说完便竟自进屋去了。侍卫们压着王老头等人出了院子,王家的母女二人站在院子里竟自呆了。

当日,当地的官员涌到王家的院子里恭请乾隆皇帝圣安,乾隆又嘱咐了本地的县衙要好生对待王家的母女,不许再叫人欺负了去,便摆开执事,回京而去。

一时乾隆又百般抚慰了黛玉,二人本就相知,黛玉便也不再计较,与他终归旧好。

傅恒等众人回京后各自休假三天,复有入朝。

李卫经了这趟差事,回来后却是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忙坏了雪雁。

黛玉便悄悄的叫家人去打听王汀芷家里,又叫人送了一些银两过去。

傅恒原是被雍正皇上指婚,取了瓜尔佳氏堂儿做了福晋,此时傅恒已经是封做文华殿大学士了,自然不必往日。这日傅恒的母亲老福晋寿辰,皇后和黛玉自然是准备了厚礼,早早的赏了下去,皇后因有关国体,不便亲自回去为母亲做寿。黛玉则不然,她因念着与英琦姐妹情深,往日老福晋对她也是白板疼爱,所以便换了家常出门的衣服,跟皇太后说了一声便带着紫鹃等几个丫头出了宫门,坐着车直奔傅恒的大学士府来。

[第三卷 相守:【148】巧遇纪昀]

黛玉的车马到了傅恒的府门口,自然有家人通报进去,即可中门打开,鞭炮齐鸣,傅恒带着全家老小出来跪拜了皇贵妃隆恩,老福晋更是拉着黛玉的手,喜得合不拢嘴。一时黛玉进了内室,便有丫头上了贡茶,又端了各色名贵果品上来。黛玉笑道:“老福晋寿辰,也很该弄些萧管,虽然此时国丧期间,但是前儿皇后姐姐赏下了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子呢?也该叫来给老福晋祝祝寿。”

老福晋便陪笑道:“那几个女孩子,原是皇后娘娘赏下来在这府上演戏弹唱,是为了支应三年丧满后,要办博学鸿词科用得,宫里教习不便,才弄到了这府上,如今我是个什么人?竟敢用宫里的人?”

黛玉笑道:“无妨,只当是我来了,检查检查他们演习的如何了?”

老福晋听了,笑道:“娘娘下了谕,自然是照办的。”于是便叫人出去,说给傅恒黛玉的话,叫宫里的戏子们到后便园子里去演习几出,给皇贵妃听听。一时女孩子们便装扮了起来,黛玉便在老福晋的陪同下,到了后面的园子里,踅过几道回廊,远远望去,只见花园里海子中间修了一座大水榭,汉白玉栏石桥曲曲折折直通岸边,岸边一排溜儿合抱粗的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椅。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荷叶翻卷,见人顿觉赏心悦目。

一时又摆上了宴席,黛玉等人都在水榭对面的斜坡上坐了。傅恒的福晋棠儿在下首执着乌银自斟壶,傅恒同着几个幕僚也在远处的亭子上坐着支应。

台上歌女曼声唱道: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黛玉徐徐踱着步到柳树下,隔水听音。这似咏、似叹、似郁、似畅的歌声,竟似水银泻地一样,仿佛透穿了人浑身发肤毛孔,直往心里钻。

一时棠儿跟着黛玉过来,轻声笑道:“娘娘不知,这曲子却是出自娘娘的一个亲戚之笔。

黛玉听了,猛然一惊,便问道:“既是这样,我便猜着了,定是我的表兄贾宝玉了。”

棠儿听了,便笑道:“娘娘真是明察秋毫,正是这位公子,这段时间,外子一向与他交好,时时的请到家里来,二人一聊天就是大半夜,竟是千古知己一般。”

黛玉听了,笑道:“我这个表兄,别的倒罢了,只是有股子聪明劲儿,诗词上也说得过去,傅大人平日招贤纳士,求才若渴才这样的,倒是难为他了。”

棠儿笑道:“奴婢也听说,娘娘在诗词上是无人能敌的,我们满家女儿却不能。”

黛玉笑道:“那都是小时候儿解闷儿玩的,毕竟不是什么正事,不会倒也罢了。听说你们府上有个清客,却是这一界中榜的书生,姓纪的,你知道吗?”

棠儿笑道:“怎么不知道?娘娘说得可是纪昀?”

黛玉便微微一笑说:“我听说这人是河间才子,怎么反倒只得了个同进士?”

棠儿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娘娘既然问起来,便该叫外子过来,问问便知。”

黛玉便笑道:“既是这样,这酒也吃的差不多了,你便叫人把傅恒大人请过来说话,另再请了这个河间才子过来吧。”

英琦答应了一声,便下去叫人去传话。这里老福晋早就累了,只是因黛玉在此,不敢就回去歇息,黛玉因有事便请老福晋自便,自己便带着丫头进了一所临水的房子里来。

因黛玉有话,棠儿只叫人叫了傅恒同纪晓岚来,便在傅恒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傅恒便会意,知道黛玉有心试一试纪晓岚的才华,于是便不跟他说破,只说贵妃娘年驾临府上,因听说纪晓岚很有才华,便特特的请去一见。

纪晓岚也是王公贵族府里走惯了的,知道贵族之中多才的女子很多,倒也乐得谈诗论词,今日听傅恒说贵妃娘娘召见,于是欣然而往。

这里黛玉在帘内,瞧见外边傅恒身边站着一个男子,一身淡青茧绸袍褂,要中藏青绦子系着一枚青玉环佩,倒也清雅。手中拿着一个烟袋锅子,尚冒着青烟。相貌中等,只是眉目只见有股子正直的才气,心中倒先欣慰了几分,傅恒便带着纪晓岚给黛玉问安,黛玉便叫起,说道:“素闻纪晓岚是河间第一才子,如今进了京城,虽然科场不是很如意,但是名声却响当当的传遍了京城。”

纪晓岚早就听说大清朝第一才女,先帝爷时的固伦黛泽慧文公主,当朝的黛泽皇贵妃是千古少见的奇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古今中外无所不晓。只是不知今日到了傅恒府上给老福晋贺寿,傅恒虽然不说破,他到先一步猜着了,只是对方不说破,自己却不好说破的,今日隔着竹帘隐隐瞧见坐在上位的袅袅的身影,大有上仙之姿,隐隐的兰花香暗中浮动,叫人如临仙境。

纪晓岚忙失礼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黛玉笑道:“你也不用自谦了,我这里有一个对联,据说是鳏对,你可能对上来?”

纪晓岚素来喜欢对对子,于是忙问是何对?

黛玉便轻声笑道:“同进士。”

紫鹃知道黛玉这是有意跟纪晓岚开玩笑,纪晓岚号称河间第一才子,却只中了一个同进士,却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纪晓岚听了,并不在意,笑道:“贵妃娘娘的话,臣不敢驳回,只是自古以来,这‘同进士’可算不上鳏对。可对‘如夫人’即可。”

黛玉讽刺纪晓岚是‘同进士’。纪晓岚却对了一个‘如夫人’。这‘如夫人’一词,向来是对妾室的别称,此时黛玉既非正宫娘娘,便与百姓家的妾室无异,傅恒听了,忙那眼睛瞪着纪晓岚,深怪他言语冒失。里面棠儿和紫鹃听了,也都不觉得变了脸色,生怕黛玉不高兴。谁知黛玉并不介意,继续说道:“清水青,水青清,江河行地,清清青水,水青清清。”

“明日月,日月明,日月经天,明明日月,日月明明。”纪晓岚少一思索便对了上来。众人都暗自叫妙,难得黛玉以“清”字出对,暗合大清国号,纪晓岚以“明”字应对也暗合大明国号;不禁对了题,“清明”二字又暗合颂圣之意。

黛玉听了,便看了一眼紫鹃,深带赞同之意,紫鹃却因刚才“如夫人”一词而恨着纪晓岚不懂事,便对着黛玉一点头,上前说道:“纪先生是咱们大清的才子,贵妃娘娘爱才之心,不忍心难为你,奴婢瞧着先生面有洋洋自得之色。奴婢却不同,紫鹃本是娘娘身边的一个奴才,跟着娘娘,也读了几句书,只有一个问题问先生,敢问先生可否知道《四书》中有几处提到‘洋洋’二字?”

纪晓岚本来傲慢,但此题却是出的刁钻,然而又没出《四书》的题目,少不得冥思苦想。此时日影西斜,堂前翠荫斑驳,室内静得一点儿声也没有。

半晌。纪晓岚开口说道:“有…‘洋洋乎《师挚》章也’;有‘洋洋乎《中庸·鬼神》章也;有…‘洋洋乎《中庸·大哉》章也’…”他迟疑着住了口。

黛玉听了,笑道:“还有吗?”

纪晓岚便迟疑的说:“…少…”

黛玉看了看紫鹃,紫鹃便道:“还有一处刚好是‘少则洋洋焉’!”

众人都笑了。黛玉便笑道:“紫鹃平日被我娇纵惯了,纪公子见笑了。”

此时纪晓岚早被问出一身汗来,忙跪下说道:“贵妃娘娘博学多识,身边的嬷嬷也是学富五车,是学生放肆了。”

黛玉听了,便不说话,只跟紫鹃耳语了几声便起身往后面的屏风之后走出去,紫鹃便对着外边说:“贵妃娘娘累了,请傅六爷先回吧,纪先生本是旷世奇才,不过奴才瞧着身上的傲气多了些,大有宁折不曲之势,傅六爷有这样的幕友,实在是一大幸事。还请纪公子多多珍重!”

纪晓岚同傅恒忙跪拜谢恩。等他们起身之时,黛玉已然上了车辇,回宫去了。

后来纪晓岚被破格启用,逐步加封,又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因学识渊博为乾隆赏识。继而乾隆他为《四库全书》总纂官,至乾隆46年完成,耗时十年。次年擢升为兵部侍郎、左副都御史、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这都是后话,只是他数十年如一日为大清操劳,一世清廉忠心不改,除了有一份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之外,另有那种千回百转的柔情在心头萦绕,却是一段始终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第三卷 相守:【149】子夜寻黛]

黛玉出了傅恒的大学士府,上了车,便回思起纪晓岚的话来,“如夫人”这三个字犹如锋芒在背,只叫她坐卧不宁,再想想王家大院的王汀芷,心中更是委屈异常,于是便对紫鹃说:“先不回宫了,你差个人回去,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我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紫鹃见黛玉脸色难看,便知道定是纪晓岚的话惹恼了黛玉,却不知王汀芷这一档子事,于是笑道:“娘娘,一个落魄书生的话如何听得?娘娘心里若不痛快,不如叫人把他寻了来,打一顿,骂一顿都好说。”

黛玉叹道:“他有什么错?不过是敢言别人所不敢言的事实罢了,我本是一个弱小女子,并无力改变些什么,他是皇上,有万乘之尊,自然不必普通的男人。原是我错了,只想着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也就罢了,谁知,这一心一意却是不能得的,我自知并不是一个贤良的,不如就此离开的好。”

紫鹃听黛玉这一番话,便知道事情原本不是一个纪晓岚那么简单,一时也想不透,只好掀开帘子,对外边的一个侍卫说:“你先回去,告诉皇后跟前的赵嬷嬷,说黛贵妃有事,要去静玉别墅一趟。”

侍卫领命而去,紫鹃正要告诉赶车的往静玉别墅去,黛玉却止住了,说道:“不去那里。”

紫鹃劝道:“不去那里,可去哪里呢?难道娘娘还是想去瞧瞧雪雁?”

黛玉道:“雪雁是个好的,但是李卫却是他的人,我去了那里,他照样能找去。”

紫鹃一惊,说道:“娘娘,生气归生气,难不成娘娘此后便不想回宫了不成?”

黛玉便落下泪来,哭道:“是,我永远不想回那里去了,只是惦记着我的麟儿,你若是舍不得紫英,我自叫人送你回去。”

紫鹃也哭道:“娘娘哪里话?紫鹃自小服侍娘娘,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如今自然是娘娘去哪里,奴才去哪里。”

黛玉一把抓住紫鹃的手说:“既是这样,咱们先去庄子上接了麟儿,然后悄悄的回姑苏去吧。”

紫鹃使劲的点点头说:“不管娘娘去哪里,奴才都跟娘娘在一起。”

黛玉点点头说:“先去黛泽别墅,悄悄的换了车,然后出城去。”

紫鹃便吩咐下人去黛泽府。

原荣国府,被林青玉买下来后,改成了黛泽府,成了黛玉的公主府。此时黛玉住在宫里,青玉住在林府,黛泽府自然是闲着的,里面不过是黛玉原来用过的下人们在那里看守打扫,以备黛玉高兴时出来住几日,这也原是有的,有时乾隆也来这里陪黛玉住两日。众人都知道乾隆宠爱黛玉已经出了平常妃子的格儿。

黛玉进了府,下车后扶着紫鹃进了内室,早有丫头上来换了衣裳,黛玉倚在贵妃塌上,小丫头上来拿着美人锤给黛玉捶腿,紫鹃便下去悄悄的安排。

傍晚十分,一辆马车悄悄的从黛泽府的侧门出去,一路往城西而来。

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入了更,赶车的是木丛霖,早发了讯号进去,下人们悄悄的出来迎接。此时雍正爷已经用过晚饭,正看着小麟儿练字呢,麟儿的钟王小楷已经初练成,颇有雍正爷的王者之风。

黛玉进了庄子,悄悄的走到自己原来住的小竹舍,见厢房里亮着灯,窗子上映着一老一小两个身影。

“娘娘,小阿哥还没睡呢。”紫鹃轻轻的说。

黛玉点点头,说道:“你去敲门吧。”

紫鹃便上前轻轻叩门。

“进啦吧。”雍正的声音依然是那样中气十足。

紫鹃推开门,搀着黛玉轻轻的进去,灯光下,麟儿仍旧低着头,认真的写着字。

雍正抬起头来,看见昏昏的灯光里,黛玉一身湖绿色的宫绸夏衫,白绫百褶裙犹如凌波仙子般忘尘脱俗,雍正揉了揉眼睛,奇道:“黛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黛玉便上前去,给雍正行礼,说道:“黛儿给阿玛请安。”

麟儿抬头见是母亲了来,便高兴地放下笔,跑上前去,先给黛玉行了礼,后又扑到黛玉的怀里,叫嚷着:“额娘,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麟儿?可是把麟儿忘了?”

稚嫩的童声把黛玉一心的委屈驱散了八九成,黛玉绽开了笑颜,双手抱着麟儿,吃力的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笑道:“额娘哪里会忘了麟儿?额娘这不是来了吗?”

麟儿站在椅子上,伸出双手搂着黛玉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我把千字文都背下来了,玛父说,等额娘来了,叫我背给额娘听。”

“麟儿乖,来,跟紫姨去玩儿吧,玛父跟额娘有话说。”雍正毕竟是经历了风雨的老人,见黛玉独自深夜前来,紫鹃又一脸的不高兴,便猜到了八九分,于是支开了麟儿。

麟儿看了一眼雍正爷,又对黛玉说:“额娘,你先跟玛父说正事吧,麟儿等着你来一起睡。”

黛玉笑笑说:“好孩子,去吧,额娘一会儿就来。”

于是紫鹃上来,抱着麟儿去了东厢房。

雍正则瞧着黛玉的脸问道:“黛儿,是不是弘历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黛玉凄然一笑,摇摇头说:“没有,不是皇上的错。”

雍正叹了口气说:“你听听,你从来不称他皇上,今儿却这样称呼,可见你们还是闹了别扭。”

黛玉道:“阿玛,四哥先是大清国的皇上,其次才是黛儿的丈夫,他君临天下,指点江山,富有四海。黛儿只是一个小女子,期待的也只是一个小家庭而已。”

雍正听了,笑道:“阿玛知道了,定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叫黛儿生气了。弘历君临天下,英琦却母仪天下,他右手指点江山,左手却美人在怀,我们的黛儿既没有皇后的名分,又不能是他的唯一,所以便想离开了。对不对?”

黛玉听了这话,便又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黛儿别哭,其实这些事情阿玛都想到过了。弘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人嘛,总有一点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这孩子也是难得了,朕自有办法平了你心中的委屈。你且在这里住几日,看看他怎样。等他找到了这里,阿玛替你教训他。”

黛玉一听,忙道:“阿玛不必责怪他,这段时间朝中有很多事情,已经够他烦的了。若阿玛再指责,可就…”

“瞧瞧,刚多大会儿啊,你就心疼他了,阿玛都不心疼,你心疼啥啊?去睡吧,今晚上叫麟儿跟你吧,阿玛可要享享清闲啦!”

女人就是这样,一提到孩子,便会把所有的委屈暂且放到一边去,于是黛玉便给雍正爷行了晚安礼,便去了正房歇息。雍正爷自是到后面的书院里歇着。

这日乾隆处理完了政务,随心便去了钟翠宫,宫里留守的宫女说娘娘今日去给皇后娘娘的额娘去祝寿了,还没回来。乾隆便去了坤宁宫,英琦迎进去又说黛玉叫人来回,说有点事情,今儿晚上住在黛泽别墅了。

乾隆听了,便闷闷不乐,同着皇后用了晚膳,便借口仍有政事,便出了坤宁宫,带着冯紫英两个侍卫悄悄的出了宫,到了黛泽府上,寻进去,府里的管家又说娘娘有事出去了。

此时乾隆方慌了,有事,有事,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己说一声呢?于是叫人速传傅恒来,问了当时在傅恒府上的事情。

傅恒听说黛贵妃又失踪了,便知道定是纪晓岚那个酸书生的一句话惹的,只得如实说。乾隆听了勃然大怒,喝道:“没用的奴才,怎么叫娘娘同那些酸臭文人说话?还不快把那个纪昀给朕绑来!”

侍卫们慌慌张张的跑去,寻了纪晓岚来,乾隆怒道:“好你个大胆狂生,贵妃娘娘面前你也敢说‘如夫人’三个字,想来你的命也是不想要了!”

纪昀此时头一次得见天颜,早把在傅恒府上的那种狂劲儿收了八分,如今听说皇贵妃因着自己一句话便一走了之。心中更是害怕,可是他越害怕便越口无遮拦,见乾隆问话,又不敢不答,于是忙跪下说道:“万岁息怒,臣想娘娘怀柔四海,并不是小气之人,况且当时臣与娘娘联句,娘娘并无不悦之词,想必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也未可知。”

“哼!你少跟朕跟前狡辩,来人!先压倒顺天府的大牢,叫人好好看着,朕若是找不到贵妃,便要了他的命来!”

侍卫们听令,便压了纪晓岚进了大牢。可怜纪昀一代才子,此时竟然成了帝妃闹家务的出气筒。

乾隆叫侍卫们暗中找遍了京城里黛玉能到的地方,都没有收获,此时已经将近子时,乾隆劳累了一天,却没有一丝懈怠。

暗夜的风徐徐吹来,拂过乾隆温热的额头。一切还是那样醉人,只是少了心上人,良辰美景也失了颜色。

冯紫英的心情也是差极了,紫鹃跟着黛玉一起失踪,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