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涛也飞身而去,同时嘴裏喊著,「柔儿,你跑慢些,厨房烧掉不要紧,你摔倒就麻烦了,我爹明年还可以过寿的……」

数不清的同情目光转到今日寿星的脸上,但见他笑容满面,「欢迎诸位明年也来帮老朽过寿。」他希望大寿年年往下过。

「刚刚叶三公子追的姑娘是谁呀?」有人好奇,而且不止一人。

「我未来的三媳妇,很可爱吧?」叶老爷一副捡到宝的满足表隋。

「三少夫人追的那位呢?」有人居心叵测的问。

「曲某人的妻子。」曲悠然本就冷冰冰的声音再降温,让发问者再不敢肖想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叶老爷的六十大寿过得很风光,就连叶家厨房都爆以冲天火焰以示庆祝。

说到火焰,就不得不提到造成这惊人效果的风雅——那个清灵绝俗得像仙子一样的迷糊姑娘。

於是一夕之间江湖上无人不知,神捕曲悠然的妻子,不但如仙人一般脱俗,而且是个与灾难画上等号的人。

富贵山庄名实相符,就连厨房也分级别。

由於山庄人口众多,人人都要吃饭,厨房就分了六等,据说是取六六大顺之意,无论古今,对於数字皆有一定程度的偏执。

一等厨房专门料理主子们一同用餐时的菜肴,备有山珍海味;各院主子的小厨

房列为二等厨;因为富贵山庄太大了,名下产业据说多到都数不清,所以一共有八名总管,他们的厨房就是三等厨;护庄铁卫四等厨,虽然名列四等,但菜色不亚於一、二等。毕竟护庄是何等紧要之事,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可见富贵山庄的主人是极聪明的;各院执事、丫鬟为五等厨;而浆洗、缝补……一切杂役为六等厨。

但即使是六等厨,温柔感觉都达到二流酒楼的水准。

富贵山庄确实有钱!

厨房虽分六等,但除了各院小厨外,其余都盖在「六味斋」。

风雅酷爱厨艺,可由於天性迷糊,经常引发火灾。出於对古代人五脏庙的重责,温柔勇挑重担,义无反顾地担任风雅的贴身秘书,随时处理突发事件。

六等厨内,风雅专注於炒菜上,温柔则专注盯著她,顺便吃著叶家主厨的拿手好菜——一品鸡。

所谓君子远庖厨,像叶世涛这样丰神俊朗的男人是不该出现在这的,结果他非但出现在厨房,还命人把六等厨的窗户大开,大到可以容马车进入,那他和曲悠然便可以在院子看著裏面那两个颇自得其乐的小女人。

曲悠然面无表情地看著火灶前忙碌的人,偶尔会浓眉轻蹙,那往往是风雅不小心被烫伤或被溅出来的油吓到的时候。

叶世涛惬意的嚼著蚕豆,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偶尔向厨房扫一眼,然後泰半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曲悠然的面部表情。

「怎么突然想把她寄放在叶家?」

曲悠然冷冷道:「追杀。」

「做人何必那么认真,天下不缺你这一位神捕。」他不以为然,「何不携美游遍大江南北,自在又道遥。」

「我不是你。」冷冷的打断。

够酷!

「现在呢?」叶世涛眼中闪著看好戏的光芒。

「带她走。」决然的口吻。

叶世涛嘻皮笑脸的凑过去,「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多事。」曲悠然给他一副棺材脸,拒绝当他的生活调剂品。这个男人非常的

小气,不就是因为雅儿霸占了温柔几天时间嘛,就记恨成这个样子。

叶世涛嘴角笑意扩大,玩味地盯著好友有些僵硬的表情,「曲少,你将人寄放叶家十天,拿什么当谢礼?」不敲诈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害他天天跑到厨房外面盯人。

曲悠然漠然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人厨房。

叶世涛讶异的扬眉,颇意外他送温柔礼物,还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是张普遍帖子,甚至没有烫金,但是温柔看到後却是喜形於色,激动之余差点送曲悠然一个拥抱。若不是他及时避开,叶世涛会将手上的蚕豆扮向好友,而且绝不留情。

到底帖子上写什么内容?温柔怎么会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而且抓住正在炒菜的风雅又叫又跳又笑的,连风雅也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完全没注意炒锅裏窜起的火苗……

六厨在熊熊火焰中轰然倒塌,还好没有殃及无辜。

叶世涛眯眼望著陷入火海的六厨,不太认真的问好友,「你为什么不把油锅给踹掉?」

曲悠然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你的事。」

温柔忍不住放声大笑,虽然让叶世涛吃瘪是她做得到的事,但是曲悠然踉得要命的个性真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风雅一脸的泫然欲泣,抓著温柔的一角衣袖,双目盈满水气,「柔,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啊……」

温柔默然片刻,然後重新换上精神奕奕的神情,握住她的手,像在做著某种保证,「我们长安相聚,记住,找一个叫『伊园』的地方。」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走,即使……心在刹那间闪过迟疑。

为什么会迟疑?温柔拒绝寻找答案,因为怕答案是自己并不想要的。

「长安有伊园这个地方吗?」叶世涛偏头努力想。

温柔瞪他一眼,「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後没有,我说有就一定有,你敢否认?」

他耸耸肩,从善如流地道:「有,当然会有。」即使没有,她想要,他就一定为她去弄一个来。

「算你聪明。」她轻哼一声,拉起风雅就走,「今天晚上我们两姊妹要枕席夜话,谁也不许来打扰。」临走不忘送给某人一记严重警告的眼神。

只见温柔的身影才一离开视线范围,叶世涛眼中的温文笑意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锐利如刀射向一旁的曲悠然,就连犹挂在嘴畔的笑都显得有些冷,「带著你的女人赶紧滚。」

他心痛,很痛,每当看不到温柔时,就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心痛而死。

温柔没有机会和风雅枕席夜话,因为曲悠然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将人带离,让温柔为此诅咒了曲家上至一千年,下至後世三千年的八等亲以内的人,足足让中气十足的咆哮在明月小楼上空徘徊了一个时辰多,回音良久不绝。

抱著桌上的茶壶猛灌,任谁大刺剠,中气十足、气势惊人的不中断连骂一个时辰都会渴的。温柔觉得要佩服自己一下才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唾液分泌如此旺盛呢!

那个死人悠,天天板著一张棺材脸,明知道她找风雅是要商议那张帖子上的

事,确定死人悠所提的几个可疑人物和她们有关,可他居然毫无转园余地的把人给带走,气死了。而且他一走,到时她要怎么离开才能做到神鬼不知?想来,是不可能了,死人悠,再次诅咒他。

反观叶世涛很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边剥著桔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移到放满茶壶的桌面。

一、二、三、四……挺辉煌的战绩,足足七只茶壶,而且都是空了,连她手上那只总共八个。水桶。若有所思的目光瞄向她明显撑大的肚皮,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像一夕之间身怀六甲。思及此,叶世涛温文的眸底不经意的染上几抹邪魅。

喝水是解了渴,但也带来理所当然的後遗症——不停的小解,就见温柔频繁的往来茅房与茅房外面的软杨上。

三少想的真是周到,只是下人不免怀疑就待在茅房边,气味一点都不怪吗?

「痞子叶,我明天要走了。」望著窗外迷人的月色,温柔有些伤感的说。她舍不得这裏的一切,毕竟这是来到古代後第一个落脚点,撇开叶家人那有点神经质的

思路不说,其实大家都挺好相处的,而且对她确实好得不得了。

本来想替她理顺飞扬发丝的手停在半空中,眸底幽光轻闪,他漫不经心的道:

「去哪裏?」

「总之我就是要离开。」她呼出一口气,有些刻意的回避。她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人支配,就是神仙也不行。

没有说话,他抚上她柔软滑顺的长发,轻轻的,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一夜他意外的没有再说一个字,而温柔也像变了一个人,没有再对他习惯性的咆哮如雷,一切显得那么平静而诡异,就像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潮汹涌一样。

温柔再一次失眠,最近她好不容易习惯了叶世涛的床,但今夜她又失眠了,耳边老是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

「仙子,不能走啊,你会害死星君的。」

「仙子,你真的不能走啊!」

「仙子……」

烦死了,她用棉被掩住耳朵,可是声音仍在,不管她怎么做,那声音总是清晰的传人她的耳朵。

「啊……烦死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给我滚出来。」她要疯了,但是在疯以前,她会先把那个企图弄疯自己的人扁死。

叶世涛在外边困惑的看著她抓狂似的怒吼。但是为什么他听不到声音?明明她

的表情像要爆炸一样,就像她每次吼自己的时候一样。

「仙子,你一走,星君会死,他的心在你身上……」

「不能走,仙子,不能走。」

温柔挫败的捧住头。这见鬼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自认是个很冷情的人,虽然对朋友看似热情,但是她从来不会让他们接近自己的心,就像那一天早晨似梦非梦问痞子叶给她的感觉。

她这样一个冷情的人,怎么可能爱上一个让她打从心底深处讨厌的男人?就算这是天命,难道不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天命吗?

甩头,再甩头,直到将那道烦人的声音甩光光,也把自己的头甩得昏沉沉,满天挂满小星星……晕倒,顺利入睡。

一太早起来就腹痛难忍,温柔痛得在床上直打滚。该死!真该死!为什么是今天?

叶世涛阴寒著脸站在床边,完全帮不上忙,只是不停的走来走去。大夫不能快点来吗?

「不、不要找大夫……听见没有……痞子叶……」真要找大夫,她就糗大了。

他剑眉深锁,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他要听她的就该死了,明明她都痛得像要死过去了,还不肯看大夫。

凌乱的脚步声自楼梯传来,大夫气喘吁吁的匆忙上楼。

「走开……走……开……」温柔伸脚一踢。她不要看,她不要丢人!

他怒气陡生,伸手牢牢的按住她不听话的脚丫子,态度坚决的朝白发苍苍的大夫道:「给她看。」

「好的,三少。」

老大夫很仔细的替痛苦又愤怒的温柔把脉,把完後就是一脸的忍俊不禁。怪不得不让他看,原来如此。

「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微微一笑,「将生姜、当归和羊肉放在一起炖煮,好了以後,给这位姑娘服用,自然就没事了。」

「她到底是什么病?」

「妇科,天癸水。」老大夫轻笑著回答,慢悠悠的走下楼去。能欣赏到叶三少失了冷静也算值得了,虽然让他一位名医来治这种毛病是挺大材小用的。

叶世涛怔愣半晌,而後俊美的脸颊浮上可疑的两片红晕,急急向楼下跑去,吩咐下人去抓药炖汤。

虽然小腹很痛,但温柔还是想笑,因此表情显得扭曲的在床上继续痛苦的滚来滚去。

半个时辰後——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眼神,像水一样柔,像蜜一样甜,她开始怀疑是

不是自己痛到神智不清才会出现幻觉。看看他手裏的那碗汤,再瞄瞄他过度温文的表情,她宁愿相信这碗汤裏下了迷药,否则她无法说服自己眼前所见是真实的。

「痞子叶,老实说这碗汤裏你是不是下了药?」声音有些虚弱,腹痛耗去她太多的精力,让像老虎一样壮的她,现在孱弱得像只刚从壳裏孵化出来的小雏鸟。

叶世涛好笑的看著她,「凭你现在虚弱的样子,我还需要下迷药吗?」即使她现在生龙活虎的,他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搞定她,实在不必用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伸手扶起瘫在床上的她,让她靠到自己温暖的怀裏,然後将碗交到她手上。

「喝吧!大夫说趁热喝效果比较好。」

她扯开一个笑容,「如果是刚下锅的汤,再有效,我也敬谢不敏,会被烫死。」

他低头闷笑,见她还有心情说笑,知道必是无碍了,心中大石落下,也由著她一边喝药,一边胡言乱语。

喝完药觉得腹痛不再那么厉害,估计是心理作用,不过对他坚持搂抱自己的举动,温柔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痞子叶,我提醒你,女人来这个,很容易有意外发生,你穿著白衣服,会很扎眼的。」

突然发现自己挺乌鸦的,温柔有点幸灾乐祸的看著他衣服上晕开的血渍,「痞子叶,快去换衣服吧!顺便让人给我多准备一些白色棉布,我有用。」古代只有这一点让她大大大……不满意,没有卫生棉,感觉好不习惯,有钱也没地方买。

然後接下来的几天裏,明月小楼的仆从时常看到他们三少一脸哀怨的盯著床上的人,而且常被温柔很粗暴的赶下楼,说是不宜参观。

趁著把叶世涛赶下楼的时间,温柔继续收拾要用的东西,月经的突然来临,提醒她上路必须准备,大量的棉布,其他的,她就不拿了,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只是环顾住了近月的地方,莫名的有些舍不得。

摸摸睡了好久的床,感觉挺对不住痞子叶,鸠占鹊巢啊!不过,她马上就要走了,以後他可以好好睡,放心睡,不会再有一个暴力女人整天对他吼来吼去,耳根子应该会清静许多吧。

浅浅甜甜的漾开唇畔笑意,回想著自己对叶世涛咆哮时,他那玩味、欣赏,甚

至可以说是宠溺的眼神,暖暖的感觉滑过心头。原来,自己当真是这样不讲理啊!

悄然走上楼,偷觑心上人的叶世涛,被她唇畔那抹令人心动的笑意攫住心神,那样轻轻柔柔漾开的笑,就像湖面层层的波纹让他的心也起了涟漪。

当一双健壮臂膀环上纤细腰肢时,原本恬静的笑脸在瞬间风云变色,气运丹田,她大吼一声,「痞子叶,你找死是不是?」对这个家伙有好感真是一时糊涂,明明就是一个痞子、无赖。

他抱紧她,将脸贴在她的颈侧,好怀念她怒火勃发的样子,他似乎有被虐倾向啊!不过,因为对象是她,他甘之如饴。

「柔儿,你终於又活过来了。」天知道她这几天就像冻霜的柿子、枯萎的荷叶,看得他整颗心都纠成一团。

哇咧,她还活著好不好?

「痞子叶,我还没死,你哭哪门子丧啊?!」什么叫她终於活过来了,好像她死过一样。呸呸!晦气。

「真的一点都不感性。」他在她颈侧咕哝,湿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後,让她敏感的红了脸。

「喂,放手了,这样很难看。」而且让她很不自在。

猝不及防在她脸上印下一吻,他愉快的松开手臂,起身下楼。再不走,他怕很难把持住不更进一步。

温柔愣愣的摸上脸颊,微张的檀口慢慢抿紧,拳头也悄悄握紧,「痞子叶,你等著下地狱吧——」

熟悉的暴喝声从明月小楼响起,并向四周扩散。

第五章

「小楠,帮我打热水,我要洗澡。」这几天脏死了,她要彻底清理身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