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沈孟川的视线，徐砚看了过去，只见顾天真的浅色牛仔裤正被一抹浓重的深色打湿。
“傻狗。”
徐砚想上前来，却被陈睿拦住，“抱歉，我们要带她离开。”
“她需要医生。”
陈睿冷笑，“可惜，你现在不是。”
徐砚挥开陈睿的手，正准备暴力冲过去的时候，沈孟川拦住了他，“你还嫌事情不够复杂吗？你老婆现在最重要。”
徐砚握紧拳头，手慢慢收了回来。
对于顾天真来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肿成桃子眼的苏丁丁坐在她的床头，不时地揉着她的手，“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啊？”
她徒然睁开眼睛，苏丁丁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眼泪落了下来，她疼得嘶嘶地叫，“百合…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我眼睛好疼…”
顾天真点点头，想起来却被苏丁丁按住手，“你别动，我扶你。”
在苏丁丁的帮助下，顾天真靠在了床头。
她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身下一片热流，还有熟悉的姨妈巾触感，她没有多想，只是沙哑着声音。
“顾善。”
几天没开口的声音如破锣一般，苏丁丁用棉花签给她沾了一点水，“你先润润嘴巴，有事情慢慢说。”
“顾善——”
这两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外面撕开，狠狠地扯了出来。
她痛得心脏紧缩，手指泛白。
苏丁丁见状，急得拽住她的手，“放松，放松，我拜托你，百合，你放松一点，深呼吸，我求求你，深呼吸…”
她连续几次深呼吸，但最后都没有用。
巨大的刺痛从心脏处传来，她如被□□打中的小鸟，从万里高空直接的摔落下来。
“医生！”
这已经是顾天真的第三次醒来晕倒了，最后的一次陈睿来了。
“别晕倒，你不想见顾善了吗？”
顾天真的呼吸依然剧烈，但这次她没有再晕倒，她拽住陈睿的手，“睿哥，顾善——”
“你休息好，我带你去见顾善。”
“顾善——”
杜鹃夜啼，声声全是血。
“顾善——”
再次镇定剂后，苏丁丁随着陈睿走出了病房。
“睿哥，顾善那边你查清楚了吗？”
陈睿点头，“他的病，就算没有受伤，几率都很小。那个人加快了他的死亡。在手术台上，没有明显的破绽。”
苏丁丁明白过来，“睿哥，你还是怀疑叶梦幽做了手脚？”
“我是一个律师，我只以事实说话。”
苏丁丁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对姐弟，不，他们一家人绝对不能原谅。可我听说叶麟晋是精神病人，他会不会再次逃脱法律的制裁…”
“放心，这方面我会处理的。你只管照顾好她。”
苏丁丁点头，等陈睿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徐砚来了几次了…”
“等顾善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会征求天真的意思。既然他照顾不好她，那就别照顾了。”
“也是，如果不是他前女友，或许顾善…”
提到顾善，两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末了，陈睿交代了苏丁丁一些事宜。
“还有，百合似乎并不知道她流掉孩子的事情。”
“那就瞒着她一辈子。不好的事情，知道一件就够了。”
“嗯。”
苏丁丁送陈睿离开后回到了病房，病床上的顾天真就算打了针在睡梦中还是蹙眉的。
笨呀，总是说自己命好。
可是，偏偏是命最不好的一个。
“百合，以后没男人，我就当你男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苏丁丁看着床上紧蹙眉头的人，坚定说道。
等到顾天真能真正冷静下来去见顾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她的情绪在药物的抑制下，终于得到了控制。
“百合，顾善就在里面。”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和他呆一会儿。”
扯掉那白布的时候，顾天真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幕，她背着小小的顾善，牵着顾如海的手，到了太平间。
楼迟迟的手从床上垂了下来，她摸了摸，好冰冷。
她想叫妈妈起来，她和顾善会听话，但最后只听到了顾如海压抑的哭声。
后来，她以同样的方式送走了顾如海。
只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死亡的意义。
不像头一次，顾如海骗她说妈妈只是睡着了。
这是第三次了。
顾天真感觉到了冰冷，她摸了摸那冰冷的脸。
第三次送到自己的亲人。
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顾天真陪顾善很久很久。
她们姐弟俩前些年浪费了太多时间，后来她又因为徐砚忽略了他，以至于他生病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她都不知道。
她对他，真的太不好。
也难怪，他会离开了。
“或许，你在那边才是幸福的。爸妈都在，一定会很疼你。”
摸着自己的心脏，顾天真微微一笑，“也说不定，团聚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
顾天真出门的时候，心脏有些疼。她脸色不好，苏丁丁看得心惊肉跳，“百合，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
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身心疲倦。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累了。一直以来，都活得像只蟑螂。
就算顾如海死的时候，她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可很快撑过来了。
因为她知道，她家里还有一只顾善要养。
可她没有养好他。
这次，顾善离开，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好像前些年硬撑下来的伤全部绽开，她伤痕累累，偏偏连歇息的臂弯都没有。
一个人，一个人守着伤痛，从此一个人。
“傻狗。”
身边，坐了一个人。
顾天真抬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徐砚了。
一个月，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来了。”
“嗯。”徐砚坐在她身边，看她短短一个月就瘦的不成人样。以前他最爱她胖乎乎的脸蛋，虽然她总是反驳那是婴儿肥。
可现在全部没了，两颊凹陷了下去，渗人得厉害。
“抱歉，那天吼了你。”
顾天真没说话，有些累，不想说太多的话。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徐砚也不在乎，他继续说道：“我是知道我爷爷和你爸爸可能有关系，但我娶你从来没有想过报复。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
顾天真还是没说话，只是埋着脑袋。
脑子一片放空，至于徐砚说什么还是不说什么，她都不怎么介意了。
“顾善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比你先知道，我以为我找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却没又想到他…我只是太相信自己，也太相信教授教出弟子的医德…抱歉。”
“没意思。”
顾天真终于说了一句，“徐砚，说这些都没意思了。”
徐砚一愣，随即点头，“是没意思了。所以没关系，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孩子没了，也没关系…”
“孩子…”
顾天真侧过脑袋，只听不远处一声水杯落地的声音，然后是苏丁丁的声音咆哮而来。
“王八蛋！你tmd再说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第055章
055
对顾天真来说，她以为送走顾善是她送走最后一个亲人。
没有想到，她还忽略了一个。
她太年轻，又没经验，苏丁丁和陈睿刻意瞒着，她心中虽然有一丝疑虑，但没有往那上面想。
直到徐砚，把那血淋淋的伤口挑开，让她不得不直面那锥心的疼痛。
“渣男！”苏丁丁搂住顾天真，怒视面前的徐砚，“你哪里来滚那里去吧！人渣！”
“她…她不知道？”
徐砚呐呐，一向平静的脸上罕见出现裂痕，“我…我以为…”
苏丁丁打断他，“少来你自以为是的以为了，你以为让叶梦幽给顾善治病是为他好，可也要看顾善愿不愿意接受。别拿你的道德来衡量别人了，很恶心的！”
“傻狗…”
这一刻，徐砚才知道他顺风顺水的生活中哪里出现不对劲了。他自以为自己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他不当医生转当商人，当得那么成功。
小舅子生病了，刚好他的前女友医术了得，所以他认为她能治疗他。
顾天真失去了孩子，他以为她知道，以为这些伤痛，他们能一起承担，到最后他发现，并没有。
顾天真的身体摇摇欲坠，徐砚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被顾天真用力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
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的话。
“让我想一想，让我静一静。”
“顾天真…”
她决绝的表情让他不敢上前，他退回原地，却发现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此刻的徐砚，忽然想到了爷爷。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也没有完美无缺的人生。
他不服气，他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包括感情，包括事业。
曾经，叶梦幽给他残酷一击，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感情。他以后只要理智的活着，理智地把任何人包括上帝都踩在脚下。
对顾天真的感情，徐砚想得简单。
她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她很可爱，会做饭，会卖萌，能在床上满足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会像一只狗一样扑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她也像一只狗一般，傻傻躺在角落。
这样的，不给他惹麻烦，只要他回头就在原地等待他的女人，才是最适合他的。
不像叶梦幽，心中有无数的野心和*，等到某一天他不能满足她的时候，她就会决然离去。
一直以来，他对顾天真的感情就是妻子。他可以花一点时间来哄哄她，因为他不想花更多时间去哄另外一个女人。
她那么好哄，因为他笃定她爱她。
他不出轨，不背叛，他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顾天真第二次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