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涟澄吓得不知所以,隐约闻到一股酒气,左手没命地朝那个人打去,嘴里还不停地叫着:“色狼,放手!你个臭流氓!给我放手!”

那人像是被她打到了脸,闷哼一声,开口道:“涟澄,你做什么?”

裴涟澄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再仔细一看,心却跳得更加厉害了。那人醉眼迷蒙,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薄唇微微嘟起,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

“林,林总?”

林执煦身子歪了歪向一边倒去,裴涟澄连忙扶住他,让他整个重心全靠在自己的身上,这可就苦了自己,林执煦一米八几的个子,自己怎么支撑得来?

“林总你怎么会在这里?”裴涟澄陪着笑脸开口问道。

林执煦歪了歪脑袋,墨黑的瞳仁亮晶晶的分外好看。他忽然松开了裴涟澄的手,歪歪斜斜地朝台阶走去,裴涟澄生怕他摔倒紧紧跟在身后。没想到他喝醉之后全然不见了平日的风度,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还使劲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裴涟澄挣不开他的手,只好坐下,然而林执煦却得寸进尺,将脑袋凑过来搁在她的肩上,还使劲闻了闻,嘟哝道:“甜甜的,香。”

林执煦柔软的短发蹭着裴涟澄的颈窝,痒痒的,不知为何她竟没有伸手去撩开。

“林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感觉林执煦似乎平静了一些,裴涟澄继续开口问道。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林执煦回答,裴涟澄微微低头看去,却发现林执煦靠着她的肩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的睫毛长长翘翘,随着他平静的呼吸一颤一颤的,眼睑下的那片阴影也忽浓忽浅。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沉睡的林执煦竟像是个孩童般纯净美好。不知如果拍下林总这副模样登上杂志,Ann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裴涟澄看着林执煦熟睡的模样,眼神慢慢变得柔软起来,鬼使神差般伸出自己白嫩的手掌覆在他的眼上,感受他的睫毛在掌心颤动引起的那阵瘙痒,只觉得这几日的心烦意乱似乎也被他的睫毛一扫而光。裴涟澄正玩得不亦乐乎,林执煦却唔了一声,眨了眨那双狭目,幽幽转醒。她吓得赶紧收回手,仔细看着他的眼神,发现他似乎还未清醒,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涟澄?”林执煦似乎喝了不少,连讲话都变成了大舌头。

裴涟澄这才察觉到林执煦并不是叫她裴小姐,而是“涟澄”,虽然心里有这么一点疑惑,但很快被她忽略过去了,或许是他喝醉了酒的缘故。

“是我,林总。”

“我叫林执煦。”他不悦地皱眉。

裴涟澄不解地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林总的全名叫林执煦,我还知道林总的英文名叫Danson。”

林执煦瘪了瘪嘴,眼中似有雾气翻腾,“执煦——”

裴涟澄张了张嘴,“执…”那声执煦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哭丧着脸看着林执煦道:“林总,您别玩我了,快告诉我怎么送您回去?”

幸好林执煦不再执着名字的问题,却也不回答裴涟澄的问题,脑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还满意地唔了一声,嘴里不知轻声说着些什么。裴涟澄将耳朵凑过去,也只模糊听见了几个字。

“宝…我…”

“对不起…”

“我…想你…错了…”

“你…快回来…等…不要…”

在裴涟澄的心里,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已经被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狗血故事:宝贝,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有了你还去找别的女人。宝贝,我好想你,你快点回来,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不要抛下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而林执煦在她的心里,俨然成了一个脚踏两条(或N条)船的花心大萝卜,然而现在虽是浪子回头,却再也寻不回自己心爱之人的可怜人。

裴涟澄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不要难过了,你喜欢的人知道你改正错误了,一定会原谅你的。”

林执煦抬起头,眼角果然亮晶晶的,眸中藏着探寻,小心翼翼问道:“真的?”

裴涟澄一时语塞,虽知道自己的话不过是安慰,却也不忍在他伤口上撒盐,只得昧着良心说道:“嗯,真的,她一定会原谅你。”

林执煦的眼眸暗了又亮,亮了又暗,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稚气的笑颜,趁裴涟澄不备将自己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发出一声响亮的啾声。

裴涟澄捂着嘴又惊又怒,刚想发作却对上林执煦的那两朵闪闪亮亮的大桃花,显然是酒醉还未清醒,顿时又变成了又羞又窘,尴尬地不知所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所幸这个时候林执煦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而他却又是一副醉眼迷蒙的样子,裴涟澄没办法只好替他接起了电话。

“喂?林总?你在哪里?林总?”

裴涟澄还未开口,那边就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

“我不是林总,他现在在锦绣家园门口,他喝醉了,你快来接他。”

“你是裴小姐?好,我就来,麻烦裴小姐了。”说完就啪地挂了电话。

裴涟澄没有注意到为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能听出她的声音,只知道她刚才被林执煦偷袭了,现下心里又羞又恼,还有些慌乱,不知这算不算“出轨”呐?!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奥迪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应该是林执煦的司机。

裴涟澄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林执煦塞进司机的怀里,说了句不谢,连地上的饮料也来不及捡起来,转身就往家里跑去。

直到裴涟澄的身影溶进了黑暗中,坐在后座的林执煦这才睁开凤目,眼中一片清明,哪有一丝醉酒的神态。冷冷地看着前方,修长的五指轮流敲打着膝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查清楚了么?”

“是的,林总,裴小姐的确和祈总住在一起。”

裴涟澄一鼓作气地跑回家,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靠在门背上喘着粗气。

祈湛悠还在浴室里吹着头发,只听见门砰地被关上,又不见裴涟澄出声,便担心地走出浴室,恰好瞧见她红着脸靠在门背上喘气。

“涟澄?”祈湛悠疑惑地看了眼裴涟澄空空的双手,问道:“你买的饮料呢?怎么跑得这么急?有人在后面追你么?”

“不是!不是!”裴涟澄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人追我,便利超市不知为什么今天关门了,外面太黑我害怕,所以急着跑回来了。”

裴涟澄一口气说完,心虚的眼神不断地朝祈湛悠瞟过去,生怕他不相信。

祈湛悠稍稍一愣,嘴角扬起弧度,笑着走近裴涟澄,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低声问道:“真的么?”

他刚刚洗完澡还未来得及戴上眼睛,如玉的双瞳闪着温润的光泽;还未吹干的头发往下掉着水滴,顺着祈湛悠的脖子流进了胸膛,划出一条条性感的弧线;嘴唇微微翘着,像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裴涟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红着脸怔怔地看着眼前诱人的画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快回去睡觉吧!”祈湛悠又是一笑,拍了拍阿裴涟澄的脑袋,转身回了浴室。

只留下脸颊红得像被火烧过一样的裴涟澄,呆愣在客厅,还无法将意识从刚才的那副香艳的美景中收回来。

登山之旅

连续几日,各大报刊杂志都大篇幅地刊登了宝澄公司将与首次进军国内市场的M&C公司合作研制新的香水,而这次case双方派出的代表人物更是众多名流淑媛为之倾心的两大钻石美男——祈湛悠和林执煦。更有杂志披露,二人在此之前就已在英国熟识,但相处并不融洽,具体原因却不得而知。对于这些消息,祈湛悠和林执煦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沉默的方式回避。

“湛悠,湛悠,透露一滴滴内幕吧!就一滴滴啊,一滴滴嘛~~”裴涟澄摇头晃脑地缠在祈湛悠身边,不停地发出噪音。

祈湛悠放下手中的书,扶了扶眼镜,托住裴涟澄的脑袋,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笑道:“好,那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涟澄双眼一亮,喜滋滋地开口问道:“你和林总早就认识了么?杂志上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会闹僵?快快老实交代!”

祈湛悠脸上毫无异色,仍挂着和煦的笑容,低声道:“涟澄什么时候也看那些八卦杂志了?我和林执煦不过是在英国有几面之缘,点头之交而已,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复杂。”短短几句话,就把他和林执煦的关系交代的清清楚楚。

裴涟澄疑惑地看着他,仍有些不信:“可是…”

祈湛悠眉头一紧,沉了脸色道:“好了,不要再问了!”

裴涟澄被祈湛悠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当下便闭了嘴瞪着水汪汪的眸子怯怯地看着他。

祈湛悠转眼看到裴涟澄略含委屈的小脸,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重了些,忙柔声劝道:“涟澄,明天我们公司打算邀请M&C公司的几位香水调制师去野外登山,也好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你想去么?”

裴涟澄闻言立刻将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连声追问道:“是独家么?是独家么?”

祈湛悠笑着点了点头,这次让裴涟澄跟去他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一来断了她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二来近几日忙着合作的事情已经忽视了她很久,再加上林执煦因为要急飞美国,根本来不及回来参加,又不用担心他们会碰面,这不是一个两全齐美的好法子么!

裴涟澄笑得一脸满足地回了房,一关上门便利落地踢掉了脚上的拖鞋嗖地窜上床,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嘀嘀嘀开始拨Ann的号码。

不一会儿,那边就响起Ann暴躁愤怒却依然性感的声音:“哪一头?快给老娘出声!别怪老娘没警告你,敢在这个时间打扰老娘,如果没有正当理由重大事件,你最好给我把皮绷紧点,去屠宰场乖乖等着让老娘来宰你!听见没!快给老娘出声,别以为你不出声老娘就会放过你,门都没有!”

随着Ann劈劈啪啪的咒骂声,那边似乎还隐约传来男人低低的不满的吼声。裴涟澄抬头看了眼时钟,十点半,完了,忘记看时间了,打扰了Ann的好事!她十分明白坦白从宽的道理,弱弱地开口道:“Ann…是…是我…”

那边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裴涟澄?”

“嗯…”裴涟澄的手指紧紧揪着被子,小心翼翼道:“你现在很忙么?”

那边的男人不知做了什么,惹得Ann娇吟了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嘟哝了一句:“别闹!”

听得裴涟澄面红耳赤,羞得只想立刻挂断电话,可惜她知道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还没交代打断Ann好事的重大理由。

“快说吧!什么事?”

裴涟澄立刻像蹦豆子似的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Ann,明天宝澄公司和M&C公司有活动,湛悠说可以带我去,所以我要请假一天。”

Ann在那头哼了一声,吩咐道:“记得多搞些内幕回来,不然当旷工处理!”

裴涟澄知道Ann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虽然Ann看不见,她仍习惯性地笑得一脸谄媚道:“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那边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裴涟澄也安心地将电话在枕边放好,闭上眼睛甜甜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祈湛悠三催四请,裴涟澄很自觉地早早地起来准备好照相机,MP3和两人的登山用品,还顺道做了早餐,把被她吵醒的祈湛悠看得目瞪口呆,却也只是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祈湛悠开车直达公司门口,只见大巴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公司门口,几个员工也已经按时到场。等到祈湛悠停完车回来,向来“人来熟”的裴涟澄已经和同行的几个小姑娘打成了一片。

“你们觉得祈总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裴涟澄拿着MP3一脸认真的表情。

一个叫美琪的女孩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说道:“嗯,看上去很温和,很斯文,很…柔弱,很像…小受。”

裴涟澄自动将最后两句忽略掉,转头问向Amy:“Amy你觉得呢?”

Amy扬起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两眼放射出的光芒简直有百万伏高压,崇拜的口吻道:“我觉得祈总好棒哦~他笑起来好好看哦~他工作的时候好认真哦~还有哦还有哦~我工作不会的时候,祈总会很耐心的教我的呢!”

裴涟澄额上唰唰唰滑下三道黑线,利索地收起MP3,走到祈湛悠身边,勾住他的臂弯,面无表情道:“我累了,上车。”

祈湛悠在不远处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正着,此时看着裴涟澄气鼓鼓的小脸,听着她说话时表露出的酸味,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涟澄,今天早上不是还很兴奋的吗?”

裴涟澄霍地转过头,面对着玻璃窗,心里很是不悦,我早上兴奋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的人对你虎视眈眈!幸亏我跟着来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小拳头牢牢握紧,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为维护爱情而战斗!

祈湛悠将脑袋搁在裴涟澄的肩上,吻了吻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轻声哄道:“乖,别生气了,要不是你今天和她们说话,我连她们叫什么都不知道。”

裴涟澄仍是闭着眼睛不理他,原本僵硬的身子却慢慢放松下来。

祈湛悠再接再厉,继续诱哄道:“那这样,我让你拍独家好不好?”

裴涟澄的两眼睁开一条细缝,瓮声瓮气道:“真的?我要拍裸照!还要全裸的!”

祈湛悠愣了一下,旋即戏谑道:“好,怎么样都随你,不过你自己留着欣赏就好,我不太习惯给别的女人看。”

裴涟澄没想到祈湛悠真的会答应,还让她自己珍藏,他倒是脸色不变,她却被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撅着嘴躲进了祈湛悠的怀里,鼻尖触着他的胸膛,闷声道:“这儿我做过标记了的,谁也不许抢!”

祈湛悠轻抚着裴涟澄的秀发,眼中的柔情能沁出水来,“好…”

这次登山的地方选在近郊的梧桐山,海拔并不是很高,站在山顶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景色;坡度又缓,不会太累,而且满山的梧桐树更显法国风情,不但十分适合办公室白领闲暇之时来锻炼锻炼身体,更有许多情侣结伴而来,在梧桐树下许下相伴三生的誓言。

等到宝澄公司的大巴驶到山下,M&C公司的车也刚好到达。祈湛悠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林执煦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家久等了!”像是专和祈湛悠作对,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呼啸而来,张扬地停在众人面前。

林执煦走下车子,只见他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闲服,上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里面小麦色的胸膛,斜眉微微一挑,双眸若有似无地扫过裴涟澄变得僵硬的身影,嘴角上扬道:“抱歉,我来晚了。”

祈湛悠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传到眼底,就被生生地扼杀。

一个染着黄发的时尚青年上前拍了拍林执煦的肩膀,戏谑道:“Danson,可真够拼的啊!前天才飞的美国,今天就把事情处理好回来了?”

林执煦拿出一副墨镜,遮去两眼的血丝,毫不在意道:“今天可是大日子,我怎么可以不到场?!”

祈湛悠掩在镜片下的双眸透出寒意,薄唇死死抿在一起,紧紧握着裴涟澄的手不敢放开。

裴涟澄再看见林执煦也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他可能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可自己毕竟不能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下意识地朝祈湛悠的身后靠了靠,两人之间瞬间近得连条细缝也没有。

只听见一旁有人揶揄道:“祈总和女朋友的感情真好!”

祈湛悠也不否认,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意,两道剑光直直地冲林执煦射去。

林执煦脸色变得铁青,气到了极致,却反而一笑,什么也没说跨着大步就朝山顶走去。

众人虽觉得气氛怪异,却识趣地不敢多嘴,只跟在林执煦身后拣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聊聊。而祈湛悠则搂着裴涟澄走在最后,一路上只听见裴涟澄咯咯的娇笑声,像是调皮的猫爪搔地众人心痒痒的,不住地回头,却在看见二人完全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后,叹口气转回头敷衍两句刚才的话题。

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林执煦步伐越来越快,狭目中透出冰冷的光芒。等众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林执煦已经像是脚下生风一般,把大家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梧桐山的景色很美,然而林执煦根本无心欣赏。他一人领先,爬上了山顶,内心却毫无喜悦,他的感情早在看见那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的时候,被愤怒与不甘所填满。

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成了扭曲的形状,林执煦的眼角满是倨傲地看着山下慢慢向上爬的人影,却怎么也分不出究竟那一个才是他的涟澄,那个会甜甜的叫他“执煦”的涟澄。

“涟澄,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一定!”

似曾相识

聚集了一整天的乌云终于不堪重负,只见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轰隆隆地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将毫无防备的行人们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裴涟澄本想趁着祈湛悠去巴黎出差的空当,可以留在杂志社将一些还未完成的报道写完,却未曾想到想回家的时候,却被这一场雨困在了办公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裴涟澄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大学时代。和祈湛悠的相识,也是在这样一场大雨中,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就这么下了起来,裴涟澄抱着厚厚的一叠书本穿梭在雨帘中,却不防和迎面走来的祈湛悠撞了个正着。

当少女清秀的脸庞对上少年温润的双眸,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课。虽然从未表明些什么,但裴涟澄羞涩却明媚的笑容和祈湛悠盛满温柔的双眸,早已道出了一切。再然后,他们会迎着夕阳,抱着课本在泰晤士河边散步…

想到这里,裴涟澄的双眉无意识地微微皱起。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英国那一年的记忆断断续续,似乎是遗漏了什么,残缺了什么。她和祈湛悠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她也毫无记忆。每次她问起这些过往,祈湛悠往往笑得很神秘,接着会亲吻她的嘴角,在她耳边呢喃道:“只不过是天意…”

“滴滴——”裴涟澄的手机忽然响起,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message。

“下楼,我在门口等你。”

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口吻。

裴涟澄稍稍有些犹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而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她一边整理着包包,一边想着可能是祈湛悠让自己的朋友来帮忙接自己回家。可是她却没有意识到,如果是祈湛悠,怎会不打个电话通知她呢?

大厦的门口静静泊着一辆很眼熟的黑色奥迪,坐在驾驶位上的男子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方向盘,在看到走出大门的那抹婀娜的身影时,嘴角染上一抹笑意。

裴涟澄犹豫着冒雨跑了过去,敲了敲黑色奥迪的车窗,待车窗慢慢滑下,她的双眼恍然间对上一双微眯的狭目,好看的眼眸中流露着迷人的色彩,美妙地不可方物。

“林总?”裴涟澄有些被吓到了,不明白林执煦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杂志社门口,那条message也是他发的吧?他又为什么会知道她被困在这里?

林执煦打开车门,用毫无商量的口吻道:“上车!”

“嗯——”裴涟澄有些尴尬,“林总,其实雨已经很小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林执煦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裴涟澄,动作迅速地将她一把扯进车里,紧接着关上车门。裴涟澄惊得目瞪口呆,踉跄着坐进车子,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林总…”她下意识地朝旁边靠了靠。

林执煦也不急着开车,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却不点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裴涟澄,你不会对我好奇吗?”

裴涟澄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好奇?我不懂林总的意思。”

林执煦眼眸流转,冷冷地看向裴涟澄:“裴涟澄,你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

说着拿出一叠纸重重地放到她的膝盖上,眸中的寒意越来越深。裴涟澄拿起那叠纸,仔细一看,竟是她前段时间在乔落那做催眠治疗的记录。

裴涟澄苍白着脸,抿着唇不悦道:“林执煦,这些都是我的隐私,你懂不懂!你无权干涉!”

林执煦嗤笑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逐渐握紧,露出苍白的骨节,“裴涟澄,我不信你一点也不怀疑,不然你不会让乔落给你催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有了模糊的记忆之后,却不再去继续做催眠!你难道不知道,或许再是几次,不,或许再是一次,你就可以全部记起来了!”

“够了!”裴涟澄猛地打断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痛楚的泪水,“林执煦,我不知道你和我失去的那段记忆有什么关系。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在做催眠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乔落说那段记忆一定是我有生以来最不堪的一段记忆,你说,我还找回来有什么用!让自己再痛一次么!”

林执煦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双眸,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涟澄,涟澄,你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要说谎?”

裴涟澄转过头,眼角有颗泪珠滑落,固执道:“够了,林总!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执煦将手中的烟放回盒子里,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他不得不承认,裴涟澄对于那段记忆的痛楚已经深深地灼伤了他的心。那是一段在他心中最美好的回忆,却变成她心中最不堪的过往。

“你是骗子,裴涟澄,你是骗子!”林执煦精致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这么迷茫,这么脆弱的表情,“你明明是在逃避,你接受不了祈湛悠骗你的事实,你在害怕,所以你不敢再去做催眠了,是不是?”

裴涟澄死死咬着嘴唇,否认道:“你胡说八道!所有人都有可能骗我,只有湛悠不会!”

林执煦狭长的风目中,忽然又亮起光芒,他伸出食指,慢慢抚过裴涟澄的脸颊,轻柔的声音说道:“好吧,你不是在害怕。涟澄,你可知道再不堪的记忆也终归是自己的东西,若丢了它,你的人生还会完整么?”

裴涟澄透过氤氲的眸子,有些迟疑地看着林执煦,不言不语。

林执煦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唇角缠绵,眸中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蛊惑,“好,我们不去找它,等着它来找我们,好不好?涟澄,你可愿意陪我去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