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涟澄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身子不断地往下坠，转过头却怎么也看不见崖底。而她的眼前，却只有这一双眼眸，勾人心魄。
“日出？”她呆呆地反问了一句，“哪里？”
林执煦这才看见她的发丝被雨水湿透，不住地往下滴着水。他抽出纸巾为她细细擦拭着，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这儿没有你的小个子山，我们去梧桐山好不好？”
“小个子山？”裴涟澄的脑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却是稍纵即逝。
林执煦已经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上看到裴涟澄一脸茫然却又想在茫然中抓住些什么的表情，眼中笑意愈加明显，脸上的表情也轻快了许多。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下来，乌云尽散，天空变得分外澄净。
裴涟澄蜷缩在位子上，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林执煦伸手拨开她的乱发，她只稍稍皱了皱眉却不曾清醒，睡姿慵懒地像只猫咪。
忽然间，裴涟澄放在包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铃声还未唱完就被林执煦一把挂断，顺手关了手机。而裴涟澄却睁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问道：“什么声音？”
林执煦脸色未变，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轻声道：“没什么，你听错了吧。你醒了也好，我们已经到了山顶了。你看，再过一会儿就要日出了。”
裴涟澄的注意力被远处若隐若现的旭日吸引过去，从车子里钻出来，站在前方。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却是格外亲切。
林执煦站在她的身后，双眼注视着她，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裴涟澄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啊——”裴涟澄忽然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太阳，我好爱你！”
“啊——”林执煦精致的容颜却比旭日更加夺目，他学着她的样子大喊道：“太阳，裴涟澄永远不会爱你！因为她爱的是林——执——煦！”
裴涟澄微张着红唇，脑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而下一秒，林执煦已经深深地吻住了她，熟悉的气息，甜美的味道。
是谁笑容甜蜜，曾在日出前快活地大喊：“太阳，我爱你！”
又是谁，眼角流露着最真的感情，在谁的耳边耳语：“太阳，你没机会了，她爱的是我！”
涟澄，你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
然而在此时的大洋彼岸，祈湛悠紧缩着眉，紧紧盯着手中的银白色手机，不知在担忧些什么。
这次的出差，是因为宝澄公司有意在巴黎发展香水事业，因而在巴黎相中了一块地皮打算成立跨国公司，但就在前几天，地皮的主人却硬是不肯签下文件，而且支支唔唔地说不出原因，还指名让祈湛悠亲自来巴黎和他谈。于是祈湛悠只好匆忙地收拾了行李，来不及见裴涟澄一面，就乘上了上海飞往伦敦的班机。
“李秘书，这件事你怎么看？”祈湛悠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单纯。
坐在他身边的李秘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祈总，我觉得这事有蹊跷。虽然对方指名让祈总亲自来谈，可在我看来，其实是关于价格方面的一些小问题而已。而且，他们一直推三阻四不肯与我们正面交谈，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拖延时间的味道。”
祈湛悠喝了口咖啡，一扫刚才焦虑的模样，温润的眼眸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你觉得我们最快可以几日结束？”
李秘书仔细看了看文件，肯定道：“若不出意外，三天之后就可以回国。”
三天，其实足够让一些事情发生…
我若离去
看完日出之后，林执煦开车将裴涟澄送回家。直到她关上门，在窗口看着林执煦的车子离开，她的脸仍旧感到一阵阵的灼热，而她的唇上似乎还有林执煦狂热魅惑的气息。但是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不管是什么都想往里面塞，只要能补上就好。
现在的裴涟澄就像是溺水的人，而祈湛悠则是最安全的河岸。她拼命在水中挣扎想要靠岸，但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块木板，却被林执煦带着，硬生生地朝对岸游去。再转回头，祈湛悠的笑容变得飘渺而不可见。
“叮铃铃——”电话铃声没头没脑地拼命叫了起来。
裴涟澄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接起电话：“喂？”
“涟澄？”祈湛悠温柔的声音在裴涟澄听来却像是一个惊雷，炸得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愈加杂乱。
裴涟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看了看外面的天，问道：“嗯，湛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还在忙公司里的事情吗？”
祈湛悠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笑道：“是啊！本想突击检查，看看我不在家，你会不会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去杂志社？小心被Ann骂！”
他的关心，却让裴涟澄忽然鼻子一酸，差点呜咽出声，“不…不是，我有点感冒，所以今天和Ann请假不去杂志社上班了。”
祈湛悠的声音顿时变得焦躁起来，连声问道：“涟澄，你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对劲！真的没事么？有没有头痛？有没有发烧？如果真的难受就打电话给Ann，让她带你去医院知道吗？”
裴涟澄吸了吸鼻子，笑道：“嗯，知道了，我已经吃了药了，再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边忽然一阵沉默，只听见祈湛悠轻轻的呼吸声，裴涟澄的心也被紧紧揪成了一团。直到听见祈湛悠轻声说了一句：“那你别忘了吃饭，我挂了。”她才蓦地松了口气，而脑门上已经是一片冷汗。
湛悠，湛悠，我该怎么办？裴涟澄紧紧握着二人的合照，清澈的瞳仁里此时弥漫着雾气。为什么林执煦的气息我会如此熟悉？为什么他的吻我竟然抗拒不了？湛悠，究竟是我背叛了你，还是你欺骗了我。
祈湛悠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电话，他知道，涟澄很不对劲。若是在以往，涟澄一生病就爱粘着他对着他撒娇。而这次却说不上几句话，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涟澄的声音很奇怪，不像是感冒，倒像是在哭泣。他的心从未如此不安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敢问。比如说，涟澄你昨晚到底在不在家？涟澄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叮咚——”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裴涟澄的思绪。
她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去而复返的林执煦，手上拎着一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早点。
林执煦冲她微微一笑，闪身进门，熟门熟路地找到厨房将点心端了出来。
裴涟澄有些傻眼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连门也忘了关。
林执煦脸上挂起一抹促狭的笑容，走过去关上门，牵起她的手，笑道：“怎么看我看得傻了？我也知道我长得好看，是不是为我着迷了？”说着还调皮地眨了眨眼，向来慵懒迷人的凤目做起可爱的表情，竟也是那么好看。
裴涟澄依旧不语，她看不透他。强势的他，脆弱的他，固执的他，顽皮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执煦？可是她却悲哀地发现，无论是哪个他，自己都是那么的熟悉。竟然可以从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猜到他的心思，这样的默契，绝不是仅仅认识几个星期的两人才会有的。
林执煦盛了碗粥放到她的面前，狭长的眸子泛着柔软的光泽，“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皮蛋瘦肉粥。”
裴涟澄拿着汤匙，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啪地扔下汤匙，硬着心肠道：“可惜我已经不记得你了，林总！”
林执煦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又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汤匙，放到她的手中，柔声道：“没有关系，总会想起来的。”
裴涟澄忽然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林执煦，良久，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总…你太自信了，就算想起来了，那又怎么样？”她的笑是那么的温暖，而眼中却闪着恶毒的亮光，整个人充斥着报复的快感。
林执煦贪婪地看着久违的笑容，声音苦涩道：“不管怎么样，你拒绝那段记忆，终究是对我不太公平，或许等你想起来以后，会有不一样的感情！”他口中说着或许，眼角却是满满的自信。
裴涟澄忽然觉得好累，不想再看林执煦期盼的眼神，闭上眼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给我些时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林执煦轻叹了口气，留恋地看了眼裴涟澄，轻声地走了出去。纵是再不舍，他也不忍心将她逼得太紧。他带给她的伤害，一定会用这一辈子来弥补。
等到裴涟澄再睁开眼，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桌上的皮蛋瘦肉粥还在冒着热气。她的目光在祈湛悠的书房前徘徊，想了许久，终于推开椅子走过去，咬咬牙一把打开了房门。
祈湛悠的书房以米白色为主调，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温暖而有安全感。裴涟澄的目光扫过那个大大的书架，那是她给祈湛悠挑的，祈湛悠有太多的书，自己总是笑他书呆子，最后干脆挑了个比一般书架大很多的巨型书架送给他，省得他因为没地方放书而不再买新书。书桌前的靠背椅也是她选的，而靠背椅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沙发。祈湛悠在工作的时候，自己有时候就会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靠着他的腿看看小说。书房里的搭配看上去不怎么协调，却充满了温馨。她的生活和祈湛悠的生活早已溶在一起，如果硬生生地将他们分裂，那将会是多大的痛苦？
裴涟澄慢慢地走到书架旁，抽出那本他们在英国拍的相册，一页一页地仔细看着。里面的她笑得青春洋溢，而她的身边站着的总是祈湛悠，看着她笑得宠溺。
就是这里了…她的手摸过一张相片，比其他相片稍稍厚一些。仔细一看，果然，相片的后面还藏着另外一张相片。不能见人的秘密么，藏得这样的深。
轻轻地抽出来，相片上的一男一女对着她笑得甜蜜，男人的那双狭目是如此的耀眼。
裴涟澄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终于发现真相的快乐？发现祈湛悠谎言的不敢置信？该如何面对二人的无措？她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对于祈湛悠忽视了这本相簿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怨。湛悠，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埋藏这个秘密，为什么不做得完美一些？为什么要让她发现？
她慢慢地站起身，相片滑落在地，如同那段记忆，不知被遗落在何处。
“Ann？”裴涟澄轻声对着话筒喊道。
“裴涟澄，你居然夜不归宿？”Ann在那头愤怒地叫喊，“还给我翘班？赶快给我滚回来上班，知不知道！否则老娘炒你鱿鱼！老娘告诉你，拿祈湛悠威胁老娘也不管用！”
裴涟澄安静地听着Ann的叫喊，等到她说完，才平静地说道：“Ann，我找到那一年的记忆了。”
Ann火速奔到裴涟澄的家里，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哭得不能自己的裴涟澄，却发现她只是捏着那张相片，蜷着身子缩在沙发上，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却让人更加心疼，更加不安。
“我该怎么办？”裴涟澄脑中一片混乱，她不是不想哭，不想打电话去质问祈湛悠，只是拿着那张相片，她就失去了一切的动力。
“你…都想起来了么？”Ann冷静地问道。
裴涟澄摇了摇头，“还是很模糊的记忆，可是，把这些记忆和林执煦的行为，和这张照片连起来，就算没有想起来，不已经是清清楚楚的了么…”
Ann点了支烟，透过弥漫的烟雾，看见裴涟澄微微颤抖的手指，平静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惶恐不安的心。
“那不一样！一切…还是等你想起来再说吧！”Ann能肯定，裴涟澄对祈湛悠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祈湛悠怎会狠心骗她？！
裴涟澄的目光像是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听见Ann对她说：“想起来…”于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Ann，我想暂时搬去你家住。”
Ann点点头，心疼地看了眼裴涟澄毫无血色的小脸，说道：“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只是你要记住，那里是你整理自己的地方，而不是给你逃避的地方。”
裴涟澄很冷静道：“我知道。”
她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想了想又给祈湛悠留了张纸条，把相片压在纸条的后面，就和Ann出了家门。
等到祈湛悠将三天的工作在一天内完成，又强撑着身体连夜飞回上海，看到的，便是冷冷清清的房间，还有放在桌子上的纸条和相片。
那张纸条上写着：“湛悠，我需要时间，不用担心我。”
祈湛悠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巨大的失落与痛苦铺天盖地般朝他袭来，他的不安终于成真了。
涟澄，我终是会失去你么…
涟澄，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去英国之前牵起你的手…
面对真相
裴涟澄把脑袋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似乎这个样子，就不用理会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然而手机仍旧不依不饶地响着，屏幕上“祈湛悠”这三个字不断地闪烁着。
“喂…”想了想，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
“涟澄…”祈湛悠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却是那么的温暖。
他给了裴涟澄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里，他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也没有按耐不住跑去Ann那里打听她的情况。他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她需要时间，那么他就给她。折磨了他一年的心病，是该趁这个时候把它彻底地解决掉，哪怕没有胜算的那一方——是自己。
祈湛悠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地温和，轻轻地安抚着裴涟澄慌乱不安的心。“涟澄，你出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我想…见你一面。”
“见面么？”裴涟澄下意识地瞟了眼Ann，没有得到任何提示。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勇气去见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得咬着唇胡乱找了个理由：“我…不想回去。”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裴涟澄以为他已经不在了的时候，祈湛悠的声音忽然间又响起：“涟澄，我在Ann家不远处的那个甜品屋等你，不见不散。”
没有让她拒绝的机会，祈湛悠当机立断地挂下了电话。
裴涟澄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放下手机，看着变得漆黑的手机屏幕，她的心也一片灰暗。
“Ann，我…”她迟疑着开口，不知道究竟是害怕见到祈湛悠，还是害怕知道真相，对于他说的见面，她竟下意识地有些抵触。
Ann怎会看不出她的犹豫，站起身子抚了抚长发，笑道：“知道了，我替你去见祈湛悠。”
裴涟澄感激地冲她一笑，幸好这个时候还有Ann在她的身边支持她，帮助她，否则她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家甜品店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么高雅的情调，只有满屋子香香甜甜的气息，坐满了一脸甜蜜表情的小情侣。曾经他和涟澄也是其中一对，可是现在他却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面对着一大盒她最喜欢的薄荷味冰淇淋，落寞的表情替代了彼时永远不会放下的笑意。
“湛悠？”Ann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细细打量着他。几日不见，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总是笑意暖暖的祈湛悠去了哪里？眼前的祈湛悠，他光洁的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他深陷的眼窝下有着淡淡的阴暗，他的两颊也削瘦了许多…
然而，祈湛悠并未将视线从冰淇淋上移开，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低声喃喃道：“她还是不肯见我…”
Ann有些局促不安，她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祈湛悠。她踌躇着开口道：“湛悠，涟澄她只是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你也知道的，她…几乎还是个孩子…”
祈湛悠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Ann，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知道吗？其实她早就已经起了疑心。可是她不问，我也不说，我宁愿相信她是渐渐爱上了我，愿意抛弃过去和我在一起。可惜事实证明，是我一相情愿了，只要林执煦一出现，我就一败涂地。”
Ann豁然开朗，嘴里不住地说着：“怪不得，怪不得…”
祈湛悠抬起头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Ann，奇怪地问道：“什么怪不得？”
Ann皱着眉，将那日宴会在洗手间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祈湛悠，唯独没有告诉他，最后裴涟澄表情忧伤地说了一句：“可是，我还以为这样才是最好的…”
祈湛悠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笑着说道：“我早知道，涟澄不会笨到任人欺负。”
他眸中盈盈的笑意，嘴角宠溺的弧线，像是在骄傲自己有涟澄这样一个女朋友。
Ann几乎要在他的笑意下融化，只得别过头，狠了狠心问道：“湛悠，你说的整件事情，究竟是什么？”
祈湛悠舀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薄荷清新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一如当初见到裴涟澄的那种感觉，面容清秀的女生，却在那个雨天给他带来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如果可能，他愿意一辈子守护着这个笑颜，哪怕她的笑容并不是为了他而绽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祈湛悠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个好不关己的故事，然而掩在睫下的眼眸中那抹伤痛，是如此地明显。“那个时候，我和涟澄去英国进修一年。你知道的，虽然我没有明确地和她表白，但我那么地喜欢她，她不可能感觉不到，我以为，她是明白的。可是后来，她不再缠着我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散步，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找不到她。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等我完成了洛杉矶的那个课题回到伦敦的学校，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林执煦。”
Ann叹了口气，说道：“是啊，那个时候，你们在大学里，每个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而且你们也从来不去澄清那些流言，我还以为，涟澄她也是…”她的话停留在这里，不再说下去。
祈湛悠忽的一笑，眼前的冰淇淋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不，你以为涟澄她对我没有感觉吗？那个时候，她自然也是喜欢我的，她的笑容骗不了人。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在感情方面，竟然这么迟钝，这么的没有安全感…”
Ann惊呼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涟澄她根本不知道你也喜欢她，以为自己是单恋？”
祈湛悠笑着点了点头，表情却瞬间变得阴冷，“所以，才会让林执煦乘虚而入。”
“那么后来呢？涟澄她…和林执煦在一起了么？”
“涟澄是个好女孩，她和林执煦在一起之后，眼里自然只有一个他。可是林执煦是什么人，年少气盛，怎会乖乖地守着涟澄？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换，却始终不放开涟澄，而涟澄又心软，只要林执煦肯低头认错，她就没办法真正地和他提出分手。”
“最后一次，涟澄冲到林执煦的家里，正好看见…结果就吵了起来，林执煦为了护着那个女人，把涟澄推倒在地，涟澄的后脑恰好撞在桌角上。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接着我把涟澄送到医院，观察了一天一夜后，医生发现涟澄有后遗症，就是选择性失忆。她忘了有关林执煦的一切…”
Ann无语，心里叹道，如此狗血的情节竟然还真让裴涟澄那丫头碰上了。
“所以，你就立刻把她带回了上海？还告诉她你们已经在一起了？”Ann猜测道。
祈湛悠点了点头，说道：“我错过了她一次，怎么还能错过第二次？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瞒着她。我是不是很自私？”
Ann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是换了自己，说不定做得比祈湛悠还绝。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还是祈湛悠开口道：“Ann，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Ann点了点头，拿起手提包最后看了眼祈湛悠，转身离开。
爱情太过伤人，却又太过诱人。Ann将一切细细地说给裴涟澄听，又一遍的品尝过这个故事，连她也忍不住想要大骂老天，何苦天意弄人！
然而裴涟澄从头到尾都很镇定，平静的眼神，无可挑剔从容的表情，但在Ann看来，却有些英勇就义的感觉。不能逃避，只得强迫着自己去接受。
思绪慢慢开始清晰，裴涟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Ann认真道：“Ann，我想去乔落那里做催眠治疗。”
Ann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裴涟澄冰凉的手。
乔落的私人诊所很干净，没有大医院里浓重的苏打水的味道，让人作呕。在这里，只有一阵阵的清香，淡淡的，却足够让人定下心神。而作为这里唯一的医生——乔落，虽然只有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庞，年纪也就二十几岁，但处事老练地让人可以忽视她仍显稚嫩的面容。
“你决定了么？”乔落支着下巴，看着躺在椅子上的裴涟澄。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裴涟澄又有了继续做催眠的勇气，她只知道当初裴涟澄的哭喊比她任何一个病人都要撕心裂肺。
裴涟澄闭着双眼，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我决定了，乔医生快开始吧！”
耳边传来乔落一声轻轻的叹息，裴涟澄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她在伦敦进修，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是只有祈湛悠。她最喜欢看祈湛悠温和的双眸，那里面有着她的倒影，一张羞涩而明媚的脸。
“学习是不是很辛苦？你和祈湛悠的关系很好吗？”
不，学习一点也不累，因为有湛悠陪着。可是她仍然很苦恼，因为她喜欢湛悠，可是湛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她看见湛悠同样温和地朝着学姐笑，学姐很漂亮，很温柔，可是，她很不开心。难道，在祈湛悠心里，她不是特别的吗？
“所以，你就和祈湛悠吵架了？”
吵架？祈湛悠从不会惹她生气，即使是自己蛮不讲理地发脾气，他也只会笑笑，想哄小孩一样拍拍她的头，给她买一大盒薄荷冰淇淋。但是那天，她很生气，她讨厌看见他对着别人笑。所以她跑了，湛悠很着急，在身后叫得很大声，她也不理他。她跳上了出租车，还让司机甩掉了跟在身后的湛悠，紧接着赌气去了湛悠从不让她去的酒吧。那里很吵…但是她很寂寞…
“你喝酒了？你在酒吧里遇到了谁？”
喝了，她喝了好多酒。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比湛悠还要好看的眼睛，在角落里盯着她看。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本想教训他，却不小心跌进了他的怀里。她红着脸不停地挣扎，却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沦陷。
“那个人叫什么？”
他叫林执煦，他很好，他会带着她去看日出。他把自己的小个子山送给她，他还说，今后要每天和她在小个子山上看日出…但是，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会为祈湛悠偷偷地哭。
“那么后来，你们在一起了吗？”
裴涟澄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脸颊上有几道明显的泪痕。尖尖的指甲紧紧嵌进掌心中，她似乎不愿回想起这一段过往，却硬逼着自己去想起。
是的，他总是让她觉得惊喜，他很会哄她开心，但是他的身边，有好多好多的女孩子…
她看到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子在他的怀里娇笑，她很难受，她想要和他分手，可是他生气，他不许。他向她道歉…
“那么你究竟喜不喜欢林执煦？”
然而这次，裴涟澄却没有按着乔落的提示说下去，脑海中出现了在林执煦房间里的那一幕。
她哭，他怀里的女孩子笑，她生气地想要将女孩子拽出来，他却狠心推了她一把。她重重磕在桌角上，躺在地上的自己是那么地狼狈，几乎可以闻到从伤口流出来的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然后，祈湛悠出现了，是他，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