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裴涟澄瞪着他,天堂与地狱的差比让她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而祈湛悠也不着急,笑着看着她,等她慢慢消化掉这个事实。

裴涟澄终于恢复过来,瘪瘪嘴眼角有泪珠滑落,“祈湛悠,你个坏蛋!”骂过后忽然又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无措地开口道:“湛悠,其实我也…”

不识时务的电话声却忽然响起,裴涟澄歉意地看了祈湛悠一眼,接起电话。

“请问是裴小姐吗?请你快到仁德医院来一趟,林总他…他…车祸…”传来的男声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语调中透着颤音。

裴涟澄一下子就懵了,刚才欣喜的心情一扫而光,连包也忘了拿,对祈湛悠急急解释了一句:“林执煦出车祸了,我得去趟医院。”

顾不上看祈湛悠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冲出房间,心急如焚地拐进楼梯间一口气从八楼跑到一楼,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就朝仁德医院飞奔而去。

祈湛悠没有追出去,仍旧坐在那里,眼角却是冰冷一片。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将桌上的纸条收好放回口袋中,拿起裴涟澄忘记的包,走出房间时和方雅擦身而过。方雅有些纳闷地看了眼祈湛悠,却被他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寒战。

裴涟澄火速飞奔到医院的急诊室,一眼就看见林执煦的司机正焦急地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

“林执煦呢?”她一把拉住司机,着急地问道。

司机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手术室,说道:“林总还在进行手术。”

裴涟澄这才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走,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立。她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垂在两旁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你不是他的司机么?怎么会…”

司机心有余悸地解释道:“我是今天早上才找到林总的,所以林总仍旧开着自己的车。他喝的很醉,我劝他不要开车,他不听。我只好跟在林总的车后,可是林总的车速很快,我几乎跟不上,等我再次看见林总的车的时候,车子整个都翻了,地上…地上好大一滩血。我费了好大劲才把林总从车子里拖出来,然后就立刻把林总送到医院!”

好大一滩血…整个车子都翻了…

裴涟澄只觉又气恼又焦心,忍不住骂道:“林执煦搞什么,一大早喝什么酒!”

“不是的,林总是喝了一夜,直到早上我才从酒吧里找到他。”司机不住地用眼神揣测着裴涟澄,大概是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林执煦才会借酒消愁。

裴涟澄的眸中陡然间一片灰暗,她抬起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嘴中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慢慢地松口。林执煦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非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可吗!

她低下头掩面小声啜泣着,血丝混合着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林执煦的不顾一切,恍若是枝桠盘缠的藤蔓,纠缠直至生命的终结。

该放则放

“裴小姐不用太过担心,林先生虽然看上去伤得很严重,但是幸好都只是些皮外伤,他的内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撞击。唯一有些棘手的是,林先生的右手神经损伤较为严重,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会没有力气。不过,只要能认真地做复健,还是有可能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程度的,至少自理不会有问题。”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裴涟澄低头看着林执煦毫无血色的脸,几乎快和白色的枕巾融为一体。原本俊美无暇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身上也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唯一能确定他还活着的,就是氧气罩上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和他静静起伏的胸膛。

林执煦的麻药还没有过去,仍旧安静地沉睡着。裴涟澄轻手轻脚地地退出病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见他的司机仍不放心地等在那里,便说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他就好。”

司机身上穿的衣服早已被汗打湿,上面还有些暗色的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此时听裴涟澄这么一说,感激道:“好的裴小姐,我明天再来,顺便带些林总的衣物过来。”

裴涟澄点点头,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他先走。那司机几乎是小步跑着就往电梯冲去,想来身上黏糊糊的早就受不了了。裴涟澄默默地将脸埋进手臂中,使劲眨了眨眼,却是已经连眼泪也逼不出来。

脚步声由轻到重,从走廊的尽头慢慢地朝这边走来,在她的身边停下。紧接着,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肩。“涟澄…”

裴涟澄抬起头,呆呆看了半晌,在看清来人之后,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哽咽道:“湛悠,我好怕。林执煦他是因为和我吵架,所以才去喝酒,所以才会出车祸!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他!”

祈湛悠紧紧搂着她,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而他光洁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和的嗓音慢慢说着:“别怕,涟澄。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为了大家好过,你是不想再让他执迷不悟下去,你只是想放他自由。是不是,嗯?”

裴涟澄的手紧紧攥着祈湛悠的衣角,瞪得大大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我…只不过是不想大家都痛苦…”

祈湛悠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鼓励她说下去。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再去招惹他的,我不该有了你,还对他充满好奇。我应该一开始就拒绝他的,我应该一开始就离他远远的…”

我应该,我应该,那么多的应该,却在当初看到那双狭目时,被她轻易地抛到脑后。又有那么多的不应该,在她尝到如此热烈的滋味后,被她轻易地忽视。

祈湛悠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庞,轻轻柔柔的吻,印上她的唇。她睁着眼,而他闭着眼,她看不到他眼眸中的惊喜,只能感觉到他的唇瓣在微微的颤抖,却是几近虔诚地亲吻着她的嘴唇。

“湛悠…我该怎么办…”她在他的吻下稍稍安心,仍是不肯放开他的衣角。

祈湛悠将她落在宝澄的包放到她的手中,笑容璀璨,握着她的手坚定道:“涟澄,你要学着自己去面对。好好地照顾他,我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心。”他的手贴上她的胸口,认真的神情看得她一阵恍惚。

裴涟澄靠坐在林执煦病床旁的椅子上,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似乎还有祈湛悠掌心的温度。她的嘴角不经意间缓缓上扬,湛悠,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唔…”躺在床上的林执煦呻吟了一声,慢慢转醒的感官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浑身的疼痛。

裴涟澄连忙凑过去,趴在他的枕边,问道:“怎么样,很难受很疼么?”

林执煦涣散的目光过了许久才凝聚起来,朦胧间似乎看到裴涟澄的脸,刚想说话却觉得喉咙一阵干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个子:“水…”

裴涟澄急忙倒了杯水,拿下他的氧气罩,托起他的头将杯子凑到他的嘴角。林执煦整整喝了两杯,才觉得喉咙稍微湿润了些。

“我…”他皱眉,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涟澄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柜子上,眼眶微红,看着他一脸的伤,忍不住骂道:“你个笨蛋,不知道酒后驾驶是犯法的么!你个笨蛋,你个傻瓜,你个混蛋!”

笨蛋,傻瓜地骂着,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地往下掉。裴涟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仍不停地骂着:“傻瓜,白痴,蠢货…”

林执煦的眉头拧地更紧了,模模糊糊地又吐出两个字:“别…哭…”脑中的记忆开始慢慢地清晰,疯了一般地一瓶接着一瓶地喝酒,而后变得歪歪扭扭的道路,脑中残留的最后一刻,是眼前颠倒的景色。

他想要伸手替裴涟澄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是一动却扯痛了全身的伤口,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

裴涟澄慌忙坐到床边,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左手,问道:“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林执煦轻轻地摇了摇头,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说道:“我…不是…故…故意的…”

裴涟澄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林执煦向来骄傲,即便是自己坚决要和他划清界限,他也不会愚蠢到伤害自己来绑住她。只不过潜意识这个东西,任谁也无法掌握和控制。

“你当然不是故意撞车的,脑子好好的,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林执煦嗯了一声,凤目却有些黯淡。他吃力地将头转到另一边,直到裴涟澄再也看不见他的脸,才闭上双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涟澄见状也不再说话,握着他的手伏在床边。刚才担心他的伤势整个人都绷地紧紧的,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两个晚上的睡意就勾肩搭背地跑来找她叙旧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揉了揉迷蒙的睡眼,习惯性地朝病床一看,惊得她整个人像被泼了一脸冰水,瞬间清醒,紧张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床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凌乱的被褥,却没了林执煦的影子。

裴涟澄又急又乱,刚想出去找找,林执煦却扶着墙壁,从卫生间里慢慢地挪了出来。她忙上前扶住他,连刚才急出来的泪花也来不及抹掉,张嘴斥道:“你这是干什么!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林执煦根本插不上话,直到她劈里啪啦说完,才无奈地笑道:“涟澄,我去上厕所,你也能帮我么。”

裴涟澄一下就红了脸,嗫喏道:“我可以去请男护工帮你嘛…”

林执煦躺回床上,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问道:“涟澄,医生有没有说我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裴涟澄原本背对着林执煦在削水果,乍一听他的话,慌乱间削断了已连成一长串的水果皮。感觉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她的脊背忍不住地变得僵硬。

“唔,说是车祸的时候伤到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她用若无其事的口吻回答着,拿着水果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林执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眼裴涟澄不自然的背影,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执煦——”

从门口走进一个风韵尤存的中年女子,此时却不顾身着旗袍,急急地迈着步子走到林执煦的床边。

“萧姨?”林执煦微微有些讶异。

萧晚担忧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他,责备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开车的,怎么那么不当心呢!真是该打!”说着,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林执煦反握住萧晚的手,笑道:“让萧姨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萧晚刚要反驳,却看到了站在一旁被忽视掉的裴涟澄,有些惊讶道:“涟澄,你也在这里?”

林执煦的车祸终归是有些她的因素存在,因而看到一向疼爱他的萧姨,裴涟澄有些忐忑不安地不敢开口。现在萧姨主动叫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当隐形人。

“嗯,萧姨。”裴涟澄乖乖地叫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萧晚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却不说破,仍皱着眉不住地责备着林执煦开车太粗心大意。直到林执煦连连告饶,才放过对他的精神摧残。

“萧姨,你最近不是接了个case?”林执煦“好心”提醒道。

萧晚一拍额头,喊道:“哎呦,我本就是要赶去开会,中途见到你的司机从警局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问才知道你出了车祸,这才赶过来的。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林执煦立刻说道:“那萧姨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萧晚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站起身子,目光扫过异常安静的裴涟澄,笑道:“那我先走了,让涟澄送送我吧!”

裴涟澄闻言甜甜一笑,上前搀住萧晚的手臂,对林执煦说道:“你该吃药了,我去送送萧姨。”脸上虽挂着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萧晚就停住了脚步,眼神犀利地盯着裴涟澄,良久才说道:“涟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老实告诉萧姨,执煦出车祸前你是不是向他坦白了?”

裴涟澄低着头,乖乖回答道:“是的。”

萧晚叹了口气,摇头道:“涟澄,萧姨也曾经年轻过,也有过好几段不能忘怀的感情。可是,你知不知道,该放下的时候就不要再去看它一眼。涟澄,萧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你太过心软…”

裴涟澄抬头看向萧晚略带沧桑的面庞,犹豫着问道:“萧姨,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林执煦?”

萧晚看着她那副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往她额上一点,叹道:“小丫头,你该去测测情商了。执煦被你折腾成这样,你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湛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就…”

裴涟澄送走萧晚后回到病房,支着下巴开始发呆。

林执煦一觉醒来,发现她居然还是那个姿势,疑惑道:“涟澄,你怎么了?”

裴涟澄严肃地问道:“林执煦,我很笨么?”

林执煦稍稍一愣,随即大掌揉上她的发顶,凤目中渗出的暖意足以捂得铁树开花,低声道:“就算你再笨,我还是喜欢你的。”

裴涟澄怔了一会儿,默默地别过了头。林执煦的手一僵,慢慢地收了回来。眸中阴霾暗涌,才不过一天的温馨,车祸前的争执似乎又统统跑了回来。

林执煦抬眸看向窗外,低声呢喃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怎么办…我发现,我真的忘不掉…”

即便是经历过生死的劫难,深心处的那个因你而纠缠的结,也并未松上一丝一毫,反而更紧地勒住了我的心,却让我疼得心甘情愿。

涟澄,我该怎么办?

放手抑或是两败俱伤的收场…

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直逼向地面,阴沉地让人喘不过气。

握不住了

林执煦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地愈合,脸上的划痕已经结痂,有几处露出了淡淡的粉红色,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他也已经可以慢慢地在医院的草坪上走上一圈,完全不用别人的搀扶。

唯一让裴涟澄担心的,是他受伤的右手,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虽然林执煦并没有再追问自己的病情,但他那双犹如深渊的凤目不经意间扫过,她总会觉得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涟澄,你在发什么呆?”一只大手在她的眼前上下摆动着,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裴涟澄压下他的手,视线触到他仍绑着绷带的右手,说道:“我去外面买本杂志回来,你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知不知道?”

林执煦顺势搂住她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肩头蹭了蹭,耳语道:“涟澄,一年以前我就跑不动了,只会在这里。”

裴涟澄推开他的头,转过身走到门前,才低声道:“可惜你已经跑得太远了,我找不到。”一如往常轻柔的声音,此时却加入了些坚定,带着不会再回头的决心。

林执煦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涟澄,终于长大了…”

可惜,他却是那个让她蜕变的原因。她永远也不会感激他,因为她的痛,她的伤,她的恨,全是他给的。不过,这样也好,你始终也忘不了我。

“喂,有没有烟?”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女声。

林执煦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一头杂乱的长发,下面是一张脸色苍白的面庞,淡漠的目光看着他的方向,却像是没有焦距。手臂伸得长长的,手心向上等着他的回答,而手腕处却缠着厚厚的白纱。

他目光一闪,问道:“自杀?”

女子晃了晃手腕,补充道:“未遂。”

裴涟澄径直走向林执煦的主治医师张医生的办公室,张医生恰好在和神经科的专家交谈,见到她出现在门前,忙和另一个医生说道:“好,就这样,再想想有什么有效方案可以采用。”

“张医生?”裴涟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

张医生冲她笑道:“裴小姐进来吧,我们已经聊完了。”

裴涟澄抱歉地笑了笑,走进去看了眼桌子上散乱的病例,问道:“张医生,我是想再问一下林执煦的状况。”

张医生从资料中抽出一张X光片,放到医用观片屏上,皱眉道:“裴小姐是想问林先生右手的情况吧?其实我也很想不通,林先生的右手神经恢复非常缓慢。”

裴涟澄看着X光片上透明的手臂,紧张道:“张医生,恢复缓慢是什么意思?”

张医生摇了摇头,“其实林先生右手上的伤虽然严重,可还不至于无法恢复到自理阶段。”看了眼裴涟澄又继续说道:“不知道裴小姐有没有听说过,病人的心情和他的病有着莫大的联系。”

裴涟澄呆呆地张着嘴,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的意思是,林执煦他并不想自己的手复原?”

张医生摇头笑道:“不,不是林先生想,而是林先生的心这么想。我觉得,要治好林先生的右手,裴小姐必须先和林先生的心好好沟通一下。”

“他的心?”

裴涟澄走出张医生的办公室,下了楼,慢慢地走在树荫下。这一个多月来,她在医院待了太久,看了太多了的面孔,或哭泣的,或笑着的,或是死亡的。有那么几个时候,她迫切地想要听到祈湛悠温和的声音,但是每次都在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又暗自咬牙放了回去。她要给祈湛悠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不论是心里还是身边都没有别人的自己。

她想过千万种林执煦的可能,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的内心其实早已坍塌,他的骄傲早已溃不成军,即便他还没有意识到,或许是他不想让她知道。

萧姨说得对,林执煦被她折腾成这样,她还能拍拍屁股走人么…

曾经的爱,曾经的恨,早已在祈湛悠无言的陪伴下风化,只需一阵清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后悔,终究是来得太晚。但她的摇摆不定,终究是给了他没有预期的希望,当衍变成绝望的那一刻,她虽然后悔,却决不反悔。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祈湛悠轻声地说着:“我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心…”

午后的阳光被密密的树叶隔绝在外,却将裴涟澄的面庞染成微微的淡青色,脸上是交杂了释然与坚定的表情。似有悠扬的乐声幽幽传来,整个心都变得静谧而安宁。

裴涟澄回到林执煦病房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也是穿着病号服,瘦得只剩骨架的身子,显得衣服空荡荡的。

“她是谁?”裴涟澄将一本杂志扔到他的床上。

林执煦摆出一副哀怨的表情,抱怨道:“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久?万一有人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那个女人刚刚就想骚扰我!”左手死死攥着衣领,“幸好我誓死捍卫我的贞操,不然,哼!”

裴涟澄斜了他一眼,凉凉道:“一点也不好笑。”

林执煦瞬间耷拉了脑袋,闷闷道:“不好笑吗?我还以为很好笑…”

“骚扰你?我看她的样子比较想去骚扰上帝!”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中的异味,又皱眉不悦地问道:“你抽烟了?身体还没好,谁允许你抽烟了!”

林执煦笑眯眯地凑过去哈了口气,“没有烟味,不是我吸的,是她吸的。”还颇为开心地补上一句:“我给的。”

裴涟澄惋惜地看了他一眼,“林执煦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间接杀人?行啊,我才出去这么一会,你就成了杀人犯了。”

林执煦垂下眼眸,低声道:“那个女人是自杀未遂,要是我能够杀了她,至少能让她快乐。”

裴涟澄一脸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林执煦,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她死了,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都会伤心难过,都会不好受!”

林执煦抬起头,凤目深深地望着她,“涟澄,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不好受?”

裴涟澄想也未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力气大得林执煦根本无法承受,身子一歪差点往一边倒下,幸好及时伸出左手支撑住身体。再看裴涟澄的眼中,却是晶莹闪亮,透过雾气看向眼眸深处,尽是一片骇色。

他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忽然挂上一丝莫明的笑意,缓缓地将头搁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涟澄,你这么怕我死掉么?我若是为你自杀了,你该怎么办?”

感觉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轻柔地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吟着细碎的话语,像是情人般的亲昵。

过了许久,裴涟澄终于控制住不停颤抖的身子,曲起双臂抵在他的胸前,眼中的潮湿已经全数退去。清澈的眸子盯着他阴暗的双瞳,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林执煦你听好了,你如果死了,我便再也不会记起你,哪怕你是为我而死!”

林执煦稍稍一愣,随即嘴角不住地上扬,眼中却晦暗一片。他刚刚张嘴,却有一个惊愕且带着怒火的女声抢在了前头。

“你们在干什么!”

Ann大步走来,一把将裴涟澄从林执煦的怀中拉出来,美眸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朝林执煦射去。

裴涟澄猛地被扯得一个踉跄,往后跌了几步才站稳,而自己的两个胳膊分别在二人的手中。她惊讶地看着Ann怒气冲天的脸,问道:“Ann,你怎么会来?”

Ann将她稍稍朝自己方向一带,冷哼道:“我来看看这医院里是不是有艳鬼,能把人迷得一个多月都早出晚归,简直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裴涟澄尴尬地笑了笑,小小声抗议道:“Ann,别这样嘛,好歹他也是个病人。”

Ann的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着林执煦,不满道:“他这个样子哪像个病人?春风满面,连隔壁家的Lisa脸色都比他难看!”

顺带一句,Lisa是隔壁家养的狗,前几天才生了一窝小崽子。

裴涟澄哭笑不得,使劲挣着林执煦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却听见林执煦略带欣喜地说了一句:“涟澄,原来我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