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是灯火阑珊,漫天烟花升空。

星光共烛光争辉,如斯美景,如斯良辰,身至其中,恍然若梦。而此夕竟是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各方云集

韩奇香又惊又喜,握着他的手便直起了身:“白如墨,竟然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起的太猛,腿脚麻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好在白如墨眼疾手快,早已是扶住了她。

韩奇香双手握着他的双臂,不管不顾,依旧笑的纯真:“竟然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哈,原来我不是在做梦。我不过才刚刚许下愿望,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白如墨,白如墨,你怎么来了?”

白如墨任由她大力的握着自己的双臂,笑道:“白某曾经答应过韩姑娘会来无双城看你,又岂会食言?”

韩奇香望着他傻笑不已,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忽然,她面上的笑意消失了,转而苦着一张小脸。

白如墨忙问道:“韩姑娘这是怎么了?”

韩奇香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右腿麻了。难受。”

白如墨失笑,扶着她在柳树下的一块大青石上坐好,然后半蹲下身,握起她的右腿,轻轻的揉捏着。

琉璃灯火盛,他微微低头,烛火映得侧脸如玉。细细看去,依稀可见他唇角含笑。

韩奇香只觉一颗心猛然跳动,双颊如有火烧,滚烫不已。

白如墨唇角的笑意似是更深,抬头温声的问道:“如何,韩姑娘,现在可好些了?韩姑娘?”

韩奇香正在傻傻的看着他,得他询问,回过神来,双颊嫣红,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缩回了脚,却是低着头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角,局促不安。

末了红着脸抬头,却是问道:“白,白如墨,你这次打算在洛安待多长时间?”

白如墨稍作沉吟,便道:“江湖盛传无双城中秋灯火一绝,今夕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了平生一愿。而更在此巧遇韩姑娘,了在下一桩心愿,不甚荣幸之极。”

言下之意,竟是随时都会离开无双城。

韩奇香一听,心中一急,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别,白如墨。别走。”

白如墨长眉轻轩,低头见她一双点漆双目中满是恳求之色,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他微微一笑,正待要回答,猛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有人影斜刺里冲了过来拉住了韩奇香的手。

“小姐,小姐,城主正叫你过去呢。你怎么在这?叫小镯子好找。”

说罢,不待她回答,更是没注意身边之人,拉了她便要走。

小镯子急的满头大汗,伸手拉了半天,但不见韩奇香起身。她这才留意了下,方才发觉自家小姐的另一只手正拽着一只白色的袖子。

她顺着袖子往上看了过去,见是个男人,吓了一跳,立即挺身拦在了他和韩奇香中间,双眼警觉的上下扫视着他,说出口的语气也十分的不善:“你是谁?做什么拉了我家小姐不让她走?”

白如墨轻笑,韩奇香却是红了一张脸,小声的道:“小,小镯子,不要胡说。”明明是她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这小镯子都什么眼神啊。

不过听到秦宝镜在找她,她也不敢大意,也只得起身站了起来,放开了手中拽着的袖子。但还是望着面前的白如墨,又说了一句:“你,你别这么快就走。”

白如墨微一沉吟,眼中浮上笑意:“好。”

“说话算数?”

白如墨点头:“一言为定。”

韩奇香这才面色转喜,转身拉了怔愣的小镯子就走。走出一段路,依旧在喧嚣的人群中踮起了脚挥手大叫:“白如墨,说话可一定要算数啊。”

话落,喜滋滋的拉了小镯子就往前飞奔。

小镯子偷偷的瞧了瞧自家小姐那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小姐,那个人是谁?”

韩奇香含笑回头,眸中流光溢彩一片,令人不敢直视:“他啊,他是我喜欢的人。”

小镯子目瞪口呆,被她拉得踉踉跄跄一路向前。

是夜,韩奇香拥被而坐,唇角含笑,不时的想起刚刚见到白如墨的场景。想到他握了她手对她笑的温和的样子,更是不由的轻笑出声。

她缓缓的躺了下去,闭上了双眼。可脑海中还是那白衣之人,翻来覆去,直至三更时方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似是门外有声轻响,她也没有在意,依旧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至天明时,小镯子过来叫她起身,一进门就咋咋忽忽的嚷道:“小姐,小姐,不知道是谁在你的屋前放了个跑马灯呢。做的可精致了,你快来看。”

韩奇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就看到小镯子正提了个灯站在她面前。

青竹为骨,白棉纸糊就,虽简约但精致。

灯内的蜡烛已被小镯子点亮,其内的轮轴便转了起来,而外围的一圈棉纸上便印出了形态各异的兔子,或跑或跳或卧,俱各憨态可掬。

韩奇香大是惊异,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看了看那灯上状若跑动的兔子,再看了看屋角的小白,拍手笑道:“小镯子你看,灯上的这个小兔子是不是就是小白?”

小镯子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也笑道:“可不就是小白。这是谁画的?好巧的手,简直就是和小白一模一样。小姐你看,就连小白眼角上方的那个疤痕都有。”

韩奇香偏头而笑:“定然是李逸哥哥。他答应过我会在中秋之夜亲手将他做的跑马灯给我。昨夜模模糊糊中我曾听到屋外有声音,一定是他赶了回来,见我睡了,这才将这灯放在了门口。小镯子,快将我衣服拿了来,我要先去谢了李逸哥哥,然后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呢。”

话落,急急的掀开被子,套了鞋,接过小镯子递过来的衣服穿好,便要往外冲。

小镯子忍了笑,忙拉住了她:“小姐,小姐,你还没洗漱呢。这般出去,岂不是会让李神医见笑?”

韩奇香挠挠头头,讪笑回头,在小镯子的服侍下洗漱了,这才动身前往前厅。

前厅中秦宝镜、顾长风和李逸正分宾主之位坐了在闲聊。韩奇香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先是叫了一声表姐,姐夫,再是在李逸身旁的椅子上坐好,对他笑道:“李逸哥哥,你做的跑马灯我很喜欢。只是没想到你在上面画的竟然是小白。”

李逸对上她娇憨明媚的笑颜,有瞬间的失神,稍后回过神来,俊脸微热,声音不自觉的也柔了几分:“香儿喜欢就好。”

韩奇香嘻嘻一笑,抓了他的胳膊便道:“我就知道全天下就数李逸哥哥对香儿最好了。”

言毕抬头,却正好看到秦宝镜面上似笑非笑的正看着她,放在胸前右手更是微微的伸了三根手指出来。

韩奇香忽然想起这确是她第三次说这句话了,纵然是皮厚,当下她也是面上有了热意,不好意思再看秦宝镜,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便转了个方向看向门外。

却正好看到秦桑带了一众仆人捧了早饭过来。

韩奇香心中想到一事,立即便起身扯了秦桑到旁边,微微踮起脚,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声。

秦桑抬头望了秦宝镜一眼,这才说了是,低头领命而出。

一顿早饭韩奇香吃的食不甘味,时不时的抬头看向门外。直到秦桑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她立即扔下手中的碗筷,起身跑了过去。

秦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声,韩奇香面上神色转喜,回头朝秦宝镜喊道:“表姐,我吃饱了。有事,先走了啊。”话落,转身就跑,转瞬已消失在门外。

秦宝镜微微皱眉,但碍于顾长风和李逸在席,不好开口制止,只好等到单独与秦桑在一处时才开口询问。

秦桑垂首回禀:“回城主,二小姐让属下查的是一个人的落脚之处。”

“哦?是何人?”

“白如墨。”

秦宝镜忽然抬头,面上神情讶异:“你是说,白如墨在无双城?”

“是。”

“此人现在城内何处?”

“城内最大的客栈,清风客栈。”

秦宝镜闻言,将手中的书卷合起放于案上,眉间微蹙,想是在思量此事该如何处置。

秦桑打量着她面上的神色,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城主,这个白如墨,是何人?属下从来不曾听说过江湖中有过此人的名号。”

“他的来历,我亦不知。不过是去承州之时与香儿在途中偶遇。香儿小孩子心性,对此人有几分好感。但此人武功之高,江湖中罕有敌手,更是话语之间不曾透露半点师承来历,是敌是友,不好判断,一时倒也不知如何结交,所以我曾对香儿说过要离此人远些。可此人不知何时竟来到了无双城,且观今日之状,想来是香儿已与他私下见过,不然她不会让你去查他在城中的落脚之处。只是,我竟然丝毫不知这白如墨是何时到了城中。”

“那是否要属下着人去监视此人的一举一动?”

秦宝镜沉吟片刻,方才淡淡的道:“不用。先摸清他的来意,再做对策不迟。”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着两个影卫暗中保护香儿安全,不必让她知道。另外,九月在望,婚礼之事,你下去准备着吧。若有不决之处,也不用来请示我,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秦桑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自去准备一应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江山美人

长街寂寂,鸾铃响处,有高头骏马风驰电掣般从尽头而来,瞬息已至客栈前。

韩奇香着缃色衣裙,领口袖口处皆以绯色丝线绣有杏花,罗裙下摆更是绣有一枝盛放的妍杏,行动处,红云朵朵。

手中缰绳一紧,马儿长嘶,尚未完全停住,韩奇香已翻身利落下马,将缰绳丢给闻声而出的伙计,而她人则风般踏上了楼梯,直奔二楼而去。

二楼最右边的屋内,白如墨素衣素裳,正负手临窗而立。

方才客栈门前的那一幕自是尽收他眼底。

楼梯响过,屋门被人叩响,韩奇香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气喘:“白如墨,白如墨,你在吗?”

白如墨唇角微微勾起,转身打开了屋门,面上淡漠之笑已收,转而换上了几分讶异之色:“韩姑娘?你怎么来了?”

韩奇香一见他,心中大定,喜不自胜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白如墨,你果然没走。真是太好了。”

白如墨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笑的温和:“白某既然答应过韩姑娘,那就定然不会不告而别。”

韩奇香仰头看着他,一时只顾得上高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如墨微微一笑,不留痕迹的自她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再是侧身相让,做了个请的姿势;“韩姑娘,请入内奉茶。”

韩奇香回过神来,双颊早有热意涌上。当下低了头,便举步跨进屋内,在桌旁规规矩矩的坐好。

白如墨倒了茶递给她,她接过,将杯子握在掌心中转来转去,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猛听得白如墨笑问道:“韩姑娘此番前来,可是因冀州茶亭之事?”

韩奇香啊了一声,抬头有些懵然的看着他,一双灵动双目之中尽是不解之色。

白如墨微笑:“当日冀州茶棚中,白某曾答应过韩姑娘,改日韩姑娘若有闲暇之时,白某自当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韩姑娘此番前来,可是因白某当日之言?”

韩奇香垂下了头,面上一片胭红之色。其实她早已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今日她如此着急的来找他,并不是为了学武功而来。但是,又该如何开口跟他说呢。

而白如墨尚且还在说道:“韩姑娘但请放心,白某既已承诺,定会实现。若韩姑娘现下有空,不如白某便先传授你一套轻功如何?”

韩奇香心念急转,脑中早有一个念头形成,立即抬头道:“好,说话算数。那我往后日日来找你请教武功,你可不许嫌烦。”

当日晚间,韩奇香一脸疲色的坐在浴桶之中,水雾之气氤氲,润的她面如桃花,娇嫩无比。

小镯子小心的将她的一头青丝悉数拂到胸前,拿了澡豆替她搓背。见她一脸疲色,终究还是忍不住的道:“小姐,你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学武,随便做做样子就好了,做什么这样卖力,倒弄的自己这般累?”

韩奇香正在用手臂托了水面上的蔷薇干花在玩,闻言手臂一震,将一应花瓣悉数抖入了水中,这才笑道:“自然得做做样子啦,不然往后他要是不用心教可怎么好?”

“小姐这般聪明,他的武功若是真的像小姐说的那般高强,那小姐这次肯定能学到不少本事了。小镯子先恭喜小姐了。”

韩奇香掬了捧水在玩,手一松,水面溅起水滴无数。她忽然转身,小镯子不备,倒被桶中她扫出的水泅湿了衣裳前襟。

她忙低头用手去掸了掸那处水迹,一抬头,却见到韩奇香正趴在木桶边缘,双手垫了下巴,一双眼睛水雾中看来尤其的明亮。

“我才不想学到什么本事呢。”她歪着头,笑的甜甜,“我啊,只想能跟他待在一处就好了。可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正好趁了他以为我是想跟着他学武功的机会日日去找他,这样岂不是好?不过小镯子啊,一面又要装的学的很用心,一面又要装的明明懂的东西说不懂,可真是难啊。”

小镯子不解:“为什么,小姐?你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要说不知道?”

韩奇香笑了一笑,忽然出其不意的拍了下水面,再是手臂一扫,将扬起的水珠都泼向了她,笑道:“笨。若是他教我什么我很快就学会了,那他岂不是很快就会走了?”

水珠溅满了全身,连额前发梢都有水珠滴下,小镯子又气又急,顿脚气道:“小姐你又这样。下次你再这样,小镯子可就不服侍你洗澡了。”

说罢气鼓鼓的转过了身去。

依照以往的经验,接下来韩奇香定然会嬉皮笑脸的拽了她,笑着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这次,竟是久久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终归是放心不下,迟疑的回过头来一看,只见水面花瓣缓缓漂浮,但韩奇香的身影已经不见。

心中大惊,她忙四处查看,窗户依旧是关着的,屏风上搭着的衣裙也还在,但屋内偏偏就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只吓的想哭,手足无措的在屋内乱转,颤着声音大叫:“小姐,小姐,你在哪?你可千万别吓小镯子啊。你若是同以往那样又自己偷偷的溜了出去,城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我去刑罚处领鞭子。”

背抵在浴桶上,她双手死死的扣住了浴桶边缘,不提防忽然有湿湿的东西慢慢的搭上了她的手,更是沿着手臂慢慢的一路向上。

她心中大骇,大叫一声转过身来,但见有人正从水中快速的钻了出来,也是对着她大叫一声。

小镯子再叫,连续后退几步。但浴桶周遭都是一片水迹,加之她心中慌乱,一不留神,右脚一歪,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大笑声传来,她定睛看时,见韩奇香已经矮身缩回了水中,正一手指了她,笑的哎呦哎呦的岔了气。

小镯子有些气愤的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水迹,气道:“小姐老这般捉弄我。明日我就回了城主,小镯子手脚笨拙,不配再服侍小姐,让城主另遣了其他手脚利落的人来服侍小姐。”

韩奇香见她真的生了气,忙穿好了衣裙,赔笑道:“小镯子,小镯子,别生气。你知道的,我不过就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嘛。”

小镯子恨恨的道:“可小姐哪次玩笑,最后受罚的不是小镯子?前几次你偷着跑出了城,城主知道了,首先是责罚我没看好你,罚了我面壁思过。这也就算了,可小姐还是一点都不体谅小镯子,下次依旧偷跑。”

韩奇香继续赔笑:“是,是,以往都是我不好。可小镯子,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我偷跑,六年前也不会遇到你啦,这样我们也不能日日在一块啦,是不是?”

小镯子想起往事,心中软了一软,眼圈也红了:“小姐,是小镯子不好。六年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老早就饿死了,也不会有今日。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哪有丫鬟向小姐发脾气的道理。”

韩奇香闻言虎了脸:“小镯子,以后别说这种话。在我心里可从来没将你当做丫鬟。你知道的,表姐一直都很忙,鲜少有时间陪我,这六年来可都是你与我朝夕相对,我什么时候将你当做丫鬟了?下次你再这样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这次换小镯子反过来哄着她了,韩奇香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的,倒急的小镯子在旁边小姐长小姐短的叫个不停。

韩奇香轻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去,在小镯子看不见的地方,却又得意的弯起了唇角。

窗外一树金桂开的正好。月色溶溶,香气清幽。

顾长风现下所居的屋外却是一株银桂,淡白色的小花,暗香沉浮满院。

千影自窗中探出头来,若无其事般在院中四处快速的扫了一眼,而后他关上了窗子,快步走至屋中。

顾长风正在灯下翻阅书卷,至始自终未曾抬头。

千影垂手立于他身后,小声的禀报着探子刚刚回报的观云庄与天鹰堡的近况。

“公子,观云庄中大公子并无异动,但天鹰堡现今情况很难勘探。据探子回报,叶鸣远继任堡主以来,不知用何方法,将堡中我们先前安插的所有眼线一一清除,现今我们只可在外围查探消息,无法入内。”

“天鹰堡与观云庄可有交恶?”顾长风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