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子,无交恶,与先前无异,甚至与先前来往更密。”

顾长风微微一笑,烛光下看来,公子此笑更显清隽:“嗯。想来这逍遥岛岛主志向不小。”

千影继续询问:“请公子示下,接下来如何动作?”

顾长风慢慢的翻过一页书卷,仍未抬头,只是淡淡的道:“听闻五年前宝镜之兄秦青死于毒药红颜醉?或许,在我大哥的屋中能发现些什么。你觉得呢?”

千影会意,忙垂首回道:“属下这就下去着人准备。”

待得他的身影没入夜色,顾长风这才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卷合起,忽而一笑:“江山?美人?何不兼得。”

古有汉光武江山美人兼得,他又有何不可?

他手中之书卷蓝色封面,上书正楷三字,后汉书。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之怒

是夜,顾长风依旧坐在灯下翻阅后汉书,房门轻响,有人闪身进来。

是千影。

距上次他吩咐千影去办那件事已经两日了。

千影先对他行了个礼,再是低声的道:“公子吩咐的事属下已经飞鸽传书令人去办。但属下刚收到消息,他们正要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却发现有人先行一步在大公子的屋中留有此事的证据。若不出意外,秦城主明日就该收到此消息。”

顾长风握着书卷的手略略一顿,很快的便又翻过了一页,淡淡的道:“知道了。”

千影躬身又行了个礼,正要退下,顾长风清清淡淡的声音却又传来:“记住,下次不要叫秦城主,叫夫人。”

千影躬身:“是。”

房门又是吱呀一声轻响,千影闪身退出,又快速的将门从外带起。

但门缝中还是逸进来了一丝夜风,桌上烛火跳跃,书卷上灰墨色字迹也跟着跳跃。

顾长风随手将书卷放下,忽而一笑:“却没看出,这么快就行动了。”

也好。如此,更能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完全撇清。

如千影所料,隔日清晨,秦桑就手握着一根细小的竹筒快步来书房找秦宝镜。

秦宝镜正端坐案后提笔书写。秦桑躬身双手将竹筒递上:“城主。观云庄探子飞鸽急书。”

秦宝镜打开手边的一本账本,头也不抬的道:“念。”

秦桑回了声是,低头从竹筒中抽出一卷棉纸,打开快速的扫了一遍,面色大变。

“城,城主,”她抬头望了秦宝镜一眼,迟迟疑疑的道:“探子回报,在顾长策房中隐秘处发现红颜醉一瓶,另有五年前他亲笔书写的与暗罗门之人的信件往来。信件中的内容是,内容是......”

“是什么?”秦宝镜忽然抬头,右手猛然握紧。

“是顾长策嘱咐暗罗门之人对大公子下毒,务必,务必取大公子性命。”

咔嚓一声响,是秦宝镜手中的青竹紫毫齐齐断为两截。

秦桑心中大惊,忙道:“城主三思。按照常理来说,顾长策又怎会将自己与暗罗门的信件特地留下,等他日引人发觉?属下觉得此事内中定有隐情。”

秦宝镜脑中须臾已经转过无数以往模糊的影像,前因后果一想,此事已经推断出了个大致的轮廓。

她猛然将手中的两截断笔齐齐掷出。断笔穿透窗纸,扎入屋外长廊朱柱,入木几分,犹自震动不停。

撑着桌案站起,接过秦桑递过来的那卷棉纸,越握越紧,她冷声的道:“有隐情又如何?重要的是五年前我大哥中毒之事是否真的与他有关。如若此事真是他所为,拼尽性命不要,我秦宝镜也必然要他血债血偿。”

话落,她从案后走出,绕过秦桑,疾步向外就走。

秦桑追出了门,可只见秦宝镜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她只急得直跺脚,可又不知该如何做。急切之间,拉住旁边走过的一名侍卫,忙问道:“二小姐在哪里?速将她找来。”

那侍卫躬身行了个礼,抬头回道:“二小姐她刚刚出府了,说是去找一个朋友,要晚间方回。”

秦桑闻言,更是急得团团转了。城主平生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重视亲人。大公子之死若真是顾长策所为,依照城主的性子,未必不会倾尽全城之力手刃顾长策。但此事一来实在蹊跷之极,中间未必没有隐情,二来现今的江湖局面,也实在不宜与观云庄正面为敌。

此事定然不能通知老夫人,当下之计也只能通知二小姐,盼望着城主盛怒之下能听得进二小姐之言。

只是二小姐她偏生最近又日日不在府中。

一片急切中,秦桑忽然想起那日韩奇香让她查的事情来。她心中一喜,忙对面前的那侍卫道:“快,快,清风客栈,去将二小姐叫回来。就说城主出事了,让她速速回来。”

侍卫见她口气严厉,忙躬身行了个礼,答了声是,然后转身快步的就出了府门。

秦桑这才松了口气,又转身急急的朝着方才秦宝镜消失的方向而去。

顾长风正在屋内提笔书写大婚请帖。唇角蕴笑,一笔一划,尤其认真。他的随身侍从千影侍立一旁。

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大力击开。

他抬头一望,见秦宝镜正面罩寒霜,疾步走了进来。

唇角的笑意尚未消褪,顾长风笑的温和:“宝镜?你来的正好,来看看,这是你我大婚即将遍发武林同道的婚贴,你来对对看,要请的人是否还有遗漏?”

秦宝镜不答,只是手一扬,将手中紧握着的那卷棉纸扔到了桌上。

棉纸已然有些褶皱,顾长风左手两指轻夹着棉纸上端,右手拈着下端,缓缓的展了开来。

纸上不过寥寥两行小字,一眼即可扫遍。但顾长风似乎看的很慢,许久都不见他抬头。

秦宝镜心中纵然再急,但面上依旧未有波动,反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似是在等。等一个结果。

她不信,以顾长风的能力,以他手中握有观云庄绝大部分的势力,他会不知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末了,顾长风缓缓的抬起头来,面上一片平静。

秦宝镜袖中的双手抖了一下,她紧紧的盯着他,冷声的问道:“你早就知道?”

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她已经不需要再问此事是真是假了。

顾长风点头。

“何时知道?”秦宝镜面上之色虽仍未改,但声音听起来已有一丝颤抖,袖中双手更是紧握。

顾长风很平静的回答:“五年之前。你大哥出事之后我便知道了。”

秦宝镜忽然一掌劈出。顾长风身后的千影立即身子便有了动作,正要接下那一掌,但顾长风比他出手更快,暗中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往后一甩。

千影望他一眼,见他正凌厉的一眼扫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好领命垂手退后。

电光火石间,秦宝镜的一掌已到,结结实实的击在顾长风的胸前。他闷哼一声,生生的将喉间涌起的腥甜咽了下去。

秦宝镜面上先前一直伪装的淡漠已然完全退却,转而换上的是满面的怒色。她手指着顾长风便怒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原来五年前你便已知晓。那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枉我大哥惨死,枉我父亲自此一蹶不振跟随我大哥而去,随后我母亲也是哀痛而去。不过半年之间,我便痛失三位世间至亲之人。你可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啊?”

秦宝镜的眼中已有泪水,但她一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看着顾长风,忽而又笑道:“自然,像你这样,即便泰山崩于前,你面上都不会稍稍变色。这世间所有之事于你而言,不过天际之云,东流之水,又有什么,能让你这淡薄内敛的顾二公子伤心?我心中的痛,你断然是不会理解半分。不然,五年前在你知道是何人对我大哥下毒之后就该告诉我。即便那时你在承州,我在洛阳,不便相告。那五年之后呢?五年之后的今日,你我可是先同在承州,再同在洛安,难道也不便相告?还枉费你一直都对我做了一副情深的样子出来,难道你就是这般对我情深的?”

随之又一拳击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其上的大红请帖随同墨砚散落一地。

但这桌子本为极坚硬的花梨木所制,加之秦宝镜正是盛怒之中,这一拳用了全力,故她的右手现今正有血迹蔓延。

顾长风眸中掠过痛惜之色,忙来拉她的右手,但秦宝镜心中恨极,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更是又后退两步,离他更远些。

顾长风呆呆的望着自己被她甩开的手,再看看她强忍未落的泪水,心中之痛实在无法言明。

他忽然开口道:“如若五年前我告知你此事,你会如何做?如若先前在承州,或者现今在洛安,我告知你此事,你又会如何做?”

秦宝镜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倾我无双城全力,必手刃伤害我至亲之人。”

“即便他是顾长策?”

秦宝镜自然知道他此话是何意,但她依然答的毫不迟疑:“对我至亲之人下手,无论他是谁,我都毫不手软。”

顾长风心中略略舒适了些,转而柔声的道:“可你也知道,现今的江湖,虽然表面一片平静,内里实则暗潮涌动。先前的天鹰堡之事,你已知。这次的事情,你道会是谁所做?我不认为他会特地的留有当年下毒害你大哥之事的证据,以等今日被你发觉。再者,为何早不被你发觉,晚不被你发觉,偏偏是现今江湖局面如此微妙的时机被你发觉?”

秦宝镜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论这信件是他自己所留还是他人故意所放,也不论是何时被我发觉此事,我只知道,是他指使他人下毒杀害我大哥,那我便要他血债血偿。”

顾长风只好再问:“以现今无双城之力,对观云庄,你有多少胜算?”

秦宝镜望了他一眼。顾长风会意,忙道:“观云庄虽然是我父亲留下的基业,但你我现今为夫妻,你和无双城即是我要保护的地方,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

秦宝镜闻听此言,心中安定不少。她心中暗暗的筹谋了一下,这才抬头道:“七八分的把握。”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若加上你的运筹帷幄和你手中握有的那两支羽卫,已然是十足十的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此生不忘

顾长风微微一笑,慢慢的道:“要胜观云庄,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可你要面对的又岂会只是一个观云庄?此次之事,有人之所以故意为之,其直接目的只在于让中原三大势力混战。你若去攻打观云庄,他定然会让天鹰堡参与其中,更或,带领他自己的逍遥岛所有势力也参与其中。中原三大势力,以无双城为最强。先联合观云庄和天鹰堡,去了无双城。他坐山观虎斗,纵然不能清除无双城,但双方伤重之事,他再出手,一举而平中原三大势力。再者,无双城防守利于进攻。有巧妙的机关在内,以一当百,外人万难攻打。但如若你弃了此优势而率举城之力去攻打观云庄,无异于将猛虎去其利爪,有白害而无一利。此人以你大哥之事激起你怒火,正是要你弃自己的优势而去被他所利用。宝镜,无双城可是你父辈千辛万苦留下的基业,还有这城内数万的百姓,你是否真的想好要倾全城之力去报你大哥之仇?”

秦宝镜沉吟不语,面上神情颇为踌躇,想是内心正在挣扎。

顾长风再下一记重语:“逝者已逝,但现今这无双城内,还有你年迈的祖母和年幼的表妹,这可是你在世间唯留的两位至亲之人。你是否想过,一旦你倾全城之力去攻打观云庄,如若正如我所言,被他人所利用,她二人又该当如何?又有谁来照顾她们?”

秦宝镜的双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终于一声长叹,继而又冷声的道:“也罢,且留他一时性命。但改日,这笔账我自是会跟他好好的算算清楚。”

她不是蠢笨之人,先前一时怒火攻心,只恨不得立即便将观云庄夷为平地。但经顾长风这么一分析,其实他的这些分析若是冷静之时她也定然会知,但盛怒之下,感情完全压过理智,若不是他阻拦着,只怕这会真的已经做了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满腔怒火一消散,她站在原处,看着满地狼藉,桌子碎为片片,大红请帖和着墨汁洒落一地,且正好又传来顾长风压抑之极闷闷的低咳声,她这才想起,方才盛怒之时,她一时迁怒,竟然击了他一掌。

刚刚那掌挟带内力几何她心知,更何况顾长风丝毫没有闪躲,结结实实的受了她这一掌。

想想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重伤了他,而他却一直忍着伤在开导自己,秦宝镜一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尴尬。

她望望顾长风,后者一直在低头压抑的轻咳着。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双肩则随着咳嗽之声不停的耸动。

秦宝镜颇为踌躇,这到底是要不要上前问下他受的伤是否有无大碍。

她自己刚刚的那一掌她知道,可是她不知道顾长风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她从未看过顾长风与人动手,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弱。这会若是自己贸然上前询问,于他二人先前相处的模式而言,确实有些突兀。但不上前询问,她看看尚在不停咳嗽的顾长风,又觉得于心不安。

但顾长风忽然一声闷闷的低咳声传来,她抬眼望去,心中一惊。

他胸前白衫前襟竟然有了点点血迹,而他身子也是摇摇晃晃,似是随时便会倒了下来。

秦宝镜再也顾不得去想脑中那些纷繁杂乱的念头,立即上前几步扶住了他。

顾长风眼角余光看到一双素手扶了他的右臂,心中一颤,缓缓的抬头看来,只见秦宝镜虽面上神色依旧如往日那般淡淡,但一双眼眸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关切之色。

见顾长风正直直的盯在自己在看,一张俊颜苍白,唇边更是有血迹,秦宝镜心中挣扎了半晌,还是问了一句:“刚刚,刚刚那掌,你的伤,可有大碍?”

顾长风浅浅一笑,如灰墨晕开在宣纸上渲成一幅恬淡的山水墨画,清隽无比。

“无妨。”

他这样低声浅语,言笑晏晏,如三月和风拂过水面,终会有涟漪荡起。

秦宝镜缩回扶住他右臂的双手,转而顾盼他处,不再看他:“无妨便好。”

但顾长风低低的咳嗽之声立即便有传来,秦宝镜低头看着他竭力隐忍的样子,忽然声音略略的提高了几分,叫道:“秦桑。”

一直躲在门外的秦桑听得秦宝镜在唤她,忙进了屋,垂手道:“城主有何吩咐?”

秦宝镜先是瞪了她一眼,她当然知道这是城主责怪她刚刚一直躲在屋外偷听而不进来阻止,忙心一凛,又垂了头去。

但大小姐,先前我也劝阻过您,是您自己听不进去,非要来这找顾二公子。我冤枉啊我。

“秦桑,去请个大夫来。”

秦桑领命,转身正要离去,但身后一声低咳之后,顾长风的声音也响起:“秦桑姑娘,且慢。”

秦桑转过了身,神色恭谨:“顾公子有何吩咐?”

顾长风摆摆手,又低咳了一声,这才虚弱的道:“我的伤无妨,迟些看也罢。但宝镜的手伤了,你这便先请了大夫来给她包扎下吧。”

秦桑看看秦宝镜一直隐在袖中的手,再看看顾长风,颇为踌躇不定。

私心里,她自然是希望先给自家城主包扎伤势,但面前来看,顾长风的伤势更为沉重。

顾长风转而对着秦宝镜道:“我所受为内伤,即便一般的大夫来了也于事无补。而千影内力深厚,不如先让他给我疗伤。且晚间李兄即将归来,到时有他在,些微小伤自是不碍事。倒是你的手定然是痛的很,还是赶紧的去敷点药,包扎下吧。”

秦宝镜尚在犹豫,而秦桑已经是道:“顾公子所言不错。城主,这便让秦桑给你包扎下吧。”

前是顾长风关切之目光,后是秦桑殷切之语。且想来,他所言确然不虚,一般的大夫对内伤确实是束手无措,而自己再站在此处面对他也确有不自在,既然如此,倒不如听从他之言。

秦宝镜转身就走,行至半路,又停下了脚步。

顾长风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墨黑的双眸中有隐隐的笑意。

果然,静默半晌,只听得秦宝镜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你好好歇息。”

话落,便脚步不停,快速的离开。

顾长风双眸中的笑意满溢了出来,连带着眼尾也微微的扬起。

他遇事一贯清淡,显少有笑的这般舒心之时。千影在侧,看着他的笑容,心中虽有纳罕,但毕竟不敢出言询问。

但下一刻,见顾长风俯身便要拾起那些婚贴,他忙躬身道:“公子,我来。”

顾长风摆手,依旧艰难的俯下身,慢慢的将那些大红婚贴拾起。

红色的帖子上已经被溅出的墨汁染黑,但他还是一张一张小心的拾起,再是放在膝上,一张一张小心的抚平,完全不顾衣上和手上被沾染到的墨汁。

而自始至终,他的唇角都含了一丝笑,神情更是温柔,直看的千影心中更是纳罕不已。

晚间李逸过来时,顾长风依旧坐在灯下书写即将派发给武林各道的大红婚贴。千影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帮他研磨。

李逸自顾自的在桌旁坐好,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抬眼看着顾长风道:“刚一回来就听闻长风你挨了一掌。不过现下看来,这招温柔掌你是受用的很呐。”

顾长风微笑,将手中毛笔搁于笔架上,挥手示意千影离开,这才问道:“辛苦李兄了。只是不知眉姨的那位夫人现下情况如何了?”

他来无双城之时,眉姨即便带着袁夫人随行。顾长风为他们在无双城内找了处干净的小院子将他们安置好,这才动身前来找秦宝镜。而随后不过几日,李逸也从药王谷赶来,带来由七重莲华等药材炼制好的丹药。这几日他便一直守在那所小院子里,以便随时能观察到那位夫人服药后的情况。

李逸又饮了口茶,这才道:“情况不是很乐观,可也不是很糟糕。七重莲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不过那位夫人体内的毒素总算是在慢慢的清除干净。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她便能开口说话了。”

顾长风点头,忽然很郑重的向他行了个礼:“李兄,不过我一句话,就劳你多日奔波费心。长风在此谢过了。”

李逸双手微微拢起,坦然的受了他这个礼,然后方淡淡的道:“确实。自从你我相识以来,你劳烦我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你这个礼,我受之无愧。”

话落,忽然右手快如闪电般便朝着他的手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