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棱刺发出的那一刻,他心中没有半点的犹豫。只是想着留着她还有用,所以才并没有正中要害。

但是最后,秦宝镜大婚之日,他一直安插在无双城的线人盗图之时,被她撞见。身旁有人问,尊主,杀是不杀?

他看着软在他臂弯之中的韩奇香,数次提的手又放下。

那一刻他惊觉,他对她下不了手。但他只是安慰自己,留着她还有用而已。只要她说出无双城的机关分布图,自己定然不会再留她。

但她并没有说,不哭不闹的出乎他的意料。可自己却在她那淡漠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他缓缓的提起自己的右手,心知只要自己拍出这一掌,她定然再难活命。

可右手又悄然的落下。他看着韩奇香,长眉慢慢的皱起。

转身欲离开之时,身后却传来吱吱几声。他猛然回头,见地上的干草丛中蹿出来一只水光油滑的大老鼠,小眼长尾,正沿着墙根快速的向韩奇香跑去。

但韩奇香依然没有动。白如墨心中却是一紧,来不及细想,右手一扬,一枚细针激射而去,正中老鼠,穿胸而过。

老鼠翻身倒地,无力的抽搐了几下,小眼睛一翻,驾鹤西去。

白如墨这才放下心来,但一眼看到韩奇香依然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伸手握住了锁着牢门的锁链。

锁链为生铁所制,粗如小儿胳膊。白如墨手中微微一发力,锁链应声而落。

他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冲到韩奇香面前,半跪在她面前,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肩膀。

韩奇香没有任何反应。

白如墨心中一紧,颤抖着手托起她的头,但见她双颊潮红,手摸上去,更是烫的厉害。

原来无双城与逍遥岛一在东,一在北,无双城尚属秋日,而逍遥岛已然入冬。韩奇香被掳来之时,身上只是秋衣,不提防今夜忽然下雪,气温骤降。再加之白日里的一番大悲,心神涣散,双重夹击下,她早就发热陷入了昏迷状态。

白如墨见她双目虽紧闭,但眼角尚不时有泪水滚落下来。更是紧咬着下唇,用力之深,唇上已然血迹斑斓。

他心中骤然一痛,抖着手就去擦她唇上血迹。但刚擦干净,又有新的血丝冒出。无论他怎么擦,那猩红的血总是不断的冒了出来。

脑中一热,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是捧着她的头,将自己的双唇凑了上去。

她的唇很软,也很热,辗转反侧间,有腥甜之气散入了他的唇齿之中。

但那股腥甜之气,点燃了他心中一直以来冰封不示人的激-情。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些时日以来,她的每一张笑颜,他从来都记得。

娇憨的笑,灿烂的笑。明媚日光下,微微的抬头笑着看他,白如墨,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香儿,香儿。如朝圣者守护自己的心中的圣地般,他颤着双臂将韩奇香拥入怀中,埋首在她的秀发中,不停的叫着她。

秣陵在门口之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记忆中的白如墨,从来便是个淡漠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寒意迫人,从没有过失态的时候。他纵然是在笑着,可她知道,那笑容,从来不曾到过眼底。

可今夜的他,这般失态的冒着风雪赶过来,只为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小姑娘。而最后,他竟然亲了她,而且迫切的将那个人抱入了怀中。

秣陵从来都以为,白如墨是没有感情的。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的好,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回应?

一直以来,她都安慰着自己,他只是这样的人罢了。但到最后,他一定会跟自己在一起的。

他只能跟自己在一起。自她记事时起,便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后。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中,从来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介入她和白如墨之间。

那个琼姬,若不是白如墨最后将她赏给了张逵,她也定然会出手,将那个女人了解。

她断然不能容忍有任何一个女人敢横亘在她和白如墨之间。

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她握紧了腰间的刀。但看着里面依然在抱着韩奇香的白如墨,又悄然的退了下去。

她的武功不及他,此时冲了出去,只怕是下不了手。

但只要那个女人还在逍遥岛上,她定然是会有机会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老白这么长的时间里只是在自作多情的想了那么多,而人小香儿则是因为发烧睡着了?无力扶额。虐与不虐间,妾身千万难啊千万难。

另,说明下,因近期房子装修,节假日都在建材市场泡着了。所以节假日更新的可能性不大。特此说明,望各位谅解。但近期主更此文,会尽快完结。如无意外,当在本月或下月完结。

危机四伏

韩奇香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碧青色的帐顶。

一刹那,她还以为是在无双城自己的房间里。但当她转过头看着另一面时,她就知道不是了。

那里没有一直卧在窝里的小白,窗前也没有那一挂贝壳风铃。有的,只有冰冷的窗下桌案,和桌案上同样冰冷的白色笔筒。

她缓缓的爬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那一片涌动的蓝色海水出神。

这里是逍遥岛。

牢房中白如墨的那句,说出无双城机关分布图所在,饶你不死,突兀的钻入她耳中,她慢慢的环着双膝,将头又低了下去。

眼中明明是涩涩的,可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她受惊抬头,谨慎的瞪着来人。

荆钗布裙,头发花白,竟是个面目颇为慈祥的四十来岁的妇人。

那妇人见韩奇香正盯着她看,眼中充满戒备,忙笑了一笑,温声的道:“小姐莫怕。我是尊主指派前来照顾小姐的,小姐往后叫我梅婶就成。”

韩奇香看着她没有说话。

若是在以往,她定然早就是冲了上前去,拉着梅婶的手问长问短,只怕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跟她很熟识了。但现在,她谁都不敢相信。

她曾经那么的相信白如墨,将自己满腔的情意都掏了出来。可到最后,他只是在骗她而已。

但其实现下想来,他也不算是骗了她。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而已。甚至那时她兴冲冲的对他说白如墨,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他并没有回答不是吗?只是轻描淡写的绕开了这话,转到了其他话题。

原来,都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而已啊。难怪那时候她跟小镯子提起的时候,小镯子忧心忡忡的问她,小姐,那他呢,他是怎么回答的?

想到小镯子,韩奇香原本毫无生机的眸子间瞬间有了神采。她直起身,双手抓着身下的被子,紧张的问着:“小镯子呢?你们将小镯子怎么了?”

梅婶似是有些怔愣,但很快的便又柔声的回道:“老妇人不知。尊主并未跟我提起过此事。”

韩奇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白如墨,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小镯子受了她该受的罪。

但连日未进食,又是病了一场,脚刚触地,身子发软,眼看着就要摔倒。

梅婶连忙放下手上的食盒,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前来,一把扶住了她。

韩奇香扶着她的手,微微的有些诧异。很细滑很白嫩的一只手,应该不是四十多的妇人该有的手。但她以为梅婶只是保养的好,又甚少干活,所以有这样细滑的手也未可知。

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梅婶的搀扶下坐到了桌旁。

梅婶叹息着,取了鞋来替她穿上,又揭开食盒,取了两碟清淡小菜并一碗白粥出来。

“尊主吩咐,小姐病刚好,不能食荤腥,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韩奇香本来已经拿起了筷子,但听到这句话,又放下了筷子。

梅婶先是一怔,再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你怎么不吃了?”

对韩奇香而言,白如墨现在就如同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平日不提的时候还好,她可以假装着不去想,但一旦提起,心中就隐隐作痛。

刚刚她听到这些饭菜是白如墨吩咐的,本能的想不去吃。但又想到她被俘至此,表姐和外祖母定然还不知道,说不定都急成了什么样子。所以,她得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再回到无双城。

她又拿起了筷子。梅婶在旁见状,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一连几日,都是梅婶在照顾着韩奇香。事无巨细,往往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方,梅婶都替她想到了。

白如墨一直都没有来。韩奇香从原本的担忧惧怕慢慢的变得麻木。

她没有幻想他对她有一丝感情。在她看来,只是目前她还有用,白如墨还要从她的口中套出无双城的机关分布图。所以她病了,他才将她移到了这里。

但这里,在韩奇香看来,也只是另外一个牢房而已。不然屋外何以有那么两个人一直在那边守卫着?而且,每次只要她一出去,立即就有人拦在她面前,用虽是恭恭敬敬,但依然冷得能掉冰渣的口气跟她说着:“小姐,请回房。”

韩奇香一直在等,等白如墨来找她。

至于他真的来了,她又该如何,韩奇香一片茫然。

但白如墨一直都没有来。

可一身酒气的张逵来了。

他铁塔般的身子往院中那么一站,守卫的侍卫立即尽职的拦住了他:“张统领,请回。”

张逵大大咧咧的摸着后脑勺:“为什么要我回去?”

侍卫恭敬的回道:“尊主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里。张统领还是请回吧。”

张逵睁大了眼看着他。自从前些日子他从巨沙岛立功回来得白如墨亲自嘉奖后,本就是有些飘飘然了。后来白如墨又当着岛中所有人的面将琼姬赏赐给了他,他就更是任意妄为了起来。

所以他当下并不把这两个侍卫放在眼里,大手随意的伸了出去,正好拍在那个侍卫的胸前。

他天生臂力惊人,又是忽然的拍出一掌,那个侍卫没有防备,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当下口中就流了血出来。

另外一个侍卫见状,立即抽出了腰间的刀,将刀尖对着张逵,冷声的道:“张统领,请回。”

张逵显然并不将他放在眼中,大手顺势又击了过来,切向他的脖颈。

但那侍卫身手甚为敏捷,低头躲过,手中的长刀斜斜削出。

张逵喝了些酒,身形未免有些迟钝。他险险躲过那刀,还没还击,就听到耳旁劲风呼啸而过。

而下一刻,那个侍卫眉间现出一点红,瞪大了眼仰面倒了下去。

张逵打着酒嗝,扭头含糊的向劲风呼啸而来的那个地方咧嘴一笑,趔趄着身子,就去推房门。

韩奇香正坐在桌前思索着怎么才能逃了出去,而梅婶则在屋中收拾着窗下桌案上的几本书。

张逵和门外守卫的争吵她们都听到了。韩奇香没有动,因为她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她能逃出逍遥岛的机会。

梅婶更是没有动,手中拿着鸡毛掸子,凝神听着外面的一切。

门被推开了。张逵宽厚的身子挡住了屋外的日光,巨大的阴影投射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韩奇香,咧嘴一笑,那个人没有骗她,这里果然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满身酒气,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

韩奇香看着的却是他身后的那扇门,琢磨着用了什么办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越过这人冲了出去。

她抬头打量了张逵一番,想着刚刚听到此人解决屋外的两个守卫时,似乎所用不过数招。

生平第一次,她后悔以往的那些日子没有听表姐的话好好练武。

但现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站了起来,蓄势待发。

张逵走的更近了,韩奇香的双手也渐渐的握紧。

但有个人影忽然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是梅婶。她张开双臂,以一种母鸡护小鸡的姿势将韩奇香完全的挡在了身后。

“张统领,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张逵俯视着她,脑中却是有些困惑,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是谁?”

韩奇香有一刹那的怀疑。同是逍遥岛的人,张逵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梅婶?

但很快的,她就没有时间去怀疑了。张逵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一手将梅婶拎了起来,然后便径直扔了出去。

韩奇香听到了很沉闷的一声落地声,而后是梅婶的大叫:“小姐快跑。”

她心中颤了一颤,抬头望着张逵。

他的身高给她很大的压迫感。但她来不及害怕,身子瞬间后仰,脚下用力,快如风般从他腋下闪了过去。

张逵喝过酒的脑子有些发愣,一来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其实也有武功,二来实在是他身形敦厚,历来所练的也都是大开大合刚猛的招式,很少与这边轻盈的人对敌。

他有些愚笨的转过了身子,而韩奇香已经是朝着门那边快速的跑了过去。

近了,近了。大门近在咫尺,只要再有一两步,她就能走出这个屋子。也许,然后她还能很幸运的逃出逍遥岛,回到无双城,见到表姐和外祖母。

她握紧了拳,双眼因为激动而发亮。但下一刻,屋外似是有人般,那两扇门忽然突兀的从外紧紧的关了起来。

但那一刻,她明明没有见到院子里有任何人。

身后张逵宽厚的身子慢慢的移了过来。脚步一声一声的压在她心间,让她的心莫名的跟着抖动了起来。

她紧紧的拉了拉门,拉不开。抬脚踹了一下,木门很坚实,她也踹不开。她安慰着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最差我还有殊途同归这个剑招。

她颤着手就去摸腰间的软剑素虹,但手下一空。

她这才记起,在牢房中她欲用素虹自尽之时,白如墨打落了她的剑。而当时她已经忘了去捡剑了。

韩奇香僵硬的转过身来,背顶着门,眼睛却在房中四处的看着。

窗子,她可以打破窗子从那里逃出去。

但张逵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笑道:“你不用想了。就算你逃了出去,外面立即会有人将你扔了进来。”

韩奇香面色发白。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院子里一定还有个人。

她没有开口问他要干什么,反正总不会是什么好事。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先发制人。

但虽是跟随秦宝镜学了十几年的武功,毕竟真的跟人动手没有过几次,更何况又是在如此境地。所以她拍出的那一掌,虽是招式不错,但威力显然是打了折扣。

张逵不费吹灰之力就避了开去。他咦了一声,看着她,忽然笑道:“小妞原来也有刺的,倒不像琼姬那般柔顺。我喜欢。”

韩奇香总是不理他在说些什么,咬牙又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较先前那一掌内力已经增强了几分,但打在皮糙肉厚的张逵身上,仍是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张逵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不像先前那般猫抓老鼠般的跟她玩耍,反而是一招一式的认真跟她招呼了起来。

不过十招,韩奇香的进攻就渐渐现出了疲态。而张逵却是越战越勇,气力见涨。韩奇香被他逼迫的渐渐退至墙角。

但忽然,张逵一记扫风腿袭来,韩奇香躲闪不及,右腿一阵剧痛,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

张逵伸手接住,顺势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屋中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