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一听要见冯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跟他还有旧怨呢,别看他上次请我,那是…那是想要请我去容城之后,公报私仇,到时候我去了反而不妙,更容易让他生气,说不定收拾起学生们来更狠!”

吴桐不住苦求,只差一跪了:“顾先生,您不能看着那些年轻的孩子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军政府监狱里吃苦吧?他们都是为了一条年轻的生命才走上街头的。您能作视不管吗?”

顾茗很生气:“能!”认命的拿起手套围巾,准备离开温暖的教职员工休息室。

吴桐见她推开门要出去,急了:“顾先生,您要去哪?”

顾茗:“不是说要去军政府见冯大帅吗?”

吴桐:“先生要陪我去?我…我我…等等我!”帽子未戴,手套围巾统忘了,冲出休息室,额头上感觉到一点沁凉,扬头看时,没想到居然下雪了…

他“呀”的拍了一声自己的脑袋,折返回去拿御寒的围巾手套,还戴好了帽子,几步追上了顾茗:“顾先生等等我,再急也不必急于一时,路滑不好走,你慢点!”

顾茗好想讽刺他一句:“不必急于一时,您这么逼我是为哪般?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容城治下安稳, 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学生游*行事件,冯瞿头一回遇见游*行的学生,抓了一长串闹事的学生跟巡捕,丢给唐平去处理,他从军中挑出一名营长, 暂时替代胡琦维持治安。

此事最先惊动了玉城教育委员长朱家树, 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先行往军政府求见冯瞿。

冯瞿在督军府会客厅接见他,两人将将落座,热茶还未奉上, 应超前来报讯:“师座, 顾…小姐跟一个男人在外面求见!”

“顾小姐?”冯瞿第一个反应是顾茗,但她远在沪上, 且对他躲之不及,又怎会出现在玉城?

应超在他眼里看到了迷惑:“就是府里的顾…”顾姨太。

冯瞿“蹭”的站了起来,对面坐着的朱家树还当有紧急事情, 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大帅?”

冯瞿:“朱先生坐!您先坐!有一点紧急军务需要我去处理。”

朱家树只好坐了回去, 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到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心中十分忧心游*行的学生们。

曹通对知识分子礼遇有加,可是对不听话的学生们却能举起屠刀,那一年学生们血染玉城, 朱家树也是如今日一般跑来与曹通理论, 他当时疾言厉色, 但为时已晚,军令已下。

他后来坚辞欲归,曹通再三挽留,为了玉城这些如惶惶疾雨之中的孩子们,他还是留了下来。

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少年心中有热血流淌,阻之不及,唯有保护、引导。

朱家树心中焦虑,哪里坐得住,等会客厅里没有人之后,他便起身站在窗前,恰好看到冯瞿在院中行走,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瞧着有点眼熟。

冯瞿出来之前,还猜测来的男子也许是章启越,但他早就去了北平航校,不可能无故逃课,心中更添疑惑。

及止见到顾茗与吴桐,发现男子不是章启越,不知为何,竟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猜度,以今时今日顾茗对他的态度,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恐怕她也不肯踏进督军府一步。

果如冯瞿所料,顾茗今日厚着面皮前来,除了吴桐强力请求之外,也是做不到对学生们的性命视而不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坚硬的盔甲正在消融,连自己也要诧异——难道恋爱能让人变的柔软?

冯瞿见到她,言简义赅:“跟我来。”率先往里走。

顾茗连忙跟上,吴桐紧随其后,来到一间公事房里,正对着办公桌便有沙发,冯瞿指着沙发:“坐。有事?”

“我来是关于游*行学生的事情。”顾茗才开口,冯瞿脸色顿时大变:“如果是你的事情,能帮的我一定帮,但关于学生们的事情,还请回吧!”转头便要离开。

吴桐:“冯大帅,且听我一言。”

冯瞿莫名其妙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很糟糕:“你又算是哪根葱?”阔步往外走。

顾茗有求于人,忙跟了上去。

吴桐跟出公事房,见到顾茗摇摇朝他摆手,便停住了脚步,只盼着她能劝说冯瞿放了一干学生。

冯瞿漫无目地的在督军府里走,身后还缀着个尾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更加心烦意乱,既不能走到大街上去,恐怕此刻到处都是记者,唯有往督军府后院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跟着,随着他往督军府后院走。

走了约莫有十来分钟,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亲卫们远远看到早就避开了,而偌大的督军府也只有零星佣人做清扫工作,更不会不长眼往他身边凑。

上次顾茗来的时候,两人还有关系,此次身份不同,却相当于故地重游。冯瞿越走越气闷,都已经走进后花园了,身后的人还没有准备开口的意思,他再也沉不住气了,猛的转身停了下来:“你跟着我过来干嘛?”

顾茗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撞上来,紧急刹车,停在三步开外,更可恶的是她居然笑意盈盈注视着他,就好像在注视着一个胡乱发脾气的小孩子:“我来助少帅一臂之力,免得少帅留下千古骂名啊!”

冯瞿给气乐了:“你何时这么关心我了?”

他重伤滞留在永安酒店的时候,也不见她上门探病,唯一的一次还是带着小白脸过来给他添堵。

顾茗明知道今日来求人,必然要受冯瞿冷脸,不过她这个人脸皮奇厚,耐摔打,必要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脸皮丢到地上踩——大约也只有在章启越眼中,她才是个可爱的天使,还有铮铮傲骨。

她笑眯眯道:“少帅这话可就让人伤心了,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我,少帅还能站在这里发脾气吗?”

冯瞿脸色冷下来:“那么请问救命恩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紧跟着又补了一句:“如果为了那些闹事的学生们,大可不必开口。”

顾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今日来,自然是为着少帅啊!”

冯瞿很是怀疑:“你有那么好心?”

顾茗长叹一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曹大傻子一顿机枪扫射了游*行的学生,他自己倒是痛快了,可是死到临头,连盟友都观望不前,焉知不是他自己造的杀孽太多?少帅英明神武,自然不会效法曹大傻子对不对?”

“你少给我用激将法!”冯瞿冷笑一声:“这帮小兔崽子连警察局都敢往里冲,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做的?要是哪天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难道还要堵了我的军政府不成?\”

任何时候,当局者总希望治下安稳,而不是随时爆发□□运动。

“少帅是能中我的激将法的人吗?”顾茗说:“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少帅自己的错,逼的学生们不得不走上街头伸张正义,却反而要怪学生们。难道少帅是希望治下的学生们将来都变成小绵羊,只学会歌功颂德而少了胸中志气?”

冯瞿更加生气了:“学生跟警察起冲突,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

“少帅任命的警察局长是个好色之徒,强占了西医学堂的女大学生,小姑娘脱身之后吊死在了学校大门口,还写下了血书,少帅觉得是谁之过?”

顾茗的口气严厉起来:“上位者任人唯亲,不能体察下情,任用品德败坏之人鱼肉乡里,请问是谁之过?”

冯瞿的脸色缓和起来:“听起来…似乎的确跟我有关系。”

一条鲜花般的生命凋谢了,死的又极其惨烈。物伤其类,哪怕顾茗有一颗铁打的心,听到此事也忍不住伤怀。

“曹大傻子当政其间,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经过上一次的枪*杀惨案,也许会有人观望,但少帅掌玉城军权,他们走上街头为同学申冤,少帅不但不肯惩治恶人,还做了凶犯的帮手,将学生们抓进了军政府的监狱,难道就不怕失了民心吗?”

冯瞿:“你口口声声都是为我着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帮闹事的小崽子们而来?”

顾茗着实不能理解:“互惠互利的事情,少帅何必执拗?”

冯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片刻之后居然说了一句无比幼稚的话:“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了那帮学生。”

顾茗自从与他分手之后,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数次拒绝了他,只差鼻孔朝天说出“不屑与你为伍”几个大字了。

没想到她今日能屈能伸,当即鞠了一躬,说:“求求少帅放了那些无辜的学生们!”

可恨!

冯瞿原本想为难她,哪曾想到她这般没脸没皮,还一再鞠躬:“求求少帅放了那些无辜的学生们!”

鞠一躬念一次,连着念了好几遍,听的他头疼。

“行了行了,你也不怕闪了腰!”冯瞿随即想起来她那柔软纤细的腰肢…面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就算是折断了腰,我没考虑好之前也不会放人的!”

顾茗一听有门,立刻站直了,笑意在脸上洋溢:“少帅怎么样才能放了那帮学生?”

冯瞿眼前一亮:“督军府缺个秘书。”

“这事儿好办,我回头给少帅寻十个八个有为青年,保管是留洋归来学识满腹的。”顾茗装傻充愣。

“不必了,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冯瞿打定了主意:“以容城公子之精明能干,想来也能胜任秘书一职。再说…督军府有许多机要之事不能让外人窥之,你随便找来的谁知道是不是间*谍。”

顾茗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远在北平航校的章启越,当即态度坚定:“不行!我不是少帅的心腹,少帅难道就不怕哪一天我为了报复,对外公布军政府的机密?这种事情不妥,就算是少帅对我的人品放心,我对自己的人品可不放心,万一有人用巨额利益引诱我,这种事儿我真的做得出来的!”

这话还真不是说来吓唬冯瞿的,她以前做娱记的时候没节操的事情可着实做过不少,只要对方开的价码足够。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冯瞿发现, 抛开两个人的旧事不提, 她身边也没有那个可厌的小白脸之后, 顾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是很容易让人放松的。

他不禁笑起来:“我还从来没听过有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的。我在考虑要不要试验一下?”

“我反对!”顾茗表情严肃, 如临大敌:“少帅,人性是最禁不得考验的,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步。你别瞧着我平时嚷嚷的厉害,写文章也总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讲道理跟实践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还是不要考验我的底线了。”

冯瞿见多了表面冠冕堂皇, 暗底里却坏事做绝之辈, 反而觉得她这种嘴上嚷嚷着无底线禁不起考验的,也许才是最禁得起考验的那类人。

不过二人之间气氛难得平和, 他便顺水推舟:“不考验便不考验吧,不过一会我准备去军政府监狱看看那帮闹事的学生, 不知道容城公子愿不愿意陪同前往?”

顾茗巴巴问:“我能多带一位吗?”

“随便。”冯瞿此刻脚步轻快往前院而去:“不过我提醒你,我可还没同意放人。”

既然顾茗前来, 与朱家树所求乃是同一件事, 倒也不必着急忙慌赶着替她办了。

冯瞿原本就不是专*制独*裁之人, 容城治下比起曹通算得宽松, 况且军队也不能把枪*口对准了手无寸铁的学生们,只不过以游*行来达到目地的行为极容易给年轻学生们造成一种错觉, 那就是但凡游*行必能让当局者退步。

一旦学生们产生这种错觉,很容易添乱, 被有心之人利用。

冯瞿倒也没准备治学生们的罪, 想着让他们吃点教训长点记性就好, 关个几日查清楚教育一番就放人,哪知道一个二个都急匆匆冲进来了督军府来说情。

朱家树还在会客厅里等着,大约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之后,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心中焦虑起身走动,听到门响,随即冯瞿便走了进来。

“大帅的公务处理完了?”

冯瞿请他坐:“怠慢了朱先生,不好意思。朱先生前来是为了好些□□的学生们吧?我让人准备了车,准备前去军政府监狱一探究竟,不知道朱先生愿不愿意随同前往?”

朱家树心里猜度冯瞿的意图,口里却道:“求之不得!”

应超准备了三辆汽车,最前面一辆是护卫,冯瞿坐中间,朱家树与拖油瓶吴桐坐最后一辆,顾茗也要往最后一辆汽车过去,被冯瞿一把拉过去,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座驾。

顾茗:“少帅,我还是与吴桐一起坐吧。”

冯瞿紧跟着也进了后车座,原来逼仄的空间顿时更挤了,顾茗小心翼翼往车门旁边缩了缩,但他好像并无感觉,还凉凉道:“不必,以前又不是没一起坐过。”

顾茗正色:“少帅,一个人要是常提老黄历,要么如今过的太过空虚,除了回忆也无事可做,要么…就是老了!”

冯瞿轻笑:“阿茗觉得,我是那一种?”

顾茗劝导:“少帅执掌玉城,公务繁忙,况且风华正茂,两不沾边,所以…我奉劝少帅还是把旧事都忘了吧。”

冯瞿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一路再无话,闭眼假寐。

顾茗偷偷瞧他放松的靠在后车座上,闭着眼睛似乎睡过了过去,总算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手脚。

冯瞿有种无形的煞气,大约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真要严肃起来还挺吓人,有时表现亲切随意一点,或者流露出军中的一点痞气,那也不过是表象而已。

顾茗从来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真要好相处,恐怕早被玩政治的那帮老狐狸们给吞的渣都不剩了。

他如今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公务,除了手握军权,恐怕心机与手腕一样都不缺。

顾茗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到军政府监狱大门口,守卫见到车上亲卫,忙行军礼,拉开了巨大的铁门。

三车汽车直接驰进了玉城军政府监狱,车门从外面被亲卫拉开,顾茗下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直直撞进一双黑黢黢的眸子,哪有半点睡意也不知道他几时睁开眼睛的,她根本没注意。

军政府监狱的守卫都是冯瞿军中心腹,一溜小跑前来迎接:“不知师座驾临,属下来迟。唐副官还在里面审讯胡琦,抓回来的学生们在牢房里不老实,扯着嗓子喊,闹的头疼,不如师座先别进去?”

朱家树与吴桐也下了车走过来,冯瞿便道:“几位不如陪我一同进去瞧瞧这帮闹事的崽子们?”

“闹事的崽子们”的师长们:“…”

朱家树与吴桐都想保下这帮学生,不想让他们年轻的生命无端端折损在监狱里,如果真的需要牺牲,那也是在最需要的地方。

监狱长见拦不住冯瞿,便当先带路,冯瞿最先,顾茗向朱家树施了个礼:“朱先生请——”她与吴桐断后。

吴桐曾亲眼目睹冯瞿对容城公子礼遇有加,想要请她去当大学教授,他在是病急乱投医,想着他们俩也算是相识一场,请了顾茗陪他走一趟,起的也是居中牵线的作用。

不认识冯大帅,就算是求上门也多半会被轰出去,而有人居中牵线便不同了。

去督军府的路上,吴桐打了一路的腹稿,哪知道根本没用上,冯瞿都没给他机会开口,全凭顾茗临场发挥了。

两个人还没机会通气,此刻并肩而行,吴桐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阿茗,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冯少帅有点奇怪呢?”

顾茗似浑然不知:“有什么奇怪的?冯少帅带我们来军政府监狱就奇怪吗?”

吴桐这会儿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也不是。上次他跟宋先生在新式书场请你那次,我总觉得冯少帅惜才,欣赏的是容城公子的才气,才厚着脸皮请你上门居中牵线,好为学生们求得生机。但今天他对你的态度…又不太像一面之缘,反倒态度很是亲近。”他拉了下顾茗:“…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茗失笑:“吴先生,你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居然有暇去思考人间俗事?我早说过跟冯少帅有旧怨,你非不信!现下错也错了,难道还能掉头走掉?”

吴桐:“旧怨…不太像,倒好像是有旧情!”

恰在此时,牢房的铁门打开,冯瞿的目光若有若无扫了一眼,吴桐几乎惊跳:“天呐!我到底做了什么?启越知道肯定要打死我!你不会真的跟冯少帅…有旧情吧?”

专注的人总容易一叶障目,特别像吴桐这种人,心思根本就不在琐碎的俗事之上,但直觉却惊人的敏锐,一旦分神观察,瞧出端倪便几乎要算得上铁口直断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有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技能的顾茗,可谓是将此绝技发挥到了极致:“吴桐,你在说笑话吧?冯少帅是什么人?他可是容城军政府的少帅,一般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吗?你可是不知道容城有多少少女迷恋她,而且,”她凑近了吴桐小声八卦:“冯少帅还有一位情比金坚的青梅竹马,还有一位订过婚的未婚妻。”虽然未婚妻香消玉殒了,“我算哪根葱啊!”

吴桐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我还当自己送羊入虎口,做了对不住启越的事情。”

顾茗:“说的好像我移情别恋似的。”

冯瞿与朱家树已经踏进幽暗的牢房通道里了,顾茗一只脚还在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一只脚已经伸进牢房地界,在这半明半暗交接的地方,她恍惚觉得冯瞿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聊八卦的她与吴桐,再瞧时只看到他戴着军帽的后脑勺。

他陪着朱家树一直往前去了。

顾茗忙催促吴桐跟上。

军政府的监狱建制都差不多,无论是气味还是光线,以及牢房深处传来的惨叫声都极为相似,如果不是此刻身在玉城,顾茗都要怀疑她踏进了容城监狱。

也不知道唐平是不是故意的,把闹事的学生跟巡捕们分别关在相对而居的几间牢房里,中间隔着一条昏黄灯光的通道,照的人面目模糊,但却不妨碍互相对骂。

巡捕们平日在街上横行霸道惯了,骂学生们的词汇从“小兔崽子”到“小八王蛋、混帐羔子…”等等不一而足,充分展示了他们平日被街头文化滋养的好口才。

学生们好不容易被学校师长们教育着披上了文明的外衣,一场冲突之后立刻原形毕露,骂起来比这帮巡捕也不差着什么。

两边污言秽语你来我往,如果不是有牢房的铁栏杆挡着,早就打成一团了,军政府的监狱热闹的堪比菜市场。

朱家树远远听到学生们的叫骂声脸都绿了:“都是我教育无方!”教不严,师之过,他主管玉城教育,但凡学生们品性有暇,可不就是他的责任嘛。

冯瞿却表现的十分谦和:“哪里哪里,是我御下不严之故,才让这帮巡捕们无法无天。不过——”他话音一转,淡淡道:“学生们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各种渠道上诉,集结众人与巡捕对抗打架就不太好了,是不是?”

全国各地时不时爆发□□,似乎说明学生们觉悟提高了,大家都知道如何争取权益,不过对于各地军政府来说,却未必乐见。

朱家树如何不明白冯瞿之意,本质上他是站在学生们一边的,这个年纪正是热血激昂的时候,为同窗的冤情奔走本身就是值得赞赏之事,如果大家都做缩头乌龟,焉知昨天的周雅岚不是今天明天的吴雅岚王雅岚呢?

不过他年纪渐长,这些年见过听过的事情越来越多,处理事情便偏向于和缓,如果能用更和缓的办法解决问题,就不必非要站在对立面去。

“大帅说的是,孩子们年轻,行事欠考虑。往后如果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会建议他们用和缓的法子来处理问题。”他话锋转硬:“不过…如果军政府闭目塞听不作为,任由百姓被欺压,我也不介意孩子们走上街头唤醒沉睡的人们!假如连孩子们都没有热血,学会了各人自扫门前扫,那就是我做教育的失败,早该引咎辞职了!”

“自然!欢迎各界监督。”冯瞿倒是很欣赏朱家树,他们这种人都有铁肩担道义的风骨,治学为人,以天下大道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