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神思未动,依然处于魂游之状。将艳若桃花的面颊转贴他胸怀,不言。

盛绝微愣,垂眼而去,继而浑厚铁掌扣上她瘦尖下巴将脸抬出迫使她对望。只听他语气森然,道:“钰儿,可还认得孤王?”

奚钰心底叹息,她若不认得他此刻便同样遭了和硕同样待遇,哪还能如此?

却道:“九叔。”

盛绝森冷之势方才收敛,轻抚她青丝,以鼻尖相互碰触,继而错过将唇贴合而上,如吸盘一般将她小口吸入口中逗弄吸吮。此一回较前两回怜惜得多,前二回是疾风骤雨试将她拆吞入腹般凶猛,此回他极尽温柔怜爱,鼻息缱绻。

如此爱抚她倒是愿意接受,合上眸与随他来。盛绝垂眼瞧她,她俨然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令他颇为好笑,道:“累了?”

奚钰开眼,眸子倦怠,低声道:“臣女自不量力,然,如此不是王想瞧的么?”

到大婚之日他还要与她一记下马威,二十八下旨,初月初十大婚,即便下旨当日她便启程在初月初十前赶到襄阳亦非易事,何况她在元日还在北地未走。半个月的路程她日夜不休八日八夜终于赶了回来。如此路程,他岂会不知?

想来他是于她擅自主张讨回封地一事的惩罚,遂,于她个教训。即便如此,她自然也受了,无论如何,北地现在已从王土划分,她既得了便宜自然要附和这位爷的脾性?凉州百姓安居乐业于她如此小小惩戒相比又算何?

这便是盛绝的处事手段,恼了他,他不说,用行动告诉她。而她却做不到如此高深莫测的部署,她在他面前永远差一大截。

奚钰从他怀里离开缩回锦被中捂着,瞧着他面色暗沉便道:“你身上还有雪呢,又是一身寒气,我这衣裳本就薄,冷。”

盛绝点头,不语却往她近坐了些许,伸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揉稔。奚钰缩了两回他越发紧便由了他去,只道:“王,还不走么?恐叫人嚼了话去。”

“钰儿是我的妻,我于此多陪你些还有何不妥了?”盛绝反问,奚钰点头,他那番帝王强势理论她不便与他相争,争论一次无果日后便无再次争论的必要。

奚钰往外间道:“秋果可在?”

“回娘娘,秋果已在屋外待见多时。”外间婢子即刻回应道。

“叫她进来。”奚钰道,转而再瞧盛绝,讨巧道:“九叔,可否为钰儿代劳?”

“何事?”盛绝道。

奚钰当真指使道,“那边的放铜镜处下方有个盒子,你将那盒子于我拿来。”

盛绝抬眸扫她一眼,松了手走过去将她所说的盒子拿出递于她。奚钰从盒子里翻出个小物事随手便将盒子递给盛绝,未出声但那意思便是要他放回去。

盛绝接了瞧着她又瞧这盒子心下忽而有些许古怪,如此被人指使多少年不成有过了?自母妃离世后便不曾有过。将盒子放回原位,再折身坐于床榻边。

秋果这厢进终进得屋里来,知圣君在里间她便在外间跪下叩头,道:“秋果参见娘娘,娘娘金安。”

奚钰继而对盛绝嗔怒一眼轻言道,“都因着你,这些个丫头子如今畏我如虎。”

盛绝眸中闪过笑意,但见她手中物事极小巧精致,是颗原形之物外形镂空,在往里间细瞧中再为镂空,层层而进仅有三层,且质地奇特并非市井常见之物,因刷了层金漆更难分辨其颜色,轻闻还有淡淡幽香传出,上方有红色吊绳下方缀有流苏,整个物事不大却极为讨巧。

“好看么?”奚钰问道。

盛绝微顿,勉强应声,“嗯。”叫他如何说呢?毕竟男子在意的物事与女子相差甚远,倘若她此厢将她床头悬挂的宝剑执手问他如何,他定于她说个一二来,然,这类女儿物事终究不是他所好。

她如何不明他心思,但笑不语,又瞧了瞧便朝外间道:“秋果进来。”

秋果忐忑而入,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有面圣的一朝,此厢她早已双腿发软,颤抖不稳。入了内屋腿一软便再次跪地,头埋得极低。听闻圣君之颜并非人人得而所见,偷窥天子容貌者凌迟。她为保住性命,这厢怕是要将头往地里埋了。

奚钰再向盛绝莫名瞧去,心道:瞧吧,这都是因着你。转而道:

“起来,别再下跪。”

秋果起身,头却埋进胸口,奚钰到:“我离开时说回来与你带小玩意可还记得?这是凉州北地特有的物事,乃吉祥之物,带身上可保平安,还有香味散发亦可同等这里姑娘们带的香囊。凉州城内女儿家不论官家小家还是百姓家姑娘身上都带此物。小小物件,你瞧瞧可喜欢?”

秋果未曾想到奚钰能将那话当真,主子一句戏言做奴才的哪里能句句都当真?然而此厢,她忽地讶异抬眸望向奚钰,忽而跪地,双手接过,叩头道:“谢娘娘,奴婢谢娘娘。”

奚钰摆手令她出去,就瞧不得这又磕又拜的样子,佛家曰:众生皆平等。她如此受人跪拜,怕是会折了她阳寿。

往床榻躺下,道,“九叔好走,钰儿不送。”

盛绝侧目再瞧她,伸手撩开锦被俯身而上,道:“当真越发没规矩了,是欲撵我走?”

奚钰轻呼,手挡开他面颊道,“九叔,明儿的礼数定会样样周全,我须得补这一回体力,否则明日若出纰漏,丢的可是国颜圣颜,难道,九叔愿天下人耻笑?”

盛绝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点头,继而起身离开,待他取了大衣欲走,奚钰唤道:“九叔,钰儿幸不辱使命。”

盛绝回眸而笑,道:“孤王知道。”

奚钰忽而轻笑,让他快些离开。

翌日起了个大早,因催妆物事早由宫中婆子送了来,此厢只需全全往奚钰身上堆去便是。她是忍着这番折腾,深知这一处不妥便是于王落颜色,无论如何为难她都受着,想来此生也仅此一次。

王府中高朋满座,瑞霭缤纷,香烟缭绕,府门外重重锦绣,紫微堂处处笙歌。右栅左厢,花团锦簇。回廊复道,鼓拍乐通。绣幕高悬,五彩璎珞悬挂纷飞。朱帘半揭,高控着八宝流苏。金炉内暗香焚得馥馥霏霏,玉盏里美酒斟得浮浮煜煜。酒席上满排紫绶金章之贵客,丹墀畔尽列弯弧挂甲之将军。

乐作营中,吹的是太平歌、朝天乐,指日声名播四海。歌喧庭下,唱的是福东海、寿南山,即今功业焕三台。

正是:华堂今日绮筵开,香雾烟浓真盛哉!谁发豪华惊满座,肯将红粉一时回。

外间热闹非凡,闺阁中忙碌一日终将满意而成,瞧她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密态随羞脸,娇音逐软声。奚钰往铜镜瞧了瞧,怔住,此厢面貌璀璨如画,眸间顾盼甚星华。她自己都微微怔住,便也理解适才那些个于她梳头上妆的婆子丫鬟怔愣之因。

终听得君王到,一应喜婆丫鬟鱼贯而入,奚钰跟着被人接出。去了奚家祠堂祭拜祖先后又入了正厅。正厅处银烛光生,红蜡影映成双字。门悬彩幕,恍似五色云流。奚钰跪别襄阳王夫妇,再受兄弟姊妹见礼。

待得良华出,奚钰定睛瞧去,他眸中于她竟有畏惧之意。心想着难道是昨日下手重了,瞧他近身与她拜别,跪地之时的不便,心底顿生愧意,亲自将她扶起,过耳之时凤冠擦过少年发丝,她轻声耳语:

“若愿随沅姝同去盛都,便差人告诉我,待你随你师傅学了好本事沅姝便许你官职,如何?”

但见少年眸中火光簇簇,定定将奚钰瞧着。

奚钰且笑而还之,早看出这小子并非池中物,倘若家奕锻炼,他日毕成大器。如此,也为报恩于襄阳王夫妇。

盛绝一身暗红绣金龙西服勒得人丰神俊朗,俊逸之气逼得人不可直视。接了帝妃拜别襄阳王夫妇,送奚钰入了御撵率领千军策马而去。身后王府中毅然欢声笑语,举杯畅饮。

然,良华却退了外间宫袍,从侧门狂奔出去,口里大呼:

“沅姝,沅姝--”

尽管少年竭尽全力,亦不能追上军队,马蹄国际尘土纷扬,他所到之处留下的便是在空中纷扬的尘土。

少年爬上城楼,立在城墙之上,双目朝军队望去,伸手挥动。他知道她已看不见,然,他却固执的挥着手直到长长的军队没过天际什么都不剩才失落离开。

良华下得城楼,城墙处夜千痕站在他面前,良华继而喜道:“师傅,师傅你带我去盛都,我要做官!”

夜千痕半晌才道:“你本事未成,只能于她添麻烦。”

“师傅你教我吧,良华发誓定用功学习,不负师傅所望。”少年脸色严肃,直直望向夜千痕。

“沅姝说了,让我学成本事去盛都找她,我只想去盛都不想在这王府过逍遥日子。我想像沅姝一样手拿利剑,能过千军而不倒,我将来还要上战场杀敌,卫我大遂河山!”良华一字一句道。

夜千痕瞧着认真的少年,从他的顽劣到此刻的雄心壮志,当即心生几分折服。奚钰曾与他打赌,说良华性情虽不羁却是好苗子,她说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那时奚钰说这话之时良华还将逍遥二字挂嘴边,他自是不信。

上战场杀敌之人有几个是出身贵族?已经封王拜相此生便可安乐一生又有几人还会舍了现状去拼搏?岂知,这才几日,便已有转机。对良华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对奚钰的远见添了几分佩服。

盛金帝宫 君王宠妃 二

君王喜,大赦天下,免农商一年苛捐杂税至此百姓欢呼,大赦待罪之人三日内,各州府中牢门大开,至此,顽劣宵小之徒都叩拜天恩,改邪归正。初月十八,帝、妃终于入了盛都皇城。这日祥云缭绕,百姓欢乐长街恭迎,笙歌一派声齐。

宫中摆开盛大筵席,于长乐大殿中官分大小,位列左右而排开,大殿之内皆为皇亲国戚,绵延到殿外席地摆桌吃酒的便是百官与地方官。

只瞧得这长乐大殿喜气飞扬,水晶帘卷虾须,云母屏开孔雀。盘中珍馐麟脯,君臣同欢笑捧紫霞觞。中有丝竹之乐起奏,羽衣霓裳起舞。因着大婚之喜,王早已敛下戾气把酒与臣同饮,觥筹错杂,食色缤纷,高兴之处一一谢过王公大臣们为国为民之衷心,百官感恩戴德,饮尽壶中琼酿。一时间文官作诗贺君王之喜,武将耍枪为众人助兴。真是‘捷闻异域欢无极,功著边城喜倍多’。

终得了后半夜,尽情欢闹的一日才慢慢过去在这寒冬深夜里安静下来。君王喜,百官敬酒来者不拒生生了喝了不少。筵席终散尽,他归心似箭,上了御撵却几乎昏睡在上面。

乾元寝宫早已因这帝妃入住而里外大肆翻修过一遍,劳民伤财的结果便就是如今这座宫殿极尽奢华的金碧辉煌。宫门今日亦张灯结彩,红毡愣是由殿内铺到了乾元宫外。

再瞧这寝宫内,文几上,龙涎香喷金猊;花屏中,连理枝高莲蕊。银灼辉煌,色映堂前明月;凤箫雅奏,声飘帘外春风。内殿里貌美宫婢面贴花红垂首待立,龙榻上娇儿静坐,只待夫君归来。

鸳鸯枕上谐连理,悲翠衾中品兰香。夜了,奚钰不止一次起身将目光外探。想来他今夜定喝不少酒,遂又命宫婢让御厨准备醒酒汤水,然,汤水送来凉了一次又一次,还不见王归来。

终待她再受不住,连日奔波在途中,虽御撵舒适却依然令她困乏不堪,子时末便再也等不得侧身睡了。

王入内时恐惊了她即刻令屋里待伺宫婢出去,他在屏风处静立半晌转而去了后方浴池,去了这一身浊物又里外打理完整这才入内瞧她。

奚钰睡着只觉呼吸渐急被憋醒过来,掀起眸帘,原来是他将她唇舌所附吞了她所有气息。伸手将他推开道:“喝醒酒汤没?”

盛绝点头:“爱妃心意,孤如何不受?”

她被他瞧得红晕散开,眸色含春,自撇开目光往别去瞧去,他则不依将她脸儿扣上,衔着她两瓣唇低声问:“怕么?”

她目光游离,应着:“嗯…”

能不怕么,今夜便要成妇人了,做了十七年的男儿,一朝红妆加身便是这凤冠霞帔。叫她如此短时间里如何适应?各种惶恐纷至沓来,心跳得异常之快,面色也红得越发不正常。本欲强装镇定一回,哪知因着他这二字所以努力付之一炬。

他底笑,伸手为她除衣,只剩件金线所绣龙凤呈祥的大红兜儿,有此还不如没有来得实在,这一刻君王冷静的眸色即刻燃烧起妖冶嗜血的火焰来,瞧得她心惊胆颤。不是怕他,是他此厢这模样太过骇人。

忽而一丝退却双手掩胸,他则扯了自身衣裳继而将她卷入炙热胸膛双双滚落龙榻,放下金色床幔,掩去一室旖旎。

她记不得他是如何将她引诱如何弄得她如溺水便痛苦犹如飞天般快乐,只记得在他将入内之时,他执手紧握,于她耳际发誓:“此生相随,白首不离!”

晨间醒得极早,她起身瞧得这金龙云纹幔顶微征,心中突地一跳,即刻意识到她已为新妇,心中百般滋味上涌,道不明是喜是忧,侧目往身旁瞧去,却不期然对上盛绝含笑的眸。她心中一慌,欲起身逃脱。

忽而床榻间会多出一人来,还如此颇具危险之人,这头一日自然不能习惯。起身却极快被拖了回去,她不安,昨夜的荒唐羞人一幕幕闪现,臊得她即刻面颊绯红。

盛绝翻身将她压在身旁侧卧着瞧她,手往她衣内去,她浑身一震,那些个羞煞人的记忆再次无情袭来,她轻呼:“王…”

盛绝含笑,眸间一片温柔,粗糙大掌带起阵阵别样电流在她身体流窜,轻触肌肤转而瞧着她咬唇红艳的面儿,轻声道:“我的娇儿…”

帐内再度**,君王榻上寻欢之强劲不逊色他为人的捐狂与霸气,他还未尽兴,倒是弄得她讨饶声连连,只愿就此活活去了了事,偏生他依然生猛进攻,逼得她吐出满口**之声,羞得她左躲右闪。

贺迎帝妃之喜,免三日早朝。盛绝自是可放肆寻欢,晨间之乐自然较新婚夜里生猛,所求无度,倒是日头穿过云雾之时二人才起身。

着了繁琐宫装,再梳上复杂发髻,钗环装饰,如此她便如活脱脱的美艳宫妃静立。盛绝亦着了飞龙图案的华丽衮冕,入内瞧宫人与她着衣继而退却众人,他亲自上前,她面色绯红并非胭脂所晕,唇红如血他垂眼而瞧,瞧得他心神荡漾。继而附唇轻碾,鼻息缠绕,她避开,眸中赫然一片娇羞:

“好不害臊,大白日的也不避讳。”

盛绝微微点头,应道:“嗯,钰儿言下之意便是夜里随孤随便弄之?”

奚钰那面色即刻血色纷飞,绚丽了一室静物,侧身而立,轻呼:“王如何这般不羞不臊了?有失帝王之仪。”

盛绝近身,于她身后环扣锁入怀中,道:“还记得么,孤为钰儿做风流夫君?”

与他说理她几时占得先机过?解开他紧扣的手臂道:“快些吧,太妃定等颇久了,她虽嘱咐了这跪拜之礼免去,然这头一日还需于她奉茶的,王定不想日后太妃因了这茬子寻我的不是对么?”

盛绝道:“太妃非孤生母,你自待她恭敬无须多做任何,她若说日后免了跪拜之行你不便多坚持,于她瞧来,你做诸多皆无意。再者,她有儿孙尽孝,你无须去添那些个堵省得自讨没趣。”

“于太妃是康靖王叔的生母么?为何没去那岳山之巅守着先帝灵位?”奚钰微微诧异,岳山之巅不正是先帝宫妃最好的去处?王为何还要将康靖王叔生母于太妃侍奉在帝宫?而如今康靖王有谋逆之心,于太妃在宫中岂不是做了无间道?

“先帝宫妃五位,大妃乃孤之生母,早年便离世,二妃顺位而上便是如今的于太妃。母妃离世后孤还是孩童,先帝便将孤过继于于太妃,如今,她为正宫太妃乃情理之中。”二人上了御撵往圣徳宫去,同时盛绝恐她疑惑便细心于她解释。

奚钰自己想得入神,盛绝话落目光往她身上过去,半响不得她应话便将她脸颊勾了过来,自己瞧着问道:“想什么连孤王说话都听不见?”

奚钰抓下他的手认真道:“这于太妃在宫中少不得掌握了宫中诸事,而今康靖王又生异心,倒不如让康靖王接了于太妃出宫养着去。”

盛绝眸间含笑,奚钰瞧着他目光微愣,记忆里甚少瞧得君王带笑,如今这个温润男子与曾经孤高傲绝的君王相差甚大,令她忽而有些个恍惚,错认了夫君。

他轻点她鼻尖,道:“你这想法何其任性?于太妃在世人眼中亦是孤之母妃,如何能令康靖王请出宫去?太妃不在帝宫而在亲王府里,这叫天下人如何论孤?没的叫人以为是孤王容不下先帝后妃,生将太妃撵出去。”

“嗯!”也是,如何王当年是先帝过继于于太妃,世人眼里那便是太妃亲子。然,如今于太妃所出的康靖王有异心,她作为生母自然向着的是康靖王,谁做这大遂君主,太妃之人都是她。

王手段狠戾,在当年登基之时便以铁血手腕朝夕间嗜杀手足,当年的康靖王与奚钰之父嘉靖王力排众议助王登基,而嘉靖王终未躲过一劫,三年前离世。如今先帝九子在世的便仅有康靖王一人。

如此看来,当年王留得康靖王性命并非因念其拥护有功,而是因着这帝宫后的于太妃。多年康靖王相安无事,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妃定然作用不小。

盛绝瞧她神思再去,心下无奈,当即将唇附了过去,奚钰即怔,速速将他推开,道:“你作何?”

盛绝暗下眸色,他这娇儿真真是好不可爱,让他亲近一回都需得瞧她脸色,他道:“你心思尽往别处飞去,叫为夫如何心甘?倒不如亲近些叫你把心思全全放在孤王身上。”

奚钰闻之深深汗颜,无奈道,“你是君王,君王德行操守岂能如此轻浮?”

“孤是君,亦是钰儿的夫,夫君如此,娘子你说有何不可?”盛绝轻言反问。

奚钰被堵得无言以对,本是有礼却浑不过他三句。盛绝得了胜利自是越发放肆了,勾过她唇好生逗弄了一番,将她嘴上唇脂吃了个干净,也印得他唇色艳红,极为妖冶撩人。她本是怒而气他,却抬眼瞧去时生生心惊了片刻,忽而又笑,道:

“我家相公好颜色,涂上胭脂胜娇娥。”又起绢子于他一一擦了去。

盛绝当即正色道:“如此,我们的孩儿定是这世上最美之物!”

奚钰再次无言,盛绝觉着极有趣,她的一切他都觉新鲜。往她身边挨近,轻嗅女儿清香,道:“娘子都同为夫同塌而眠了,还如此害羞?”

奚钰真真想封了他的嘴,盛绝却在此时正经道:“你切勿担心,太妃年事已高,且她身边之人都为我掌控,再者康靖王甚少入宫,圣徳宫的宫人若要出宫便都有禁卫跟着,即便太妃得了任何消息想于康靖王通信也不会那顺利。”

她侧目,瞧他如此自信便放下心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王是何等睿智之人,岂容身边之人有何动作?

到了圣徳宫外,盛绝先下撵轿继而伸手去扶她。奚钰出来脚轻抬却微顿未曾落脚,只因匍匐在地的奴才以后背相乘做那踏脚凳,她脚收回,一手交与盛绝紧握而另一手扶着额上钗环竟从撵驾上跳下。

盛绝忽地眸色阴冷,奚钰却无视他此时表情只道:“奴才也是人,并非畜生。”转而对匍匐于地的宫人道:“你起吧!”

那宫人待君王与帝妃入了圣徳宫内才起身,奚钰不知,今日这无意之举竟得了他日大恩,后日忆起她却言笑已忘了此事,而这宫人却是将此事挂记了一辈子。

因帝妃入,这头一日定要于祖宗跪拜,再于太妃奉茶,皇家之人亦会在次日前来跪拜帝妃。

奚钰以为今日与和硕定会与和硕相见,搪塞之词都想全了,入殿内才知和硕并不在,奚钰当下也松了口气。

在拜了皇家祖上后便奉茶于太妃,奚钰跪地,趁着将茶递于太妃之际她打量了这位看似无害实则却深藏不露的老太太。

即便这位太太用了如何的滋养驻颜之术,岁月依然很不客气的在她眼角深凿了两道纹,光洁的脸瞧起来即便肤色再好,依然将她年岁出卖。发丝光亮倒是难得,双目慈爱平和,乍一看倒确实是位温和的宫妃。然而,那双温和目光下的眼睛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犀利与谋算却不曾令人得知。

奚钰仅扫一眼,便缓下眼睑。太妃早有言,帝妃入宫面其每日跪拜请安。遂,她与这位颇为厉害的太妃日后是极少有交集的。

太妃饮了茶递于身边的婆子继而亲自起身将奚钰快快扶了起来,手握着奚钰慈爱道:“这下总算好了,君上总算迎了你进宫,这后宫总算有了女主人,大遂天下也有总算有了国母。沅姝啊,我这做母妃的就盼君上两件大事,这头一等便是迎娶帝妃,这二一件自然是子嗣了。如今你已进宫,便多上些心,为我大遂绵延子嗣,我这做母妃的便也安心了。”

奚钰面目娇羞,一副初为新妇之色听得太妃如此说又难为情又不得决绝,只得一一应下。太妃话完了便向康靖王见礼,因君臣有别,敬康靖王只是因着长辈关系,她不用再跪拜只敬一杯新妇茶便是。

说来她身份颇为尴尬的,那太妃来说若以她的身份自改是唤声皇祖母,而今身份转变,‘奶奶’成了‘母亲’。这康靖王亦然,曾经唤的是王叔,而今却唤了王兄。而由此康靖王之子和硕郡王便在辈分上生生小了一辈,曾经唤她皇兄,辈分平等,而今再见着怕得唤声婶婶了。

当奚钰将茶盏递于康靖王之时,康靖王抬眼间赫然惊吓,眼前帝妃眉目如画,巧笑嫣兮,生生比那月上嫦娥都美艳了几分。他震惊的并非是帝妃貌美无双,而是帝妃这容貌,这容貌分明就是已殁的贤王盛夕钰!

康靖王心中大骇,微愣之下竟大胆直视。然,贤王分明是亲王,眼前却实实在在是女子,难道,君上昭书天下,曾,凉王之女流落民间是真的,并非因对北地控制的手腕?

“沅姝敬礼,见过康靖王叔,请受茶!”奚钰将康靖王眸中的震撼视若不见,并不以为意再一次说道。康靖王在震惊什么,她当然知道,只是,自然也要当做不知道。

盛绝冷声而出:“康靖王是嫌帝妃这茶水不合,所以不受?”

康靖王当即大骇,即刻下跪,道:“臣惶恐!”又起身接过帝妃之茶道:“臣受茶,谢娘娘!”

奚钰往一边退去,康靖王时不时将目光投过去。贤王在世时他见过多次,因着和硕与贤王来往甚密,贤王去康靖王府次数自然不少,常有碰面。虽然不曾深接触却也能肯定,帝妃容貌虽近,性情、举手投足间与贤王相差甚大。

盛绝来这圣徳宫每回都不超过一刻钟,今日陪着帝妃在于太妃这里坐了二刻时辰才走。

君王与帝妃离开康靖王便将宫婢遣出外殿守着,他与太妃入了内殿。康靖王神色凝重,道:

“母妃,这帝妃当真是凉王之女?”

于太妃适才那温和慈爱的神色即刻隐去,眸光犀利,微合道:“当日诏书下,本宫以为是王上随便找了个女子搪塞北地那帮愚蠢百姓,这凉王之女一说便自然当不得真。而今,这帝妃音容与当年的凉王妃极像,那股子举手投足亦是贵气十足,定不是随处拉的普通女子凑数。”

“倘若如此,儿臣便猜不透君上是何意了。若帝妃身份是捏造随意找来的女子假扮,仅以此身份安抚凉州百姓,而他虽下了旨将北地重新化为封地,若这女子是假,那北地便与没划一般同样还掌握在他手里。然,帝妃身份却是真的,君上这步走的是什么棋?”康靖王眉思深锁。

于太妃忽而气怒道:“罢,已成定局之事还有何好在意的?未曾在王上之前将北地拉拢,这就是你的失误!本宫早令你做此准备,你若早听本宫之言先做部署,这帝妃如今在的就是你康靖王府,而非帝宫中。你若早一步,这沅姝成了你儿媳,那凉州便就是你的!凉州虽是个蛮荒之地,然,义军五十万,又对凉王忠心耿耿,你若收了这五十万兵何愁不敢与老九对抗?”

此言落于太妃面色早已气得面色铁青,她被盛绝困在这圣徳宫十多年,精心部署了这么久,竟未料到这个混账儿子如此不中用。

“少了这唾手可得的五十万兵力本宫又需部署多少年才得到?没用的废物,早知你如此没用,本宫当日保你有何用?还不如老五!”太妃拄拐大怒道。

当初舍弃老五保老大,只因老大她更能控制,老五是几兄弟中唯一能同老九这匹野狼抗衡之人。当年兵败城下,她即刻扶起老大令他率领禁军从侧面进攻,佯装成讨伐老五之象,以令老九信他是拥护他,再加上太妃力保如此才了条性命。

于太妃愤怒如此康靖王也握紧了拳,他是兄弟几人中资质中庸的一个,是比不得老九的明见万里,比不得老五的雄才远略,可若不是他此等资质,母妃能在最后选择他?

他们同父所出,老九有的他没有?老五有的他没有?到底谁才是最后赢家?储君之位始争之时,老五与老九便注定其中一人登位,康靖王敌不过老九的智谋势力又远不如老五,他只能韬光养晦坐等时机。

他在等,于太妃亦在等。老九和老五无论谁最后成了储君,对于太妃都不利,索性让他二人蟹蚌相争。当初老五兵败城下,若于太妃肯出手老五定能反败为胜。然而于太妃却选择康靖王这腐朽之人,为的就是日后能控制。

康靖王等来第一个契机便是得到于太妃的相助,这眼下是第二次契机。

只待,康靖王坐上高位之时,这控制了他几十年的深宫妇人怕是命亦不保。

然,此时只等认错,康靖王跪地叩头,连声自责。北地之事他以为挑起了与朝廷的矛盾便能内乱一段时间,然而老九竟下手如此快,一招釜底抽薪便将局面稳定。是他疏忽了,看来,他不能再拖,需加快步骤。

奚钰那方回了乾元殿便令人将头上沉重的金步摇除去,极复杂却极压人的花开富贵髻也一并拆了。身后盛绝笑意不减,于她身边坐着,她苦着颜色道:

“女子当真不易,我为你做了如此多牺牲,你日后便再不能将我欺负!”

盛绝朗声而笑,轻点她鼻尖,道:“好,日后,孤王任你欺负。”

“娘娘,这是将送去上衣宫订做的宫装款式,您过目!”在君王、帝妃说笑间这不期然的声音至天而至。

“嗯,随意吧。”奚钰侧目而去轻笑道。

宫婢微顿,却依言端了花样离开。奚钰忽而叫住她,道:“等等,你回来!”

那宫婢即刻又折回来垂首待命,奚钰上下瞧着,忽而欣喜大笑,扔了夫君起身去抱这宫婢:

“月儿,真的是你月儿,我差些就让你去了!”

清月抬眼瞧她,叹息道:“娘娘金枝玉叶,自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哪里还记着臣女?”

奚钰笑出声来,捏着清月脸蛋细瞧,倒并不将她揶揄之言放在心上,再左右上下瞧了瞧,又量了量,道:“嗯,很好,气色好了很多,虽比之前养胖了些,倒是最最合适的。如此佳人,自然堪得上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