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叹息,好言提醒道:“娘娘,您失仪了!”

奚钰瞧瞧回头瞧自己夫君,盛绝满眼温柔的瞧着她,这厢恰巧对上她的目光。奚钰讨巧一笑,继而拉着清月细细问她这期间的事。盛绝瞧着小东西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瞧瞧她此时那眉开眼笑的。

唤了两声不见她应,索性于她身前站了颇久她依然无所动。还须清月提醒,奚钰侧身瞧他问:“王,可有事乎?”

这令盛绝眸色即刻暗沉,又听她道:“王政务繁忙,且去处理朝政无须顾忌臣妾,也容臣妾同清月说说话?”

盛绝心中思虑他这岂不是于自己弄了个情敌出来?以为肃清了她身边那些杂草便可高枕无忧,这清月…继而目光扫过去,当初可是她的王妃,他如何也忘不了她二人还曾同榻而眠过。

盛绝未出声她目光便又离开握着清月的手二人相谈甚欢,盛绝那目光死死扎在她手可憎的玉手上,平时他把玩时她还不于好颜色,此厢竟…

冷言出:“张贤人不适在这内宫服侍,孤欲将其调至外伺。”

贤人,女官官职,对等二品。

奚钰一听,继而惊觉,回眸薄怒却轻声而唤,“王…”

好歹也是堂堂一代帝王,岂有如此假公济私的?奚钰心中敢怒不敢言,清月即刻起身躬身行礼,不敢多言。

盛绝与她对视,半分不退让,奚钰终于妥协,起身扭捏着扯着对襟儿又羞于怕清月瞧了笑话,也好在宫人不得直视圣颜,清月供着身想来是瞧不见的。奚钰快速的拉低盛绝脖颈,在他唇上印了下。离开之时盛绝却未松开,奚钰大惊,惊慌失措,水晶眸子飞转流盼。

盛绝低声以仅二人能听的声音道:“夜里…补偿…嗯?”

奚钰臊得满脸红,推了他去,道:“省得了,你走吧。”

盛绝对她这态度极不满意,心道夜里再将他这娇儿好生收拾,顿了顿,便转身出去。

想想,他好歹一代帝王,竟被帝妃撵了出来,心里百般不是个滋味。

奚钰瞧着盛绝出去,赶紧吐气,继而正儿八经的又坐回去,对清月道:“月儿快来,我们继续说,他走了,我们怎么自在怎么玩。”

奚钰在盛绝面前终究不是那么自然,并未因夫妻而令她与他相处更自然,想来许是因着他的身份,须得叫她顾忌许多。与盛绝相处,便自然没有这些个曾经的好友相处洒脱自然。

清月自当装作未见奚钰面上红晕,瞧得奚钰眸底的幸福她心里总算安心了,她就怕奚钰走不出心里阴影,即为帝妃也不肯接受君上。然,这厢算是松了口气。

道:“倘若王当真令微臣去了外间待伺,你我见面的机会可又要少了。”

“他敢?”奚钰脱口而出,然,话出口才意识到她出言的对方可是君王啊,一时面色尴尬,颇为难堪。

清月竟半分不留情面的笑出声,眼泪都将笑了出来,她止不住笑意道,“微臣适才瞧着娘娘在王面前,怕得很呐…”

奚钰毕竟曾经也是万人之上受尽千番拥戴之人,如今委屈要做那相夫教子视夫为天的妇人,一时间自是不甘不愿,她总认为自己与别的女子总还是有些区别的。遂,自是不容人这般生硬的将事实说出来。如此,她哪还有几分颜面?少说她曾也提刀持剑不是?

反驳道:

“我自是于他面子顺着他,我的脾性你也晓得的不是?若我恼了,那后果也是严重的。”渴望被她认可,奚钰反声问道。

她的脾性身边之人自然晓得,然,她那脾性能对君王使么?

清月窃笑,“钰儿嫁人后性子倒越发可爱了,只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顺应夫君是天经地义的,钰儿不用诸多顾忌。”

奚钰被清月说教,心里好不乐意,若要令她事事以夫为尊,那她当真做不到,不说上一世里的婚姻制度,即便这一世里,目睹了父王与母妃的伉俪情深与相濡以沫,她并不认为在这里女子出嫁就必须得从夫。极为夫妻,那便是平等的。

她道,“月儿,这些日子不见,你定是被他收买了是么?句句向着王,你需向着我不是?”

“天地良心,娘娘这话当真将微臣误会深了,清月只道出事实来,却被你如此误解,如此,那清月便不说了。”清月敛下眉眼状似苦涩道。

盛金帝宫 君王宠妃 三

转眼姹紫嫣红的春天便来了,奚钰再次将目光从史书往宫墙外眺望。知道那高墙外面还是高墙,如此也仅是于自己安慰说那外间便是春天罢了。

奚钰心中烦闷,放了书带了清月往御书房去。随意拿了桌案上折子瞧,心中奇怪,这折子是前日从沁阳递上来的,昨日她便瞧见而今日怎的还在?因着曾经她为他批奏折的缘故,此厢拿着折子顿了顿,还是翻开。眸色微沉,听君已下朝回来,便又将折子合了下去转身往殿门出迎。

盛绝见清月在殿外候着便已知她来了,步伐大了些快步入内。

“王…”盛绝即刻扶起她行礼身姿拉着她入内道:“怎的又过来了?让你好生歇息将身子调理好,这春日里风依然凉,别在外间见风着了凉。”

奚钰缓下眉眼,道:“倘若因这些个而要成日在后宫里待着,臣妾闷也得闷出病来。再有今日天气极好,我便过来瞧瞧你,想来下雪天里也是不愿出门的。”

她如此说着不经意再拿了适才沁阳的折子,盛绝却在当下眸光渐沉,在她随意放开之际伸手接过她手中折子往文案另一方扔去,语带无奈道:“朝中之事孤自己会处理,日后你无须再添这些个劳苦,好好养着身子孤王便欢喜了。”

奚钰微愣,因着日前也于他批阅折子并没觉得此厢有何不妥,便指着那沁阳上书道:“沁阳遭匪患,杀了沁阳三个县的县令,匪患如此猖獗,若非事态严重,沁阳王不会上书请君相助。王,你会出兵镇压匪患么?”

她望向他,盛绝眸色隐晦不明,半晌才反问道:“钰儿认为当如何?”

“自然是出兵!”这还有何可疑惑的?“这是快马急报,王还是早些定夺。”

盛绝起手拿了折子侧身看她,须臾方道,“沁阳地大物博,沁阳王手中握有兵十万,在他的管辖内出现事端为首先出兵镇压的便是沁阳王,然,沁阳王却为保存实力而上书请君出力,钰儿认为如此也可?”

奚钰微愣,“一个州郡如何会有十万兵?”屯兵亦是谋逆大罪,沁阳王岂会如此做?

盛绝没做太多解释,只道,“有些个狼子野心之人即便穷途末路了也还妄想着再放手一搏。”

那沁阳王是五王爷之子,当年五王爷兵败城下自刎谢罪并未将兵权交出。除了临阵倒戈向他投降的将领外,还有整整十万大军。这是十万大军在五王爷之子受封后便一同去了沁阳,虽多年来盛绝一直找机会削弱沁阳实力,然其发展还是抑制不住。

沁阳王上书所奏言明兵将在却形同虚设,十万兵早已卸甲归田、年迈体衰,再有庞大的军队便需庞大的开支,然沁阳每年上供之税务是其他郡守的几倍不止,就因君王要削弱其实力。如今匪盗猖獗,上书请助是不得已之举。

盛绝向来以强权牵制各州郡,如今沁阳遭劫他自然不会出兵,沁阳兵力状况他自然知晓,却还欲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压下一把将沁阳势力再狠狠削弱。至于盗匪,这位姿势奇高的君王却并未放在眼里。

“何意?”奚钰半晌仍未明白其中之意,她并不知道那沁阳王便是五王爷之子这是其一,其二她更不明白盛绝会以断自己左膀右臂之残忍方式来牵制沁阳。

盛绝走近她伸手轻轻顺抚着她的发髻岔开话题道:

“今日这凤髻极好看,步摇样式也选得极好,衬得钰儿别样娇艳。”又将她拉进怀中轻嗅,道:“今儿焚了何香?甚是好闻。”

奚钰微微锁眉,躲开他贴上来的薄唇问道,“王是担忧沁阳王此意是借皇家兵力镇压匪盗而以此保存沁阳实力,而他如此王是担忧他会起异心?然,沁阳远在南方如何能反了这天?王定是有所误会,沁阳王断断不会拿自己子民的性命做赌注。”

她本是凉州之主,她很明白作为一方之主有多爱自己的子民,如何也不会用自己子民的生死与王来这些个心思。

然,她此言一出盛绝面色当即便沉下去,冷眼道:“妇人之仁!爱妃如何能肯定沁阳王不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奚钰气节,置之死地而后生此类决绝手段怕也仅有君王才用,州郡之主皆爱民如子,谁能看着自己子民受苦?她心中忽而恼怒,道,“王该提防之人不多做提防,这个已被赶出盛都皇城的世子有何能力再反?”

盛绝不愿与她争论,倘若这折子一批,那明日别的州郡便又上折子有要求,这大遂护国之兵是上阵杀敌的岂能周旋于各州郡?

“爱妃若无事便先回去。”明显盛绝火了,奚钰闻言一愣,继而弱了气势道:“臣妾只是关心陛下。”

盛绝见她眸色神伤,只得叹息,将她拖进怀中道,“朝中之事自有孤王处理,你切莫担心。你只需将身子调理好,让孤王瞧着你的好颜色孤王便已欢喜。”

奚钰了然,退身而出,“臣妾告退。”

她真真是大意了,后宫不得干政,曾经的她身份是亲王位居一品,处理朝政乃她的本分,而今,她亦是宫妃,再如此便是干政。君王如此决断之人,又如何能听女子之言?如此,也损他天威。

高公公在外候着,见帝妃面色不悦便跟上前去出言道:“娘娘不知,沁阳王乃五王爷之子,即便沁阳王已远离盛都,可当年他确实是带着十万大军离开的,王定然不得不防。”

奚钰侧目而去,“沁阳王乃五王叔之子?”

这点她是当真不知,如此,她便了解王为何迟迟不发兵,想来是颇为忌惮当初的五王爷,那沁阳王已被封王却有带着十万大军南下,如此岂不就是告诫君王他有谋反之心?奚钰叹息,如今沁阳王这是栽在自己手里,她即便再担忧百姓也不能为其说任何,唉,也难怪王适才那番言语。

奚钰回乾元殿后便着了便服出宫,出了宫门顿觉神清气爽。这厢直奔十里飘香去,她虽也眷恋外间景色,却当真不敢在外停留多时。

到了十里飘香掌柜的便将她领去楼上,璇玑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厢终瞧得她来便即刻行礼。奚钰拦着,说:“以前怎么称呼现在也怎么称呼吧,无须多礼。”

璇玑虽不确定她会不会来却早已为她备下酒菜,这是极殷勤的为她倒酒,奚钰急急挡住,道:“你喝便是无须与我斟,我早已戒了。”

这要是喝了酒,王那比猎犬还敏感的鼻子不闻到才怪,她这出宫岂非不打自招了?再者,她也确实甚少饮酒,毕竟帝宫里头与她当初的王府规矩要多些个。

璇玑微微怔住,手握着霜凝露停在空中看她,瞧得她眸中无奈心中隐隐作痛,她,过得不好么?都说那深宫是嗜人之处,她定然处处受牵制,连这等口食都得不了自由。

奚钰自是没注意他有何心思,起了竹筷吃了几口菜便问:“有何事么邀得如此急?可是酒楼出了什么问题?”

璇玑微微敛神,其实算不得什么问题,他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深知她在宫中要出来定然十分为难,然而他却想亲自再瞧瞧她。再来夜千痕日前捎信来问她过得如何,他只叹息道夜君高估了他,那是盛金帝宫,岂非他一介平民百姓能进得去的。

然,他进不去,只能万般请她出来。

微微一顿,道:“楼外楼今日生意逐渐清冷,因涪江对岸开了家叫仙岳楼的艺苑。如此不算,仙岳楼用了些奇招将我们楼里的常客吸引了去,连楼里的姑娘都有想投奔之心。尽管璇玑为楼外楼做了诸多改善,依然无力回天,所以…”

奚钰锁了眉,在楼外楼对面开艺苑,这不明摆着要于她抢生意?

“那仙岳楼用了何奇招能将固定客源都吸引过去?”她问,若不难,如法炮制便是,反正大遂律例中没有相关商业产权一说。

“据闻这楼里主事的是个从异域来的蛮人,里面每日奏的乐曲亦是异域曲子,极为欢快热闹,更甚者是跳舞的舞伶亦是异域女子,她们作风大胆舞步轻浮不堪,实在,实在…”璇玑有些为难表述。

奚钰即刻明白,作风大胆?便问:“是印度舞吧,不,应该是天竺舞,或者,脱衣舞?”

璇玑点头,却讶异她是如何得知的?

奚钰叹息,人家跳的是脱衣舞能不把客人都抢走么?就是她,也会选择瞧那异域风情。不过,这便不能如法炮制了,总不能他们也请几位姑娘在楼外楼跳那抖肚子的舞,这极不现实。

奚钰微微点头道:“你容我想想,实在不行该做酒楼也罢。”

“如今那些人全往仙岳楼去是因新鲜,等过了那股子热乎劲儿他们定不会日日去。而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只等那些回头客,需主动拉拢,得想个好点子在这清冷之期维持楼外楼的开销。”奚钰缓缓道。

奚钰竹筷贴着瓷碗蹭着,她这脑袋休息了这么久突然开启还有些不灵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道:“除了这个还有何事?”

璇玑顿了顿,再道:“日前太师府上的管家来十里飘香与掌柜的谈了,说太师欲将十里飘香买入,此事璇玑定也拿不准主意便等着爷来说句话。”

奚钰一听,当即薄怒于面,道:“不卖!这是临江辛苦经营,不说赚赔银子我也需留着。此事你回了太师府的总管,请他们别将主意打到这来。”

“是,璇玑明白。”这是他早就料到,当日掌柜的于他说起此事时他便已决然回绝,此厢说来,也仅仅想多与她相处些时辰。好声应着,又于她添菜。

“可还有事?”奚钰再问,璇玑还真有,拿出了对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偶于她。

道:“前次见你喜欢,便特意为你雕了尊,闲暇之时便拿来瞧瞧。”

奚钰接过,有些欣喜,这对木偶雕得极为精细,男子面目俊朗,女子容貌秀美,忽而笑道:“谢谢,很漂亮。这女的是我么?”瞧着挺像,“这男的又是谁?”不像九叔啊。

璇玑但笑不语,又将些挑事上门的客人或者楼里姑娘们不和等等总之称得上‘事’的他都一一说了遍。

奚钰听了他说的便极快收敛神色将木偶往兜里揣边认真听,她倒不认为他有别的心思,这些事虽看起来是小,但每一件处理起来都极麻烦。例如楼外楼的姑娘内斗那便是于别家得了机会,处理不好事情恶化便再不能收拾,楼外楼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二人你来我往的商讨,清月突然推门而入,奚钰抬眼瞧去,喜道:“你不是当值么?适才叫你一起出来你不来偏着自己跑来了,来,吃些酒菜。”

清月喘着气稳了片刻这才道:“你还有心思说笑,王来了,璇玑公子快些离开,不能让王瞧见你出宫是为私会男子,否则璇玑性命不保,快洗吧,王着了便衣正骑马而来。”

奚钰一听顿时煞白了颜色,即刻起身,“这,这如何是好?”当即亦不顾形象拖着璇玑道,“你快走,别给人瞧见,清月须得嘱咐掌柜不能…”

这厢话未嘱咐完便已听楼下马蹄声已近,马嘶长鸣奚钰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适才气定神闲的偏偏佳公子与此时恐慌无助的模样竟有天壤之别,瞧她抖着声音慌道:“如何来得这般快?”

“我是听得王欲出宫来才从东华门而出,王于正宫门出,我仅仅比他快片刻而已。”清月也慌道,奚钰已慌得没了主意,清月继而转向璇玑道,“宫妃私会男子是死罪,男子将行车裂之刑,璇玑你可否躲一躲?”

璇玑顺着她指着的桌底,此处何以藏他这般身长的男子?奚钰即刻摇头道:“不可不可,这屋里有任何异动王都能察觉,你另璇玑藏身于此还不如直接令他面圣。”继而再转向璇玑道:

“今日委屈你了,你可会功夫?不会功夫也无大碍,从二楼跳下去定不会摔得终生残疾。你且宽心,倘若有任何闪失我便书信于冷萧请他亲自于你护理。”

璇玑瞧得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颇有不忍,盛金帝宫那位究竟是如何待她的,如何令她一听名字便惊慌失措至此。为不令她为难,便点头,毫不犹豫推开窗欲往下跳去。

奚钰抓着他手道:“楼外楼之事我回宫后想出法子了再书信于你。”

璇玑点头,便再不迟疑的抬脚跨上窗户纵身跳下。奚钰终究不忍,侧目瞧了眼坠地的璇玑,那般冰清玉洁的男儿竟被她逼得如此地步,只见璇玑如重物一般砸向地面,挣扎片刻才爬起来,抬眸望她给她一记安好的眼神,这才强撑着身体往巷外走去。

奚钰坐回桌前,心跳如擂鼓,手竟然抖得个不停,她双手相握住,她如此惊慌失措便是此地无银啊,咬牙狠声出:“你给我争气点!”抓着桌上一壶霜凝露大口的灌下,面色瞬间被酒气冲得绯红。

即刻门被推开带着凉风贯入,奚钰手端着酒盅侧目,瞪大眼眸微愣,张口欲言却似乎被惊得忘了言语,盛绝不动声色的将眸光往屋里扫了眼,继而阴鸷目光停留在另一双竹筷与碗碟处。

“惊讶么?”道不明盛绝是何情绪,走近手轻抬她下颚,温润指腹划过嫣红面颊,道:“真是不省事,就如此馋这酒?让孤也尝尝。”

说罢便俯身压上她的唇极尽捐狂将她口舌翻卷吞噬,吸尽了她口里的甘甜,继而在她耳廓便轻吐气息道:“确实味美,还鲜…”

奚钰那脸红得不正常,眸光缓下,这才出声道:“九叔怎么来?”

盛绝提了櫈与她身边坐去,不答反将眸光往对面那碗筷扫去道,“钰儿不是早知孤会来,又岂会早将碗筷都准备了?”

奚钰心中微震,睫羽掩下了眸中惊慌,盛绝再次欺近,抬起她的脸轻哼,灼热气息全全喷洒在她面上,奚钰张张唇,道:“并非于九叔准备…”她如何瞒得过他?

而此时隔间的清月推门而入,“咦?王何时来的?”

盛绝侧目看向清月,只见她同样着了男儿打扮心下这才放下些许芥蒂,清月大大方方的坐在奚钰对面拿着筷子继而又放下,道:“微臣该死,微臣这就去唤掌柜的再添双碗筷。”

这话落又起身出去,全然不顾帝妃二人的目光,清月再出得门时背上早已冷汗涔涔。王那目光就跟利刃一般,生生要剜了她血肉去。既已如此,希望奚钰能过关。

奚钰暗中松了口气,要再被他这迫人的目光盯着,保不准会自己抖出来了,介时璇玑就大难了。

若能选清月是万不愿再进去,然而为着奚钰她是硬着头皮再进去。掌柜的又添了些吃食来,有清月在又稳了些许这厢奚钰已经开怀了,为盛绝添酒,又为他添菜,还说起曾经与和硕、清原几人吃酒之事,说话间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盛绝倒是很给她面子,只要她放进碗里之物无论什么都吃了,酒也喝,她不于他添菜他便放了筷子。奚钰巴不得多添些,桌上一应菜色捡样的给他添。

清月那边味同嚼蜡,埋着头不敢抬眼,毕竟不如奚钰抵抗力强,良久才道:“微臣想,微臣是否应该出去?”

奚钰一愣,“为何?”

清月抬眼望向奚钰,眸色意味不明,就因适才助她一次,这厢他也该放人吧。奚钰岂有不明她眸色之理,转眼看着盛绝,他并无任何情绪。再对清月点头,“那你下去吧,要是没吃饱带一盘走?”

清月咧咧嘴因着君王在她生生压了回去,恭敬的退出房去。

清月一出去奚钰又忙着为盛绝布菜,又添酒,自己也喝。盛绝伸手挡下她入口的酒盅自己抄过一口而下,迎着她惊疑目光道:“少喝些,伤身。”

奚钰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他总有股强劲之势令她想做些努力试图迂回都不能,只能听之。二人终于出了酒楼,清月与徐捍在楼下等着。奚钰本欲再逗留些时日,难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然而盛绝却在下一刻将她捞上了马背,忽略街上众人怪异目光,二人共坐一骑。

“就要回去了么?”奚钰苦着脸问,这结果是显而易见,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她很清楚,只是心里不痛快。出来就喝了几口酒,觉着极划不来。

盛绝将她裹进大衣中策马而行,应道:“这出来已两个时辰了,还不够么?”

奚钰心中烦闷,有不甘和些许委屈,可敢怒不敢言全全如同那被关在了茶壶的饺子,吐不出来,闷得相当不痛快。

趴在王胸膛,手在他对襟处扒拉扒拉,忽而又问:“九叔,狩猎是何时?快了么?”

她记得每年春秋二季都有狩猎,介时王将领着文武百官一同狩猎,为时半月之久,如今她也只能翘首以盼这些个难得的日子。

盛绝垂眼对着她,半晌清冽之声才传出:“今年起已经取消。”

娇儿都已娶回宫中养着了,他何须还用办那些个?往年弄那些个花样,不全全因着她?动不动便是狩猎大会,或是南下体察民情,来去便是半月甚至数月,为的就与她多出些日子。

“什么?”她惊呼,继而从他大衣里钻出身来,“何时的事?”

“三日前。”盛绝答得毫不含糊。

奚钰望天,欲哭无泪!

盛绝接了奚钰回宫便又回了御书房,奚钰那厢抓着璇玑送的木偶哀怨声声,她何时才得自由?此厢才知道曾经身为贤王之时是何等潇洒。

清月是后宫的女官,她有权利出入各宫。回宫后应了几宫里来汇报的老婆子便往乾元殿而来,进内殿之时瞧得奚钰拿着木偶在喋喋不休,清月微愣,走近她身边轻问道:“娘娘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想璇玑公子?”

“什么?”奚钰侧目瞧她,清月目光落在她手上,奚钰垂眼这厢才意识到手中之物是璇玑赠的木偶,继而叹气将其放一边,道:

“我心中烦闷啊,月儿,你说说,九叔为何要限制我的行动?我去御书房帮他整理折子他不高兴,我出宫走走他立马就追来,难道,做了宫妃当真就要一生都在这宫殿里困着?”

清月轻笑,道:“娘娘还有不甘心呢,想必是娘娘还为将王看得太重要,若是娘娘心中王是第一,娘娘便不会如此想了,你为其留守在宫中便会心甘情愿。”

奚钰苦道,“他如何还不是第一呢?如此强势的出现我也要有那个反抗的本事啊,我将他看得极重,处处为他想,他却还是那般强势并非与我平等相处。”

“那是因为在王的心里你是他需要爱护之人,他才事事为你考虑处处放着他的关心。你想想,他若不真心在意你,岂能在你身上花如此多心思?”清月耐心说着,虽王对奚钰关爱过分,然,君王那份心是真的。

“如此,我便要全全受着?”奚钰捂头哀声道。

清月叹息,道:“女子出嫁从夫,即便寻常女子到了夫家便都会如此。娘娘,君上已经于你厚爱了。”

“我都明白。”岂会不明白?只是她以为她能不同的,当年父王待母妃极好,并非处处关爱那般,而是事事都与母妃商议极尊重彼此。而王,兴许王者天生强势,并不认为相互尊重便是最好,他心里,他对她的付出便可以,她无须做什么,只需要乖乖受着。

奚钰将清月打发了下去,自己发着呆,忽而想起楼外楼之事,便叫宫人拿来纸笔,寻着依稀的记忆将‘沧海一声笑’曲子谱出来,又将词填上。整首下来畅快淋漓,奚钰即刻弹唱了两遍,沧海中一声笑,多少凡尘俗世至于胸外,怡然风流,天地间只剩下这云山苍苍,山高水长。琴音落,她心情顿时开阔。

清月去而复返,欣喜得不自持,快步入内,捧着那词曲道:“钰儿大才,这曲子绝妙,既有大气磅礴之势又有涓涓细流之情,清月今日开眼了。”

奚钰笑道,“我也是抄来罢了,并非我所作。”

“哦?那是何人?若见得谱写这曲子的高人,这一生也足了。”清月当即道。

奚钰叹息,“怕是见不到了,此人已西去。”

奚钰将仙岳楼之事说与清月,知她非一般女子只识得针线活计,便问:“若楼外楼用此曲对仙岳楼的劲曲艳舞可行么?”

那西域风俗在大遂百姓眼里难免有伤风化,去仙岳楼之人怕多都不是些心思正经之人,倘若她们抓住此时机将楼外楼与仙岳楼拉开距离,将楼外楼贴上‘雅’楼标签,这便跳脱出来了。日后在皇城里,怕是最为传说的还是楼外楼。

清月略微思忖,道:“甚好,这曲子打破了当今的音律模式,又如此的雅致,自然能吸引不少人。仙岳楼虽有他的特色,却终究不入主流,我们还是潜力的。”

奚钰笑声即出,拍着清月道,“我想把盛都的繁华带到北地去,让我凉州子民也能听到这丝竹之乐,你觉得如何?”

清月笑道:

“微臣可没有娘娘这等大才,只是竟然娘娘提出清月觉着此提议甚好。听闻北地没落,想来这些个娱乐也并不兴盛,若在凉州落地,客源定是有的。”

奚钰喜的就是清月的聪颖,她说得极对,凉州虽没落,商农都不发达,然而腰缠万贯的老爷却也不少,那些个土豪绅是揣着银子没处使,所以,市场是极大的,她须得将楼外楼往凉州去,定不会赔了本钱。

收了豪绅的银子便可多为百姓修座桥、加固河岸,即便不能,哪怕与百姓换个新犁头都好。

依君王之理,他定然不会将财力放在农商上,他在意的是军队。大遂这泱泱大国不能说国富民强,然在他的治理下没有食不果腹的已经不易了。大遂自去岁襄阳从王土中划出后便是就揍郡,要管理这九州就不得不采取王的政策。

州郡若富强过王土,那君王天威何在?各州郡深知此理,若想民富,便只能靠自己。

说来这大遂制度确实有待完善,大遂九州那是生生将国土分成了九份,每个州郡都为亲王管辖,如此各州郡在殚精竭虑王将如何对付他们的同时,亦在想着如何摆脱王的控制,自己州郡中强盛起来便也有了反抗朝廷之力,此事在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封王拜候还不如许个官职驻守。

当然,要将九州郡收回并非一道圣旨那般简单。想来当今君王也意识到这其中的威胁便从北地开始,然,才将北地收回三年不到,北地便爆发多处动乱,最后还是不得不在将封地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