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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他毒发,性命垂危,正巧手里有九转玉露丸就喂了他两粒,有试药效的意思,也有救人之意,就算不能完全解毒,至少对方的命能保住。看到此刻的纪玄均,洛俪地知道两粒当一粒效果还是不错的。

纪玄均以为她是怕人知道源自神医谷,所以不愿被人打扰,连忙道:“是,姑娘不通医术。”

洛俪听着这话有些怪,想要争辩什么,又暗自忍下,走到洛康的身边:“爹爹,你到过很多地方么?”

“当年我离开江南入京赴考,之后遇上了你娘,成亲之后就在皇城翰林院做庶吉士。再后来,我去了沧州做知县,三年期满,考评上上,连升几级晋为知州,又三年后再次被评上上等,之后被调往皇城做了吏部员外郎。

天隆三年时,因黄河泛滥,却过西北一带赈灾,顺带巡视西北官场吏治。在西北逗留了八个月方才返回皇城,之后就晋为吏部左侍郎…”

洛俪俏皮笑道:“爹爹,当官的人都这样说话,你这番说起来,倒与刚才那位董大人有几分相似。”

洛康一凝,当即勾唇一笑。

洛俪再不管一旁的纪玄均,只当没这么个人,也没将救人一世放在眼里。

纪玄均知洛俪似乎并没有要他报/恩之意,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纠结,她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姑娘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站了一阵,转身回了五号客房。

洛康见四下无人,方问道:“你可有法子解凤丫头的饿蛊?”

洛俪道:“没见过,只在书上看到过。爹爹,你不会以为我懂医术吧?我真的不懂,只是看过一些杂书,上面有些记载。”

“我就是随口一问。”

洛俪半是撒娇的偎依在洛康怀里。

洛康轻斥道:“及笄的大姑娘了,还会撒娇?”

“在爹爹眼里,俪儿就算活得八十岁,那也是爹爹的孩子。”她笑着偎依得更紧了,“小时候,爹爹都没怎么抱我,以后要补起来,快,爹爹再抱抱。”

“不像话!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洛康顿了片刻,望着远处的风景,“俪儿,你在外那几年是如何过来的?”

“爹爹,快别问了,说起那四年,无趣得紧,我在一个山谷里,管家是哑巴、厨娘是哑巴,所有的仆人全都是哑巴。每日只有三师兄陪我,师父、师娘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还好我离家的时候,祖父给我装了一大箱子的书,我每日五更起床学习,夜里三更就歇下。

不过三师兄很厉害,他会做很好吃很好吃的饭菜,比我们家厨子的手艺还好。每到沐休日,我就像个疯子一样漫山遍野地跑啊跑啊,可我怎么也跑不出山谷,周围全都是大阵,方圆好大一片山林全都是阵,有林阵、百花阵、草丛阵、怪石阵、山峰阵…总之要出阵很难,运气不好就会遇到毒虫毒蚁,师父不传我布阵、破阵之法。

师父说,俗家弟子是不许学阵法的。我想大抵是怕我学会了破阵法,扰了谷中的安宁。师父还说,他答应我去谷中,就是为了给我养病,他不教我武功,不教任何东西,但是谷里的书我可以看,最隐密的不能看。

然后有一天,师娘心血来潮,说她要制药丸,让我给她准备药,还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炒药、切药、泡药…我用了半个月时间才预备好,跑去找找师娘时,师娘一个人泡在浴桶里看话本子直乐,气得我直跳。

我觉得好难过,想和她吵架,结果师娘说了一句‘丫头,我做药是给你用的。’我立时就没脾气了。后来,师娘制药,我就在一边瞧,瞧着瞧着就学会制药丸了…”

纪玄均是习武之人,虽然隔得远,可是那对父女的声音还是徐徐传来。

神医谷好像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莫非不是神医谷的弟子,可若不是,她是如何替自己解毒的。

洛康又问:“你师父师娘在你离开时没说什么话?”

“师娘说,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是留下做亲传弟子还是回家。如果选择后者,永世不得再返谷中,且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她和师父的名讳。

我上船之后,师兄又重提了一次这话,说我在下船之前还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我说我想家,我想见到祖父祖母、伯父、父亲。师兄轻叹了一声,很是失望,之后乘船而去。

师父师娘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在我选择离开之后,我就答应不再提门派之事,着实门派之中只得师父师娘和师兄三人,而那些哑巴仆人则是被责令永世不得离谷之人。

谷里的人遍种百花,一年四季美如阳春,谷中亦种果蔬,亦有鱼塘,里面的东西比外头不知美味多少倍。师兄说,是因为谷里的泉水好。”

“这便是你为何不懂医术的缘故?”

洛俪到世外原就是调养身体,不曾学习医术,也不曾接受郑邪夫妇的任何传授技艺、武功,但是,她学会了惊鸿剑、行云功,还学会了制药丸了。

两种武功是她在水晶宫秘室里学来的,上面有剑谱,也有详细地讲解如何修习武功。

她想着制药丸的技艺,上官蓉虽没有明着说要教她,但上官蓉制药时并没有避着洛俪,甚至是当着洛俪的面制作,甚至还将其间各种制药工序都倾囊相授,光是岛上那些书籍,就不是外头能有的。她看了,也学会了,虽说上官蓉没有明着教,其实用心授予她制药技艺。

“师门相信养身比治病更重要,与其有病才治,不如率先防治。”

洛俪入师门四年,上至师父师娘,下至谷里养的猫狗,从未发现有人生过病,连感冒都没有,就连她去了以后也是如此。师兄说,他拜入师门二十多年,就从未见过师父师娘生病,就连他都快不知道病是什么东西。

“偶尔闲谈时,师兄对神医谷颇是不屑。可我不是亲传弟子,谷中秘笈根本触及不到,更不能传授于我。”

即便她内心感激上官蓉夫妇,但在人前还是不能提及,也不能承认自己学了制药术、武功,反而是低调地言行。

洛康没想到外头还有那样的地方。“你可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后悔!因为师娘的要求太过严苛,几乎不近人情。若我选择留下,便一生不得与亲人相认。除了师父师娘与师兄三人,其他人都是陌生人,我哪里做得到,所以无论是师娘问我还是师兄问我,我都不曾动摇过。”

即便芙蓉岛真是人间仙境,她也不后悔。

此生,她以守护家人平安为任,如果抛下了自己的责任,就算真成了神仙,活了百岁又有什么用。

洛康又问道:“世间竟有如此怪异之地。”

“师父师娘相信,天地之间自有缘法,他们从来不会强迫于人,缘来缘散,比世人看得更通透。我要离开,他们不会强留,只是问了两遍就果决放手。而我下山之后,不得自报师门,更不得道出他们的名讳,就当自己从来不曾去过哪里。”

正因为如此,洛康才觉得怪。

洛康又问:“芙蓉岛记是你亲下听人所讲?”

那分明是郑邪与上官蓉二人杜撰出来的世界。

可洛俪承诺不说的。

“有我身体好转后不久,师父与师娘吵架,师父一气之下带上我说要去云游,在东海之畔遇到一个少年,是听他讲的,他讲完之后,继续寻找芙蓉岛,而我就将故事记录下来。”

洛康面露迷茫:“宫中太后坚信天地之间有神仙,近来很是宠信一个叫甘霖的内侍与一个叫太虚的道人,还在宫中建了太虚宫。”

太虚,洛俪在芙蓉岛的书上看到关于此人的记载,算起来此人应该活了几百岁,不知是同道号之人,还是真的是书中记载的那位太虚上人。

洛俪自然不会告诉洛康,说这件事与她有关。

洛康一时间颇有感触,至于是哪里触到了他,洛俪不知道,“为父累了,先睡一觉。”

洛俪道了声“恭送父亲”,她信步走入长廊,一扭头发现五号房里的纪玄均正坐在八仙桌前,洛俪道了句:“纪大侠以为偷听别人父女谈话很有意思?”

她知道!

洛俪勾唇,不辩原由的笑了一下,“你们自恃为侠,常做这种偷听别人的事?”

纪玄均一时间无地自容,想解释什么,却无从说起,即便他们父女谈话的时间不高,可离他最近,而他又是习武之人,要倾听到并不算难。

纪玄均抛去偷听一事,而是问道:“姑娘并非神医谷弟子?”

“不是。我虽拜了师门,却未曾在里面学得任何东西,但师门调养好我的身子,便是我的恩人,对师门之事,我无可奉告。”

纪玄均揖手道:“敢问姑娘是如何救得在下。”

她不是神医谷弟子,又如何救他一命,他昏迷醒来,身上的毒就奇迹般的全解了,当时给他下毒之人可说过“此毒非神医谷而不能解。”

洛俪低声道:“你运气好。本姑娘随师父云游之时,遇到自称到过芙蓉岛的少年身上带了一枚圣药——九转玉露丸!”

九转玉露丸!相传这是治愈内伤、可解百毒的圣药,更有起死回生之效,万金难求,就连宫中也收藏不多。

“你…你把九转玉露丸给我吃了?”纪玄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就是好奇,那破药真有那么神奇,所以就试试看喽。没想喂你吃下后,你就活蹦乱跳。早知道此药如此好,我就该为自己留着,罢了罢了,没了圣药,我可以再顾惜性命些。你不要觉得是我救了你,我压根就不相信那药有如此效果,只是拿你验证传言。”

他可不信!

她说这些话,就是让他不必想着欠她人情,更不必想着她救他一命之事。

江湖、世人谁不知道九转玉露丸可遇不可求,多少人出万金也未必求得回来,而她却拿出来给他不相干的路人服下。

难怪,他一服下毒就解了。

不是她精通医术,而是她手里的圣药救了他的命。

纪玄均看着洛俪,他相信自己吃下的是九转玉露丸,可总觉她很神秘。他有一种感觉,她告诉自己父亲的话,真假掺半,让人辩不清哪些是真,又有哪些是假。

“姑娘,在下知道铁姑娘的蛊是谁下的?”

“谁?”

她救他一命,他告诉她一个真相,说起来还是他赚了,无论如何,他欠了她一命。

纪玄均道:“顺天府码头,我下船想追一个老妪。我怀疑她经过易容,身姿轻盈,不像老者,反而像一个少女,身上有铃铛作响之音。不等我追上,她已跳上去南方闽省的船,一上船就给船家抛了一锭五两银元宝的赏钱。”

五两银子的赏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洛俪沉吟道:“她在应天府上的船,又从顺天府转船前往闽省,为何会在中途给人下毒?”

“苗女性子无拘无束,敢爱敢恨,有时候厌恨一个人不问原因,看不顺眼就给人下蛊的并不少见。”

爱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

恨一个人,同样无理由。

爱恨一线牵,由爱可以生恨,因仇也可以生爱。

纪玄均道:“姑娘若是想寻出她给铁姑娘解蛊,在下愿往闽省寻得此人。”

“身中饿蛊,百日之内不能解蛊,不是撑死便是饿死。到了皇城,我会有法子为她解蛊。”

她到底是会医术还是不会?

她的语调分明会解蛊。

她现在不解蛊,许是还需什么东西,又或遇到什么难题?总之解蛊的条件还不成熟。

纪玄均想帮忙,显然洛俪不需要,他第一次有种无力感,面前的女子面蒙轻纱,透过轻纱能看到她精致的五官,她长得很美,他也曾见过无数的美人,但像面前这般美丽的女子,平生第一次见。她的美,在于气质,在于风华,在于每一个举手投足的高雅,他愿意臣服在她的脚下。

“在下…愿追随姑娘…”

洛俪抬眸,“若你想报/恩,大可不必!我说了,我就是想知道药丸是不是像传说中的管用,你就当自己运气好,我希望下船之后,你一定忘掉之前的事,忘掉得越彻底越好。”

他就这么无用?竟被她瞧不起?

她不让他跟着,他还非要跟着不可。

他纪玄均一生,绝不欠人的人情,况且他知道她是洛三娘,而同船的还有洛康。

天下早有传言,说洛家收留过几位忠良之后:萧文化的后人、李迁的后人、梁思远的后人,这些人不是功勋名门之后就是忠良之后。

他是不是可以相信洛康?

纪玄均想到此处,心下略为纠结起来,想他习武十几载,等的不就是今日。眸子里掠过一道果决的光芒,他抬步走近三号房,抬手敲了两下。

“谁?”

“洛大人,是我,五号客房的纪玄均,有事求见。”

“进来。”

执书打开房门。

纪玄均打量着一样摆设的房间,洛康正坐在书案前看书,他双膝一屈,重跪在地,“洛世叔!”

洛康吓了一跳,“你…这是…”

一声洛世叔,就似他认识自己,可洛康并不认得这少年。

洛康与执书打了个手势,执书退出客房,立在外头,能听到四号客房里传来的孩子哭闹声,似两个小姐妹起了争执,姐姐被妹妹给推倒了,姐姐哭得很是伤心。

洛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他姓纪,近二十年被灭门、被杀头的功勋门阀有一家,保皇派里有一个姓纪的朝臣,窦氏派里也有一个姓纪的,这到底是哪家的纪,洛康一时摸不清楚。

纪玄均跪在地下,视线平稳,神态落落大方又不失谦恭,“不瞒世叔,晚辈是皇城世族名门平国公纪衍的嫡长孙。当年窦国舅领着锦衣卫包围纪家,查抄全族,纪家忠仆用自己的孙儿与我易换,方保我一条性命。后来我随着忠仆一家被官府贱卖至福州,是忠仆一家凑了银子,替我赎身,又寻了我祖父生前的江湖好友相助,带我离开福州在外习武。

我师父一心希望我能替纪家昭雪,为全族冤死亡魂诛杀奸\臣。去年秋天,侄儿初入皇城,想在中秋节时行刺窦承嗣,不曾想,窦贼身边武功高强者众多,终是失败。今年三月,侄儿又二度行刺,被窦贼所养的江湖恶人算计中毒。”

洛康不会凭他三言两语就相信纪玄均的话。

朝中争斗如此激烈,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他身系的不仅洛氏一门的荣辱,还有更多清流臣子的前程仕途。

“平国公世子纪立果是你什么人?你又用什么证明自己是纪衍的后人?”

纪玄均从脖子摘下一块玉佩,“这是纪家的祖传血玉。纪立果正是家父,当年窦贼领着锦衣卫冲入家门时,我娘不愿受辱,撞柱身亡。”

平国公纪衍祖上并非开国功勋,而是先祖有一人位列丞相,曾辅佐大赵第四位皇帝永兴帝,后此人做了第五位皇帝、当时的太子师,是为平昌帝,他登基之后,封自己的恩师为平国公,又立其嫡女为后。

永兴帝在世时,曾留下遗言,让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在百年之后入帝陵安葬,并令画师绘得这二人画像享皇家宗庙香火。这是有史以来,一个帝王对臣子最高的封赏。

这文臣便是当时的纪丞相,而这武将乃是护国大将军、当时的宁国公府家主夜炜。平昌帝登基后重赏有功之大臣,纪丞相得封平国公,而宁国公夜家则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原本开国时赵元祖皇帝赏了夜家“世袭罔替五代”的恩旨,因夜炜之功,再得袭五代爵位。

纪家在永兴、平昌二帝时期,乃是天下文臣之首;而夜家则是武将之首。这两大家族一文一武,到了赵玄祖皇帝时期,赵玄祖独宠宁贵妃,但大赵的功勋名门皆无损伤。

洛康握着血玉,这是一枚圆月形的玉,中间镂空雕记得着一只祥云腾飞中的仙鹤,这个图案洛康并不陌生,他第一次入京赴考时并未得中,那时候的平国公纪家用的就是这样的图案,仙鹤代表着长寿与福瑞,常与松柏为伴,多得文臣喜爱。

洛康将血玉还与纪玄均,“时隔十几年,还以为纪家已无后人,若你祖父在天有灵,应当安慰。你且起来!”

纪玄均抱拳起身,“此次中毒,晚辈险些毙命,多亏洛姑娘出手相救。”

洛康不以为然,洛俪救纪玄均,只是不想在铁家大船上出了人命,亦不想铁彩凤背上人命官司,可从未想过这人会是功勋名门之后。

洛康道:“你有何打算?”

第175章 吓唬

纪玄均道:“刺杀奸\贼,为亲人报仇!”

“莽夫!”洛康摇了摇头,“窦氏所害的人又岂止纪氏一家,郑国候梁俊、龙影司的卢淮安,哪个不曾身负血海深仇?你这般几番行刺,就能替你家人报仇,若是惨死窦氏剑下,命丧黄泉,你纪家岂不是断了香火。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是大不孝…”

洛康的意思:是要他成家立业生儿子?

纪玄均垂首而立。

洛康扫了他一眼,“你若再这般莽撞行事,别说你见过我,也别与我说什么是旧识。”

报仇雪恨,就要去刺杀别人,这真真就是鲁莽行为。

洛康最不喜的,就是这样的做法。

梁俊就做得很好,知道仇人活在朝堂,时不时还能见着,仇人也知他存在,可这又能如何,仇人不能对付他,他也不会对付仇人,但彼此都在寻找机会。窦国舅想除掉的人太多,不可能全力以赴对付一个梁俊,但梁俊却可以一双眼睛紧盯着窦国舅。

“请世叔指点晚辈。”

洛康道:“你以洛家护卫的身份先入京,入京之后,我介绍你与郑国候结识。”

“梁俊会帮我?”

洛康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窦国舅视梁俊、卢淮安为敌,他们就是你的朋友。多几个朋友,总好过多几个敌人,彼此之间亦能相互扶持。”

“晚辈听世叔的。”

“往后还是唤一声‘洛大人’,卢淮安也是如此称呼的。”

梁俊不算,梁俊是梁思思的侄儿,一直唤他“姑丈”,他也拿梁俊当亲侄女看待。

大船,在行驶中。

洛康与纪玄均说了一阵话,纪玄均出了房间,径直往四号客房走去,早在门前,叩响了董守德的房间。

董守德被三个孩子吵得火冒三丈。

他入京,原就不带孩子去,可董太太不答应,留在家里不好么?老太太自会帮忙照顾,可老太太最疼小儿子,对这个自小离家的大儿子情薄得很,董太太又担心老太太偏心眼薄待了自己的孩子。

董守德打开房门:乳娘正在哄着最小的姑娘,另一个丫头把大些的姑娘拉到一边说话,最长的公子则蹙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董太太面无表情,似乎早已对孩子间的吵闹没有半分影响。

纪玄均揖手道:“打扰董大人了,在下刚才瞧见三号房的长随出来瞧了好几次,似面有不快,许是打扰到三号房的客人…”

董守德也觉得不好,隔壁是洛康,他还想巴结上呢,结果自家的孩子哭闹得人好不心烦,扭头对董太太道:“你就不能哄着春芳,老是哭,这不是打扰到旁的客人休息?”

董太太轻啐道:“难不成,要他们三个去下等房?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姑娘,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董守德颇是无语。

纪玄均道:“这位大人,在下就是一个江湖浪子,我与你换一个房间,隔得远些,也许住在隔壁的大人能安宁些。”

董守德拖家带口,因随行的有小孩子,一路上总是哭闹,但凡喜静的人都能被吵得脑袋大。

董守德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道:“换!换!现在就换!”

纪玄均揖手:“在下东西不多,被褥和包袱立马就抱过来。”

被褥是船上的,一旦抵达码头,就会有专人换上干净的,房间也会清扫干净。纪玄均可不想用他家的被褥等物,要用自己用过了几日的。

纪玄均换到了四号客房,看着榻上斑斑尿痕,眉头皱得不轻,索性揭了床布再转入五号客房,把他用的床布也换了过去。

董家人因行李多,服侍的下人也带了好几个,有乳娘、丫头、长随、管家,听说包了一间下等房,婆子下人的从通铺上了拉了一道帘子,就当是两家使。

董太太换了个客房,心头还挺高兴,见纪玄均把被褥、床布都一道换了,心下有些不快,转而又想,四号房住了几日,屋里都有一股怪味,五房号的气味倒是好闻多了。

铁彩凤在一号房里睡觉,此刻已经醒转,正无聊地望着屋顶发呆。

侍女看四号房与五号房换了房间,立时跑进屋,“姑娘!你不是不喜一号房?虽是边上风大,夜里吹风声吵得人睡不着,刚才小婢瞧见怪大侠与董家人换到四号房,要不…你与怪大侠说说,我们换四号房。”

铁彩凤坐起身,想到这几日夜里,运河上的风吹得那个响,鬼哭狼嚎似的,吵得人直想骂爹骂娘,却不得不忍着。虽说洛康是文人,可她瞧着就怕,让她提出与洛俪换房间,她又不愿意,想着洛俪那娇滴滴的模样,肯定也受不了夜里的风声。她要是硬换了,入了京,五哥肯定不高兴,会骂她不懂事。她还等着五哥将来罩着她,还想与洛俪在皇城逛街玩耍呢。

铁彩凤扭扭昵昵,声音压得极低,江南那些贵女都是这样说话的,她心里想着,自己这淑女一定装得很好,“大侠…那个…我想与你换个房间。”

纪玄均一进四号客房,就闻到里头一股怪味,要不是他为了就近保护洛康,他才不会换房间,他面露难色:“我…我想挨着洛大人,就在不久前,洛大人雇我做洛府的护卫,让我贴身保护他的安危,所以我必须挨着他的房间。”

铁彩凤先是意外,再是趾高气扬,丫丫的,说了半天,大侠变下人了,洛家的下人那也是下人,自己是姑娘,凭什么要央求他,应该直接下命令,“现在…我…铁姑娘要求你,必须与我换房间。”

纪玄均微锁眉头:她脸变得也太快了!

说好是央求,怎么就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江湖世家的姑娘也学得世俗中人一样,喜欢看人下菜?

铁彩凤唤着两个侍女的名字,“把我的东西搬进四号客房。洛家护卫,我命令你马上搬到一号客房去,敢不听我命令,我让表叔把你赶走,哼哼…”

这声音很大!

董守德正饮着茶,听铁彩凤一吼,方知道那江湖中人被洛康请去当护卫了,发生得未免太快了些。

不多会儿,就听到纪玄均又在搬东西,负着他的负袱,抱着他用的被褥、床单,嘴里嘀嘀咕咕:“仗势欺人,看人下菜,一听说我受雇洛家当护卫,就端主子的架式…”

铁彩凤怒喝道:“你小子有意见?做下人的就要听主子的命令,你连主子的命令都不听,还叽叽歪歪,信不信我给表叔说,让他把你赶走,洛府的护卫想做的人多着呢。”

纪玄均不说话,抱着东西进了一号房。

铁彩凤摆了摆手,对两名侍女道:“把客房都给我拾掇好了,我去甲板上赏赏风景。”她才懒得看一团乱的客房,等收拾好了,她就往床上一躺,将前几晚没睡好的觉全都给补回来。

两侍女一见四号房就闻嗅到一股怪味,两个互望,又不敢说,只得打开窗房透透气,侍女甲拿着薰香炉了点上,想去去屋里的怪味。

洛康从屋里出来时,发现纪玄均搬到一号客房,他闺女住的是二号客房,这不合规矩啊,男女有别,得避嫌,让执书去通禀一声,就说他与洛俪换客房。

洛俪在绘画,当即就调换了一下客房,她又移到三号客房去,因是父女俩,床上被褥、床布等也都没换,反是素纹嫌暖榻上的被褥是执书睡过的,给换到二号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