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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娥眉正与洛俪说着家里的事,“让吴姨到定西大将军府提的亲,马老太太比我们急,生怕我们家返悔似的,当天提亲就要定下来,这刚下文定,马老太太就催着看期。”

梁娥眉怀疑马家姑娘有问题,遣了府上的婆子去打听,郑国候府上的管家、管事婆子都是洛俪还给梁家的那批下人,忠心是没问题的。几个年纪大的妇人还与梁娥眉念叨早前梁家的种种规矩,还说“梁家家业,照着祖训不得交到宗妇手里,而是由家主掌管,由家中族老监督。赚了银子,每年二成交到族中,再一成银子交给宗妇,以便府中花销所用,另七成则交到府里公中,宗妇不得插手祖业生意、盈利。”

她们保存了《梁氏祖训》,上面清楚地写了梁家的种种忌讳规矩等。

老仆们在梁俊救驾之后,又重新回到了久违的郑国候府梁家,一面为梁家的崛起而努力,一面尽心尽力地辅佐、帮衬梁俊兄妹。

“哥哥的成婚吉日定在五月二十日,一定下我就在预备,请了吴姨和洛大嫂嫂帮忙预备聘礼。昨儿开始登记造册,又盯着府里婆子、小厮整理箱笼。”

吴氏的儿女尚幼,根本没主持过这等大事;朱氏也毫无经验,说到出主意、有经验,还不如回梁家的几个婆子,人家说得一套一套的,还能细细道出梁家早年梁思远兄弟三人成亲的事来,说里面又备了何物何件,哪些是可以做聘礼的,事无巨细,说得明明白白。

铁彩凤好奇地问道:“梁姑娘预备了多少?”

“六十六抬。这是梁家嫡长子的例。嫡子是六十抬,庶长子为三十六抬,庶子为三十抬。嫡长女的嫁妆是一百零八抬,嫡女九十抬,庶长女为四十九抬,庶女则为三十抬。这是最高数额,自来不能越过这个数额。”

传承百余年的世家大族,都是有规矩的,不能违例。

梁娥眉道:“哥哥预备的六十六抬,是府里沈婆婆建议的。她一直盼着哥哥早日成家,这几日比我还上心,带着她两个儿媳妇忙前忙后,若没有这些忠仆,我都不知道如何帮了,要说规矩上头,一点也不差。”

虽然嫁妆聘礼有定数,可置备的时候也可做文章,将两抬置成一抬的数额,又或是将一抬置成两抬,这一抬十匹绸缎,与一抬三匹绸缎用箱子一装,外头裹上一层红绸或贴一层红纸,别人也瞧不出来,但抬聘礼嫁妆的人和杆子还是能瞧出来,东西重了,杆子必须弯垂得厉害。

就似当年的梁氏出嫁,虽说照的是一百零八抬的例,那可是两抬照一抬地打包,一抬嫁妆就是四个人抬,但凡明显人,谁不知道这内里是实实的。

梁娥眉道:“哥哥订马姑娘,沈婆婆帮忙劝过哥哥,又分析其间的厉害关系。说梁家就需要一个贤惠能干能降下人,晓进退,干练泼辣的嫡母。可府里的老人里头,也有说马姑娘在外头的名声不好,堂堂嫡长女,将父亲的小妾压得不敢大声说话,德行有亏。说她性子太强悍了些,又有的说这样的主母,他日过府,只怕要插手梁家家业、祖业生意的事。”

梁家的下人们议论得多。

有赞同梁俊娶马茹的,赞同的原因是梁家需要一个干练、泼辣的主母,虽然马茹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好,但定是个能压住下人的主母。

也有不赞同的,以马茹的性子,能压父亲的小妾,还不许马家大姨娘打理后宅。可见是个对权势有掌控欲的女人,他们担心马茹守不了梁家的祖训规矩。梁家历经百年,主母要强势,但也必须得守梁家的规矩。

马家老夫人见自家的嫡长孙女终于有人愿意娶,赶紧定下,这定下不要紧,又赶紧嫁出门,着实马姑娘后头还有一个庶长子,更有十四岁以上的庶女就得三个,嫡长女不嫁,后头几个弟弟妹妹的亲事不好处理,婚姻之事但凡有规矩的人家都是长幼有序的。

洛俪道:“你莫想多了,我觉得马姑娘是好的。”

她这样说,是因前世的马姑娘嫁给杨丞相杨耀国的长子杨玉稹做了继室,一过门,将杨玉稹的七八房侍妾收拾得妥妥的。杨玉稹要闹,却被杨丞相给闹了起来,反而觉得马茹做得好。马茹进门不到一年,给杨家添了个嫡子。

杨玉稹的原配有些冤,杨玉稹太过风\流多情,外头的表妹、情妹妹太多,原配被几个妾侍害得伤了身子,产下一女后再不能生,熬了十二年撒手人寰。

马茹前世二十二岁才出阁,真真成了皇城闻名的“老闺女”。今生比前世提前四年嫁人,所嫁之人不是前世的杨玉稹而是换成了梁俊,不一样的姻缘,自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现在的杨玉稹原配,还熬着一副病弱身子,会在三年多后病殁。

洛俪早前一力提及马茹这个人,不得不说马茹很厉害,除了管理后宅,还体现在窦氏派的人一直想拿了杨玉稹的短处,硬是被她抹得干干净净。即便有窦氏御史弹劾说杨玉稹在我头霸占民女,最后就化成了是杨玉稹的表妹、情妹妹,人家是你情我愿的,就这一点上,杨玉稹能无数化险为夷,不得不说马茹会处事。

梁娥眉微微点头,“我也知道马姑娘好,可心里还总是担心,只要她真心待哥哥,我什么都好说。”她坐直身子,低声道:“马姑娘对哥哥瞅着还有几分真心,我们家要备聘礼,他日她遣了身边的心腹侍女来传话,对哥哥说,聘礼不要备得太厚,面子上说得过去就行,又说若是将聘礼送到马府,让哥哥多抄录一份,交给她身边的侍女就好。妹妹,你说但凡贵女,谁不希望婆家的聘礼越丰厚越好,她怎么让我们不要备得太厚?”

洛俪两世为人,若非此,她很懂得马茹的心情,着实前世她知道马茹对亲人除了幼弟有情,上至马老夫人、马大将军,下至她的庶弟庶妹都是情感淡薄。洛俪只依稀听说,马茹的亲娘就是被马老夫人与大姨娘给害死的,就连她的弟弟中毒体弱,也与大姨娘、庶长子有关联。因这缘故,马茹对所谓的亲人并不亲,甚至于她心里深恨着大姨娘,也怨着马老夫人。

洛俪道:“提到马姑娘递话的原由,我知晓一二。”

同车的铁彩凤兴趣被提了起来:秀才不出门,能晓天下事。俪表妹人在江南,对皇城的事知晓不少,令人佩服,莫非这就是饱读诗书的好处?

第178章 隐瞒身份

“二十多年前,马老夫人有意让马大将军迎娶大姨娘为妻,马大将军瞧中了的乔氏,坚持娶乔氏为原配嫡妻。之后,大姨娘视乔氏为敌,认为是乔氏抢走了她的嫡妻之位,她被迫成为贵妾。

马太太乔氏病逝后,马老夫人、大姨娘都想被马大将军扶为正室,可这么多年,马大将军镇守西北并未回京。他在西北还有一位五姨娘,这位五姨娘姓乔,是早前马太太的奶妹,在西北已育有两子。大姨娘更因此深恨乔氏,觉得乔氏自己身子不成了,却安排了这么一个女人在大将军身边。”

梁娥眉笑道:“我听人说过,马姑娘与马府大姨娘关系不好,马姑娘能夺得马府打理权,是因为四年前,她发现大姨娘借着打理,中饱私囊,私下将马太太的嫁妆给抵卖了,这件事一度在皇城闹得很大。最后马姑娘请了两位舅舅出面主持公道,方逼得马老夫人将打理权交给马姑娘,马老夫人更是拿了自己的嫁妆赔上,乔家两位老爷这才罢休。”

铁彩凤好奇地问道:“听你们说话,好像马老夫人挺维护大姨娘,大姨娘的亏空她还给填补上。”

洛俪与梁娥眉异口同声地道:“马老夫人是大姨娘的亲姨母。”

梁娥眉落音,面露诧色,“这事妹妹也知道?”

洛俪粲然一笑,“年年都有回江南的家仆,少不得问些皇城趣事,自然知道。”

梁娥眉回以一笑,虽是深闺女儿却能晓天下事,这样的女子能成大事。

洛俪悠悠问道:“马姑娘有位同母弟弟名叫马莘。”

“是这个名儿,比她小了七岁,如今十一。听说小时候中过毒,一直体弱不堪,路走急了就出虚汗。”

小孩子中毒,怕是被后宅女人给害的。

马府大姨娘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可见不是个心善的,她自己也有儿女,怎就能对嫡室的儿子下这种狠手,若不是几年前的马茹机警,发现得快,恐怕马莘就没命了。

洛俪亦只得一想,轻声道:“姐姐回头与表哥说说,待马姑娘过门后,表哥说几句好的,比如索性拿出五万两银子给她。就与她说:知马家不易,钱是给马莘置家业的。与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争家业了,莫白耗马莘的心力。你拿了钱置田庄、店铺,先帮他打量着,待他大了,寻个贤惠贵女成家,也能过得好好的…”

铁彩凤听到这儿,咋了咋嘴:俪表妹可真阔气,五万两银子送去给妻弟置家业,这可得当二三品官员嫡长女的嫁妆了。就算铁家产业遍布天下,也没这般豪气。

梁娥眉面露疑色,“妹妹不妨说明白些。”

她有时候反应不过来啊。

梁娥眉自认,她还是很用心地学习,可与洛俪一比,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洛俪勾唇笑道:“姐姐只往深里想,马姑娘这些年在外头传出与父亲侍妾庶长子等人争斗的名声,又重罚大姨娘等诸多事,哪一件的背后不是她在拼足全力保护体弱的幼弟。姐姐,身为女子,要被逼到何处地步,才会不顾名声也要护全幼弟平安。可见马姑娘在马家,最看重之人必是马莘。

既然她看重,表哥何不成全她一片慈姐之心,做个大度呵护幼弟的大姐夫。人与人相处,定是相互的,表哥为她弟弟设想,他日她也能为姐姐所想。哥哥一生看重的亲人不多,而马姑娘也是如此,这样两个明明重情,却命中注定少有真情血脉的亲人,互相取暖,方能携手人生。”

梁娥眉面露愧色,她从未想过此事,只盼哥哥幸福,亦希望马茹能真心对待哥哥。呢喃道:“与妹妹一比,我甚是惭愧。”

洛俪的手覆上梁娥眉的手,“姐姐才是真心为表哥操心之人,近来忙着表哥亲事这些事自是想不到,姐姐帮着大事要紧,这些琐碎之事,我寻了机会与表哥细说。”

*

皇城洛府,洛徘兄妹二人一个在大门外踱步,一个在二门外徘徊。

洛仪时不时伸着脖子看大门。

若是人到了,门上的人定会禀报高喊。

白蕊道:“四姑娘,你回流霜阁等罢。”

“不要!姐姐好不容易来皇城,我就要在这里等。”

洛仪念着洛俪那里的好东西。

她想要香丸子,快半年了,吴氏与朱氏身上佩的香丸子还散着香味,吴氏又骂了洛仪两回“真会败家,这么好的香丸子被你糟践了两丸,真是枉费了你姐姐的一片苦心。”

洛仪早就后悔系在腰上了。

她当时想着丢过一次,第二次定不会再丢,哪里想到还有人偷啊,更没想到吴氏说到做到,说了上一枚香味未消,是不会给她下一枚,若弄丢了也是不给的,她缠了吴氏许久,吴氏硬是不给。

洛仪亦缠过朱氏,朱氏还笑道:“四妹不是喜欢栀子花的,我这可是菊香型,你不喜欢的。”

朱氏统共只得六枚,有三枚分给她妹妹朱娟,哪里还有多的,自己都宝贝得什么似的。

洛仪知梁娥眉有,但那是玫瑰香丸子,她不喜欢那味儿。想到梁娥眉总打趣她,更张不了口与梁娥眉讨。

“来了!三爷,老爷回来了,听,路口有马蹄声和车轮声。”

一个小厮兴奋地大叫着。

洛仪几步冲到大门前,立在旁边瞧,寻着光亮,能看到夜色中过来的骏马,走在最前头的是几个年轻人,正有说有笑,洛康夹杂在其间,静默地听他们说话。

近了大门,洛徘迎了过来,行礼请安。

洛仪问道:“爹,姐姐呢?”

“在后头马车上。”洛廉对几个年轻人道:“入府用顿便饭,改日得空再邀你们入府用宴。”

铁建章想着洛廉与洛俪风尘仆仆,“表叔,我们不打扰了,下次再来讨顿便饭吃。”

“驾——”一声高呼,夜色中的巷子深处奔出几个人影来,铁建章几人寻声望去。

铁建章一怔。

梁俊心下一沉:他怎又出宫了,上回没接着人,使他们几个撒气。

卢淮安面含浅笑:皇帝这是陷到洛师妹身上了,洛师妹两进皇城,他就来接了两次,看来即便是帝王,动了真心也都是普通人。

夜公瑾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俪妹妹!俪妹妹…”

梁娥眉只听这声音,便已辩出来人身份,身子微微一颤,僵硬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洛俪打起帘子,“夜大哥,你不在皇帝身边当差,怎的来我家了?”

洛康听洛俪一喊,风中凌乱。

洛徘是见过皇帝的,这来的人可不就是他么,可姐姐为什么喊他“夜大哥”听语气是一早相熟的。

洛徘正发呆,铁建章跃下马背,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姐不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可千万别傻傻的点破,否则你小子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皇帝想在洛俪面前瞒着身份,他们可不会像傻子一样去凿破谎言,万一洛俪一恼不理皇帝,以皇帝那性子,还不是轮番折腾他们几个御前近侍。

龙影司是皇帝的近身侍卫,又分明卫和暗卫,梁俊等人担的是明卫,季如风等人则是暗卫。

洛徘问道:“他为什么要骗我姐?”

“我哪儿知道。”铁建章说完,补了一句,“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否则就犯了他的大忌。”

洛徘点头,姐姐回家,皇帝还跑来接人,瞧姐姐的样子,二人分明就是相熟的。

夜公瑾跟在洛俪身边,笑得跟朵花似的,那一脸的阳光、纯真模样,“俪妹妹回皇城,我怎能不迎接?都怪那两个长随,我原说要早来的,非被他们磨着,皇上都同意我请假,就他们事多耽搁了我的时间,要不然,我在城门口就接着妹妹了。我刚才去南城门了,没瞧着人,一问城门卫,才说看到洛家马车入城了,我一路追赶,就追到洛府外头了。”

纪玄均见铁建章几个人表情怪异,一个比一个不自然,心下纳闷:莫非这人有什么来头?

洛徘招呼着下人开了侧门。

洛俪等人则是从大门前下的马车。

夜公瑾借着灯光,一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洛俪瞧。

卢淮安伸手拍在纪玄均肩上,将他拉过来,低声道:“小纪,惹窦国舅,得罪杨丞相都不算事,只千万莫惹此人、我们几个都是敬着、让着、忍着,惹了他,我们别说昭冤雪耻,连报仇都不成。”

纪玄均心下一转,比窦、杨二人还厉害的人,“莫非他是…皇…”

“嘘!千万别说,你要是在师妹面前点破他的身份,他明天一早就下必死令杀你,师妹就是他的逆鳞,他可是心心念着呢,也就这事上他还像个正常人。”

皇帝想如一个寻常贵公子一样去追求淑女,他们就得装聋作哑。

洛俪能否发现真相,那便是她的事。

纪玄均揖手道:“多谢卢世兄提点。”

“你我都无兄弟,改日我们义结金兰,他日也可互相扶持。”

梁娥眉听到夜公瑾的声音,心里暗骂:装什么大尾巴狼,就会要胁她哥哥,还不许告诉妹妹。突然间,梁娥眉心下愧意渐生,觉得他们兄妹对不住洛俪,这么大的事还不能说。

夜公瑾紧跟在洛俪身后,手里拿着马鞭,两个长随亦跟在左右垂首而行,高昌穿的是护卫服,此刻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洛俪。

“听说四月底,妹妹办了及笄宴,而今也是大姑娘了。”

洛俪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不软不硬,甜美中带着悦耳,“劳夜大哥挂念,是祖母请了高僧挑的吉日办的,来了不少的世交亲友,办得很热闹。”

“俪妹妹真是好本事,你现在可是名扬天下的第一才女,听说俪妹妹到咸城参加才艺赛,令天下才女敬重退让。”

夜公瑾的语调里有好奇,更多的是欢喜与赞赏。

才艺赛的奖品,那个漂亮的璎珞项圈可是他精心预备的。

洛俪轻叹一声,“我真不想去,可我要和爹爹团聚,就必得走这一步。”她顿了片刻,拉着夜公瑾的衣袖问道:“太后她老人家还有与赐婚的习惯?”

这一句话问出来,后面的人惊住了一大片,每个人的表情各异。

夜公瑾道:“咸城才艺赛夺得魁首有婚姻自主之权,这是皇家流转近百年的习俗,妹妹名声这么大,太后早就知道,必不会替你赐婚。”

莫再把她给吓跑。

何况祖先的旨意在那儿,咸城那边也传了近百年的习俗,是不能改的,一年才出一个婚姻自主的女子,一百年也才一百个,何况这大部分的女子出身贫贱,与皇家也扯上不上干系。

洛俪拍着胸口,“这就好!想来魁首这个名头还管用。”

高昌心里暗道:各家贵女被太后指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可这位贵女倒好,避如猛虎。

洛仪奔了过来,拉着洛俪的手,指着夜公瑾道:“你这人,脸皮真厚,干嘛缠着我姐姐。”

这丫头是谁啊?

洛徘一瞧夜公瑾沉下来的脸,立时拉住洛仪道:“夜公子请便,我和四妹要去厨房瞧瞧饭菜做好了没。”

洛仪被哥哥强行抱住,气得嘴里大叫:“三哥,你放开!我要和姐姐说话,你放开!”任她手舞足蹈,张牙舞爪,洛徘就是不放,直将洛仪带远了。

一行人进了会客厅。

众人按宾主入场,铁建章等人原计划看他们到家就回去,改日再登门,夜公瑾一到,他们也不敢提离开的事。

洛俪进了会客厅,见都是熟识之人,这才摘了面纱。

夜公瑾就跟着魔一般,直愣愣地看着洛俪。

洛俪往额头上摸一下,又往脸颊摸了两下,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夜大哥,我脸上可还有脏东西?”

他是因为脏东西瞧直眼?

卢淮安是不敢瞧,夜公瑾时不时就在他们面前说“我的俪妹妹”,梁俊唤了几声“俪妹妹”被他连打带削地狠虐了几回,现在不这么唤了,改喊“表妹”。

铁建章则是“三表妹”。

卢淮安为了更显亲近些,唤“师妹”。

夜公瑾讪讪一笑,“没,就是脸上有个眼睫毛,已经掉了。”

洛俪坐直身子。

铁彩凤傻笑两声,“俪表妹,他刚才就是…”话没说完,立即被铁建章捂了嘴巴,“妹妹,你坐了几日车,你嫂嫂还在家等着呢,我们先回铁家罢。”

姑奶奶,你别在这儿装聪明,能说皇帝瞧表妹瞧直眼,你驳了他面子,你哥要倒大霉,明天肯定被他拽到练功室当人肉木桩练拳腿。

他是皇帝,他们又不敢真打,最多是防,不能攻,只能被他猛揍。

想想梁俊,以前因为喊了几声“俪妹妹”,就被他变态地当了多久人肉木桩,打得鼻青脸肿,好几次梁俊因忍不住与他对打,结果这皇帝像疯了一下,下手之狠,居然把梁俊揍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就差把他的骨头给打断。

梁俊现在再不敢喊“俪妹妹”,改唤“表妹”。

皇帝说了“俪妹妹是朕唤的,你再敢喊,朕就揍到你不敢喊为止。”他警告过两回,梁俊不改口,他只能用武力解决,让梁俊牢牢地记住他的规矩。

他拿梁俊打了三个月练手,梁俊还真改口了,不改口不行,再不改口就会被皇帝揍死。

皇帝很满意,却让卢淮安等几人胆颤心惊。皇帝不许他们对洛俪有想法,这是真的上了心。可是皇帝上心的女人可不止洛俪一个,还有杨丞相府的杨玉梅。

皇帝唤她“梅儿妹妹”,提起来的时候,那表情不比喊“俪妹妹”差半分。

在皇帝的心里,他的青梅他不弃,他的真爱洛俪也不会弃,这两个女子是完全可以和平共处的。

青梅于他,是他胸口上的朱砂痣,是掌中宝;洛俪于她,是他床前的白月光,是他的怀中拱璧。掌中也好,怀中也罢,都是他不能放弃的人。

铁建章可不想被揍,赔了个笑脸,硬扯着铁彩凤,“妹妹,我们先回家。”

铁彩凤道:“我不能走!俪表妹还要给我解蛊呢,我中这么古怪的蛊,再不解,我不是撑死就是被饿死。”

铁建章道:“你嫂嫂在家等急了,我们不回去,她连暮食都不用。你饿我没干系,你饿了她肚子里的小侄儿就不对了。”

为了把妹妹哄回家,他什么也不管了,什么怀孕不满三月不能说的忌讳,也不能管,想哄回家再说,否则,铁彩凤肯定给他捅漏子。

铁彩凤惊呼一声,“嫂嫂有喜了!”

铁建章拉了铁彩凤,又借了洛家的马车,将铁彩凤的箱子带回铁府。

洛俪打了个哈欠,“夜大哥、表哥、卢大哥,我今儿乏了,得回去歇下,你们别见外,改日得了空,我请你们喝好酒,我酿的好酒。”

洛廉一回头,没见到洛徘,连洛仪也没看着。

唤了个婆子来,“带姑娘去寝院歇下。”

“老爷,夫人拾掇了阁楼,你又让人拾掇了那处无名二进院子,这…”

“无名二进院子!”

洛俪福身行礼,与几人告辞离去。

夜公瑾目送着洛俪,直到她的身影淹没在夜色中方才收回来,多看一眼就乱一次心,俪妹妹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时候就长得好,而今更是了不得。

洛俪走到半途,素纹、翠丝二人撑着灯笼寻来,“姑娘,东西已经抬到院子里了,素纨姐姐说,后院住姑娘与四个大丫头。翠丝、翠纱与婆子、小厨房的厨娘和夫人预备的粗使小丫头住外院。”

“照素纨的意思办吧,大丫头一人一个房间。外院若是房间够多,也可一人一间,让素纨与外院的管事婆子商量,素纨做后院的管事。”

无名二进小院,一进院门是前院,院子里种有花木园艺,边角门设在西边,是个椭圆形的垂花门,比门高的墙上又设有翘檐,上面爬满绿萝与牵牛花,因正值五月,长得翠绿。边角圆门是两扇的,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图案,是正反两面刻纹,刻的皆一样,木门很厚实,里面设有门闩。

在灯笼照映下,洛俪进了后院。

素纨正带着素缱素绻三个人整理行李,对于洛俪紧要的东西,二人却不敢动,只是上素缱素绻姐妹给抬到内室。

内院正房四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亦有三间。

洛俪指了一下,“东边第一间、第二间留着,剩下的厢房你们一人挑一间。若是那两间摆着床榻,也莫先急,今儿将就一宿,明儿再慢慢收拾。

素纹,与小厨房的人说一声,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泡澡。晚饭做得清淡些,若大厨房有,取现在的也使得。”

洛俪用罢粥点,练了会儿字,沐浴就寝。

一觉醒来时,外头月至中天,因已至月圆时,明月皎洁,如轮如盘。

她忆起自己的内室设有机关暗室,抬眸时,看到墙上的铜形葵花,中间是辟邪的阴阳图,阴阳图周围是十二片花瓣,每片花瓣刻有一个生肖动物,形态各异。

船上时,洛康给她瞧见的图纸便是这机关,十二生肖与阴阳机关联合起来就是打开暗室的钥匙,她频住呼吸,确定值夜的素纹已经歇下,这才按了一下鸡、龙、虎三片花瓣,再转动突出的阴阳图,一声低沉的轰响,地下出现一个石阶,是个四四方方的洞口。她抱起一个大箱子,拾阶而下,一下完石阶,洞门自然关合,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行了约有丈余,又看到一道石门,石壁上有一个侧莲花纹阴阳图,花之中央是阴阳图,两侧各有四片莲花,左侧四片花瓣上刻着“春、夏、秋、冬”字样,右侧花瓣则是“兰、莲、菊、梅”,洛俪按了下春、兰、冬、梅四片花瓣后,再一转阴阳图,石门开启,里头是一张约有二十坪大小的四方形暗室。

她抱着箱子进入暗室,在四方墙壁瞧了一下,又看了莲花纹佛像图、雪花纹观音图,无论是桃花还是雪花,都是六瓣的,每一瓣或刻“一、二、三…六”,又或刻着“平、安、静、宁、吉、祥”六字。

她知道若按对了,里面又有石壁暗格,而且图纸上还讲解更换密钥的法子。也不知道爹爹从何处寻来这般厉害的机关大师,这师关设制得巧妙无比,照图纸所说,若是按错门钥,就会有机关设置的铜铃摇响,从而惊动主人。

第179章 文章如包子

洛俪照着密钥按了莲花纹佛像图,又按了二三六数字,一声轻响,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书架模样,上面可存书籍,可放宝剑,还能安置琴棋等物。

洛俪将箱子放下,从里面捧着自己用玉瓶养置的源水石,先取出盘子大小的玉盆放到架上,再将源水石放置中央,将瓶里的灵露一起倒了进去,又将女儿香放入,她放的是最底层的石架,这里最接地气,若此处灵气充盈,灵露会生得更多。

她的《兰亭序》带着盒子摆进去;她的玉棋、洛廉送她的珍藏书籍…一件又一件,最后还有她从芙蓉岛带回的《绕指柔》软剑等。

放好了东西,洛俪出了暗室,立在石门外,照着图纸所示修改密钥以梅春、兰冬四字成叉之状为密钥。

她再回到房间,又同样修改了葵花机关的密钥,选的是鼠狗龙鸡四个为密钥。

洛俪将自己的几口大箱子打开,又挑了几样紧要物件,陆续搬移到暗室里存放好,她的香丸子、她的花露、她的芙蓉酿,还有她的丹炉…

丹炉与芙蓉酿没放入雪花观音暗壁之中,而是直接摆放在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