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苦涩一笑:“我只怪我信的不够早。”

青夏的眼眶突然有些红了,她急忙低下头,许久,才沉声说道:“楚离,谢谢你。”

这份信任,真的太珍贵了。

日暮西沉,漫天红芒,两人对视一笑,多年的嫌隙一遭而去,岁月静好,往事如风。

六合归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晚上的时候,楚离回了未央殿,青夏将侍女们全都遣出去,披上雪白的锦缎斗篷,就出了门。偏西的太学大殿,仍旧是一样的冷清,夜行的鸟儿不时的从上空掠过,翅膀扑扇,集体向着南方而去。青夏提着灯笼,雪白的斗 篷上有一圈白色的皮毛,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尤其显得空灵。

青色的廊柱十分粗壮,青夏在之前遇到楚离的那一处回廊的栏杆下坐了下来,将灯笼吹熄,放在地上/月光清冷的洒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的脸孔竟是那般的苍白。手握着东南行省总督的令牌和任命文书,她的心底仿佛下了 一场早春三月的雨,冰闵淅沥,带着难以言语的伤怀。

突然小腹一阵绞痛,她眉头一皱,脸孔顿时白了起来,眉头紧锁,编贝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苦苦忍着,一言不发。

大绝过了半个时辰,痛楚渐渐过去,青夏的额头己经浸出大滴的冷汗,她疲惫的靠在廊柱上,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的辛苦。青夏嘴角苦涩的轻笑,带着无法掩饰的孤寂和落寞,面色惨白,缓缓的叹息一声。

之炎,如果可以,真想再见一见你,如果你真的己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来接我,带我一同离开?之炎,我好想你,好想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天下大的可怕,我却小的可怜。直到现在, 我才真的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小,力不从心,真的是那样的痛苦 。

苍白的女子缓缓扬起头来,依稀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青衫磊落的男子,可是还没等她伸出手去,那人的身影就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做成那个一身黑袍的孤傲帝王,一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大海,深沉暗淡,让人永远也无法窥 视里面所包含的东西。

庄青夏,如果你还活着,想必会原谅他的吧。他活的太艰难,从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也许人生中最无忧的一段岁月,就是和你一同玩耍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你们还小,不懂得世事的艰难,你气他将你置之不理,恼他将你 拱手送人,却不知道以他当时的能力,那己经是能给你的最大的庇护了。

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就找一个有能力的人去做。曾经的他是这样想的,后来的秦之炎,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来问问当事人的意思,他们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固执的认为什么是最好的,却不知道有些时候,那个人未必愿意被刨除在外,共富贵是一种快乐,难道共患难就不是一种经历吗?

夜风吹来,卷起春夏的满头青丝,雪白的长袍显得是那般的飘逸灵秀,像是雪白的飞鸟将欲飞走一样。

这人世,真的太辛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哪怕做一棵花花草草,也不要再世为人了,就让她做一株兰草,生在幽谷之中,随风摇拽,无愁无忧。

但愿妾颜如花红,日日为君赏。

而那个时候,谁要来赏,都不关她的事,也不必做出滴血般的抉择了。

楚离,别怪庄青夏狠心,她早就己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她早就己经配不上你,她早就己经没有再接受你恩遇的资格,她也早就己经没有这个神气了。

就让我,再为你做一件事,然后,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去找他了。

那句话,终我一生,都不会有说出口的一天。我会一直记着,蓬莱谷中的那个男子,站在百草丛中,为我披上了一件外衣,就此,温暖了我整整一辈子。

月色凄迷,淡云如雾,女子淡笑,面容温柔,轻启唇角,缓缓说道:“楚离,希望你一切都好,实现心中所想,开心快乐,再无忧愁......”

太学的大殿之中,墨绿长袍的男子静静而立,像是一桩没有生命的石头。

第二日,乾安殿上人满为患,楚皇早朝,百官朝拜。南楚东齐两朝臣子,分左右两列站定,泾渭分明,暗流涌涌。

楚离一身黑色绣金盘龙锦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透着无以伦比的帝王之气,神丰气凝,缓缓坐在王位之上。两排臣子下跪高呼我王万岁,气势传达乾安大殿,整个荣华宫为之震动。

大小事务一应上奏,南方的叛乱骚动,东边的台风水患,中部的干旱蝗灾,沿海的倭寇饶边,事情繁杂不堪。东齐战乱五年,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楚离安坐在王位之上,和群臣商议各种对策,处事稳重,己经隐隐有一代 明君的风范。

然而,无论上报的是何种紧急朝政,朝堂上的诸位大臣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后日,就是楚皇返回戚都的日子,明日较兵之场,并无朝会的机会。是以,东南行省总督的这一项任命,将会在今日于朝堂上揭晓。

无论是一咱跟随楚离打到海市、居功甚伟的南楚朝臣,还是对东齐了如指掌的本朝旧臣,无不眼红的盯住这个肥差。各方党派昨晚密议整晚,无不憋足了劲等待今天的朝会。

商议了半日,终于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完毕,因为是最后一次朝会,所以楚离延长了时间,并赐座给年老的大臣,还赐了粥。

皇帝赐饭,谁敢不吃,即便是清粥小菜,也好像是极品佳肴一般,吃的干干净净。

吃罢,东齐元老大司马东方礼轻咳一声,满头白发的老人眼睛微眯,不动声色,身后的东齐旧臣礼部员外郎于贤、工部督造彭云坤、吏部侍郎鲁肖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说道:“臣于贤,彭云坤,鲁肖,有本上奏。”

楚离声音低沉,不露声色的说道:“说。”

于贤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挺拔,面容清拓,微蓄着一缕长须。他家祖上三代为官,深谙官场之道,是以方能在南楚大军压境之时及时看准风向,跟随有投诚之心的东方礼,从一个从四品的御史台言官一跃爬到正三品的礼 部员外郎。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鸟雀官袍,头戴楚冠,俨然一套南楚打扮, 声音清朗,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陛 下马上就要启程返回戚都,东南总督一职,实不应再悬空,臣斗胆举荐东方 大人。”

鲁肖随即附和道:“东方大人既有投诚之功,又在东南为官多年,对于民风民俗,当地百姓的经济文化有所了解,兼且德高望重,深受百姓爱戴,实在是最佳人选。”

“哼!”话音刚落,南楚大臣中登时传来一声冷哼,南楚汝南王楚烈上前一步,说道:“能背叛一次的人,焉知能否背叛两次,先祖早有所言齐人最不可信,想要坐镇东南,简直痴人说梦!”

此言一出,东齐百官顿时大怒,人人涨红了脸,东方礼须发皆白,眼神宁静,倒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沉声说道:“汝南王此言何意?我等甘愿追随陛下左右,投诚献国,不过是为了城中百姓,为了东南的百年基业,亚 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齐皇室不顾天怒人怨,五年来征战不休,搅得四海 翻腾,民不聊生,己失了民心。陛下取而代之,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我 等是百姓的父母官,心中所系乃是东南万民,归顺陛下是顺应民意天意,此 心之诚,天地可鉴,日月本表。陛下春秋鼎威、雄才伟略,我等怎能再起异 心。况且陛下都己经相信我等,东南大小事务无不委心重任,汝南王这般说 话,不是显得气量太过狭窄了吗?”

“东方司马此言差矣,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南楚军民打下的太平江山,怎能交到反复无常的小人手里?当年南楚先祖就是错信了齐献公,致使东南半壁江山沦陷,错失了统一天下的时机。前车之鉴,至今历历在目 ,试问我等怎能掉心轻心,随意将东南行省拱手让人。臣举荐汝南王坐镇东 南,为我大楚守得一方太平圣土。”

“陛下!”一声凄惨带着哭腔的声音登时响起,楚离眉头一皱,向下看去,只见东方礼身后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臣突然抢身而出,痛哭道:“我等一颗红心,满腔热血,周身赤诚之骨,诚心归顺陛下,想要以这一颗头颅,助 陛下铸成千古不世之大业,奈何楚臣这般排挤说法,不是寒了万千东南百姓 士子的心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都是陛下的 子民,怎能厚此薄彼,远近亲疏这般明显?”

楚离眉头紧蹙,这老头是前东齐的礼部尚书,泪腺最为发达,他临朝不过半月,这老头己经哭谏多次,要哭就哭,毫不含糊。

正要说话阻止他,南楚百官中突然有人怒喝一声,竟是一名武将。朝堂之上,武将极少发言,不因他们没有争胜之心,只因为口舌之争,实在比不上那些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文臣。此次楚离东征,跟随的武将比文臣还多 ,一名满身披甲的武将上前一步,怒声说道:“朝堂之上,怎容你放肆,再 敢哭哭啼啼,本将先剐了你!”

“住口!”楚离沉声说道,面色阴沉:“你们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

“陛下,末将......”

“退下,回去之后自到军法处领军棍三十。”

“是”

“陛下,”东方礼上前一步,面色沉静的说道:“并非臣对东南行省总 督一职有所幻想,就事论事,臣有几点浅见,想要程禀。”

楚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说。”

“东南行省总督之职,事关重大,掌管整个东南沿海。为政,要掌管余 粮赋税、春耕秋种、官员任命、祭天礼拜、处理东南大小事务。为军,要统 帅东南水路两军,看守边防,守护缰土,以防北泰进犯,又要监视华容小道 ,清倭寇,阻匈奴。并且还要负责与南海诸国的接洽事务,监察十七郡县官 员,东齐以商贸立国,以海盐起家,所负责事务之繁杂,实在无以伦比。是 以臣认为,所任命之人,非东齐本地不可取,非熟悉军政两方不可取,非精 通南海诸国风俗习惯不可取,非与各世家商户有所交好者不可取,非德高望 者重不可取。臣听闻南楚大司马欧阳明远少年俊杰,才华横溢,老臣请旨, 请明远司马出任东南总督一职,我等必将悉心以对,任凭差遣。”

南楚众人闻言顿时大怒,明远大司马掌管帝国众我职务,是楚皇最为信 任的人,此次对西川发难,怎能少了他坐镇南楚,统筹军需粮草?他说了半 天,仍旧是为自己造势罢了。

“明远确实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不过朕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办,至 于东南总督一职,朕心中己有人选。”

楚离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大惊,东方礼眉头一皱,说道:“那,不知陛 下心属何人?”

楚离微微抬了抬手,说道:“传。”

身帝的内侍顿时拉长的嗓子大声叫道:“传夏青觐见!”

众人顿时转过头去,齐齐扭着脖子看着门口,只见一白袍少年缓缓走进 ,来人身量不高,眉清目秀,容貌俊美之极,衣衫磊落,面容清俊,嘴角淡 笑,竟然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偏偏少年。

“臣夏青,参见我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楚离沉声说道:“诸位爱卿,这是夏青,是我的肱骨之臣 ,以后东南行省总督一职就由他担任,希望诸位能够尽心辅佐与他,重建东 南繁华富饶景致。”

众臣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就连南楚诸臣也是莫明其妙,好 一会,就听礼总尚书孙清诚大哭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朝臣顿时嗡嗡声起,不断有人上前谏言反对,楚离眼神在青夏身上微微 一瞟,见她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们要反对,也一个一个的说,这样乱 说一气,要朕听谁的?”

“陛下,国家大事,非同儿戏,动则千万条人命,此人年纪甚幼,难堪 大任啊!”

“陛下,此人面孔生分,从未见过,东南行省这样重要的官职,他有何 资历,有何能力,有何资格登上总督之位?”

“陛下,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先祖教训尚在耳边,东南重地,必须交给 亲信之人,非皇亲国戚不能为之啊!”

“陛下,此人来历不明,年纪尚幼,难以服众。”

“陛下乃一代明君,就该体恤民情,不能偏听偏信,一意孤行,寒了满 朝文武百官的心啊!“

......

“够了!”楚离冷哼一声,说道:“朕既然任命夏青,对一切事情就己 经有所考虑,难道朕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昏君不成?”

下面顿时雅雀无声,但看众人脸色,显然不以为然,楚离看了眼青夏, 说道:“夏青,你来说说。”

青夏一身白色儒衫,别样的丰神玉郎、俊逸潇洒,站起身来淡淡一笑, 侃侃而谈道:“多谢陛下信任,臣不胜惶恐,知遇之恩,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臣必当竭尽所能,全力而为。但不知各位大人,除了因为在下年纪小和没 有资历外,还有什么要反对的呢?”

工部督造彭云坤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方才东方大人己经说的很明白 ,非德才兼备德高望重兼且了解东齐民风商贸海盐之人难以担当大人,你在 殿外,就没听到吗?”

满朝文武顿时嗡嗡声响,无不在小声的攻讦,就连南楚百官,一时间也 和东齐大臣成了一条战线。楚皇登位之后愿意启用年轻人,但是对朝中老臣 一直还算尊敬,如今东南行省这样大的事情,竟然要委任这样一个年纪轻轻 的人,各位大人解说一二。

“东方大人所言虽然精辟,但是难免有些偏颇。总结来说,大人的意思 就是说东南行省管辖土地广阔,总督一职兼具赋税、纳粮、征兵、戎边、剿 赋、通商、制盐、监察百官的职责,麾下官员繁杂,非德高望重的东齐老臣 不能威慑。除了你口中所说的南楚大司马明远先生,就也只有您东方大司马 能够胜任了。可是依在下所看,所谓的德高望重,实在并不重要。大家都知 道,陛下在初登帝位的时候,是怎样一番光景,年纪尚轻不说,国内更是势 力繁杂。当初不独独是南楚大臣,就连其他三国的国主百官,也无人看好。 但是只不过区区七年光景,南楚就己经打开国门,将边境向南绵延三千多里 ,更吞并东齐,在东齐的荣华宫乾安殿内议政,一跃成为大陆第一强国,此 事何解?”

东方礼顿时哑口无言,心下却在暗骂这后生狡猾奸邪,竟然把矛头直指 楚皇,这时谁若是出言反对,登时等于是公然反对楚离。

青夏一笑,一拂衣袖,继续说道:“可见,能不能办好差事,和是不是 德高望重,有没有一把胡子在下巴上,并没有什么相干。再者,大人所说, 东南土地广阔,事务繁杂,非干吏难以胜任。怎不去想想,历朝历代文治武 功卓越的大帝,所管辖的领土,无不大过东南沿海一代。各位皇帝们登位之 初,又有哪个曾经有过经验,但是只要知道知人善用,事事就不必亲力亲为 ,大有大管,小有小管,在下虽然不敢比作帝王之才,但是在各位大人的辅 佐下,管理区区一方行省,还是绰绰有余的。”

“哼,胡吹大气,你有何能耐和政见,能在东齐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建立 起繁华治世?东南商贸立国,你又认得几个大商户呢?”于贤冷笑一声,不 屑的说道。

青夏淡淡一笑,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价钱公道,有利可 谋,我就不信那些商人只认得你于贤大人,不认得我这个新任总督吗?”

“得民心者自然震慑百姓,统筹全局,你一个无根无凭、名不见经传的稚 弱孩童,谁肯相信于你?”

“这一点就不劳鲁大人操心了,”青夏转过头去,说道:“得民心者得天 下,可是何谓民心?给他们吃喝,轻徭薄赋,满口仁义道德就是圣明吗?错 了,趋得避害就是民心,得陇望蜀就是民心,生活富足就是民心,百姓才不 认得是你鲁大人施政还是我夏青掌权,谁能让他们吃饱喝足,穿暖有钱,他 们就会听谁的话。仁慈之君的统治之下,也有灾年百姓起兵造反,暴政施为 之中,也有愚忠的子民,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利字。”

一名南楚年轻翰林皱眉说道:“这么说来,你有让东南百姓富足的策略 了。”

“若无这点本事,在下怎敢在诸位大人面前侃侃而谈,今日夏青有幸来此 大殿之上,就是为了向陛下献策,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说罢,转头向楚离 缓缓拜下。

楚离微微一笑,面容缓和,说道:“平身,你说吧,朕也想听听你有什 么山吞海志。”

青夏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满朝文武,朗声说道:“东南行省目前有 六项必做之事,己经迫在眉睫,若不及早施行,大业难成。”

一名言官问道:“何六项?”

青夏一笑,登时好似明月出云,闲花照水,明艳不可方物。只见她登时 转过身来,对着上面的楚离朗声说道:“一,开海禁。二,练海军。三,广 积粮。四,海结盟。五,收海番。六,来匈奴。此为六要,缺一不可。”

话音刚落,哗声大起,一些老臣差点被她这奇思妙想惊得昏死过去,青 夏凌然不惧,昂首站在朝堂之上,望着上面的男子,心底升起了从未有过的 信心。

“简直大逆不道!”东方礼大声叫道:“陛下,此人祸国殃民,异想天开 ,若是真让他登上总督之位,我东南沿海都将成为一片焦土,民不聊生啊。 ”

礼部尚书再一次痛哭失声,伏在地上,哭谏道:“若是此人掌管东南, 臣甘愿死在这朝堂上,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东南百姓沦入险境。”

“皇上,此人居心不良,不能相信啊!”

齐楚两朝大臣,翰林院,詹事府,督察监,御史台,满朝文官,王公大 臣们,一个个像是尾巴上拴了炮仗的犀牛,脖子粗脸红,引经据典,口若悬 河,仿佛是进京赶考做文章一般,哭谏死谏全套戏码上声,诸多老臣老泪纵 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眼看着就要上前和那个胡说八道,唯恐天下不 乱嘴上没毛的后生干上一架。就连那些大多数只会些自己名字的武将,也露 胳膊挽袖子的跃跃欲试,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这小子所说的这六点里面到 底有什么猫腻。

东方礼刚刚说完退了下去,南楚三朝老臣崔大学士又赤膊上阵了,冷眼 瞧了青夏一眼,两条老眉毛一拧,朗声说道:“皇上,古往今来,历代圣贤 之君王治理天下,无不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为臂指治理百姓,以圣人之 言选贤任能,故选拔一方大臣、亲贤臣远小人,则为圣君;而亲小人远贤臣 则嬉戏游东,疏于政事,致使小人当道、朝政腐败。陛下弱冠之年接掌大任 ,更应恪守条令,遵从先贤。此人不学无术,不通教化,实在难当大任啊! ”

孙清诚红着眼睛怒道:“东南多寇,海禁施行方能免除寇患,你竟然说 要开海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海番蛮夷,幽居海外诸岛,不通教化,怎可 与他们结盟,简直丢人现眼,我天朝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如今西川内乱, 我朝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何以要去掺和匈奴的事,我看你这人分明就是敌 国来的奸细,妄图治我朝于死地。”

青夏冷哼一声,说道:“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说顺了嘴谁都会说。东 齐刚刚被皇上平定,南方叛乱战火正浓,前几天倭寇还饶边,杀了几百个百 姓,难道在孙尚书眼中,这就是四海升平的盛世之象吗?”

孙清诚冷笑一声,说道:“倭寇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作乱,小打小闹兴 不起见布不起雨,我朝大军刚至,就己经仓皇逃窜,不过是芥癣之疾而非社 稷之患。匈奴蛮人负隅蛮荒,政权纷乱,并无大志,何足为虑。更何况除了 华容小道,与我国并不接壤,小题大作,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哦?既然在孙大人眼里倭寇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芥癣之疾,又为何 要为了阻止倭寇进犯而关闭海缰?既然大人这般有信心,那么开海禁也不无 不可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圣人言......”孙清诚一愣,连忙辩解道。

“够了!”青夏突然上前一步,怒声说道:“大丈夫安身立命,当生于忧 患死于安乐,你身为朝廷命官,毫无忧患意识,反而在这里混淆视听,大谈 什么国泰民安之举。陛下战功立国,怎会被你蒙蔽?如今天下三分,四方藩 国蠢蠢欲动,风向哪边吹,旗就向哪边倒。我们若是固步自封,作着天朝上 国、当世第一的迷梦,早晚会身首异处,被他人所蚕食。况且,如今西方各 国发展迅速,施政当因时而变,抱着一本论语,满口之乎者也,难道就能凸 显你的学问了?墨守成规,不知变通,难道也是圣人教你的?东齐就是因为 有了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大臣,才会落得今朝王朝磨灭的惨淡下场,难道你 们投诚之后,还想将我们大楚也拉下水吗?”

东方礼、鲁肖、孙清诚等齐臣一个个气的几乎脑充血,他说着说着竟然 拉拢起南楚大臣排挤他们了,这人也太无耻了。

“当年泰武帝因海寇滋扰边境,就颁布了禁海令,上万靠海吃饭的百姓被 迁居内陆。致使土地不够用,饭食不够吃,海军携懈怠,如今懂得驾船的己 经十无一二。偌大的海缰成了西洋人东洋人的后花园子,随便谁都可以来掺 上一脚。反观之,海寇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这是为何?天下熙攘 ,无不为利而来,商贸不通,多少良民百姓铤而走险,甘心为盗?诸位大人 怎么想?十年前,根本没听说谁能扬帆出海,可是如今,西班牙葡萄牙的海 般早就己经扬帆万里来到我华夏国土,诸位怎知再过百年之后,这大海不会 变成通途,洋人的坚般利炮不会凿开我们的国门?若是真有那一日,你们就 是毁灭我华夏千年基业的罪魁祸首,历史对你们自有公论!”

东方礼大怒,再也不复之前的沉重,指着青夏的鼻子,叫道:“你,你 血口喷人,你胡言乱语,你坏我名声,你......”

青夏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对着南楚众臣和高高在上的楚离说道:“陛 下,诸位大臣,海禁必须开,海军必须练,否则百年之后,我们的后世子孙 就会被世界遥遥的甩在后面。倭寇必须除,但是我们要拒敌于国门之外,而 不是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打上来。他们能够跑到我们家来开火放炮,我们为何 就不能到他们的土地上把他们变成我们的藩国?我们人口远大于他们,军队 远强于他们,我们国富民强,土地广阔,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他们来屠 杀我们的百姓,我们就去杀了他们的皇帝,他们来殘害我们的子民,我们就 去挑了他们的皇诚。大海也是我们的国土,难道我们能因为那个小的还不如 我们一个行省大的国家,就因噎废食吓得连国门都不敢开,吓的要将大海这 个聚宝盆拱手让人?”

“如今西川对战北泰,匈奴局中观望,隐隐竟有和西川结盟之势。我们是 北泰的盟友,盟友有难,我们坐视不理,那么将来,谁还肯相信我们这个不 信不义之人。况且,匈奴是异族,虎狼般殘暴,若是让他们进了中原,整个 华夏大陆文明一遭尽毁。大陆战乱己经攀至顶点,全面大战一触即发,利用 这段时间,通商、练兵、屯粮、结盟、兼并、派出探马斥候、搜集大陆情报 、备战,一样不可或缺。只有充足的准备,精良的士兵,没有后顾之忧的后 方,才能保证我大楚在将来也许三五年,也许长达十多年的战争中立于不败 之地,助陛下成就千古不世之丰功!”

“说得好!”楚离突然厉喝一声,沉声说道:“夏青听令,从今日起,你 就是南楚东南行省的军政总督,负责文政赋税、军权戎边、监察百官之责, 你要尽心竭力,不要姑负朕对你的期望。”

“谢陛下!”青夏砰然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臣必当忠心为国,追随陛 下鞍前马后,建一番工业,共进退,不言离!”

楚离闻言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期许,轻声说道:“好,共 进退,不言离,你要记住今天的这番话。”

“陛下圣明!”南楚众武将顿时跪在地上,大声喝道。

米己下锅,木己成舟,其他大臣无奈的齐齐跪倒,沉声说道:“陛下圣 明!”

提拔一个从无任何功绩,甚至无人知晓的人为一方重臣,本就是不可能 的事情。但是就是这件不可能的事情,在楚离刚刚收复东齐的积威和青夏舌 绽莲花之下,竟然完成了。后世的史官们为这一天起了一个很气派的名字, 叫做吞海之日。

正所谓潜龙隐匿流沙江,一遭云吞海洋,满朝文武为之恼,不知此龙是凤 凰。

后方乱世之中,与北泰华阳女将和西川昭南少将并称为当世三大女中丈夫 的庄氏青夏,在今日终于踏上了她从政的第一步,这幅乱世的璀璨画卷,终 于轰轰烈烈的铺展开来。

六合归一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北伐伊始

名义上是早朝,结束的时候却己经是日照西斜,整整过去了一日。既然己 经以公开的身份露了面,自然就要事事谨慎,以免露了马脚。做戏需做全套 ,楚离当朝赐了朝服玉册东南行省总督的令信和调动军队的玉谍,青夏三拜 九扣,拜谢皇恩,全了礼数,这事才算是铁板钉钉。

由于夏青此人实在是凭空冒出,除了少数黑衣卫高级士兵,其余无人知 晓。楚离不得不钦赐荣华宫外殿大厦宫于青夏,作为她暂时的居住所在。

夏青此人圣眷之隆,一时无两。

朝野动荡,无数的暗涌在私底下暗自滚动着,悄然酝酿着下一轮不知何 时会到来的浪潮。

青夏坐在大厦宫的西暖阁里,仍旧是一身儒雅的儒袍,月白色的底子上 面绣着细纹的白色袢云图案,熨帖的穿在她的身上,满头青丝松松垮垮的在 背后,竟别有一番翩翩佳公子的潇洒。刚刚吃过晚饭,她侧身歪在暖榻上, 一边默默的盘算着心事,一边随意的打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这是她掌年的 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手上总是要做点什么,以前在现代的时候除了编中国结 还可以擦擦枪,现在就只有这一项活动了。

“大人,天色己晚,早点休息吧。”

瑾瑜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身上等宫女的淡蓝色宫装,二十五六岁上下, 即成熟稳重,又大方得体,她是楚离今天赐给青夏的侍女,曾经是楚离的贴 身女婢,和沁玉等人都是同品级的,在南楚戚都,有着大把的亲族家人,家 中几代为皇家家妈,忠心上毫无问题,很得楚离的器重,连来东齐都随身带 着。青夏猜想,她八成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只是这女子行事得当规矩,并 不曾有半点越逾,必是得了楚离的吩咐,青夏也就不多教诲,只是挥了挥手 ,表示自己还不想睡,继续陷入沉思。

瑾瑜在火盆里加入火炭,熏了些檀香,就退出房间,从外面将门轻轻的 掩上。

青夏半闭着眼睛,不用看,手上就灵活的打着结子,十指灵巧,别样的 熟练。

除了瑾瑜,楚离还指给了她几个熟悉的黑衣卫小校,另外派了,、东松 在她身边随侍,这己经是极大的殊荣,朝堂诸位大臣胆战心惊,纷纷暗自揣 测这位横空出世的夏青的身份。只可惜,在楚离的授意下,夏青身份来历家 世青白,全都再清楚不过,任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有人想到,这名名叫夏 青的得志少年,就是昔日祸国殃民跟着秦宣王一同失踪五年的兰妃庄青夏。

今日虽然看似处处占了上风,可是青夏却知道,真正的危机,还远远没 有开始。现在朝野上众大臣之所以臣服于己,不过是因为畏惧南楚的百万大 军和楚离的威势,一旦楚离离开海市回到南楚,这些东齐的老臣们就会纷纷 的亮出爪牙来对付她这个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的外来户。就连南楚的朝臣们 ,也会因为楚离不重要老臣而心生间隙,对自己阴奉阴违。

除了即将出征、筹划路线的楚皇的支持,她将会得不到任何的援助,在 东齐境内,更加是孤立无援。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在政治上压倒他们,在 精神上打击他们,在力量上威慑他们,那么,她这个东南行省总督将在完全 的名存实亡。

她己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和办法,现在需要的,只是逐个环节的推敲罢了 。

“在想什么呢?”一个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惊得榻上的女子猛地抬起头 来,手上的同心结登时掉在地上,结子下面的的小玉穗子发出啪的一声响, 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很是明显。

男人自行解下背上的披风,扔在一旁,带着深夜的寒气走上前来,捡起 地上的同心结,感兴趣的翻看两眼,随即抬起头来,家常般的说道:“很别 致,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青夏有些发窘,连忙站起身来,抚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难得露 出一丝女儿家的娇怯,脸颊微红的说道:“怎么来了也不叫下人通传一下, 都当了皇帝,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楚离一笑,也不回话,很自然的在软榻之旁坐下,拿起小几上青夏用过 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忙着处理南方叛乱的奏折直到现在,累的我眼皮 都快睁不开。偏偏东方礼带着一众东齐老臣还在尚书房外候着,孙清诚大哭 了三个多时辰,实在是吵得我不胜其扰,就从侧门跑了出来,好在你这里还 算清净。”

青夏微微淡笑,将炭火盆端起来,移到他的脚下,灭了檀香炉,点燃了 桂枝香,一边点着,一边回头说道:“其实你无需理会他们的,事到如今, 东方礼也知道事无回转之余地,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跟你打声招呼,表明 他不同意的立场罢了。以免将来我弄出乱子牵连他这个掌权司马。”

刚说完,她就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真的还打算启用他吗?这老臣 处事圆滑,又颇有争胜之心,更难的是他眼光独到并且胆大极大,我怕他将 来会坏事。”

楚离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轻扯,沉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暂时还不能动他。东方礼不光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更有东方世家做后盾 ,在东南沿海一代堪称土皇帝,财大势大,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若是现在除 掉他,一则不免落人口实,说我不信东齐,将来无人再敢投靠于我。二则也 要防备和东方家一拍两散,给东南带来损失,东齐内乱五年,百姓需要休养 生息,况且我南楚也需要安定,以养城备战,朝廷更需要给天下人一个团结 安定的表象,是以......”

青夏静静的留神听着,暗自记在心里,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对不会向东方家下手的。”

楚离挑眉一笑,他之所以深夜来此,其中这一的原因,就是要向青夏说 出这番话,以免她生出乱子,眼下看来,己经达成目的了。突然,楚离眉头 一皱,一个箭步走上来,一把拉过青夏的身子,怒声道:“想什么呢?这般 不小心!”

听了楚离的话,青夏原本的想法微微动摇,一想刚刚的施行也需要修改 ,是以一时竟然想的呆住了。眼见楚离眉眼微怒,被他扯到怀里,才回过神 来,顿时觉得手上一阵灼热的疼痛,直直看去,己是一大片红肿,两大块红 红的烛泪滴在上面,显得十得醒目。

青夏不在乎的一笑,伸手要将蜡油抹掉,说道:“不妨事,我有一个好 主意,跟你说说。”

楚离也不搭话,拉着她就坐在软榻上,对外叫道:“瑾瑜,拿烫伤药来 。”

不一会的功夫,瑾瑜就小跑着进来,急忙说道:“陛下受伤了吗?伤在 哪了?”

楚离不说话,接过烫伤药,倒出少许药膏,就在青夏的手上细细的涂抹 了起来。青夏脸颊微微有些红润,转头对瑾瑜说道:“这里没事了,你先下 去吧。”

瑾瑜跟在楚离身边多年,也是个落叶知秋的伶俐人物,见状小心谨慎的 福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一层一层白色的药膏涂抹上去,凉丝丝的,果然舒服了许多,青夏被楚 离抓着手,静静的坐着,两个垂着头,朦胧的灯火将光芒照在他们的身上, 映衬着两个衣袍上同样款式的朵朵祥云,一黑一白的交织层叠在一起,竟和 谐的像是一卷布帛做出的衣衫一样。楚离的腰间挂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 依稀看上面的字迹,仍个是一路带到北泰的那一块。青夏瞅着那块玉,许多 前尘往事尽皆浮上心头,岁月弹指而过,年华若水流逝,一眨眼,竟己经过 去这么多年了。

记忆中,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安静的坐在一起,似乎这一次见面, 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再如曾经那般的针锋相对,更不再如往昔般 相对仇怨,可是这分平静之下掩盖的,却是那般深那般深的,让两人都不敢 去触碰的浓浓的无力。

“东南行省这里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风高浪急,我走之后,你自己要小 心谨慎,一切先以自身的安全为重。海市兵部的执事卢忠勇,是我麾下的将 领,十分忠心,我己经吩咐了下去,你若有事,大可直接找他。另外,我还 留下一组密营的探子给你,即可保护你的安全,又可为你收集情报,你切不 可如以前般事事身先士卒,若是事情有变,知道事不可为,就来南楚找我, 我自有计较。”

楚离声音低沉,娓娓道来,再也没有以往的跋扈偏执和冷冽霸道。青夏 点了点头,嘴角牵起,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为你办成这件事。”

楚离低低一叹,沉吟半响,方才沉声说道:“成事与否倒在其次,我只 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鼻子顿时一酸,一股暖意袭上心头,青夏抬眼看着楚离沉静的面容,昔 日凌厉孤傲的王者终于渐渐远去,变成了今日这个沉着冷静、一步百计、充 满智慧的稳健帝王,她的心一寸一寸的软下去,不由得微微动容,一字一顿 ,仿佛是保证一般的说道:“我一定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大不了办砸 了差事回去找你善后就好,不会胡来的。”

楚离灿然一笑,说道:“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

青夏一笑,抽回了手,那药膏果然神奇,只是这么一会,竟然就消了肿 ,只是还稍微有些红。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不知该找些什么话说,楚离眼 神突然瞥见那只青夏编织的红色绳结,捡起来把玩道:“这是什么结子?怎 么我以前从未见过?”

青夏随口答:“同心结,是我家乡的手艺。”

“同心结?”楚离眼眸一亮,暗暗咀嚼着这三个字,缓缓说道:“果真是 个好名字,也很精致,不如就送给我吧,可好?”

青夏一愣,一把夺了过来,神情颇有些惊慌。

楚离面色一白,顿觉失言,苦笑说道:“是我妄想了,天色己晚,我先 走了,明日还有田猎较兵,你好好休息。”

说罢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隐隐的传来瑾瑜等人下跪恭送的声音,青夏坐在暖榻上,神情忡愣 ,只听外面内侍高呼御驾回宫的声音渐渐走远,双目蕴含无尽翻涌的愁思。

八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断的回荡在她的眼前,转瞬之间,就将两人多年的 纠缠牵绊一一过目。瑾瑜走进来,刚要叫人,忽见那名月白色儒衫的大人突 然站起身来,一把拽起楚皇落下的披风,就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虽然己是四五月,东南气候温暖,可是近日东面连刮了几场台风,有大 面积的降水,海市也受了波及,夜里阴气潮湿,青夏穿着内室的锦缎布鞋, 一路奔跑,裙摆鞋底都被露水沾湿,冷冷的风吹起她的发梢,纷纷扬扬的, 像是蹁跹的蝶翼。前方突然有士兵厉声叫道:“什么人?站住!啊,是夏大 人!”

人群自动让开,青夏一路疾奔进去,临到御驾旁,只见楚离掀开马车的 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来,有些惊异的看着青夏飞奔而来,竟是有些不敢相信 。

青夏想也没想,就这样狂奔追赶,等见到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支吾了两声,举起手上的披风,说道:“夜里风冷,你,皇上别着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