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的眼神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之前的惊异,也渐渐化作了眉梢眼角的 一抹笑意,他缓缓的走下御驾,接过青夏手中的披风。猿臂一伸,就将披风 披在了她的背上,皱眉说道:“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这样莽撞的跑出来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周围的侍卫们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两人,除了少数几个黑衣卫的核心 ,其他的全都是一头雾水,心底暗暗惊奇。

楚离眼神向下一瞟,见她的衣袍下摆和鞋袜都己经湿了,就拉着她的手 ,要把她往御驾上领。青夏见了连忙推辞说道:“夜晚了,皇上还是先回去 吧,不必送我。”

“没关系,”楚离摇头说道:“朕可以骑马回去,看你这样回去,才能安 心。”

说罢,不由分说的就将拉上御驾,侍卫登时分出一半来,护送青夏回宫 。

车马刚走了两步赙 夏突然叫停,探出头来,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楚离,沉 吟了下,才说道:“在我的家乡,同心结最早是给亡夫祭奠的冥器,很不吉 利。我己经打了一个平安结,做了一半,明日再送给皇上。”

楚离面上的笑意更浓,点了点头,说道:“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马车渐行渐远,楚离的人马仍旧在远处站立,青夏靠在马车内壁上,颓 然的叹了口气。

第二是,就是围场较兵的日子,青夏这个新任东南总督怎能不到场。一 走起来,青夏就换上一身紫金衣,己经是位极大臣的象征。穿戴整齐之后, 但见镜子里的青年丰神俊朗,貌美潇洒,两道剑眉斜斜入鬓,生生添了几分 英气。

青夏放下手中的笔,淡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有几分得间,003 特工生涯多年,向来装神似神,扮鬼像鬼,女扮男装的难度并水在衣着打扮 上,而在气质行止上。当初她化装成戚都就X大兵,连楚离这个朝夕相对的人 都没有认出,那么外面那些白毛的老大臣们,就更没有识破的可能。

收拾停当之后,青夏一拂衣袍,走出大殿,乐松等人正在外殿等候,乍 一见青夏的这身扮相,不由得一愣,说不出话来。

青夏心下小小得意一把,说道:“都傻愣着干嘛?这不跟本大人去看看 我东南行省的军容,今日天高气爽,定是出门大吉的好日子。”

只见夏青大人当先行走,背脊挺直,全无一丝一毫女子的扭捏之态,洒 脱大气,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刚一出门,就见远远的御驾靠了过来,楚离一身漆黑莽龙皇袍,金线描 边,大气凝练,高居在战马之上,见了青夏,上下打量一眼,淡笑着说道: “朕的东南大都督,今日可是神清气爽,器宇轩昂啊。”

青夏以男子的口气朗朗一笑,下跪施礼道:“承蒙陛下夸奖,陛下才是 英武睿智,玉郎神风,王者之气,无人可以比拟。”

楚离一笑,道“别耍嘴皮子了,上马,跟朕去较场,看看打下东齐广阔 国土的南楚儿郎们!”

青夏得令,利落的翻身上马,落后楚离一个马位的后面跟着。

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兵部马场,从正门进去,但见满场旗幡招展, 红角高牌,二十万南楚精兵,人人骑着西凉骏马,身着轻甲,刀斧剑戟,森 然如林。

前排皆是骑兵,后面紧跟着步兵,分别由长枪队、弓箭队、刀斧手、盾 甲兵组成。

青夏傍着楚离,在黑衣卫的簇拥下昂首上前,霎时间,千万双眼睛是刷 刷的射到两人身上,顿形成一道无形的肃杀之气,最前方,簇拥着大批的军 中高级将领和满朝文武官员,原来一早,这些人就己经到齐,只静候楚离罢 了。

见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伴着楚离一同前来,众人登时心下一寒,看 来这年纪不大的青年果真是楚皇的心腹,青面上怠慢不得。

山呼海唱的礼敬声顿时响起,数万人齐齐跪伏在地,恭迎楚离,青夏不 敢在楚离身帝受此大礼,连忙打马退下,翻身下马,和百官一同朝拜。

楚离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打马上前,肃容从人群中穿过,登上 点将点,沉声道:“众卿平身。”

平地猛刮起一阵风,哗啦啦战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数十万大军齐齐站起 ,隆隆的战鼓和鸣炮的号角声齐齐奏响,使人热血沸腾,心胆巨震。

楚离眼眸在下面黑压压的众军中一扫,沉声说道:“东南大都督何在? ”

青夏抢身上前一步,铿然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臣在!”

楚离点了点头,身后的内侍走出五人,一路走下高台,来到青夏身前 ,手捧着圣旨,楚离说道:“百年以来,东齐叛逆屡次饶我大楚边境,欺我 百姓,犯我缰土,朕继位以来,枕戈待旦,日日谋划,欲将东齐沿海收归版 图,上天授意,出兵征讨,立时不过三月,终将东齐灰飞烟灭,大陆南方归 为一统,天地同庆。奈何,如今西川战乱,燕回竖子大逆不道,联络匈奴, 犯我中原文明,朕意己决,出兵西川,会盟北泰,共同出兵讨伐匈奴,北蛮 不灭,誓不还朝。朕意,授夏青为东南大都督,并上将衔,赐天子剑,替朕 坐镇东南行省,统筹后方。百官听命辅佐,不得有误。”

青夏双手高举,接过天子剑,朗声叩谢道:“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不负陛下重望!”

南楚军臣齐齐呼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不负陛下重望!”

天边大雁孤飞,斜斜的掠过上空,被下面声势惊人的一呼吓得险些从天 上掉了下来。

较兵不过是一个形势,直到下午散了,宫里备下酒宴,文武百官齐齐到 乾安殿上畅饮。席上气氛虽然不算和睦,但好在无人搅局,一场宴会直到深 夜才散。夏青在乐松等人的护卫下回了大夏宫。瑾瑜己经命人备好了香汤在 等着她。青夏在席上喝了不少水酒,楚离体恤她,在她席上的酒水中掺了水 ,喝起来倒也无妨。只是那些大臣提壶来敬的却便是实实在在的烈酒,一轮 下来,她己经是头晕眼花,刚刚在冷风中骑马还没感觉怎样,这会却微醉了 起来。

脱下朝服,走到澡房,遣退下人,脱下小衣内衫,全身赤裸的浸泡在香 汤里,头靠在后面的池子上,放松的深呼吸,通体的疲劳都退了去。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初在南楚的时候,第一次和楚离正面交锋就是在 那小小的澡房中。他那时还是南楚太子,脾气很差劲,城府也不如现在深, 竟然偷偷窥视你洗澡,被她狠狠的揍了一顿。现在想起,那时的事情就好像 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其实,也不过是几年而己。

水温渐渐有些冷,青夏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想起那只平安结还差一半, 就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穿上宽大的棉白色睡袍,缓缓的走回 寝宫。

刚一打开门,就见一人一身松青锦袍,雪白的皓靴,侧躺在她的软榻上 ,竟然鞋也未脱,似乎就睡了过去。青夏微微一惊,不过却并没有出声,能 这般悄无声息进到她的寝宫,并且无人声张的,想也知道是何人。她轻手轻 脚的走上前去,只见楚离面色微红,眉头轻蹙,似乎睡梦中也有什么烦恼一 般,和衣而睡。身上带着屋子里淡淡的酒香,显然是来了有一会,等不到自 己,就自顾自的睡着了。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难怪这会儿就挺不住了。青夏拿起一旁的锦被 ,盖在他的身上,又为他脱下靴子,怕吵醒他,没有为他脱袍子,只是解开 脖颈处的两个扣子,让他的呼吸稍微顺畅一点。

做好这一切,青夏拿过还没完成的平安结,坐在软榻的另一侧,细细的 打起绳结来。青色的绳结在她的手上灵巧的上下翻飞,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扣 子,繁杂的花样得心应手的编织而成。青夏拿起绳结在##看了两眼,只见宫 灯的光从绳结的缝隙间穿过,照在她的脸上,光阴明暗,竟是隐隐的平安两 字。

她翻身跳下软榻,蹲在楚离身边,掀开锦被的一角,露出那只莹白的玉 佩,就将绳结细细的栓在玉佩的员坠之上,拴好之后,满意的看了两眼,只 见青白相间,竟是十分的契合。

她不由得一笑,女子墨###,雪肤黑眸,得是那般的灵秀。一只温热的 手突然要青夏一惊,顿时抬起头来,只见楚离竟不知什么时候己经醒了过来 ,正侧躺在床榻上,双眼定定的望着她。

青夏的脸顿时一红,颇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来。但见男子乌发散落背后 ,玉面剑眉,双眼璀璨若星,靠在软榻上,单手支撑着头,松绿的锦袍前襟 开咧着,露出健硕的古铜色胸膛,一手拿起玉佩上的绳结,拿起来细细的把 玩着,突然发现在灯火的映照下所显露出来的平安二安,登时面色一喜,像 是小孩子一般的惊讶道:“竟然有字?”

青夏见他的样子,也现款 也拘谨之色,掩嘴一笑,说道:“神奇吧, 没见过吧。”

楚离很老实的点头,说道:“没见过,我还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轻笑道:“我的本事还有好多呢,有机会再 让你一一领教。”

楚离不屑的一撇嘴,说道:“说你胖你就喘,天下女子自恋者,以你为 最。”

他这样一说话,登时让两人找到当年那种嬉笑怒骂的熟悉感,同时心有 所感,对视一眼,相对而笑。

春夏捧来茶具,煮水烹茶,倒也十分在行,不一会,满室幽香,她递给 楚离一杯,说道:“此次去西川,要多加小心啊。”

楚离见她语调关怀,不由得心中一暖,说道:“不用担心,我己有计较 。”

青夏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燕回此人绝不简单,依我看,当初他在西 黑败给你,也是为了拖垮西川大军,使得皇家军没有和他对抗的实力。我听 闻那个昭南少将将南匈奴打的抱头鼠串,就连陆华阳的水平,也没能从他手 里讨得好去。如今在草原上,只要竖起昭南少将的大旗,无论是匈奴本部, 还是女真、瓦利、蒙古无不望风而逃,连影子都看不见。我看,北匈奴投靠 西川,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楚离点了点头,说道:"秦之翔手段太狠,动则就是族灭,将匈奴都打怕 了。莫昭南虽然成功赫赫,但是对待降军却还算宽厚,匈奴临境只有西川和 大秦两国,北泰己经将他们逼得退无可退,西川就成了唯一的避难所了,只 是没想到,菩回还有莫昭南这一步棋在后面等着,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他。”

青夏眉头微蹙,说道:“这莫昭南到底是什么人,和燕回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可不可以用利益来分化?”

楚离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据说是燕回的义子,十多岁就被收养,曾经是 燕子里的首领,近期才外放为官,分化很难。”

“义子?”青夏默健康情况着这个义子,想了想说道:“既然没办法分化 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何不试试去分化匈奴和西川的关系呢?”

楚离眉梢一挑,说道:“你可有什么计策?”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 会尽量去拖住他们的后腿,在他们后方捣乱的。”

楚离一笑,说道:“好,我就等着瞧。”

正说着,突然肚子咕的一声,楚离面色一滞,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刚 才宴上光喝酒了,现在倒有点饿了。”

青夏噗嗤一笑,楚离还是少有这样尴尬的神色,站起身来说道:“你等着 吧,我亲自操刀,为你做些好吃的,就当是为你践行。”

一会的功夫,一桌子菜香四溢饭菜就被端了上来,前阵子为埃里克斯等人 做西餐的材料还有剩,青夏为楚离做了一桌子的海鲜,两人相对而坐,就吃 了起来。

瑾瑜多点了四盏宫灯,内室越发明亮,青夏笑容浅浅,看着楚离笨拙的使 用刀叉,几次都险些笑出声来。

楚离来了脾气,嘭的一下将刀叉扔掉,四下寻找熟悉的筷子,没见着,竟 然伸出手去就用手抓了起来。一旁伺候的瑾瑜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拿筷子 。

青夏笑着:“你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用手抓东西吃,在下人面前,也不 知道避讳。”

楚离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是你戏耍我,这刀叉用来杀人还可,怎可用来 吃饭,急也急死了。”

青夏掩嘴笑道:“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西方诸国,都是使用刀叉吃饭的 ,你这个样子,若是将来扬帆出海,还会被人笑话。”

楚离怫然道:“我为什么要去学别的国家的礼数,只要我南楚够强大,将 来万国朝拜,他们都得来学我朝的礼仪和语言,才不需我去顺着他们。”

青夏一愣,楚离见她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说得对,我们若是足够强大,世上再 也没有人能欺负我国的百姓,也无人会瞧不起我们,作为一代帝王,应该努 力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学习他们的语言和风俗,这才是一代强国君主的风范。 ”

楚离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说道:“你不是来奉承我吧!”

青夏笑道:“是你疑心重,还是我真那么刻薄,偶尔说两句真话别人都不 相信?楚离,我忽然想,或许我可以做一些有胆的事,可以帮着华夏的黎明 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怎么说起这个?”

青夏微微一笑,放下刀叉,说道:“你不知道,在我的那个时代,中间有 上百年,国家无能,被西洋人和东洋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死了成千上万的百 姓,割地赔款,十分窝囊,以前我总是认为,这些事情跟我又没有关系,人 活百年,后事哪能照顾的清楚,可是现在想想,那样或许太自私了。上苍给 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未必就毫无意义的,若是真的能够帮着国家富强,也 算是一个成就对不对。”

楚离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东洋人在你们那里那么厉害吗?”

青夏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我们那里和现在 所处的地方完全一致,大秦以前的历史,也完全相同。但是我们那里的秦二 世,是个昏庸无能,荒淫无道的国君,大秦二世灭亡,被一个叫刘邦的人得 了天下,名为大汉,其后唐朝明清代代相传,并无此地所说的千年一统,分 裂了四国的局面,按照历史来,如今些地应该是我们那里的大明朝,华夏也 就是从这里开始衰落的。”

“哦?”楚离眉头微蹙,说道:“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但不知你们 的大明,因何衰败?”

“原因有很多,但是我认为,最大的原因,就是大明自持天朝上国,骄傲 自大,海禁施行,闭关锁国,看不到外国的发展,等到别人的坚船利炮打开 国门的时候,己经悔之己晚了。”

楚离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你主张开海禁的原因了吧。”

“恩,”青夏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是其一,另外,你要是想要统一大 陆,就必须开海禁。难道你没有发现,大陆的商业垄断很严重,各种主要国 需物产集中的几国之中,这样,便得战争不能持久,统一更是无从谈起了。 只有开了海禁,有海外的补给,还可以在国与国之间建立一杀新的交通线, 那么,物品的供应就是大大加强,对于我们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楚离面色阴沉,说道:“我也早就发现,似乎暗中隐藏一股力量在潜移默 化的控制着当前的局势。你还记得当初的那个大道墨者行会吗?我很怀疑他 们。”

青夏一惊,说道:“你知道了?”

楚离淡淡笑道:“大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青夏心中顿时一阵凄苦,转移话题道:“不太可能是他们,他们心心念念 想要扶植一个能够统一天下的君主,不会做阻碍你前进的事情,但是他们一 定知道是谁,我己经命人在调查,一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不是那么简单的。”楚离苦涩一笑,“当初秦王查探了几年都没有结果 ,这棵大树,远比我们想的要深许多。”

提到秦之炎,青夏面色登时一白,轻轻咬住下唇,静静不语。

楚离站起身来,说道:“我也该走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南楚了,你自 己多加小心。”

青夏也随着他站起来,说道:“你也一样,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 燕回诡计狡诈,匈奴残暴,就连秦之翔,也不能轻易相信,你要处理好这团 团的关系,好好保重。”

楚离温和的笑着,点点头,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说道:“青夏, 我想问你,若是灭了四川,我真的要向北泰下手,你会希望我赢吗?”

青夏顿时一愣,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楚离苦涩一笑,强打精神说道:“是我强人所难了,北泰毕竟是他守护了 半生的地方。”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真的有必须分出生死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赢。”

刚一转身,女子的声音就从身后坚定的说道。楚离身躯一震,就停下了脚 步,面容巨变,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青夏拿起披风,从后面走上前,踮起脚来为楚离披在身上,身臂绕到他的 身前,为他系住带子,温柔的呼吸柔柔的喷在他的后颈,气丝如兰,声音轻 柔的说道:“不为南楚,也不为大秦,只因我知道,你比秦之翔,更是一个 雄才伟略、开疆辟土、能够开辟出一个盛世的明君。你自小在困境中长大, 拥有坚定的心智,也拥有体恤百姓的仁慈,只看你重视朝臣,不独断朝纲就 可知晓。大陆战火缤纷了三百年,也是时候好好的歇一歇了。况且。。。。 。。”

女子声音一滞,默想了会,才继续说道:“况且他早己离开,北泰于我, 再无意义,而你,五年大漠相守的情意,我今生无法报答”

楚离的身体牢牢的站在原地,青夏站在他的背后,伸出手去,从后面握住 他的手,手掌娇小但却很坚定,沉声说道:“楚离,我希望你赢,也愿意助 你赢,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回来见我,看我怎样为你平定海疆 ,为你扫平倭寇,为你将那些东洋西洋人收于麾下,为你所用,将来做你北 征大军的虎狼之师。”

楚离手掌紧握,突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那你要等着我,当日大 殿之上,你亲口所说,要与我共进退,不言累,千万不要忘了。”

青夏无声的点了点头,就见楚离的身影大步消失在宫殿之中,隐没在夜色 之内,隐隐的,似乎还能看到那一晃一晃的吊子玉佩下的平安结上,有光影 弥漫,在地上晃过一个一个小小的平安二字。

平安平安,一别今天,只求平安。

第二日,就是楚离回楚的日子,青夏一大早就和一众留守的东齐老臣南楚 臣子齐齐聚拢的南城门处,恭送楚皇御驾。

楚离一身远行衣装,带着大批亲卫,浩浩荡荡十多万人,接受了百官的朝 拜之后,就利落的启程。青夏作为楚离的近臣,又是东南行省的总督,远远 的随行了三十多里,一直送到日落西斜,才被楚离叫住。

夕阳映照之下,两人一黑一白,骑在高高的战马之上,站在芳草萋萋的官 道上,相对无言,身后是十多万南楚战士,沉默的立在后头,像是一堆不会 说话的石头。

楚离看着天边的夕阳,青夏傍在他的身边,也不说话,直到礼官催促声又 起,楚离才转过头来,双目定定的看着青夏,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青夏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你回来。”

楚离一笑,这时,长风突然吹过,卷起漫天黄沙,所有人无不用手挡在眼 前,半闭起眼睛。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端坐在马背上的黑衣男子突然探过身 来,在青夏的脸颊上迅速一吻。

青夏顿时大惊,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离己经策马奔的远了,招呼 一声,礼官顿时大声高呼,大军浩浩荡荡的远行向南,马蹄呼啸,一会的功 夫,就没了踪影。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即佩服他的大胆,也抗拒着心中的那一丝内疚,可 是潜意识里,竟也有那么一丝难以压抑的欣喜。她的脸孔绯红,突然猛的摇 了摇头,带着自己的两千侍行,转身就身海市奔去。

还没回城,麻成就找上门来,原来探马来报,还没等她回城,东方礼就以 身体不适先行回府,明显是不想迎接她这个新任总督。有靠山在前面做榜样 ,东齐百官们有样学样,理由千奇百怪,连家中母马生产这样的理由都被冠 冕堂皇的搬了出来,等青夏回到城门的时候,门前只零零落落的剩下几名东 齐小官和南楚武将在等着她,就连南楚的大臣,也没卖她这个总督的面子。 只怕这些剩下的,也只是留下看热闹的罢了。

青夏不动声色,也不气恼,径直回府。楚离走后,将大厦宫赏赐给她,作 为她的府邸。

青夏在书房呆了半晚,将做好的计划又调整了一下,仔细的推敲一番,瑾 瑜就要催她就寝。青夏也乏了,伸了个懒腰,沐浴之后,就准备睡觉。这时 ,忽听殿外一阵吵闹,似乎有人敲门。

青夏让瑾瑜去看看,丫环还没走出去,乐松就跑进来,面色惶然的说道: “姑娘,大事不好了。”

青夏眉头一皱,说道:“什么大事,你慢慢说。”

“昭南少将打败了南匈奴的最后一支,抢了他们的粮草补给给北匈奴,北 匈奴现在认燕回为主,己经宣布效忠,最早的一批,现在想必己经进了西川 境内了。”

“燕回竟然开放西川给匈奴人?”

“是。”

青夏心绪登时乱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反复喃喃道:“燕回不会 是这样不顾大局的人,他会让匈奴人入境?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到底打着什 么主意?有什么图谋,难道他就不怕匈奴人翻盘,拿了西川险关,另起异心 ?匈奴人真的敢同秦之翔对抗吗?”

“糟了!”青夏突然站定,面色己变,恐惧的说道:“他的目标不是北泰 ,是我南楚,楚离危险了。”

灯火通明的海市大营里,所人官员都被连夜叫醒,一个个满脸怨愤之色, 不以为然的看着坐在中间大帐上的青夏,要不是还有卢忠勇在那里撑着,可 能早就有人甩手离开。

灯火草拨作响,牛皮大帐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青夏坐在中央,面色沉静 ,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白玉扣子,叮叮当当 的,好像听不到下面将领不时的弩哼声。

卢忠勇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说道:“大都督深夜到访,不 知所为何事啊?”

青夏见人己经到齐了,眼睛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眼神看似慵懒,里面却 夹杂着说不出的锐利,她放下手中的白玉扣子,清了下嗓子,沉声说道:“ 我刚刚收到消息,燕回己经收了北匈奴,如今,匈奴大军己经进了西川境内 ,和西川燕家军连成一线了。”

“什么?”军营顿时哗然,众人掌年领兵,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卢忠 勇还算沉着,皱眉说道:“不知大都督这消息从什么渠道而来,为何末将没 有得到一点风声。”

青夏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若是直接说出和祝渊青的关系,恐怕就 会被人顺藤摸瓜的猜出她的身份。是以说道:“陛下走的时候,将密营留给 了我,所以我的消息比你们快。”

一名年约五十,须发有些花白的老将说道:“匈奴人残暴,燕回怎么能放 任他们进西川,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另一名军官附和道:“白老将军说的对,燕回行事虽然颠三倒四,但学不 至于如此没有脑子,大都督的消息不会有误吧。”

青夏沉声说道:“我敢拿我的身家性命担保,消息绝对无误。”

卢忠勇沉思半响,喃喃道:“不过就算是匈奴人入关,大都督也不至于深 夜叫大家来此这般惊慌,首当其冲的,应该就秦人才是啊,难道匈奴人此举 ,对我大楚不得?”

青夏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并不了解燕回,他从 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匈奴和大秦接壤,让匈奴在关外钳制北泰的军力,和 入关在西川边境和北泰拉,有何区别?既然他让匈奴入关,那就绝对是有所 图谋,大家都想到他打的什么算盘了吗?”

众人默想了半响,过了许久,一名年纪稍轻的,三十岁出头,相貌俊秀的 儒将色变道:“难道,他是想要借匈奴的手来对付我大楚?”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青夏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燕回必是许诺 在北方钳制大秦,然后将我东南让给匈奴人做马场,让这些头脑简单的蛮人 ,来取我大楚的花花江山来了。”

“岂有此理!”

众将勃然大怒,纷纷大骂燕回卑鄙,有的将领甚至要求领兵去和匈奴决战 。卢忠勇沉吟一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听大都督训话。”

众人这时再无人轻视于她,青夏清了清嗓子,说道:“西川和我大楚,早 晚会有一战。燕回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放匈奴入关,先下手为强。匈 奴气势汹汹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西黑草原,我料定他们必当首先冲击还巢 邑,皆因匈奴骑兵厉害,别外多地沼泽水池,根本跑不了马。而且,陛下回 京之路,必要经过西黑,这才是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

“都督说的对,”那名儒将说道:“以陛下的马速,即便我们现在急行军 ,也很难追上,并且,就算追上,此战也无可避免,即使胜了,也会大伤元 气。很难再插手西川战事,燕回想必看准的就是这一点。”

“对,所以我们要想个法子,怎样才能避开此战。”

“难道。”白老将军说道:“难道要将陛下追回来吗?或者绕开西黑,行 船回去。”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说陛下不肯这样怯懦退避,对我们的军心又 会有什么影响,就论若是我们这么做,难道就任由匈奴人长驱直入,来到我 们的国门之下,若是如此,在还巢邑拒敌,和在西黑杀敌,又有什么区别? ”

“那怎么办?”一大胡子将领叫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是陛下真 的和匈奴人撞上,可如何是好?”

“大家先别着急,都督既然来此,就定然有退敌的良策。”卢忠勇沉声说 道,说完转头看向青夏,面色沉静,不露声色。

青夏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的确有退敌之计,只是,却不知我大楚有 没有勇敢的战士。”

话音刚落,那名大胡子将领就站了起来,大声叫道:“老子怕天怕地,就 是不怕死,都督有什么锦囊妙计,只管说出来。”

青夏一笑,说道:“将军先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乐松,把地图拿上来。”

一张巨大的地图登时拿了上来,摆在中军大帐之中,青夏站起身来,走上 前去。众多将领全围拢过来,等着青夏说话。

这是一张关外大漠草原的地图,画的十分详尽,就连目前军中,也没有这 样的地图,卢忠勇看着上面所标示的河川部落,不由得叹为观止,说道:“ 不知这是谁画的地图,若是属实,这可真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青夏笑道:“我曾经在大漠里生活了几年,这是我凭记忆画出来的,不会 有误。”她指着地图上的纹路,继续说道:“匈奴人残暴,战斗力强,彪悍 难训,个个都是尖兵,但是他们的中原后方,没有城池要塞,没有城墙守护 ,大军出征,大漠草原没有任何战斗力,我现在有一个上房抽梯湖底抽薪的 计策,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人爱个胆量?”

“大都督。”大胡子将领叫道:“末将黄彪,愿意前往。”

一旁的轻甲儒将也说道:“末将程国凯,愿意前往。”

随后,又有十多名将领表态,青夏点头笑道,“既然这么多将军有意,那 我就解说一二,大家一起斟酌斟酌,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主要看的,就是大家的胆量、毅力、和狠心。”

“我要一只轻兵,只有三千人马,骑兵组成,我要你们孤军秘密潜进大漠 ,潜进草原,我瘵不会给你们任何补给,粮草,战马,弓箭,更不会有任何 援兵,你们在沙漠上,将会是孤立无援,要生存下去,就只有学习匈奴人的 生存方法,烧杀掠夺,以战养战,我的要求是你们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军人, 完全把自己当成是强盗,不要以杀为主,完全以破坏为为目的,烧他们的部 落,抢他们的粮草,吃他们的牛羊,摧毁他们的草原,像是狼群蝗虫一般扫 过北地。”

“但是不要杀人,只引领着那些老弱妇孺去西川的边境,求燕回施舍粮草 ,救济北地匈奴百姓,我在这边,则到处散播匈奴草原被劫掠的消息,我要 让北地有人饿死,瘟疫横行,要让燕回自毁门户,无法可施,要让匈奴人无 心恋战,和西川生出嫌隙,还未到西黑就先走一半。”

“只有这样,才能解我朝之困局,不知有哪位将军,敢于前往?”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无不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面容俊秀,看起来 年纪还轻的大都督。这样有伤天和的法子都想得出,难怪会一跃登上东南行 省总督的位子了。之前曾经对她摆过脸色的将领们不由得觉得极背发寒,不 自觉的想要去摸摸脖子,这样的绝户计策都想得出来,大家不得不感叹一声 ,此人果然是斯文中的败类,军营里的强盗,文臣里的流氓了。

黄彪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大都督,就让我去吧,我保证能把那些蛮子 抢的精光。”

青夏一笑,说道:“我听说黄将军在投靠陛下之前,就是占山这王的绿林 好汉,想必这回干回老本行,也必不会让我失望。”

“大人,在下也愿意一同前往。”杜国凯也说道

青夏点头道:“杜大人是翰林出身,为人沉稳,有你们二人前去,西黑之 危,以解了一大半了。我己经安排好船舶,明日就从水路悄悄送你们北上。 今晚的事,大家要管好自己的嘴,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不光诸位大人的人头 不保,南楚百年基业也会不保,大家谨记。”

“是!”诸位将领顿时大声叫道:“谨遵大都督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