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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雨打了个寒噤,缩着头一句不敢再多说,“那我……回去啦,山哥你小心点。”

“嗯,你路上也要小心,让着,多听多看少说话!”黑山抬手拍了拍红雨的肩膀。

“记住了,我走啦。”红雨退后几步,转身跃起,众黑衣人急忙上马,一行十几人打马如飞,片刻功夫就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二皇子骑在马上,押了辆裹的严严实实的青绸小车,直冲进林相府门,下了马,竟让人抬起小车,大步溜星直奔进林相公的内书房。

进院门时,脚下一绊,矮矮的门槛竟差点把二皇子绊个仰倒。

林相得了禀报,急匆匆赶过来,一进垂花门,就看到二皇子站在廊下,急的团团转。

“出什么事了?”林相公吓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二皇子两眼放光,两颊犯起两抹艳丽的潮红,他这一路紧绷着喜悦,绷到现在,脸都僵了。

“在屋里!你看!”二皇子揪着林相公,将他连拖带扯拽进屋里,指着地上团成一团的布袋,声音都变了:“太子!这回他死定了!哈哈哈哈!”二皇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林相公被二皇子颠狂惊到了,也顾不得叫下人,上前就去解那只布袋,布袋猛的弹了一下,把林相公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粮草!粮草!是那个蠢货!那个贱人!蠢货!”二皇子身子一歪靠到炕沿上,捶着胸口猛咳起来,他激动的太过了。

林相公先镇静下来,扬声叫了心腹小厮进来,吩咐打开布袋,从布袋里倒了下二十来岁的中贵人出来,中贵人嘴里卡着哑木,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分东西南北只管磕头。

中贵人问一答十,没多大会儿,林相公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激动的在屋里一圈圈疾走,这事铁证如山!有了这个,看他怎么……不行,不能这样直接抛出去,这事说到底就是个疏忽,官家这几年特别感情用事,万一再说他敦厚有爱心……不行,这事得好好想想,一定要想好,这一击出去,一定要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

“二爷,您稍歇一歇,得赶紧回宫,这事发作之前,一定要隐秘,万万不能惊动了对方,二爷,咱们成败在此一举了!”林相公目光灼灼的看着二皇子交待道。

“好!好好!发动要快!明儿就让人递折子上去!”二皇子满脸桃红。

“二爷,老臣刚才有了几分念头,这事若只是上折子弹劾,那就太可惜了……”林相公说着,俯耳过去,低低说了几句话,二皇子目光大亮,用折扇重重敲着林相公的肩膀:“好好好!妙!妙计!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一战毕全功!异日我即了大位,相公就是首功之臣!”

枇杷院。

姚世子妃的方子也送到了李思浅手里,和从枫大嫂子手里买来的方子一模一样,李思浅确定了方子,打发乔嬷嬷又走了一趟塘桥。

隔天傍晚,乔嬷嬷赶回来,将方子还给李思浅,带着几分困惑道:“看了好些个大夫,还有位退休的御医,说这方子上都是温补之物,哪有什么宜子的功效?就是这一味墓头珠,都说不知道什么东西,说许是墓头回写错了?这是姑娘亲自抄的,怎么可能错?我就说没错,后来,有个走南闯北的江湖神医,说确实是有墓头珠这个东西,也就在一个叫什么海城的地方有,药典里没收,除了海城人,知道这东西的人极少,他说他年青的进修在海城住过几年,这才知道,还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名字就能听出来,这东西吃了都不宜人,肯定不会宜子,还说这墓头珠不能和落魂草同吃,同吃要死人的!”

李思浅手里的杯子一抖,茶水洒了一手,果然!

第187章 刺杀

乔嬷嬷告退,李思浅坐在炕上,怔怔的看着摊在炕几上的卷宗、朱嬷嬷的供词和那张宜子方。

先是借着朱嬷嬷儿子杀人案买通了朱嬷嬷,将落魂草放到世子汤里,再借枫大奶奶的手将这张宜子方送到姚世子妃手里,墓头珠就又被送进了世子嘴里,好一出双食记!

姚世子妃给世子吃这宜子方时,告诉世子了吗?一定没有,李思浅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子,别说世子那样的精明人,就是自己,拿了这样的方子,也得先找人看看再吃呢,他要是知道这墓头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吃呢?要是不知道……王府长大的嫡长子,会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姚氏的蠢……这件事已经不能用蠢来概括她了,她这是自私,极端的自私!

世子身子弱,她就想着赶紧生个儿子,她以为她生了儿子就有了依靠,就可以功德圆满由世子妃直接升太妃了,哈!怎么能有人蠢成这样呢?真生了儿子,没有世子,她和她的儿子就只有一个死字!

莲生要是知道这些会怎么样?他一定会杀了朱嬷嬷,那姚氏呢?也许不会杀了她,毕竟有玉姐儿,玉姐儿是世子唯一的骨血,她是玉姐儿的亲娘。

那林王妃呢?她刚到京城那年,在靖海王府撞见他,就听他说过,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大哥的死不是因为病……他一定要争靖海王这个爵位,也是因为要报复林王妃么?

他肯定想杀林王妃,但林王妃不能现在的他能杀得了的。

李思浅愣愣的看着屋角,她有种直觉,莲生总有一天会杀了林氏,他一直在往这一天努力。

枫大嫂子、姚氏、林王妃手上都沾着世子的血,她不用多考虑,更不用手软了。

厉大将军深入几百里烧了粮草,接着又劫了税银,若说是无意而为,说给白痴听白痴也不能信,所以在消息传来次日,官家就命以枢密院杭枢密使为主、当天,李思明就被押进了枢密院看管。李思浅听到信儿就急急回了趟李府,见二嫂王幼仪很是淡定,又等到大哥回来,听大哥亲口跟他确认二哥不会有事,只是例行关押几天,这才放下一颗心,安然回去。

李思浅忧心端木莲生,却一无所知,要本就是无从忧虑起,忧心二哥,可二嫂那样淡定,大哥也说了没事,她再多忧那就是矫情,算了,她还是专心做她的正事吧。

金橙三人趴在炕上,将这十来年所有的卖契按庄子接时间一张张排好,再和李思浅和丹桂、

黄掌柜打听出来的某处在某人手里一一核对,卖契和黄掌柜的单子所列相合的,收起来,不合的一一列出,还要让黄掌柜再打听这中间的转手情况。

隔天,李思浅正在里看着一排四五个算盘盘帐算银子,黄掌柜跟着婆子进来,脸色腊黄,进门时踩在光光的地上,竟一个趔趄,差点跌个狗啃泥。

“出什么事了?”李思浅惊的一下子绷直了身子。

“出……太吓人了!”黄掌柜抬手抹了抹满头的冷汗,“刚刚在府门口,就在那块下马石,我是说……”黄掌柜重重咽了口口水,手一个劲儿的挥动,却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

“快给黄伯倒碗养心汤来,黄伯别急,先缓口气!别急!”李思浅急忙吩咐,丹桂一边答应,一边倒了碗汤递上去。

黄掌柜接过汤一饮而尽,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长吁了口气,再吸再吐,连吐了几口气,再睁开眼,神情已经明显安宁了些。

“我来时在府门外十几步的地方,迎见了三爷和齐王爷,让过两位贵人,刚走到府门口,就是那块下马石那儿,就听到巷子口一声惊叫,一回头,正看到两把雪亮的白刀正往齐王爷身上砍,天上还飞着炊饼,好多人往齐王爷身上扑,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全是血!我看着齐王爷和三爷被人贴墙护在中间,地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死了几个人,到处全是血,那腥味……”

黄掌柜几乎要呕出来,“我还看到一只人手,就在我眼前不远,还在动,太吓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京城,在王府门口,竟有人行刺齐王爷!看样子又要出大事了!”黄掌柜重重叹了口气。

李思浅听的目瞪口呆,有人行刺二皇子!就是她们府门口!

“刺客都死了?有没有捉到活的?二爷受伤没有?老三呢?”

“二爷和三爷好象没受伤,就看到一地的血,到处都是碎肉。

李思浅默,黄掌柜在府门口,行刺是在巷子口,他哪能看的十分清楚!

在巷子口,看样子刺客是守在巷子口等着的,满天飞烧饼,是扮作卖炊饼的么……

这案子是归到府衙,还是……由杭枢密使管?

先是粮草、接着是税银,现在又是二皇子遇刺……这一环接一环,到底要环到哪里?要把谁套进去?

林相公府上。

二皇子吓的几乎小便失禁,惊恐万状的冲林相公挥着胳膊尖叫:“他要杀我!他真要杀我!他杀我!”

“安静!”林相公突然一声暴喝,二皇子的尖叫戛然而止,胳膊在半空僵了片刻,‘啪’的一声落下,呆了呆,生硬的扭过头,看了眼同样惊魂不定的端木明节,挤出丝笑容,“不怕!不……不用怕。”

“不过几个刺客。”林相公缓声安慰:“让二爷受惊了,二爷虽受了场惊吓,可此事,大有好处……”

隔了小半个城的俞相公府上。

俞相公正指着太子气的发抖,“你个蠢……蠢……”一个蠢货,他到底没敢骂出口,“我再三问你,你竟敢一言不发,这是多大的事!几百车军粮!几百车!就为了你无知妄为!如今……如今……老夫日日打雁,今天竟被雁琢了眼!我问你,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这是小事,我没想到……”太子被训斥的焉头耷脑,“谁知道阿贵那贱奴逃了……”

俞相公气的连看都不想看太子一眼了。

第188章 赎产是大事

他竟让押粮车给南周太子妃送东西,他用的阉货果然跟他一样蠢不可及!竟敢递送粮车地址,让厉大将军遣人来取他们太子妃的礼物!

一个人,怎么能蠢到如此程度呢?俞相公只觉得心在滴血,他低估了他的愚蠢和破坏力,粮草被烧,他竟然一言不发,天真的以为能瞒得过去!俞相公怒极反笑,现在好了,他不知此事,端木不知此事,竟走脱了一个贱阉。

俞相公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几上的书信,又看了一遍,四个押送礼物的阉货,端木拿住杀了三个,那个叫阿贵的逃脱了,却没回来寻太子,他能逃到哪儿去呢?

“相公!出大事了!”小厮在垂花门外叫的又急又慌。

“慌什么!”俞相公一声怒喝:“出什么事了?”

“齐王爷在靖海王府巷子口遇刺!”

俞相公‘霍’的一声窜了起来,“进来细禀!”

太子呆呆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一跳八丈高,兴奋的手舞足蹈尖叫问道:“老二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蠢货!”这两个俞相公忍了又忍的字,终于还是骂出了口,“蠢货!蠢货!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怎么不想想?除了你,谁会行刺齐王?这是京城,那是靖海王府门口!谁敢?谁能?齐王死了,除了你,谁能得到好处?你怎么不用用脑子?你没杀他,他这是自导自演!”

俞相公简直太痛心疾首了,“阿贵必定落进了姓林的手里,他们发动了,这是头一出戏,你还问他死了没有?你该问问自己可还有活路!”

太子被俞相公骂的神情呆滞,阿贵落到老二手里了?怎么可能?不可能啊!落他手里又能怎么样……不对,落到他手里!那就瞒不过阿爹了!那些粮草……太子一念至此,顿时吓的魂飞魄散,阿爹一向不喜欢他,这回出了这么大差错,阿爹会不会废了他?这是他这十几年来日夜忧心的事。

“俞公!孤该怎么办?俞公你要救孤!孤有王妃!对对对,孤的王妃是你的女儿!你不救孤,你总得救她吧!”太子急忙求救,一番话却将俞相公气的差点背过气。

李思浅带着人连查了两三天,总算理清了十一处庄子田地的变动情况,也算清了依如今的市价,赎回这些庄子需要多少银子。

对着摆着满炕的字条,李思浅又细细盘算了一遍,从那一堆卖契中挑挑拣拣拿了二十张出来,交给乔嬷嬷吩咐道:“嬷嬷现在就走一趟,把这些交给黄掌柜,告诉他,把我陪嫁铺子、里能用的掌柜、管事和小厮全部挑出来,如果人不够,再寻外翁借些人,明天一人拿一张卖契去寻买地之人,就说。”

李思浅停了停,眯缝起眼睛,“就说这是我们二爷生母的陪嫁物,二爷这些年在外征战,竟没能看管好生母的遗物,令亡母遗物星散,二爷得知此事,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声声只说自己不孝通天,本来二爷要亲自上门请求赎回遗物,可国家急召,二爷不敢以私废公,这才将事托于二奶奶,遣他们上门求赎,万望各位高抬贵手,只求能允二爷以他田换回亡母旧物。

乔嬷嬷听的仔细,一边听一边掐着手指,李思浅说完,歪头看着她,乔嬷嬷清了清喉咙,将李思浅的话重复了一遍,几乎一字不差,李思浅满意的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怎么悲切怎么说,总之,要悲、要哀、要痛,要委屈,能哭出来最好。还有,记着,这二十张,全部用我陪嫁庄子里的田去换”

“啊?姑娘,这可不行!姑娘陪嫁的那些庄子,都是老太爷亲眼看着挑的,个顶个的好,拿出去可就再没有第二个了!这不行!咱们又不缺银子,那些银子放着白发霉不用,倒要拿奁田换!姑娘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嬷嬷!是你糊涂!那庄子是我嫁妆,有地契有嫁妆单子,一看就知道,那银子呢?拿出去了,谁知道那银子是我的?谁知道我到底拿出了多少银子?回头我要是想要回来,奁田能一亩不少原样要回来,银子怎么要?再说,人家一看咱们那么多银子,就不会觉得咱们赎田赎的艰难,就是要以物易物!我倒是想卖身为奴呢,就怕你家姑爷不肯!”

丹桂‘噗’的笑出了声,乔嬷嬷斜着李思浅,“姑娘这鬼心眼太多!算了算了,算嬷嬷多话,好了,我去了!”

第二天午后,先被烧粮草、劫税银激动了一番,又被二皇子的突然遇刺震惊了一回的京城骄民们发现又有大好热闹看了。

当天傍晚,那位文韬武略、英武俊逸的端木大帅泣着血到处奔走,噢,不对,是他的代表们泣着血跑到各家要替亡母赎回遗物的各种传闻,在街头市井中传的比风还快,一时势头无二,瞬间秒压厉大将军和二皇子遇刺这两件大事。

事关后娘谋财、兄弟夺产等好几个八卦最佳热点,当然,就算不是热点问题,单单一个端木大帅,就足够让京城的骄民们象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了。

夜都深了,京城的闲以及不闲的人们还三五成堆,围在一起议论的兴致高涨、论起来更是脸红脖子粗,动了手脚打的满脸开花的都不在少数。

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掌握了真相的那个。

流传的版本没什么变化,细节却越来越多,端木大帅是在唯一的兄长死前,是仓惶逃出京城的,只有十岁出头噢,可怜!

亡母留下的嫁妆一向由世子妃和端木家二房打理,这十来年,世子妃和端木家二房日渐富贵,可那位英武俊逸的端木大帅的亡母的嫁妆,却一点点被卖了个干净。

可怜的大帅到现在才知道这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为拿回那一点念想,到处求人要赎回母亲的遗物,那么帅气那么好看的端木大帅,可怜噢!

满京城的人、特别是女人,都在为他们的大帅掬一把同情泪。

第189章 借风兴浪

李思浅听小棠等几个小丫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禀报,稍稍松了口气,目前舆论环境不错,过几天再接着加火!

李思清当天就听小厮说了端木大帅赎产的事,又让人仔细打听了那些市井传言,眉毛高高抬在额头上,好半天才落下来,看来那位整天病着的世子妃和端木家二房真惹恼阿浅了。

李思清背着手,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叫了心腹小厮进来,吩咐他盯着靖海王府和市井动态,阿浅没开口,就是不用他帮忙,不过,他这个大哥总要在后面掠个阵什么的。

林王妃也听说了赎产的事,意外的愣了半天,她没想到这位二奶奶竟打出了这么一招,她有多少银子能赎回赵氏的嫁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一番苦情,只怕是为了下一步找二房讨要产业银子打的铺垫,她倒小看她了,竟还知道如此铺垫!

李思明关进了枢密院,小高极其仗义的天天一早到傍晚走的过去陪他,倒闹的一心要好好静思反省的李思明很有几分烦他。傍晚回到府里,小高才听说了端木大帅替母赎产的事,圆瞪着眼睛呆了半天,直奔进去寻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从过了年,她就一直病着,这会儿懒懒的歪在炕上,听小高说完,又是笑又是叹气,抬手示意小高坐下,“你这孩子,你浅妹子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你这都是白担心!你想想,这铺子也罢,庄子也好,交帐都在腊月里,阿浅必定在腊月里就看到这些帐目了,到今天才发作,这中间不知道花了多少准备功夫,你放心吧,她既发作了,必定是都准备好”

了,再说,她后头还站着莲生呢,没事儿。

“太婆说的也是!”小高顿时释然,“浅妹子吃过谁的亏?她不坑别人就算好的了!”

“这事我会让人看着,你就不用管了,还有,这些小事就别跟明哥儿说了,他在枢密院虽说不受罪,可心里头不知道多煎熬,不是大事,别再给他添心思了,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大长公主又多交待了一句,小高忙连声答应,这才留意到大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又急了,一迭连声让赶紧多请几个太医来,最好随身侍候,把大长公主逗的笑不可支。

她这个孙子虽说心眼不多,却是真孝顺。

闲话一波又一波传进端木二房,枫大嫂子撇着嘴不屑一顾,这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闲话,她家富贵怎么了?难道富贵不行吗?他们打理的田地少了,那又怎么样?做生意亏了自然要卖地,卖那些地时可都是姚氏点了头的,不但点头,还画了押,她卖地有字有据有中人,还到官府备了案,看谁能挑出半点不是!

越想底气越足,不就是瞧她们家富贵了,嫉妒么!

至于姚世子妃,她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别说这些市井闲话,就是二皇子遇刺,税银被劫这样的事,也传不到她耳朵里,这会儿,她正忙着生病。

这闲话传到雷先生耳朵里,正被太子的愚蠢和林相的凌厉攻势逼的夜不能眠的雷先生眼睛一亮,急忙吩咐小厮推起他,去寻比他更焦头烂额的俞相公。

“俞公,这是个机会!”雷先生三言两语说了端木莲生赎产的事,“我让人打听了,这事属实,不过不是端木大帅主理,而是他那个小妻子,到处寻人苦求赎回田地的,也都是李氏的陪房,和李氏外家铺子里的管事,如今市井里人人议论此事!”

“这是个机会!这确实是个机会!”眼圈发黑的俞相公脑子转的飞快,“这是明摆着的,赵氏嫁妆之丰厚,前后几十年都无人可及,又经过这么些年的生息……这银子就端木家二房那样的,他吞不下去,这背后必有主谋,这事明摆着!”

“对!”雷先生抚掌赞同,“这必是林氏的手脚,说不定背后还有林相!”

“对啊!”俞相公眼睛更亮,“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谋夺亡人财产,他怎么下得去手?”

“二皇子要结交士人,这银子可少不了!”雷先生凉凉的说了句。

“嗯,端木大帅既要赎产……咱们总要帮一帮,这事大有可为!”俞相公搓着手,看样子已经有了主意了。

“端木大帅心向太子,这两件事可都算是帮了大忙,这事宜早不宜迟,要快,要闹的越大越好,用这样的手段谋夺嫡妻嫁妆,林氏这几十年的虚伪面孔就再也保不住了,倒了林氏,林相那边,想不下水可不容易,最最少,一个纵女作恶是少不了的,大帅那边,有信儿过来没有?”

“暂时没有,咱们先动手吧。”俞相公眼睛眯起。

端木家那些事,象被浇上了油,一夜之间就沸腾了。

李思浅听乔嬷嬷和小棠一替一句的学着一大早新鲜出炉的各种细节,只听的目瞪口呆,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时候市井之间的创造力、想象力这么丰富啦?什么二房纯粹是林王妃的打手,什么林相公出身穷困,王妃当年的嫁妆都是虚抬,如今可都实打实还冒尖了,什么林王妃恶毒虐待先世子的遗腹女,要不然,你们见过王府那位大姐儿吗?……

李思浅听的头晕,林相公的出身和嫁妆虚抬,这事有点怪,市井之人不大可能编得出这样的话,难道背后多了推手?

“叫黑山来见我。”呆了片刻,李思浅吩咐道。

黑山不知道去了哪儿,直到中午,金橙才寻到他,带到李思浅面前。

李思浅屏退众人,看着黑山问道:“我替二郎赎产的事,还有外面的闲话,你听说了?”

“是!”

“今天早上这事热闹的太过了,矛头齐齐掉转,都指向了王妃,我总觉得有人在借风兴浪。

思浅顿住话,看着黑山。

黑山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天才抬头看着李思浅,“赎产的事,小的昨天就飞信报给二爷了。

“那你的看法呢?”李思浅盯着黑山追问道,黑山是莲生最心腹的小厮,从他话里她听的出来,莲生要做的事,他一清二楚,她要赶紧确定这事件是需要立刻收手呢,还是可以趁热打铁。

可如果现在收手,她所有的谋划就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190章 老辣的王相公

“是不是等爷……”黑山仰头看着李思浅,话语迟疑。

“你也知道,时机稍纵既逝,我已经等你一上午了。”李思浅眼皮微垂,她不能等莲生的回话,一来,确实是时机稍纵既逝,二来,莲生一直把她当小孩子护着,他回信会说什么,她能想象得到。

“小的的意思,”黑山垂下头,“这些产业总是要赎的,二奶奶赎产,这事二爷必定也是愿意的。”

李思浅长长舒了口气,这意思是,她现在做的事情正常产生结果,是顺着莲生的计划的,那就好!

“多谢你!”李思浅谢的真诚,黑山仰头看着她,咧嘴笑的也真诚,“二奶奶要没什么事,小的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李思浅愉快的挥着手。

传言一夜之间转了方向,林王妃听的心惊肉跳,既占了好名声又占了无数便宜的她,深知这流言的杀伤力,急忙让人备了车赶往娘家,这事得和阿爹说说,让他出手压下这些可怕的谣言。

林相公不在府里,因为这些谣言的事就让人请林相公回来,林王妃还不敢,如坐针毡直等到傍晚,听说林相公的车子进了二门,林王妃急急忙忙迎出去,却见二皇子也在,两人说着话,身边围着几个幕僚,林王妃迟疑了下,还是一步上前,正要说话,却被林相公抬手阻住:“你回来了,去找你阿娘说话吧。”说完,转头继续和二皇子低低说着话,径直走了。

林王妃呆站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出在厉大将军的事,二爷刚刚又遇刺,阿爹确实忙的没法,这事,还是先找大哥想想办法。

王相公府,李思清急匆匆冲进府里,老仆忙迎上前长揖,“大郎随我来,相爷早就吩咐老奴等在这儿了。”

李思清忙还了半礼,示意老仆在前,沿着逶迤的花间小径,往书房过去。

老仆步子慢吞吞很是安然,李思清却心急如焚,今天朝会上,相公突然晕厥在地,御医施了针才醒过来,官家吩咐将相公抬回府,他本打算一路随侍回来,可相公不许……相公毕竟上了年纪,这些天又操劳太过……

李思清不敢再往下想,跟在老仆后面,慢慢深吸着气,得稳,相公教过他,泰山崩,也要先稳住自己。

“发什么呆?这儿坐。”简朴的书房内,王相公一件松江细布长衫,正握着本书舒服的靠在张摇椅上,见李思清瞪着眼睛呆看着他,笑着招手示意。

“您没事了?”李思清扑过去,仔细打量着王相公。

“有事,怎么没事?人老了,就浑身的毛病,都是老毛病,你坐,”王相公看起来气色真的不错,放下书,往上坐了坐,看着李思清坐下,才接着道:“我算着你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