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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成,我们相公出了。”黄先生接过了话,“这事是王妃治家不严,也是我们相公教女不严,出一成,就当认罚了。”

黄先生的执行力真是没话说,第二天午时还没到,就握着厚厚一叠子地契,请了李思浅过到正殿,递上地契客气笑道:“先赵王妃嫁妆的事,相公昨儿晚上才知道,立刻责令在下办理,端木大帅在南边为国奋力,岂能让他因为这样的小事分心?这是在下替二奶奶收回的地契,还请二奶奶核一核。”

李思浅一脸惊讶到呆滞的看着黄先生,半晌才呆呆的接过丹桂递上来的地契,呆呆的举到眼前眨着眼,再呆呆的看着黄先生迟疑道:“先生能不能等一等,这么多,得对一会儿呢。”

黄先生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怎么傻呼呼的?

林王妃看着李思浅,恨不能扑上去挠烂她的脸!她这个奸妇,明明黑心烂肺坏到家了,偏还装出这幅模样!

黄先生还真坐在旁边喝着茶,足等了两刻多钟,才看到李思浅一张脸笑的阳光灿烂的奔出来,冲着他连连曲膝谢道:“多谢您!您太厉害了!我赎了几天,一张没赎回来,您一出手,居然全赎回来了,一张都没少!太谢谢您了!唉呀,我该给您多少钱?我没有多少现银银子,嫁妆有几个庄子还有不少好东西,卖了两天了,没人肯买,这银子您能不能宽限几天……”

第195章 风云变幻快

黄先生被李思浅喜悦的碎碎念的竟笑起来,边笑边稽首道:“二奶奶过虑了,这些产业原本就是先赵王妃的东西,不过是重新拿回来,这银子自有人出,二奶奶不必多管,既然一张不少,在下就告退了,若有什么事,二奶奶只管打发人到林相公府上寻我,我姓黄,单名一个堂字。”

“啊?原来是这样!那太谢谢您了,您慢走!”李思浅春风满面,送走黄先生,眯眼笑看着林王妃,认认真真曲膝谢道:“这一定是母亲鼎力相助!等二郎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这赎产都是母亲的功劳呢!”

林王妃脸色铁青,眯眼盯着她冷笑道:“这会儿没了外人,何苦还如惺惺作态!”

“母亲这是什么话?”李思浅一脸愕然加茫然。

林王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思浅抬手用力揉了揉脸,转过身,笑眯眯回去了,什么叫没了外人,难道你不是外人?

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李思浅一早醒来,就听到俞相公府邸被围的信儿,呆站着想了好半天。

她赎产这事,能逼出林相公,俞相公必定在后面出了不少力,她问过黑山,黑山说过无妨,那就是说,莲生实际上是在替太子谋划?那现在俞府被围……

黑山从前天晚上就不见踪影,李思浅顺着游廊踱了一圈,要不要回去一趟找大哥问问?唉,回去也找不到大哥,听说大哥一直随侍在官家身边,这些天天天到深夜才回……

算了,不想了,李思浅停住步,莲生既让她安心,那她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做她该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帮助。

李思浅转身进屋,对着那些庄子、铺子直忙了一整天。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浅正在净房洗漱,小棠一头扎进来,圆瞪着双眼,一脸惊恐:“二奶奶!抄了,抄了!抄家了!”

李思浅手里的杯了‘咣’一声摔在地上,靖海侯府被抄了?

“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好好说话!”丹桂扬手打了小棠一个耳光,小棠一个机录,话说利落了:“二奶奶,林府被抄了!林相公家被抄了!”

不是靖海侯府!李思浅一口气呼出来,指着杯子道:“再给我倒杯水,牙还没刷好呢。咦?谁家?你再说一遍!”

“是林府,林相公府上,王妃娘家!”

“啊?是林府?那俞府呢?”李思浅高举着杯子,瞪着小棠问道,她有点晕!

“是林府,绝不会错,俞府上……不知道呢!”

“去看看俞府怎么样了,快去!”

小棠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好半天,李思浅才放下杯子。低着头,慢慢刷了牙,出来慢腾腾换了衣服,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昨天是俞府被围,今天是林府被抄,这个反转也太让人眼花缭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思浅实在没法静心看她的帐本子、安排她的生意了,坐在炕上,眼巴巴看着窗外,等小棠等人打听消息回来。

傍晚,杭嬷嬷提了几匣子点心过来了,低低交待道:“林相公唆怂着二爷犯了事,如今都收监了,老祖宗让你这几天小心些,没事别出去,就是你们府上也要留心些。”

杭嬷嬷交待完,匆匆走了。

李思浅双手揉着太阳穴,一个字一个字的抠杭嬷嬷那短短几句话里的意思,林相公唆怂二爷犯了事,这唆怂的是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难道林相公和二皇子有不轨之心有迹可查?不可能啊,如今太子之位还在,他要是对官家不利,那岂不是成全了太子?那就是对太子不利?难道他要杀太子?太乱了!

唉,总之,能让林相公唆怂二皇子的事,除了那个储位,没别的事了,这一点可以确定。若是这样,这个罪名一旦明定,林相公和二皇子再想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留心府上,是了,林府被抄查,林王妃岂能坐视不管……这事真是太突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思浅头一回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脑子不够使。

这一夜睡的很是不安,李思浅迷迷糊糊只觉得一夜都在做梦,偏还知道自己在做梦,真是混乱的一夜。

“二奶奶!您醒了吗?”是丹桂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李思浅一轱辘爬起来,若不是出了大事,丹桂绝不会在不确定自己醒没醒时吵着自己。

“外头全封上了!寅初封的,咱们府大门小门角门全锁上了,连夜香桶也不让出,外头还站着兵,是殿前司的兵马。”丹桂声音颤抖。

“是咱们一家还是……”李思浅的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府门全部被封,里外消息断绝,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只封了自己一家。

“许是出大事了,净了街,你去告诉咱们院里的人,该干嘛干嘛,没咱们什么事。”李思浅倒镇静了,抬手慢慢绾了头发,慢条斯理的接着吩咐:“把院门关上,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出去,该当值当值,不当值的好好做针线!”

“是。”见李思浅镇定自若,丹桂心下顿安,隐隐有几分羞愧,刚才自己表现的太不镇静了,有失首席大丫头的风范。

直到午后,靖海王府外的兵马撤去,府门重开,李思浅这才知道,一直围到现在的不只她们府上,整个京城一直戒严到现在。

二皇子昨天夜里死在了大理寺后院。

黑山两眼血丝进来请安,李思浅示意丹桂在门口守着,看着黑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能说的都告诉我。”

“是!”黑山满脸疲倦中透着丝丝轻松,“事情还是因南周厉大将军劫了粮草税银起来的。先是林相查到了太子身边的中贵人不知因何原因跟在粮车队伍中,后来二皇子……是在咱们府门口那次遇刺,也说是太子指使,只是除了那个中贵人,别的证据都没有。

大前天,有几个乞丐拿了一厚叠千两一张的银票子到钱庄兑换,被扭送到府衙,乞丐交待是从城外一个死人身上翻出来的。”

第196章 病倒

李思浅听书一般,只听的乱眨眼。

黑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府衙派人跟着乞丐寻到那具尸体,抬回府衙,原是想让仵作查一查是怎么死的,到底是那几个乞丐谋财害命,还是象他们说的,他们只是从死人身上拣到了那十几万两银票子,谁知道剖开胃,却发现有碎纸,纸上有字,关府尹是个聪明人,一看到有张纸片上有南周太子的名讳,赶紧报了杭枢密使,杭枢密使接管了尸首和银票,从尸体胃里又挖了不少纸团出来,居然拼出了个七七八八,是南周太子写给俞相公的,当天晚上,俞相公府上就被围起来了,连太子也被监视在宫中不许出寝殿。”

李思浅听的惊心,黑山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笑,接着道:“杭枢密使是仔细人,又差人查那些银票子的出处,这一查,竟查到了那年收购王公法贴,闹的满城哄动的南周商人身上,银票子是他的商号开出来的,杭枢密使立刻让人查封了那南周商人在京城的铺子,拿了掌柜回去,三木之下,那掌柜就招了,说他前四五天就收到东家书信,说这几天会有人送银票子过来,他拿到银票子就去寻林相公,只说求购王公法贴,把贴子买回来立刻烧掉就没他的事了,他一直等到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一直没等到送银票子的人。”

“王公法贴?”李思浅脑子时闪过丝明悟,难道那年大张旗鼓收购王公法贴的套儿在这里等着呢?她那张法贴还在林相府里收着呢。

“是,事涉两位相公,杭枢密使不敢大意,飞鸽传书让河南查证当年的卖贴人,河南谍报回复说查无此人,杭枢密使赶紧禀了官家,连夜带人查抄林府,抄出法贴和通敌书信数封,官家大怒,也是气极了,不许府内看管,让杭枢密使将林相公和二爷收监到大理寺后院,谁知道当天夜里二爷就吊死了。”

李思浅目光复杂之极,定定的看着黑山,突兀的说了句:“你辛苦了。”

黑山呆了下,赶紧垂下头,“爷今天凌晨已经回来了,进了宫就没再出来。”

“什么?”李思浅‘呼’的一声窜了起来,莲生被关在禁中了?官家知道了?

“二奶奶安心!是小的不会说话!”黑山急忙解释:“二爷没事,官家……因为齐王的死,官家心神不宁,一定要二爷守在身边才能睡得着,二爷已经递了话给小的,让小的告诉二奶奶,二奶奶安心,是小的没说明白。”

李思浅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这片刻功夫,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抬手拍着胸口透过口气,李思浅冲黑山摆着手道:“不怪你,是我……没事就好,你去吧,去忙你的,二爷的事,千万当心,告诉二爷我很好,玉姐儿很好,大嫂……也很好,府里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更别分心。”

李思浅又啰嗦,又有点语无伦次,黑山却仰视一般看着她,嘴角咧开忙又收回去,利落的一垂头:“二奶奶放心!小的告退。”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李思浅端坐在炕上怔怔出神,原来他真是要扶佐太子的,就因为他和林王妃的恩怨吗?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大哥说过,太子和二皇子两害权衡,倒是二皇子还好些,可如今二皇子死了。

太子,一定很高兴吧。

“二奶奶!”外面传来一声急呼,李思浅下意识的直起上身,丹桂已经掀帘迎出去。

“二奶奶,王妃晕过去了,三奶奶请您赶紧过去。”丹桂边传话,边拿了斗蓬出来,跟着李思浅一路急急往正院过去。

正院上房,林王妃直挺挺躺在炕上,熊三奶奶侍立在炕前,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角,端木睛趴在林王妃旁边,呜呜咽咽哭的两眼红肿。

看到李思浅进来,端木睛象是有了主心骨,“阿浅!太医到现在还没来,阿娘!阿浅,阿娘不会有事吧?”

“请的哪位太医?去了多大会儿了?”轻轻拍了拍端木睛,李思浅这话却是对熊三奶奶说的,熊三奶奶眉头轻蹙,“给阿娘诊脉的一直是太医院正郭大夫,去了……”熊三奶奶看了眼屋角的滴漏,“有小半个时辰了。”

“官家也病着,郭大夫只怕抽不出身,要不,让人去请姚大夫过来看看?”李思浅看着熊三奶奶商量道,熊三奶奶一脸迟疑的看向端木睛,端木睛拉着李思浅哽咽:“阿浅,你听说没有?外翁家被抄了,我怕……外头都是些势利眼儿……他们不肯来……”

李思浅心里微微一动,看端木睛这个状态,虽伤心倒还正常,是不是她还不知道二皇子死了的事?

迎着李思浅探询的目光,熊三奶奶垂了垂眼皮,“王妃突然病倒,我让人不准乱传闲话,内言不许出,外言不许入。”李思浅明了,果然,端木睛还不知道二皇子死了的消息。

怪不得他让她放心,说嫁不成。李思浅突然想起莲生那天的表态,震惊的呆了,难道……

“阿浅!”端木睛嗔怪的提高了声音,拉了李思浅一把,李思浅恍过神,急忙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让人拿你二哥的贴子走一趟,请姚太医,要是郭医正在,也请郭医正!”

熊三奶奶惊讶的看着李思浅,什么事让她这个时候失了态?

也不知道是端木莲生的贴子管用,还是本来就打算过来了,没多大会儿,郭医正和姚太医一起进来。

诊了脉,送走两位太医,端木睛忙着看着人赶紧熬药,熊三奶奶却拉了李思浅站到一边,垂着眼皮低低道:“二嫂,刚才你也听到了,阿娘这病来势凶险,只怕一时半会离不得人,阿娘这里我和睛妹妹轮流照顾,这府里就得烦劳二嫂了。”

李思浅并没有太多意外,熊三奶奶能被林王妃挑中,自然是聪明人,林家被抄,二皇子一夜暴亡,所谓的林党和林家,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197章 返

林党山崩,林王妃失了依靠,老三端木明节就失去了和端木莲生一争高下的所有依持,这座府邸,以后就是她和莲生的,熊三奶奶再主持府里中馈,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会儿,倒不如主动交还,至少和未来的靖海王府留一份相见的余地。

“这样也好。”李思浅也不虚客气,大大方方的点头答应,熊三奶奶大约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利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李思浅看着端木睛努了努嘴,“二爷的事,她还不知道呢?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告诉她吧,这事瞒不了几天的。”

“好。”熊三奶奶微一迟疑,点头应了。

李思浅出了正院,召集齐满府下人宣布了管家权利的交接,接着宣布了她的几条纪律,拿来花名册子一个个对名字对人,直忙到天黑透了,才背膝酸软的回到枇杷院。

莲生还是没有回来,却来了个小内侍,传了端木大帅几句话,无非是让她不要牵挂,他还要忙几天才能回来诸如此类。

第二天一早,李思浅一睁眼,丹桂就禀报了端木睛病倒的消息,李思浅叹了口气,看样子熊三奶奶把二皇子的死讯告诉她了。

请太医给端木睛诊了脉开好方子,刚要坐着软轿各处看一看,熊三奶奶遣了人急急寻她。

“二嫂,这事……只好跟你商量。”熊三奶奶看起来十分为难,“刚刚三郎回来说,林家的案子虽没最后落定,却能确定与府内女眷无关,官家宅心仁厚,已经下旨放了林府女眷和未成年男丁,可林家家产全部抄没入官,这放出来的女眷在大理寺门口,竟无处可去。”

“宁海侯府呢?”李思浅下意识的脱口问了句,熊三奶奶一脸苦笑的看着她,只叹了口气。

“母亲是什么意思?”李思浅看向上房门口垂着的腥红锦帘,熊三奶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锦帘,声音轻飘飘,“阿娘一句话没说,只是流泪。”

“毕竟是……还没结案,这是大事,还是让人问问父亲的意思。”李思浅想到了这座靖海王府的正主儿,那位沉寂的跟死了一般的靖海王。

“父亲,”熊三奶奶也是一脸的困惑,“昨儿阿娘突然晕倒,我就让人去禀过父亲,可人却被拦在院门外,说父亲正在闭关清修,就是天塌了也不能打扰他。”

李思浅愕然,这位靖海王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那,老三的意思呢?”李思浅只好再接着往下找能作主的人。

“三郎说,我们听二嫂的安排。”熊三奶奶垂着眼帘答的温顺。

李思浅一口气噎进去差点吐不出来,这话也是,论长她和莲生是长,论……现在争斗已明,这爵位这府邸是她和莲生的,要不要收容林氏女眷,莲生不在,当然得她来拿主意!

“要是接进府,只怕不妥当。”李思浅沉吟了一会儿,斟酌着开了口,熊三奶奶脸色微变,李思浅扫了她一眼,接着道:“可毕竟是母亲的嫡亲,若说撒手不管,这种事,咱们端木家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陪嫁的宅院?”

“有!”熊三奶奶眼睛一亮,她也是这个打算。

“挑一处合适的,把她们接过去,再挑些人、送些急用的东西,还有银两什么的过去,她们自家人一处居住,也能过的自在些,你的意思呢?”

“如此最佳!我也是这个意思。”熊三奶奶露出丝微笑,“我这就去跟阿娘说一声,多谢二奶奶。”

下人们自有下人们的智慧,林家被抄了,二皇子死了,朝里一片新天新地,靖海王府,自然也要开始一片新天新地,这个认知非常浅显、非常明白,所以,李思浅接手主持中馈极其顺当,一众管事、婆子恨不能掏心挖肺捧给李思浅看,以证明自己不但能干,而且可靠。

等几天后端木莲生回来时,一时府门,就明显感觉到府内气氛不同,从前他回来,下人从没这么热情殷勤过,不过他这会儿没心思理会这个,大步溜星直冲往枇杷院。

他归心似箭。

“呀!你回来了!”帘子掀起,李思浅看到一脚踏进门的端木莲生,惊喜的从炕上一跃跳下,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扑上去,端木莲生一把抱住她,这一扑,扑的他心里激荡到无法自抑,一股子强烈的酸辣味儿混着甜蜜,其实他已经分不出这心里涌的是什么味儿了,七情六欲齐齐冲上来,堵在喉咙口,堵的他一句话说不出,只用力抱着李思浅,脸紧紧贴在她脸上,热泪盈眶。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媳妇儿!

“我很担心你!”李思浅圈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脸上,声音有些含糊,很软很动人,她心里也很酸,也想流泪,他总算好好儿的回来了,这些天,她担了多少心,总怕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我知道。”端木莲生总算能说出话了,声音却十分暗哑,三个字说完,松开李思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李思浅也仰头看着他,她好象好久好久没看到他一样,他瘦了,也黑了,眼里有血丝,脸上全是疲惫,他一定很辛苦、很累。

端木莲生脸上突然如烟花绽放般,笑容盛开,低头在李思浅额头上重重一吻,暗哑低沉的声音里却溢满笑意:“浅浅,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李思浅伸手去摸他的脸,“你瘦了,憔悴得很,你在外面吃的好不好?歇的好不好?受过伤没有?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的!”

端木莲生被她摸着脸,听她絮絮叨叨的问这些废话问题,只觉得满屋春花盛放,如沐暖阳,“吃得不好,歇得也不好,不过没受过伤,浅浅,你在家好不好?”

“我在家当然好了,不过你不在家,我夜里睡的不太好。”李思浅老实回答,她这几天确实睡不安生。

端木莲生突然抱起李思浅,转了个圈,哈哈大笑。

第198章 运气

第二天半夜,端木莲生起来上朝时,李思浅还在睡梦中,窝在莲生怀里,她总算睡了个好觉。

端木莲生散了朝匆匆回到枇杷院,院里安安静静,只有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做针线,一见端木莲生,急忙站起来,端木莲生直奔上房,掀帘往里看了一眼,扭头问小丫头:“二奶奶呢?”

“回二爷,二奶奶在议事堂理事。”

“嗯?”端木莲生一个愣神就明白过来,黑山和他说过,如今府里是浅浅主持中馈。

端木莲生呆了片刻,一个转身,大步溜星直奔议事堂过去。

议事堂院子是个半敞开的空间,端木莲生抬手示意婆子丫头不必通传,从侧面绕到窗户下,轻轻将窗户推开条缝,看端坐在议事堂炕上的李思浅理事。

李思浅一身淡蓝衣裙,手里捧着杯茶,正凝神听面前的婆子回事,靠炕右边摆了张窄长几,两个小丫头从在长几后,一个正运笔如飞记帐,一个对着算盘打的噼啪清脆,靠炕左边,丹桂和金橙各捧着本厚大的帐本子,一个看着婆子听的专心,一个飞快的翻着册子。

端木莲生的挑眉而笑,她这架势十足,这班底好象也不错。端木莲生目光移到婆子身上,凝神听她回话。

“……统共十七处,都要换春天用的新帘子、挂屏。”

“二爷的书房在哪里?我好象没去过。”李思浅问道。

“回二奶奶,就是清韵斋,在枇杷院前头。”婆子答的极是恭敬。

“今年一年,二爷去过几趟清韵斋?”

“回二奶奶,一趟没去过。”

“那之前呢?我是说前几年,一年去几趟?”

“回二奶奶,二爷去南边后,就没再去过清韵斋,可清韵斋毕竟是二爷的书房,王妃的意思,就算二爷不去,也不能就把这一处裁撤了,若是裁撤了,二爷在府里没个书房总不大好。”婆子赶紧解释。

“这一处暂时裁了,二爷的书房,回头我再和二爷商量,这十来年,二爷一趟没去过清韵斋,可这些年……”李思浅翻着金橙递上来的帐册子,“清韵斋一年竟要支出两千多两银子,这太过了,王府虽不缺银子,可也不能如此靡费。”

“是是是!”婆子吓的弯下了腰。

“这不怪你,”李思浅声音温和,“王妃想的周到,若因二爷长年不在府里,就裁撤了他的书房用度,只怕王妃不忍心,这一项用度也只好我来裁撤。”

“二奶奶仁慈……”

“浓桃院是怎么回事?”李思浅摆手止住正想发力奉承的婆子,接着问道。

“回二奶奶,浓桃院里住的都是王爷的人,里面……奴婢不太清楚。”婆了吞吞吐吐,李思浅眉头微蹙又松开,接着问道:“庆云堂一共几间房?竟要用一百七十挂帘子?”

婆子一呆,‘扑通’一声跪倒,“奴婢糊涂了,庆云堂只要七挂帘子就够了,是奴婢粗心,奴婢写错了……”

“把单子发还给她,拿回去一处处核对,再有下次,照规矩就要退一赔一了。”李思浅声音淡淡,却威严十足,婆子如蒙大赦,双手过头接过单子,躬身退出。

端木莲生轻轻推上窗户,悄悄出了议事堂,背着手,悠悠闲闲往枇杷院方向走。

他离京这些天她做的事,黑山早就禀报了他,没想到她竟有这份心计,端木莲生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挑起,看来那回在金明池边,自己果然没看错。

端木莲生停住步子,转头看着已经浓绿一片的园子,入目的青翠,让端木莲生心里鼓荡起满满的喜悦和勃勃生气。

她和他说:她是很能干的!他以为她在说笑,当年的小丫头……是啊,很多年过去了,小丫头也要长大的,而且,如此之好!

端木莲生突然跳起来,一脚踹在旁边一棵拧着身子的老树身上。

他挑到了块宝贝,也许,她就是大哥说的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家人的女子。

李思浅回到枇杷院,端木莲生正懒洋洋歪在炕上,一看到她进来,忙翻身坐起,拍着自己身边道:“快过来我看看!累了没有?”

“有点累,肩膀酸。”李思浅蹭到端木莲生身边靠过去,“你怎么有空在家?不是说整个枢密院忙的恨不能人人生六只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