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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莲生一把抱住被李思汶撞的跌撞要倒的李思浅,皱眉看着狂奔向前的李思汶,叹了口气,“你没事吧?撞疼了没有?”

“没事。”李思浅在端木莲生怀里站稳,端木莲生接过丹桂递上的斗蓬,替她穿上,又拉起风帽戴好,二门内,李思清已经大步迎出来。

“姨娘怎么样了?老爷呢?”李思浅劈头问道。

“你大嫂和二嫂都到桃花筑看着去了。”李思清答非所问,李思浅轻轻抽了口凉气,端木莲生轻轻拍了拍她,和李思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华盛这份折子,过于孟浪了!”李思清神情语气都不好。

“大哥,莲生事先不知道,华盛背后另有其人。”没等端木莲生说话,李思浅先开了口,李思清闻言一怔,目光锐利的看向端木莲生,端木莲生垂眼点头,“是我大意了,已经让人去查背后主使之人。”

李思清仿佛舒了口气,侧过身让了让端木莲生,“咱们到书房说话,阿浅去桃花筑看着二姑娘,好好劝劝她,她怀了身孕,不可过于悲伤。”

李思清重重咬着‘身孕’两个字,李思浅会意,将手从端木莲生手里抽出来,带着丹桂径直往桃花筑过去。

李思汶一口气冲进桃花筑上房,一头扎到柳姨娘床前,柳姨娘头上裹着细纱布,血色从纱布里渗出来,眼角、嘴角乌青肿涨,脸上、脖子上横七竖八伤痕叠着伤痕,鲜艳的触目惊心。

“阿娘!”李思汶一声惨叫,腿一软扑倒在床前脚榻上。

第294章 回光

李思浅进来时,李思汶已经哭的声哑气短,柳姨娘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李思浅心里猛的一紧,脱口问道:“已经没了?”

“还没醒,有口气呢。”迎上来的王二奶奶急忙使了个眼色,低低答了句。

“大夫怎么说的?”李思浅探头看了看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李思汶和正劝着李思汶的大嫂宋氏,没往里进,拉着二嫂往后退了几步,咬耳问道,王二奶奶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柳姨娘,同情的低叹了口气,“请了三个大夫,都说不中用了。”

李思浅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打的?”

“嗯,伤了内腑,这手……怎么狠成这样?”事涉长辈,王二奶奶不能多说,只含含糊糊说了句。

“一直这么晕迷?没清醒过?”李思浅看着哭软在床榻上的李思汶,最好能清醒一会儿,她肯定有好些话要交待李思汶。

“我和大嫂来时,她就这样了。”王二奶奶也转过头,看向李思汶。

王二奶奶话音未落,床上的柳姨娘突然很大声的长吐了口气,睁开眼睛,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焕发出光彩。

李思浅心里一沉,这是回光返照了?

见柳姨娘醒了,侍立在屋角的一个小丫头左右看了看,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柳姨娘身上,心虚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退到门口,将帘子掀起条缝闪身出去,飞快的跑出了垂花门。

“阿娘!阿娘!”李思汶又惊又喜,一把抱住柳姨娘的胳膊,一声声叫个不停。

宋大奶奶见柳姨娘突然醒了,也猜大约是回光返照,松开李思汶道:“姨娘醒了就好,我去寻大夫过来看看,姨娘好好跟二姑娘说说话,二姑娘别光顾着哭,姨娘好不容易醒了,赶紧跟姨娘说说话!”宋大奶奶伸手在李思汶肩膀上重重捏了捏,回身示意了王二奶奶和李思浅,三人出了上房,站到廊下。

“二姑娘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姨娘这一没了,她那事……唉,还不知道怎么样。”宋大奶奶裹紧斗蓬,连接过小丫头递上的手炉,低低叹息道。

“真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王二奶奶脸上并没有太多同情,李思浅扫了她一眼,跟大哥比,二哥就是只大嘴巴了,他们夫妻又是自由恋爱,估计家里大大小小、可说不可说的事,二哥都一股脑子说给媳妇儿听了。

“二哥儿这两天不爽利,这儿……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去吧,正好去跟阿娘说一声,这儿有我和大妹妹就行了。”

听宋大奶奶这么说,王二奶奶干脆的点头应了,和李思浅笑道:“大妹妹今天早上让人送来的那碟子酸梨酪二哥儿特别爱吃,满满一碟子都吃光了,咳嗽还真是好的多了,我正要打发人寻你要这酸梨酪的方子,一会儿你记着抄给我。”

李思浅刚应了一句,只听到垂花门外一阵急乱拖沓的脚步声,三人齐齐看向垂花门,李老爷大步溜星,一头扎进来,迎面看见廊下的三人,猛跺了下脚,回身甩了紧跟其后的小丫头一个耳光,竟冲下台阶,从院子里直冲向上房。

李思浅一个愕然,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他就是要打死柳姨娘的,不但打死,他还在等柳姨娘的回光返照,他等她回光返照做什么?是了!他常常逼要柳姨娘的私房,回光返照时,必定要交待这个的……

李思浅眼眶不由自主眯起,厌恶的盯着直冲进上房的李老爷。

王二奶奶呆了呆,眉梢微挑,嘴角却往下,和李思浅、宋大奶奶微曲膝别了,转身就回去了。

宋大奶奶皱着眉头,盯着被打的捂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小丫头,转头问侍立在旁的管事婆子,“那丫头在哪儿当差?刚才在这院里?”

“回大奶奶,那丫头叫红翠,是老爷身边的侍读丫头,咱们来时,她就在屋里,是奴婢大意了,刚才看到她匆匆出去,没拦住她,也没禀给大奶奶。”管事婆子话没回完,就跪倒在地磕头告罪。

“你起来,既知道、看到,没禀报是你的不是,革半个月月钱吧。”

婆子听了宋大奶奶的话,明显松了口气,站起来垂手退到一旁。

宋大奶奶发落完婆子,看也没看小丫头,李思浅扫了眼小丫头,也没理会她,两人都是当家主事之人,小丫头不过听本主吩咐,并无不是。

“我进去看看。”李思浅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和宋大奶奶道,宋大奶奶忙点头,她是儿媳妇,不便进去,可屋里李思汶骤然拨高的哭声让人心惊。

李思浅进了屋,宋大奶奶转身吩咐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水清:“去看看大爷来了没有,若没有,就说我说的,请他赶紧过来。”

水清应了,急匆匆去请李思清。

李思浅进了屋,示意小丫头将内间帘子挂起,只见屋里床上,柳姨娘竟坐了起来,两眼圆瞪,指着李老爷,声音尖厉的简直不象是人的声音,可她说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李老爷站在床前,厌恶中带着几丝恐惧,这会儿的柳姨娘七分象鬼、三分象人。

这恶婆子凶悍成这样,这哪是回光返照?李老爷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想转身回去,没等转过身,又想起大夫的话,他问的清清楚楚,这恶婆子断活不过今夜,若真是回光返照,这会儿抽身走了,岂不是误了大事?

“二姐儿,让你娘别发疯了,问问她,钱都放哪儿了,她快死了,这是回光返照,再不赶紧交待,想把爷的银子都带到阴曹地府去?那银子她也带不去!赶紧问她!”李老爷斜着恶鬼一般的柳姨娘,不敢上前,恶声恶气吩咐李思汶。

李思浅一阵心凉,猜到是一回事,可象这样亲耳听到,这份感觉让她只觉得从里到外寒恻恻阴森森。

眼前若有恶鬼,也不是柳姨娘。

“你来,就是为了问阿娘要私房银子的?”李思汶声音凄厉又绝望,李老爷眉头拧的更紧了,“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赶紧问她,银子放哪儿了?”

第295章 情随

柳姨娘的声音更加凄厉,带着呜咽,听的李思浅毛骨悚然。

“阿娘,你受了重伤,你躺下,好好歇着,你别这样……”李思汶扑上去,边哭边抚慰柳姨娘,想把她按回去。

柳姨娘喉咙发出一声惨嚎,竟真住了声。李思汶心里一松,忙站起来,想扶着柳姨娘躺回去,可柳姨娘的身子却直挺挺硬梆梆,纹丝不动。

柳姨娘直勾勾盯着李老爷,突然往李思汶耳边凑过去。

李老爷一步冲上前,低头俯耳。

柳姨娘嚎叫一声,两只手曲的仿佛是从地狱伸出来的恶魔之爪,狠厉的扣在李老爷肩膀上,满头暴着青筋,喉咙里嘶嘶叫着,眼珠几乎要突掉出来,张着嘴,白牙闪动,拼命要往李老爷脖子咬上去。

李思浅圆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李思汶已经吓傻了,她的阿娘这会儿是恶鬼是凶兽,已经不是人了。

李老爷惊恐极了,奋力窜起,一把揪住柳姨娘的头发拼尽全力把她往外扯,柳姨娘却仿佛根本不觉得,只死盯着李老爷的脖子,张着白牙要咬下去。

“快!快!来人!来人!”李老爷叫的没人腔,柳姨娘却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上身奋起,双手扣在李老爷肩上,张着白牙,双眼圆瞪,一动不动了。

“阿娘!”母子连心,李思汶最先觉出了不对,痛声惨叫,往柳姨娘身上扑去。

李老爷猛直身甩开柳姨娘,厌恶的将手指间厚厚一把头发扔在柳姨娘怒目金刚般的脸上,喘着粗气,越想越气,突然一步上前,冲着已经死了的柳姨娘猛甩了一掌。

“贱货!死有余辜!”

“是你!是你杀了阿娘!是你!你才是贱货!你才是死有余辜!”李老爷手里的那把头发,那一巴掌,狠狠的甩在李思汶心上,直打的她眼睛都红了,冲着李老爷一头猛顶过去,李老爷没提防,被李思汶这疯了一样的一头顶在胸口,只痛的惨叫一声,脚绊在床前的脚榻上,直挺挺往后倒去,砸倒床头的高几,高几砸倒花架,花架上那盆佛甲草重重砸在李老爷头上。

“浅浅!你没事吧?”看呆了的李思浅被一双有力的胳膊一把抱进怀里,端木莲生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惊惧。

李思清越过端木莲生,直冲进去。

“没事……快把她拉起来!”李思浅下意识的往端木莲生怀里挤了挤,指着还扑在李老爷身上挥拳乱打的李思汶叫道。

李思清弯腰抱起状若疯颠的李思汶,将她递给紧跟上前的丹桂等人,上前一步,半蹲半跪在满头是血的李老爷面前,伸出手指到他鼻子下,片刻,转头冲端木莲生和李思浅,以及跟着冲进来的李思明示意李老爷还活着。

李思浅刚要舒出的那口气堵在胸口,她不知道这口气是该松下来呢,还是该叹出来,那到底是亲爹……

“快去请大夫!父亲!您怎么能这样?姨娘去了,您就是再伤心,也该保重自己,您真要随姨娘而去?您怎么能就这么随姨娘走了?您怎么忍心抛下儿孙们?父亲,您让儿子们情何以堪?”李思清突然捂脸大哭起来。

端木莲生一双眉毛挑的差点从脸上飞起来,直瞪着李思清,竟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这也太太太……那个了吧!

“阿爹!您怎么这么狠心?您不管阿娘,难道连我和妹妹也不管了么?阿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李思浅一把扯起端木莲生的衣袖按在脸上,也放声哭诉起来。

“父亲啊!你不要儿子,也不要孙子了啊啊啊……”李思明也跟着嚎的极其大声。

外间,披头散发、泪痕纵横的李思汶被丹桂和宋大奶奶按在炕上,呆呆的看着地上那一片狼籍和血泊里的李老爷,再看看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的兄姐,脑子木木的反应不过来。

“你要节哀,逝者已逝,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李思浅用帕子按着眼角,用力捏了捏李思汶的手,见李思汶转眼看向她,目光虽呆滞却还有几分生气,往前俯到她耳边低低道:“姨娘走了,你不能再有什么事,不能让姨娘走的不放心,刚才……是阿爹伤心太过,一心要跟姨娘一起走,咱们一时不防,没拦住,阿爹和姨娘的情份,这也是应该的,如今这个时候,你再有点什么事,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姐……”李思汶只喊了一个字,就喉咙紧紧哽住,只哽的一声接一声抽着气,一个字说不出,也一声哭不出,只眼泪如开了闸的水一般。

“哭出来!快哭出来!”宋大奶奶急忙用力拍打着李思汶的后背,李思汶一声长噎声,那口气抽过来,放声痛哭。

“大郎,老爷这会儿死不得。”端木莲生一步上前,紧挨着李思清同样半蹲半跪,低低耳语,“朝局变幻万千,三年丁忧……若夺了情,于你德行不利,以后就有了把柄。”

“父亲福大命大,总要让我等儿孙尽心侍候几年。”李思清垂着泪,一脸的悲凄,端木莲生无语的看着他,怪不得浅浅总说大哥笑眯眯却最惹不得,果然如此!连这会儿、当着他的面,他都滴水不漏!

华盛一纸弹劾,让李家陷入了多事之秋,先是李思汶的生母柳姨娘惊惧交加,原本就重的病情骤然加剧,当天夜里竟撒手西去,李老爷和这位柳姨娘情深似海这件事,在整个京城也算无人不知,柳姨娘西归,李老爷情之所至,竟要一头碰死,好不容易也只救回了李老爷半条命,从此瘫痪在床,连话也不会说了。

李思清痛心疾首,先因为李思汶的事代父亲上了道请罪折子,又因为侍父不当,替自己上了道请罪折子,又上折子要辞官回家侍候瘫痪在床的父亲。

“你有孝心也不在这上头,”官家拎着李思清要辞官回家侍候父亲的折子,晃了晃扔到案上,看着跪在炕前,面容憔悴,神情哀戚的李思清,声音淡然。“侍疾这事,有这份心也就是了。”

“陛下,”李思清俯身垂泪,“臣心里难过,臣当时若能快上哪怕半步,父亲也不至于如此……是臣的过错。”

“这怪不得你,”官家带着几分兴致看着李思清,“你父亲为了个妾侍,竟置发妻子孙于不顾,这是他咎由自取。”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李思清先磕了个头,“臣父待柳氏情深意重,乃所谓情之所至,臣和臣母亲及弟妹,从没有对父亲用情柳氏有过怨言,如今父亲受此大罪,若不能亲至床前侍候,臣这心不能安宁,求陛下恩准。”

官家目光变了几变,重又捻起那张折子,沉默片刻道:“有此孝心,甚是难得,辞官就不必了,朕给你一个月,好好尽尽孝心就是了。”

“陛下……”李思清还要磕头再求,官家摆了摆手道:“就这样了,朕还有重用你的地方,去吧,如此父亲,尽尽心就行了。”

第296章 祸不单行

李思汶怀了身孕的消息,比李家这一连串的糟心事更早一步递到了官家案上,也递进了宋后,以及俞太子妃、朝中关注此事的诸多人的耳朵里。

官家捏着写着脉案的那张细棉纸看了一会儿,将纸片扣到案上,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宋后又痛骂了一阵子妖女、小娼妇,出了恶气,总算开始盘算起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

太子还没有一子半女,这小妖女这一胎若能生个儿子……宋后想的眼睛一亮,若能生个儿子,太子这位置那就是固若金汤了,皇家人丁单薄,上几代屡次差点子嗣不继,这子嗣最最要紧!这个儿子一定得平平安安生下来!到时候去母留子就是了,俞氏气量太小,这孩子不能放在她身边教养,那就抱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宋后想的眉梢飞舞,这孙子要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那就是佳儿之后又有佳孙!

想办法把那个小妖女接进宫吧。

俞太子妃面白如纸,从听到这个消息,她就象被定住了一般端坐在炕上,连眼神都呆呆直直一动不动。

她心里的痛和恨浓烈到让她想撕碎这个世间,怎么能是她?她怎么能怀了太子的孩子?

从看到她骚狐狸一般勾引太子那一眼起,她就发过狠,她绝不让她如愿,她绝不允可她进到太子的后宫!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她厌恶她!

她毁了名声,她嫁了人,她是个弃妇,她无德无行……她竟然怀上了太子的孩子!

“去!杀了她!把她杀了!”俞太子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轻飘飘没有半分份量。

她怀了太子的孩子,皇家一向子嗣艰难……她早就应该杀了她!

从知道华盛递了那个折子起,熊三太太那颗心就开始七上八下,没有片刻安宁。

华盛是二爷的人,一定是二爷让他上的这个折子,二爷要捅破这事,确实,这个时候捅出这样的事,于太子是雪上加霜,至于李家……听说李家兄妹三人压根没把这个庶妹当成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又怎么样?为了家族百家大计,有谁、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自己太急躁了,也不知道那位李二姑娘跟谁说了假孕的事没有,若是说了……唉,平白给别人送了把柄,得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事李二姑娘到底跟谁说过没有……

没等熊三太太打听出什么头绪,李思汶怀了身孕的消息就传了进来。

熊三太太更加惶惑不安,这事是巧了?不可能!二爷早有此打算?自己是多事了?还是二爷正好借上自己那个方子?抑或是……李家二姑娘真怀上了?

熊三太太再怎么惶惑,也不敢让人再去打听了,这位二爷的手段她亲身经历领教过,赫赫扬扬的林相府败落在他手上,翁婆死在他手上,只怕二皇子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这样满手血淋淋的人,不过到浙东避了几年,就重又站回朝堂,眼看又要权倾一时,碰上他,不能碰,只能避,远远的避开……

瑞宁公主正试着件云纹窄袖长袄,听了内侍的禀报,眉梢挑起,嗤笑出声,“怀了孕?这可真是巧!竟有这样的胆子……”瑞宁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越来越凝重,阿爹还在,还康康健健的坐在龙椅上,他们就有这样的胆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事!

“听说韩六娘子最爱珊瑚?”出了好一会儿神,瑞宁公主突兀的问了一句,心腹女使青叶忙答道:“是,听说最爱珊瑚饰物,喜欢金石碑拓,爱围猎,擅马球。”

“你走一趟,把阿娘的库房开开,好好挑几串珊瑚珠子出来,要最好的,还有,我记得阿娘有一块譬珀,一起找出来。”

“殿下,也许李二姑娘真有了身孕。”瑞宁公主另一个心腹女使翠蔓一边给瑞宁公主束着腰带,一边低低道。

瑞宁公主鄙夷的轻笑一声,“那个女人,还在别人家媳妇时就跟太子勾搭成奸,成了弃妇却不回李家,不就是为了跟太子勾搭,这样的贱人,你说她最想的是什么?是进到太子后宫!真要是怀了孕,会等到现在?只怕月信晚一天,她就敢嚷嚷的满京城都知道,说她怀了孕让太子接她进宫!”

“都说刚怀上时最易滑胎,等胎儿坐稳了再说也是常理。”翠蔓束好腰带,又多提醒了一句。

瑞宁公主对着面前的大铜镜旋了下身子,“等胎儿坐稳了?哈!那个蠢货要是有这样的心智耐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华盛这弹劾,倒是成全她了,要不然,最多一年半载,太子也就玩腻了,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去迎祥殿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去吩咐一声,端木家大姐儿到了赶紧报给我。”

翠蔓答应一声,出去吩咐下去,往后面迎祥殿查看去了。

今天要在迎祥殿给公主未来的婆婆、韩家当家主母简夫人等人接风,虽说用的是宋后的名义,可从宫里到宫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场接风宴是在官家的默许下,由瑞宁公主来主持的。

重新搬回来的端木二爷府上,接到了两份来自宫中的邀请,一份是给李思浅的,另一位邀请者不是惯常的内侍,而是一位举止打扮都极其得体的中年嬷嬷,是奉了瑞宁公主的口谕,专程来邀请玉姐儿的。

这位嬷嬷径直见了玉姐儿就走了,李思浅并没有见到。

听婆子细细禀报完,李思浅脸上神情没变,眼神却沉郁了。

从前几天的封诰到华盛那份折子,再到今天这两份邀请,李思浅越想心越不安宁,这背后一定有原因、有图谋,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李思浅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封诰的事应该是一个误会,华盛的折子是朝堂的大事,虽说牵出李思汶,可这事明明白白是针对太子的;今天这两份邀请……瑞宁公主当初倾心于莲生,就是现在,那份情也不见得就能斩断拨除,因为这份情,她看自己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依瑞宁公主那份骄纵,下两份邀请给自己添堵很正常。

好象都很正常,可她这心里,为什么总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呢?

第297章 歧途

李思浅和玉姐儿在宫门外下了车,刚进宫门,一个小内侍迎过来笑问道:“可是端木使相府上?小的奉公主殿下吩咐,特意在此迎候端木大娘子,殿下吩咐了,请端木大娘子先到睛暖阁一起说会儿话。”

玉姐儿下巴往上、嘴角往下,挑衅的斜了李思浅一眼,跟着小内侍径自走了。

李思浅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顺着指引,不紧不慢的往迎祥殿过去。

也不知道是她来的太早了,还是今天请的人不多,走了一刻来钟,她竟然一个外命妇也没看到!

李思浅心里生出一股子不安,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悄悄往四下打量。

又转了个弯,只见前面一个青衣女使冲她欠身示意,这一路上都是或女使或内侍这么欠身指引着的,李思浅微微颌首还了礼,顺着女使的示意,跟在她后面继续往前走。

转了一个弯,又转了一个弯,再转一个弯,李思浅跟在青衣女使后面,不禁心生疑惑,这一路过来,都是一个内侍或使女指引一个转弯,转第二个弯时她还以为将要到迎祥殿了,可这是第三个弯了,怎么这个女使引着她一直走不停了?李思浅疑心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停下脚步正要叫住女使询问,谁知道青衣女使仿佛觉出了什么,脚步突然加快,只几步就转到了假山后。

李思浅急冲几步,假山后是条曲折的花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李思浅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转头打量着四周,饶是她一向镇静,这会儿也惊恐不安起来。

这是宫里,就算是迷了路,那也算是乱走乱闯,若是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那就是大罪!何况这宫里又勾心斗角、危险重重,刚刚的事,又摆明了是有人要诱引她过来!

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李思浅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纷乱,辨清方向,准备沿来路退回去。

刚走了几步,透过花墙缝隙,李思浅一眼看到一片明黄闪动,李思浅一颗心顿时高高提到了喉咙里,明黄!这宫里能穿明黄的还能有谁?不管是官家还是太子,她最好的选择都是赶紧躲起来!

李思浅飞快的瞄着两边,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假山洞里。

假山洞里居然很深很宽敞,并不算曲折,能看到前面的光亮,李思浅略一思忖,提着裙子,掂起脚尖往假山洞另一头悄悄过去。

她不知道那是官家还是太子,她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她不知道他身边是不是带了高手护卫,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越远越好,既然这假山洞是通连的,看样子又离的不远,那赶紧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李思浅一口气奔出另一面出口,放轻放慢脚步,左右看了看,悄悄出了假山洞,轻轻松了口气,站住辨了方向,往来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刚要拐弯,却听到前面有嘤嘤的哭声。

李思浅急忙掂起脚尖,往旁边靠了靠,拨开前面的花墙往前看。

花墙正对着一片小湖,湖边石凳上并排坐着两个宫装打扮的小丫头。一个小丫头以帕子掩面,正哭的悲伤。

“……我又没说什么……呜呜呜呜,她凭什么打我?我又没说什么……”小丫头哭的委屈极了。

“你到底说什么了,苗姑姑一向宽厚,真不是那种没事找事最喜欢打人的人,你到底说什么了?”坐在小丫头旁边的女使看起来年纪大些,微蹙着眉,一边温和拍着小丫头的肩膀,一边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