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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随着三声净鞭,百官入朝,宫门启钥。

李思浅刚送走端木莲生没多大会儿,正盘算着几件琐事,白水一头冲进来,额角渗着汗急禀道:“夫人!爷让跟您知会一声,秦娘娘仙去了。”

“嗯?哪个秦娘娘?呃!什么?仙去?怎么突然仙去了?”这一句话听的李思浅差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仙去?秦氏、大爷的亲娘,死了?这不对!这中间一定有蹊跷!出什么事了?

“怎么死的?急病?怎么回事?”

“爷说,让夫人稍安匆躁,秦娘娘已经走了,他和大爷先去送娘娘一程,别的事,让夫人等他回来再细说。”白水忙答道,他只领了几句话过来回禀夫人,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还一无所知。

第305章 表面之下

白水急匆匆走了。李思浅呆愣的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秦妃死了!

昨天,她听到了秘闻,一个小皇子突然出现在朝臣面前,昨天,秦妃死了!

是谁?官家?宋后?秦妃死了,会发生什么事?谁会得利谁又会因此失去一些什么?

李思浅只觉得脑子纷乱如麻,莲生说过:大爷至孝,在他眼里心里,秦妃比他的儿女、比他的王妃都要重要得多,秦妃突然死了,大爷会怎么样?大爷性子一向温和,可就是这样性子温和的人,一旦被人触犯到底线,发起疯来会更加可怕!

大爷会发疯……李思浅呆了呆,心里一道亮光闪过,那杀了秦氏的人,这是和大爷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

是宋皇后杀了秦妃!是官家要秦妃死!

她听说过许多许多乔太后的故事,那个绝大部分男人都得仰望的奇女子,可她怎么会看中宋皇后这样的蠢人?李思浅目无焦距想的出神。

宋皇后成功的把原本对皇位、对她和太子毫无想法的大爷推成了她和太子的死敌!如今的燕亲王,只怕拼上性命,也要把太子拉下来,把宋皇后拉下来。

看来官家是打定好主意了,他要立的继承人,是那位小皇子!

瑞宁公主在宋皇后面前的肆无忌惮,是因为官家早就告诉了她?把小皇子托付给了她?因为这个,官家才让她联姻韩家,所以才召韩征进京?

瑞宁公主对自己的敌意不光是那段情案,还有这大位之争?莲生几乎是摆明了要替大爷争一争这天下最尊贵的一把椅子的。

若是这样,简夫人的态度她完全能够理解,可是韩六娘子……是了,她一个小娘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这样的大事,简夫人知道,韩征也会知道,可家里人却不会告诉她。

李思浅想的通了,轻轻吁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放出了小皇子的消息?两个冬至?李思浅嘴角往下扯了扯,一周半的孩子还太小太小,这个世间,小孩子夭折这件事真是太简单了,哪怕没有阴谋也极易夭折,何况宫里朝里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小皇子甫一露面,秦妃就死了,秦妃的死,把宋皇后和太子架成了燕王的死敌,燕王一定会出手……

李思浅思绪纷烦,官家很着急,他身体不?难道他去日无多?他才这么着急要赶紧解决掉太子和燕王?

“夫人,燕王府那边,这会儿就去还是等一等?”丹桂见李思浅一直怔怔的出神,忍不住提醒了句。

“现在去。”李思浅起身下炕,燕王府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形。

燕王府和平时没什么分别,进了燕王妃正院,李思浅才感觉到一份已经很浓厚的压抑和不安。

燕王妃已经一身素服,见李思浅进来,两个女儿悠娘和娴姐儿忙起身曲曲膝给李思浅见礼。

“悠娘带你妹妹先去歇一歇,往后几日只怕辛苦。”魏王妃柔声吩咐女儿,悠娘答应了,牵着妹妹出了门。

魏王妃示意李思浅坐到炕上,“多谢你过来看我。”

李思浅仔细看着她的脸,魏王妃神情安稳,透着股说不清的怅然和……轻松!

“我记的清清楚楚,成亲那天晚上,大爷喝醉了进来的,一进门就哭,听的人撕心的难受,大爷说,他成亲了,娘娘却不能来,不能坐在明堂上亲眼看着他成亲、看着媳妇娶进门,接受儿子媳妇的大礼。他知道,只要他好,只要他平平安安,娘娘就很高兴了,可他却很难过,养心重在顺意,他是个不孝子。”

李思浅一时呆了,不知道魏王妃怎么说起这么遥远的话题。

“这些年,大爷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娘娘,大姐儿出生时,他一时高兴,一时悲伤,娘娘最喜欢孩子,若娘娘在,看着大姐儿,她得有多高兴,她必定抱着大姐儿不肯松手!过年过节,大爷更是时时悲伤,天下人都能阖合欢聚,尽享天伦之乐,可是娘娘一个人困在深宫,却不能和子孙同乐,花开了,月圆了,庄子里送了新鲜的瓜果,大爷都会难过,美景美食不能先尽孝娘娘,大爷一直很悲伤……”

李思浅越听越觉得怪异,只听的浑身别扭。

这过的什么日子?燕王这是心理变态了吗?

“大爷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娘娘接到府里,可以日夜尽孝,聊以弥补这些年的不孝,可如今……娘娘却先走了。”魏王妃语气黯然,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可秦妃这一走、这样的走法,对魏王妃和几个孩子是好还是坏?

她知道燕王是个孝子,可没想到竟孝顺到这个份上!既然如此孝顺,为什么燕王竟丝毫没有夺嫡的念头?难道秦妃真没有母仪天下的野心?

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她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

“王妃节哀,父母总要先我们离开,”李思浅干巴巴的劝了句,顿了顿,目带谨慎的打量着魏王妃,声音低了不少,“大爷虽说一时痛苦,可一时之痛总会过去,以后的日子,有王妃和儿女们相伴,大爷只会越来越好。”

“多谢你来看我,”魏王妃仿佛没听到李思浅的话,“大爷性子执拗,还请李夫人代我和端木二爷说一声,让他劝一劝大爷,只看在……娘娘的份上吧,娘娘一直盼着他过得好、平平安安。”

李思浅急忙答应,看着魏王妃,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羡慕魏王妃好福气,燕王没有侧妃没有侍妾,性子温和脾气又好,谁知道……唉!

她这番话言下之意她明白,秦妃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谁知道燕王能做出、会做出什么事来?谁知道他会不会不顾一切、拼着粉身碎骨报杀母之仇呢?若是那样,谁知道燕王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和后果?

唉!

从燕王府出来,坐在车上摇摇晃晃直到回到府里,李思浅神思恍恍惚惚都没能缓过来。

直到天色黑漆,端木莲生还没有回来,只让白水又传了趟话,他陪正在燕王身边。

李思浅想着燕王妃秦氏的话,端木莲生这个陪,是怎么个陪法呢?燕王有恨,莲生有野心!

丹桂摆了饭,李思浅刚端起碗,金橙进来,回身又打起帘子,李思浅忙看向帘外。

从头到脚密不透风的裹着件靛青粗布斗蓬的李思汶一步跨进屋,甩掉了斗蓬。

“秦娘娘死了?”李思汶劈头问道。

李思浅点了点头,李思汶手里的靛青斗蓬滑掉在地上,往前趔趄了两步半坐半靠在炕沿上,神情呆滞。

“你这是怎么了?听到什么话了?”李思浅见李思汶神情不大对,示意丹桂送碗安神汤来。

“姐姐,”李思汶脖子生硬的扭向李思浅,声音发出,眼泪也跟着往下滴,“赫嬷嬷来了,跟我说,宫里又多了位小皇子,秦娘娘是皇后毒杀的,说太子已经失了圣意,说她准备回乡归隐,那幅药的事她对不起我,让我三思。”

李思汶的话零零碎碎,李思浅却听的很明白,熊家准备收手了,这样特意告诉李思汶,是婉转的向自己和莲生解释吗?

“是这样。”李思浅直言不讳,“昨天早朝散后,官家留下几位重臣,将小皇子抱了出来,小皇子过了年就三岁了,今年元旦,官家还要将小皇子封为秦王,亲王位。”

李思浅的话停了停,看着脸色更加苍白的李思汶,“秦妃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动的手,不过熊家既然说是,那就应该是……”

“熊家?”

“赫婆子是熊家下人,也是熊家派到你身边的。”

“熊家?熊大学士家?我不认识他家,为什么……”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还没查清楚,先说现在的事,秦妃的死若是宋皇后动的手,只怕太子这位置已经坐不住了,官家或许会改立太子,有可能是这位刚满三岁的小皇子,你还要进太子的后宫吗?”

李思汶一脸呆木,李思浅将安神汤推到她面前,“先喝口汤润一润。”

“怎么会这样?”李思汶没动那碗汤,看着李思浅又是愣神又是苦楚的问了句,李思浅冲她苦笑,这话让她怎么回答呢?

“你想清楚,还要进太子后宫吗?你要是不想进去,我来想办法,先小产,然后病重,就死遁吧,到寿春老家,或是到南边躲一年两年,等到新皇即位,这件事慢慢淡了,你若想……”

李思浅话没说完,李思汶已经在不停的摇头了。

“若不想死遁,先病一阵子……”

“我想进!我是说,我想跟着太子。”李思汶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吹出的水面上的一阵涟漪,不等让人听清楚就没有了。

“你是说?你还要进太子后宫?”李思浅惊讶的不敢相信,她这个庶妹,向来扒高踩低,眼睛只盯着权势地位,这一回怎么变了?难道是她没把话说清楚?还是她脑子没转过弯?或是,她还要赌一把?

“我知道姐姐的好意,太子这太子只怕当不了几天了,不光这太子当不了几天,也许他都活不了几天了,我知道。我还是想去。”

李思汶看着李思浅,目光悲伤,“姨娘走后,我想了好些好些事,这些年,我和姨娘……小时候总听姨娘说,等她生了儿子,等有了儿子,她就能当个堂堂正正的孺人,她就让阿爹带着我们回寿春老家祭祖,把我还有她的名字写进族谱,有时候遇到寿春府的人,我从来不敢去和她们说话,怕她们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说我也寿春人,她们就笑,笑啊笑就是不说话,后来我不想当寿春人,我想我就当泾县人,阿爹是泾县知县,我就是泾县人,可我不是泾县人,她们说哪个村哪个庄谁和谁有亲,跟我一文钱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李思浅听的动容,这份感觉她曾经也有过,没有家乡没有根游子的飘泊让人的心空落落没个可归处。

“姨娘说等她生了儿子就能回到寿春了,后来阿爹要回京城,阿爹说京城寿春很近,等回到京城,他就请一个月假,带我和姨娘回趟寿春,带我和姨娘见一见族里的亲戚们,我特别盼望,总觉得如果能回趟寿春,我就有个老家了。”

李思汶呆呆的突然停住了,她这是怎么了?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说这些做什么?她真是越来越昏头了。

“我是说,我不想一个漂在外面,我不喜欢一个漂着,很害怕,很难受,我也不喜欢郑家,郑家就跟泾县那些人一样,她们从来没拿我当她们自己人看过,郑家也是,我在郑家,她们所有的人都把我看作外人,我也不想回李家,姐姐,我不是说你和大哥、二哥不好,可李家,不是我的家,从前还有姨娘,如今连姨娘也走了,我不想回李家,我很想进太子宫里,在太子宫里,我觉得我肯定能活的心安理得,我想进去。”

李思汶盯着李思浅,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她的话,毕竟她说的这样乱,乱到连她自己都纷乱如麻。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进就进吧,进去之后再找机会落胎,落胎……越快越好。”李思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答的却干脆非常。

李思汶松了口气,垂头揪着手里的帕子,好半天,李思浅正想开口问她吃了晚饭没有,李思汶突然抬头问道:“姐姐,太子真会死吗?”

“是人都会死的,你我也要死的呀。”李思浅滑了一句,她的问话,她怎么答?她没法答!

端木莲生直到天近黎明才回来,李思浅坐在炕上一瓣瓣细细的描画一幅红梅图,一直等到莲生回来。

秦妃的死如同一粒小石头落入大海,几乎悄无声息。可就在这悄无声息下面,涌动起无数的暗流。

年初一,熊三太太的妹妹熊二娘子骑马外出,竟摔断了腿,这事还惊动了宋皇后,宋皇后不光遣心腹女使数次到熊府探望,还亲自点了几名擅长跌打的太医上门诊治。

熊家姑娘的腿,确实是摔断了,李思浅唏嘘不已。

第306章 走到底

官家默认了李思汶肚子里的孩子,李思浅寻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又挑了两个机灵有眼色的丫头,许了重金,悄悄送到李思汶身边,大年二十九晚上,两个宫里的嬷嬷带着几个内侍,一顶小轿将李思汶悄悄抬进了禁中。

俞府后园深处那间隐在竹林里的一处小院里,上房里地龙烧的简直燥热了。俞相公面如蜡纸,从腰往下裹着条薄丝被,半躺半坐在炕上。秦妃死那天,他就病了,一直强撑到封衙,回到府里,就搬到这间静室,几乎不见任何人,他得好好休养几天,否则,年后他就站不起来了。

在他对面,雷先生瘦的双颊凹陷,须发花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数岁。

俞相公连咳了几声,沉闷的咳声仿佛是从胸部以下传出来的,雷先生担忧的看着他,一声叹息压在了喉咙深处。

“先生辛苦了。”俞相公这一声辛苦道的情真意切。

“总算没白辛苦。”雷先生的声音虚浮的没半天根基,仿佛一丝微风就能吹散了,“官家,命不长了。”

俞相公眼里骤然闪过团亮光,上身直起,“看清楚了?确实无误?”

雷先生点了点头。

“万幸万幸!宋氏这个蠢货!”俞相公咬牙切齿,“我看住了太子,谁知道她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秦妃一个废人,她杀秦妃干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怎么能蠢成这样!”俞相公一口气呛上来,咳的撕心裂肺。

雷先生神情疲倦中透着厌烦,“都过去了,当初我就劝过相公,宋氏母子愚蠢刚愎,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儿了,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

“先生说的是。”俞相公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脸上一片潮红,神情黯然。

“相公保重,如今太子危急,相公还能压得住他,一旦太子既位,唉!”雷先生苦笑连连,“昨夜我妄窥天机,折了寿数,只怕活不了几年了,跟相公说话,也不用想的太多,相公的危机,不在现在,而在龙椅易主之后。”

俞相公仿佛想叹息,那口气没叹出来,却哽在了喉咙里。

“熊家二娘子断了腿,若太子不得天命也就算了,若能得了天命,没了熊家娘子,还有张家娘子、李家娘子,选中熊家二娘子这样的,宋后只怕是存了换下太子妃的打算的,太子的心性比宋后更加凉薄,太子若既了位,俞家的灭族大祸也就不远了。”

俞相公脸色青灰,目光冷厉,却没打断雷先生的话。

“太子若不能即位,若是大爷,大爷心性宽厚,虽然天子过于宽厚不是百姓之福,可对俞家来说,只要舍了权和钱这两样,性命是无碍的,不过沉寂十几年、几十年,厚积薄发,到下一朝,说不定又是一个今天的俞家。”

雷先生根本不理会俞相公的脸色,只管顺着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谈。“若是那位小皇子,官家命已不长,看官家这一阵子的安排,命不长久这事,只怕他自己也有了察觉,小皇子即位,必有文武辅政和宫内主事之人,会是谁?文官官家会选谁?王相?王相太老了,小皇子太小,断不会是王相,黄相公?黄相公为相最晚,在朝中立足不够稳,压不住朝局,再说,黄相公中举那年隐瞒母亲丧信入考这件事,他又咬死只说是家人瞒了他,德行有亏,官家不会用他,那还能有谁?武官上,韩家娶了公主,如今看来,瑞宁公主必是官家圣心默定的宫内护持之人,那韩家就再做辅政,如果不是韩家,那就只能是端木华了。”

雷先生越说眼睛越亮,“宫内有瑞宁公主主持,端木华为武官之首,文官谁最合适……”

俞相公猛咳了一声,打断雷先生的话,“如今讨论这个还太早,太子不能废!就算……”俞相公眼睛眯起,目光狠厉阴冷,“他那样的蠢货!真当老夫是好惹的?不过替他充实后宫,只要生了儿子……就算没有儿子,不是还有个小皇子?老夫能扶起得他,也能废得掉他!”

雷先生看着俞相公,神情漠然,没接他这些话,只顺着自己的思路道:“相公既然打定主意扶太子上位,那宋后愚倔,倒可以用一用。”

“先生请详说!”

“所谓釜底抽薪……”雷先生上身前倾,俯到俞相公耳边,一阵低语,俞相公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听雷先生说完,深吸了口气,猛一把拍在炕几上道:“她这样的蠢妇,屡次替太子招祸,这也算是她替太子做了件好事!”

“相公,燕王事母至孝,秦妃这一死。”雷先生张开枯瘦的手指抚在炕几上,“燕王过于平静了,秦妃仙逝那天,端木华和燕王长谈彻夜,谈的什么?燕王不过一个愚孝之人,虽有几分才具,也就几分而已,他性子又过于宽和,若没有端木华,燕王根本不用理会,可如今端木华站在他身旁,相公有什么打算?”

“韩家那个六娘子迷上他了?”俞相公笑容狞狰,“成全她!”

今年的上元灯节跟往年一样热闹,粉饰的京城内外一片太平繁荣。

直到十四日,端木莲生才从燕王府忙过一阵子出来。

端木莲生刚进到正院换了衣服,玉姐儿就赶过来求见。

李思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眼帘只管让人端她爱吃的汤水点心上来。

“二叔,你去哪儿了?过年也不在家,我问夫人,夫人就是不肯告诉我二叔去哪儿了。”玉姐儿委屈的眼泪汪汪。

“寻二叔有事?”端木莲生眉头微蹙又分开,声音温和。

“二叔不是说要教我打马球?那天二叔答应了六娘子要陪我们打一场马球,后来二叔哪儿去了?人没有影儿,连句话也没有!六娘子一点也没计较,可二叔让我的把脸往哪儿放?我找二叔找了十来天,夫人咬死不告诉我二叔在哪儿,难道我找二叔是要害了二叔不成?”玉姐儿越说越委屈。

李思浅侧过头,不忍心再看她,照理说她是端木大爷的骨血,这理智该是端木大爷那位世之英才和姚氏的平均啊,可如今看,就她这样,比姚氏都不如!

第307章 良药苦口

端木莲生直视着玉姐儿,直看的她脸色一点点发白,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可血脉里的一丝莫名的骄傲却撑住她,不许她往后退,更不许她转身逃走。

“我跟她说几句吧。”眼看端木莲生目光里的狠厉越来越浓,李思浅忙笑道,大过年的,她可不想家里鸡飞狗跳。

“哼!”端木莲生站起来拂袖而去。玉姐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知道你二叔为什么生气吗?”李思浅没理会玉姐儿的眼泪,既没让她坐,也没吩咐丹桂等人送帕子汤水等等。

对上李思浅,玉姐儿的气势升起来了,直直的怒目着她,咬着牙不说话。

“你肯定不想惹你二叔不高兴,更不想惹他发怒,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根本不知道你二叔为什么生气。”李思浅迎着玉姐儿的怒目,目光平和中透着居高临下。

“秦娘娘仙逝,燕王爷身为人子,痛不欲生,你二叔和燕王爷的情份你应该清楚,所以,你来质问你二叔怎么没教你打马球,怎么没去陪六娘子打马球以维护你的面子,就极没眼色,更不知道什么叫轻重;其二,燕王爷和你父亲交情深厚,这十几年,燕王爷和燕王府上对你照顾良多,如今秦妃没了,你毫不在意,这叫寡情薄义。”

“我就是寡情薄义了!你想怎么着?你能怎么着?”玉姐儿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怒的额角青筋暴起。

李思浅微微侧头看着她,“这个世间,不管你无知混帐到什么程度,仍能对你不离不弃的,只有你的父母,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死了,死于你母亲的愚蠢,至于你母亲,你可以当她已经死了,在你二叔有生之年,她就只能困在庵里赎罪,如果你二叔死了,他肯定会在死之前先杀了你母亲。”

玉姐儿被要李思浅这样直白无情的话的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过话。

“你二叔对你有责任,可这责任并不包括你的脸往哪儿放,你的脸放哪儿,没人关心。”李思浅示意丹桂把茶递给自己,捧在手里慢慢抿了口才接着道:“你责备他没教你打马球,没去陪你的朋友,凭什么呀?”

“你这个卑鄙的商人妇!”玉姐儿咬牙切齿。

“你再出言不逊,我就让人掌你的嘴,然后把你关起来。”李思浅语调随意,玉姐儿却立刻住了口,她听的出来她不是吓她。

“头一回见你,我很可怜你,后来嫁给了你二叔,我是想把你当自己孩子看的,不过,”李思浅眉头蹙起又松开,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没随了端木家的聪明,倒把你母亲那份愚倔继承而且发扬了,林王妃得偿所愿的把你养成了如今这样……”

“太婆是真疼我!我明白得很!我明明白白!你再胡说也没有用!”玉姐儿仿佛一只斗鸡。

“林氏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欣慰。”李思浅移开目光,不想多看她,“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可以,我没有替你再纠正什么的打算,你不用担心这个。咱们接着说刚才的话,关于你的脸面,以后大概还会有其它类似的东西,这些,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再拿来责备……至少不要再拿来责备我,你二叔么,随你。”

玉姐儿大约压根没想到过李思浅会这么跟她说话,呆站在屋里瞪着李思浅,脸上愕然多于怒气。

“你这个……”玉姐儿把一句恶骂硬生生咽下,下意识的斜了眼离她不远的丹桂,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眼里怕这位二婶。“都是你!二叔都是你挑唆的!你挑唆二叔这样对我!都是你!”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李思浅眉头蹙的深了不少,姚氏的愚蠢她领教过,玉姐儿怎么跟她这么象呢?真让人悲伤!

“你?!”玉姐儿气结,眼泪汪汪却发现自己竟无计可施。

“象你刚才说的,我是不能怎么着你,可你也不能怎么着我,你既然觉得我挑唆你二叔了,那你就去挑唆回来啊,在这个府里,我从来没拦着不让你见你二叔过,在这京城,我没拦着你做任何事,你大可巧施妙计,再挑唆回来么!邪不胜正,你既然觉得自己万事不错,永远正确,那就找你二叔告诉他。”

“你!”玉姐儿一声接一声抽泣。

李思浅抿着茶,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是你二婶,在我嫁进端木家之前,咱们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咱们没什么交情,更没什么感情,你二叔对你是责任,我对你只有责任,你必须明白这一点,你哭没哭,是不是伤心,生病了没有,过的好不好,你觉得我会放在心上?你觉得你若是过的不好,我会难过吗?就好象……我要是病了、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玉姐儿气极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