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莲生一张脸顿时青了,“后来又找过你没有?还有什么别的信儿没有?”

“回爷,昨儿傍晚,天刚擦黑,过来找过小的一回,让小的给二爷送一封密信,说事情紧争,要看着小的赶紧递出去,小的当时就绑在鹞鹰腿上送出去了。”阮大这答话的精神简直就是掏心掏肺,一脸赤诚。

端木莲生的脸色不但青而且白了,紧急?什么事能让浅浅急成这样?难道?端木莲生不敢多想,一颗心提在喉咙里狂跳。

苍天佑我!让浅浅平平安安!

“说说湘州城有什么变动!”端木莲生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回爷,六天前,米知府没发告示,只让人在湘水上设卡,南下北上……”

“这事我知道了,说昨天……不,前天到现在的事!”端木莲生打断了阮大,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焦急。

“是!”阮大急忙调转,“前天没什么事,昨天米知府让人放了北上船只,说是只此一批,往后再也不放了,听说米知府还让人拿铁链锁江,对了,昨天起,府衙的师爷和衙役们都到码头去了,挨个劝准备南下,却滞底在码头的船原路返回,昨天到现在,陆陆续续走了不少船了。”

端木莲生听阮大说完,心头一亮,她昨天又让人急送信给他,一定是因为知府强令南下船只原路返回!她来找他,怎么能再返回去呢?她跟他一样,一定要到他身边,所以才让雲娘再送急信给他,所以才会急成那样!

“去码头!阮大带路!”阮大反应快速灵巧之极,端木莲生话音刚落,阮大已经跳起来窜到端木莲生前面,一路快跑往码头方向去。

码头上虽说比昨天少了不少船只,可湘州码头毕业是大码头,再说还有昨天刚刚放进来的北上船只,码头上一眼望去,还是星星点点,如繁星落地。

黑山呆看着码头上真不比天上少多少的灯火,真想叹气,这可怎么找?总不能挨船搜吧,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码头上,照夫人的脾气,他总觉得夫人会进城,包间客栈住下……

端木莲生背着手,手指不停的跳,怎么找?浅浅不想让人知道,她想藏,必定藏的极好,怎么找?怎么办……

端木莲生跳动的手指突然停了,指着阮大,“立刻去找灯笼,不用大,小一点的灯笼最好,多找,二十、三十!”

阮大莫名其妙,却答应一声,丝毫没有耽误,直奔出去找灯笼去了。

“那年在浙东,夫人教的那个弯弯曲曲的符号,可还记的?”端木莲生又问黑山,黑山忙点头,夫人确实教过他们一个符号,说是救命的意思,那符号复杂太烦,当时他们记,只不过是为了讨夫人高兴。

“记得就好,阮大找来灯笼,你照那符号摆好灯笼,放的高高的,让这码头上的船只殾能看到!”端木莲生带着几分兴奋吩咐。

那符号样子古怪,他读书不算不多、不算不广,可竟然从未见过那样的符号,想来必是浅浅自己画了来的,那也就是说,只怕只有浅浅和自己这些人认识!

阮大能当湘州城谍报头儿,找些灯笼自然不在话下,一会儿功夫,就肩挑手拎,一口气送来十几个灯笼。

黑山寻到码头上最高最漂亮的那棵树,将灯笼摆成‘SOS’样子。

离岸很远,窝在一堆原本准备南下的船只中间的李思浅的船上,皱嬷嬷最先看到了不对劲处。

“雲姑娘过来看,这是什么东西?”李思浅在哄儿子睡觉,皱嬷嬷压着声音,招手叫雲娘。雲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可她毕竟自小训出来的谍报,敏感的觉出突然排出这样的符号,必是有什么事,这事,得跟夫人说一声!

李思浅摊着手,看着雲娘在自己手掌心里划的那个图案,呆了片刻示意她:“你看清楚了?是这样的?你再去看看!”

雲娘惊讶的看着有些失态的李思浅,转身出船舱,看了一眼,掀起帘子,探进半边身子道:“就是那个,一丝儿不错,要不夫人出来看看。”

“是莲生来了。”李思浅直视着雲娘,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他真来了!来的这样快!“你过去看看,若是,带他过来吧。”李思浅压抑着激动,尽可能平静的吩咐道。

雲娘横着李思浅,她不怎么相信二爷真会过来,池州城离湘州府虽不远,可也不这!

出了船舱,要了小船到了岸上,雲娘警惕着四周,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往那棵灯火通亮的树下过去。

树下,雲娘一眼就看到了黑山,忍不住轻轻抽了口凉气。

第397章 小东西

黑山在,二爷必定在,不但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爷真是疯了!

雲娘往黑山脚边扔了块石子,冲他招手。黑山高高吊起的心猛的一松,还真是在船上,爷竟然在码头上摆灯阵!灯火通明招来这么多人,他急的吓的手心脑门都是汗。

“夫人呢?带我去!”黑山还在收灯,端木莲生一把揪住雲娘,声音急而厉,雲娘吓了一跳,忙指了指,端木莲生丢开雲娘,纵身跃向雲娘手指向的那艘船。

李思浅站在船舱帘后,挑起条细细的缝往外看。看着端木莲生落到船上,闪身后靠,掀起了半边帘子。端木莲生一步冲进,李思浅在他身后,伸手指点着他,“怎么这么莽撞啦……”

“浅浅!”李思浅的话没说完,就被端木莲生旋身抱起,“是你吧?浅浅!真是你?你……”端木莲生突然低头将脸贴在李思浅鬓边,竟放声痛哭。

船舱外,刚刚跳到船上的雲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爷的哭声?她头一回听到爷哭……爷哭的真让人难受……

黑山顾不上这个,指挥着跟着上船的十几个亲卫,赶紧起锚,先得把船撑到对岸,这里离湘州城太近,快的话,湘州守军把这儿围住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李思浅被端木莲生搂的几乎透不过气,伸手圈在他腰间,扭过头,脸贴着他的脸,端木莲生一脸湿凉的泪,李思浅心里软的如春水一般,“是我呀,你看,好好儿的。”

“浅浅,我以为你……真是你吗?”端木莲生将怀里的李思浅推开些,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她,“真是你!浅浅,你怎么瘦成这样?这一年你怎么过来的?你必定吃了很多苦,都怪我,没能护住你,我……”

端木莲生哽咽的自责被一声咿呀打断,李思浅抱住他胳膊“见到你太高兴了,忘了他了,你来看看!”

被这一声咿呀吓的发呆的端木莲生被李思浅推进内舱。

内舱大床前放着张小摇床,床上一堆淡黄绫被子中间,一个穿着大红袄裤,胖乎乎极漂亮的奶娃娃两只胖手抱着胖胖的脚丫子,正咿咿呀呀的吃的开心。

端木莲生目瞪口呆,李思浅歪头看了看他,上前抱起奶娃娃,送到端木莲生面前,“九月十六的生辰,快四个月了,还没起名字呢,雲娘说像你,邹嬷嬷也说象你,我倒觉得象我呢。”

“这是!这个……”端木莲生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这个满下巴都是口水的奶娃娃像他?什么意思?呃……

“是……你生的?我的?这个……小东西……”

“是你儿子!”李思浅将小东西塞到端木莲生怀里,端木莲生上身直往后仰,“这个……这个……这个……儿子!”

湘州城里,码头上的灯阵飞快的递进了袁将军府里。

这一阵子的码头,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繁华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虽多,停驻在码头的船虽多,可这些船,不是南下被阻,就是北上被阻刚刚过来,正忧心返程能不能回去,以及,大家都忧心却不愿意多谈论的战事,自从端木大帅到南军驻守,这十几年,湘州城得南北通连的便利,却远离刀兵,这十几年的繁华让湘州本地和外来的客商都对战事充满了恐惧,对那个守护了湘州城,却又要对湘州动刀兵的端木大帅,感情极其复杂。这会儿的码头,谁也没有心思嬉笑玩乐,这一片灯阵,在如今的码头实在太突兀了。

袁将军没等哨探禀报完,就急急的叫人拿盔甲,命人击鼓集中守城军,又命人赶紧传信给米知府:端木华要攻打湘州城了!

雲娘斜靠在船舱门口,一脸郁郁,耳朵支着听里面的动静,柳叶站在桅杆旁看着她,心里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爷真来了,她不赶紧想想怎么跟爷解释擅离南周到京城的事,又怎么解释找到夫人这事,不赶紧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她还一门心思听人家夫妻的壁角!

柳叶用力拍了把桅杆,雲姐混帐的时候是真混帐!爷对夫人这样的情份,她再不死心就得死人了!

黑山紧张的浑身寒毛倒竖,伸手可及的湘州城墙上灯影人影突然晃动的厉害,必是惊动袁将军了,“快!”黑山压低的声音急切又狠厉,这条船板薄船小,根本不能防守,要是在河中间被瞄住,不用别的,单从城墙上射几轮箭下来,连这船带他们,全得穿成筛子!

可偏偏周围的船怎么这么多?停的这么密!今天这湘水怎么这么宽?水流怎么这么急?这船怎么跟不动一样?黑山又看了眼灯火明显比刚才明亮的城墙,急的后背一层冷汗。

得赶紧禀报爷!

生死交关,黑山顾不得扰不扰了,掀帘进了船舱禀报:“爷,象是惊动湘州守军了,只怕来不及到对岸!”

内舱正对着一下巴口水、拿一双兴奋的亮晶眼睛瞪着他的儿子跟傻子一样的端木莲生一个机灵恍过神,“浅浅,你抱着他,放心,有我!”

“要到对岸?上岸走?”李思浅接过儿子,紧跟在端木莲生后面出来内舱。

黑山一眼看到抱着孩子的李思浅,一个愣神没反应过来。

“说说!”端木莲生声音低而柔和,象是怕吓着那个咿咿呀呀一直笑的小东西。

“是!”黑山正愣神,被端木莲生这么温柔的声音又吓着了,竟舌头打结,猛磕了个头才说出话来,“湘州城墙上人影突然乱了,现在灯也多了。”

“这一阵子,一到晚上,码头上死气沉沉,刚才那灯阵太显眼了。”李思浅在端木莲生身后道,“不能过江,米知府让人挨船传过令,天一落黑,船就不能再移动,咱们停着不动,他们还要找一找,一过江……”

李思浅没说完,端木莲生就明白了,“不管在哪里,先泊着别动,若是离别的船远,也先停住,慢慢挪!”

黑山悔的肠子青,连个‘是’字也来不及应,急奔出去传令。

第398章 争执与机会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从那个灯阵摆出来起,他们就曝露在湘州军哨探眼里了。城头上的灯笼,城下的守军,都在往这边聚集。

“弃船,进城!”端木莲生果断吩咐。

“怕吗?”端木莲生接过柳叶递上的斗蓬给李思浅披在身上,一边给她系斗蓬带子,一边柔声问道。

“有你在呢,怕什么?”李思浅仰头看着端木莲生,语笑盈盈,怕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好,你抱好儿子,只管跟在我后面,一切有我。”端木莲生替她理好斗蓬,低头亲了下在李思浅怀里舞着手咿咿呀呀的开心的儿子,转回身,接过黑山递上的长枪,一迭连声吩咐:“雲娘、柳叶,护住夫人左右,黑山断后,其余人,随我冲!”

船在虎狼之卫的力撑下,一路咣咣噹噹撞着两边的船只,硬是撞开一条路,直冲上岸。

端木莲生回身抱起李思浅,纵身跃下船头,人没站稳,头也没回,手中的长枪却猛然刺出,一枪挑飞了岸边系船石后突然扬刀跃起的暗哨。

这一枪挑开了剿杀和突围求生的战斗,端木莲生手里的长枪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简朴,就是刺出,拨回,再刺出,再拨回,不停的刺、拨,那枪跟长了眼睛一样,每一下刺出都收割一条人命。

李思浅抱着儿子,跟在后面看的心惊胆寒,都说他是杀神,真是一点夸张也没有,死神手里那把镰刀也不过如此吧。李思浅将儿子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儿子太小,不应该看到血腥成这样的场面,也不应该看到他爹这一幅杀神模样。

留在岸上的亲卫迅速聚集而来,在端木莲生两侧展成两翼,同样枪起刀落必要收割人命的亲卫分去了端木莲生两侧的威胁,端木莲生手里的枪刺出的更急更快,前进的速度也骤然加快。

李思浅抱着孩子,紧紧跟在端木莲生后面,渐渐觉得脚下沾稠,血腥扑鼻,历经两世,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修罗场。

“信号!问他们突进到何处!”端木莲生声音平和,仿佛他是在他的帅帐中发号施令。

“是!”队伍最后的黑山扬手甩出一支袖箭,袖箭在飞的极高,在力道用尽时突然绽放,爆出一片翠绿的流星。

几乎同时,湘州城东西南三面也升起了五六个同样的烟火,或赤或黄或橙,映的湘州城上空一时灿烂无比。

城墙上的袁将军心里一片冰凉,三面都有敌人,而且不止一支,看样子端木华对湘州城势在必得!

“米知府,东西南三面临敌,东南面离湘水最近,必定受敌最重,我守东南,你去西面坐镇,记住,警惕后方,端木华诡计多端,善用内奸,涟水城就是事先派人潜入,开城门长驱直入的,只要没有内患,这湘州城咱们守得住!”

米知府却好象没听到袁将军的话,只死盯着城墙外那支箭一般往城门泂推开的队伍,咬牙切齿道:“城下是谁?”

“不用管是谁,凭他们这几个人,攻不下南门,这是野战攻城,些许几个人不必理会,米知府赶紧去西门镇守,这是大事。”袁将军有些恼火,姓米清廉归清廉,可这份牛心左性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实在惹人厌恶!

“米知府,怎么守城,你得听我的!”袁将军声音不由自主高上去,米知府还是没理他,只趴在城墙跺口,死盯着下面,突然指着下面兴奋的尖声大叫:“我看出来了!你看!你过来看!是端木华!是端木华那厮!果然是他!也就是他,才如此狗胆包天,如此大胆狂妄,如此无法无天!这个背主弃义的狗东西!是他!立刻调所有的将士过来,杀了他!杀死他!他死了,天下太平!万事皆休!”

米知府癫狂一般,手舞足蹈狂叫不已。

袁将军犹豫了,若能杀了端木华,确实一了百了,可……袁将军趴在跺口,睁大老花的眼睛,努力想看仔细些,真是端木华?

端木华是勇猛善战,武力高强,可他却不是莽撞之人,十四五岁独自领兵,就从不轻易涉险,或者说,他没来就做过以身涉险,孤身深入这样的蠢事!

十来岁的端木华就从不涉险,已经征战十余年,心思深沉,又要起兵染指大位的现在的端木华,怎么可能孤身到这湘州城下,把自己陷入必死之地?

不可能是端木华!这必定是个诱饵,让他或是米知府觉得是端木华来了,倾全力捉拿端木华,那西、东两门就会兵力空虚,无人值守,一攻既破!一定是这样!

“不是端木华!”袁将军断然否定,米知府顿时眼眶都要瞪裂一般,“不是?你睁着眼就敢说瞎话?你看看!看清楚!那杆枪,那个人,除了端木华还能有谁?你以为我认识端木华?你打错算盘了!我见过他,我认识他!”

“米知府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将军也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哼!你心里明白!你我食君之禄,担君之事,不要让旧日情谊蒙了你的眼、再昏了头!”米知府口舌如刀,“城下就是端木华!某以颈上人头担保!”米知府一声吼,脖子都粗了。

“好!好!好!”袁将军连吸了几口气,用力压回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再深吸几口气,他不能被这只愚蠢无知的倔驴气晕了头,他得冷静,要守住湘州城,得冷静!

“好!你既然认定是端木华,那就放他进城!放进瓮城,瓮中捉鳖!这样总行了吧?”袁将军强忍怒意,这主意还是非常冷静的。

“好!如此可行!”米知府仿佛没觉出袁将军的愤怒,或者觉出了也无所谓。

端木莲生手里的枪速度不减频率不减,可队伍前进的速度却渐行渐慢,仿佛布在城外的守军都涌到了这边,箭尖迎上的敌人如蜂如蚁,杀之不尽一般。

箭形队伍如同泥进了沼泽里,被望之不尽的敌人纠缠住,渐渐坠入泥沼。

第399章 绝境

李思浅抱着孩子,跟在端木莲生后面,从端木莲生悄晃动的身影缝隙里,不时能看到前面的情形。

眼前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是后世无论哪个大场面电影都无法展示描述出来的,她脚下的鞋子和裙边粘湿一片,这里只有血,鲜红的浓稠的血。

也许是李思浅搂的太紧了,孩子带着哭腔咿呀起来,李思浅低头吻在孩子额头,柔声哄他,“宝宝别怕,阿爹在呢,阿爹很厉害噢,还有阿娘,在阿娘怀里,宝宝不用怕。”孩子好象听懂了李思浅的安慰,又咿呀了一声,头往李思浅怀里拱了拱,闭上眼睛睡着了。

雲娘和柳叶早已撕脱了裙子,一身利落的短打上还算干净,她们两人在最里层,紧挨在李思浅身边,雲娘手里提的,也是一杆长枪,柳叶却是一把狭长的带柄长刀,至少现在,还没用到她们手里的枪和刀。

雲娘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箭首的端木莲生身上,时不时看一眼亦步亦趋、一步不落跟在端木莲生后面的李思浅。她知道她不是个简单妇人,可在这样的修罗场里,她还能闲庭散步一般,还能露出笑容,安闲的和孩子说话,雲娘看了眼端木莲生面前的血肉横飞,和身后的安闲妻儿,心里有什么东西崩裂碎散,化为乌有。

城墙上一阵急促的鼓点,挡在端木莲生箭阵前面的人潮突然后退。

“盾牌!”端木莲生反应极快,“咬上!”突然后退,只怕城墙上的箭雨要射下来了,前面不远,一射之地,就是黑沉的城门洞,在冲进城门洞之前,密集的箭雨随时能将他们全部钉死在浸透了鲜血的地上!

亲卫们几乎同时,每隔一个就从背后抽下盾牌,高举过头,护住自己,也护住同伴,而身边的同伴手里的长枪扩大角度,将同伴的防区接了过来。

端木莲生回头看了眼李思浅,“跟上我!”

“放心!”李思浅干脆笑应。端木莲生喉咙莫名哽了下,硬生生转回头,长枪猛刺,速度比刚才几乎快了一倍。

李思浅紧紧抱着孩子,紧盯着端木莲生飞动不停的衣角,他跑多快,她就要跑多快!

鞋子掉了,袜子也脱了,除了怀里的孩子,李思浅觉不出别的,她全部心神都在孩子身上,跑的太快,孩子好象有点不安。

撤退的敌人让出了通往鬼门关的通路,箭阵脱出人沼,真象离弦的箭一般,快的超出了城墙上袁将军的预计,超过由撤退变成溃退的湘州军,在他们之前,冲进了城门洞。

“快!关城门!”袁将军怒吼。

“不能关!”米知府脖子上青筋暴起,“放进瓮城!瓮中捉鳖!”

“是瓮城!关瓮城门!”袁将军被米知府这处处插一脚的作风气的吐血,刚才由城内派兵围攻端木华,三道城门自然都是开着的,他原本以为把出击的大半湘州军放进来再关也不迟,要知道,他手里的兵丁不多,能战善战的精兵更是少的可怜,刚才派出去的,可都是精壮之士!

“关了瓮城,那些将士怎么办?那也是人子人父人夫!跟你一样!你们这些武夫!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米知府读书人出身,从没见过这样的血腥战场,心神饱受震动,精神极其不稳,这会儿想法出奇,基本上不能以常理推测了。

袁将军被他骂的血往上涌,喉咙发甜,只恨不能把他扔到城墙下去。

墙上守兵呆呆的看着两人,都是大人,都是上官,好象该听将军的……

“快去关瓮城城门!快去!”见四周几乎就是一群呆头鹅,袁将军喉咙里的那口血差点涌到嘴里,练兵练兵,怪不得大帅那时候说重中之重就是练兵,这兵,他确实练的少了,上了战场,这不是兵,全是呆头鹅!

他老了,守在这湘州城,原以为前面有那么年青的端木华,他可以安享这乞骸骨前的几年,然后回家安度晚年,这晚年只怕是没有了……

端木莲生一头冲进城门洞,一枪将挡在面前的两人刺成一串,一眼看到半开的瓮城门,心情猛一阵激荡,天不亡我!

“青云!”端木莲生一声吼,青云应声未落,人已经飞起,连踩了几块盾牌,冲着那半扇正被守城兵拼尽全力要尽快关上的瓮城门飞进去。

“黑山!”端木莲生又喊了一声,声音没落,人已经纵身跃起,半空中,长枪抖动,刺向正拼尽全力推着那扇沉重之极的城门的守兵。

端木莲生纵起,没等李思浅反应过来,黑山已经落在她面前,顶替了端木莲生箭头的位置,雲娘和柳叶背对李思浅,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将李思浅和孩子围在中间。

青云由瓮城只扑进最里一层城门,里层的城门是一块巨大青石,青云熟捻之极的直扑绞起放下青石城门的机枢,人在半空,枪头掉转,用枪杆将正在绞动绞盘的守兵击进机枢,正缓缓落下的青石门咯咯几声顿住,在绞盘辗碎守兵,青石门再次下落前,青云落在绞盘前,将手里的熟铁长枪准确的扎进了绞盘机枢,巨大的青石咯了一声,停下不动了。

杀进瓮城的端木莲生回头看一眼,象是迟疑了下,李思浅扬声叫道:“我在这里等你!”

若没有她的拖累,莲生和这一众亲卫只怕早就脱身而去,这会儿身陷敌营必须绝地求生的他们,都得放手一搏,她放手赌莲生带着这百十人就能拿下湘州城,莲生要放开她,全力以赴。

“二十人留下,其余跟我杀!”端木莲生脚下顿了顿,咬牙命令。

李思浅在黑山和雲娘、柳叶的贴身护卫下,慢慢挪过去靠到城墙一角,雲娘和柳叶一左一右护卫两边,黑山纵身而出,挡在不停有溃兵入城的最外面。

李思浅轻轻拍着孩子,到了这样的境地,仿佛上一世最后的空明状态,她淡然而冷漠的看着周围,莲生若活,她和孩子自然活,莲生若不能活……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临死前回到自己和孩子身边,黄泉路上寻人不易,她想和他一起走……

第400章 生机

青云抽出腰刀守在绞盘前,青石下,端木莲生飞身掠进,手中长枪刺、挑、砸,每一寸移动都在收割生命。几十名亲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士,绝境求生,更是比平时凶狠百倍,紧紧跟在端木莲生后面几步,每一步推进都象是血肉地狱在飞快延伸。

承平了十几年的湘州城,守城的兵卒年青的几乎都没见过血,偶尔有几个经过当年残酷的守城之战的老卒,多数已年老体衰,和那些没见过血的年青兵卒一样,被放手杀戮的端木莲生吓破了胆,涣散了军心的湘州军对上如狼似虎的端木莲生和亲卫,一触甚至不触就四下溃散,端木莲生几个纵身起跃,就上了城墙,后面亲卫如影随形,一群人上了城墙,如狼如羊群,城墙上的守军转身就逃,夹裹着没反应过来的呆头鹅,自相踩踏,一片惨叫。

米知府上下牙打架,抖的咯咯作响,想跑,可两条腿软的根本挪不动!袁将军挥着佩刀,吼的声嘶力竭,拼命想收拢四下溃散的守军,可散了的军心要拢起来本来就难,何况后面还有端木莲生这个大杀神带着一群小杀神恶虎扑食。

端木莲生拿住袁将军和米知府时,几乎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他运气真好,浅浅还活着,他接到了浅浅,有了儿子,杀进城门,城门都是开着的,杀上城墙,就拿住了袁文成和米清,端木莲生几乎想仰天长笑,这一趟,真是太顺利了!

“青云!带人去东西两门!”端木莲生吩咐了青云,慢慢倒过长枪,将枪头上浸透了鲜血的红缨取下,掂了掂,扔到袁将军脚下,接过亲卫递上的新红缨换上,长枪在手里转了几圈,血滴甩在袁将军和米知府身上脸上。

打理好长枪,端木莲生这才仿佛刚看到袁将军和米知府一般,上前两步,先站到袁将军面前,“袁文成,你当初跟我练过几年兵,我看你也算有几分能耐,这城……”端木莲生用枪敲着城墙,“守成这样,我真替你愧死了!”

袁将军一张脸青灰,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端木莲生踱了一步,站到米知府面前,倒提长枪,用粘满鲜血的枪杆拍了拍米知府的肩膀,“本帅听说你是个清官,爱民如子,本帅问你,若你不降,本帅今日就屠尽这湘州城,若你降了,本帅就给这湘州城一条生路,你降,还是不降?”

“你……你!你!”米知府目光躲闪,想往后躲,可后面就是城墙,躲无可躲。

“你呢?”谁知道端木莲生压根没打算听他的回答,转头看着袁将军问道。

袁将军抖着嘴唇,“你……大帅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能做出这等……”

“本帅无君无父,反都反了,还管什么圣贤书,什么这等那等?念在你曾随本帅练过兵,本帅这才给你一个选择,说吧,降,还是不降?”

“大帅要成大事,民心不可不顾,这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