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道:“在后颈的衣襟上似乎有一些。”

细闻起来,跟姜琬平日的香味不同,可是与别的熏香味怕也不容易分清楚,今日偏偏还有那么多姑娘,这凶手到底是何时下得手?

他本来一直在盯着的,萧耀目光突然闪了闪,似乎那些姑娘围拢过来押注的时候,将姜琬挡住了,他便没有再看。

难道是那时吗?

那是姑娘们其中之一?他站起来走到门外,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暗卫上来,他吩咐:“你马上去白河,让父皇好好查一下水榭中的姑娘,让宫人全数搜身,若是找到紫山花蜜的瓶子,便将她抓起来。”

那暗卫领命而去。

屋内众人轻声细语的交谈,萧耀站在屋外。

谢氏从窗口看出去,只见他后背靠着墙,似乎陷入了思考中,一直等到姜琬醒来,才走进屋,面上露出了笑容。

这种笑,她从来没见过。

不,她在别人的脸上见过,自己的相公,自己的儿子,面对喜欢的姑娘时,情不自禁的笑,但她第一次在萧耀的脸上见到。

原来自己这外甥儿真的看中姜琬了!

如此,想必姜琬很快就会被封为侧妃,可是这样一个出众的美人儿,不说她答应过姜琬,不让她做妾,便是做了,要何等的正室才能争得过宠爱?将来萧耀的后宅必定不会平静,指不定这正室哪日就会反目成仇,又怎么会成为助力?而姜琬也决不能成为萧耀的正室,不管是皇上还是她,都难以接受。

谢氏前所未有的为难。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也许姜琬不该再留在京都了,她也是傻了,又不是京都才有权贵,她娘家平凉也有合适的家族,知根知底,或许更是容易。

只不知,姜琬肯不肯去?

第39章

得了确切的消息,萧廷秀知道姜琬是中了双角蜂的毒,马上就令禁军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众姑娘们身上。

这人实在是太大胆了,敢在他面前杀人,等于老虎嘴上拔毛,萧廷秀也是难以容忍这样的嚣张,喝令宫人们搜身。

皇后心惊胆战,小声道:“皇上,真的会是她们做的吗?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二殿下弄错了,一个个娇滴滴的,还能有这种手段?”

“不然你觉得会是谁?”萧廷秀沉声道,“莫要妇人之仁!”

不过姑娘家还是麻烦了点,都是世家女,决不能暴露在外影响名声,故而不可能在水榭就进行搜身,定然要带到可遮蔽的地方,正好河上有许多游船,贾道坤建议,将姑娘们送到游船上,再让宫人开始检查。

萧廷秀准许。

白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傅英也听说了,他当时并不在水榭,正与好友刑部员外郎冯曾在游船喝酒,得知姜琬中毒,十分惊讶,也很担心,只是想到萧耀,那热切便是消去了一半,他就算去了又怎么见得到姜琬?

肯定会被拦之门外,他要见她,也许只能等到夜深人静…

就是不知,这毒厉不厉害,会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似乎与他也无关了,他总不能在身边的,想到姜琬那冷淡的表情,傅英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得半坛子之后,又听到一个消息。

冯曾道:“说是查清楚了,竟然是被一种蜂虫咬的,叫双角蜂,我第一次听说这种蜂虫,还会长角…”

“什么蜂?”傅英一愣。

“双角蜂,好像是头上长了两只角。”

他见过。

傅英想起来,他年少时带妹妹去踏春,走到山里,妹妹的手臂被这种蜂虫咬了,当时立刻就红肿起来,还非常的痒,他捏死那蜂虫,将妹妹背在背上,妹妹不停的哭。路上遇到一个猎户,他说是双角蜂,还说妹妹运气好,没有被咬到脖子,不然会很危险。

他有些恍惚。

“我看这些人也是糊涂了,蜂虫能把人咬死?还说是哪位姑娘做的,要带她们去游船上检查。”冯曾自言自语。

闻言,傅英喉头一阵翻江倒海,竟然趴着船沿呕吐起来。

“华成,你这是喝多了啊!”冯曾连忙吩咐小厮,“快拿醒酒茶来。”

“不用,不用麻烦了。”傅英又吐了一会儿,站起告辞,“我不太舒服,可能要去看大夫,先告辞了,下回再喝酒。”

冯曾送他下船。

傅英走到高处,看着姑娘们从水榭出来,他看到傅媛缩着头,十分惊恐,好像路都走不动了,哪里像平时里的样子?

她是心虚了!

傅英咬了咬牙,转身走开。

就在姑娘们快要登船的时候,水榭附近出了事情,对着各位权贵,竟然有箭射了过来,有人高声喝道:“刺客偷袭,保护皇上!”

瞬时,许多的兵士都冲到了水榭那里。

百姓们也横冲直撞,白河乱成了一锅粥。

姑娘们都被挤散了,哪里还能登船,贾道坤额头上冒出了汗,连忙命令手下看住姑娘们,然而他心知肚明,有刚才的事情打搅,恐怕是再也查不清楚了。这作案的姑娘但凡不是痴傻,铁定会将证据趁乱扔掉,或许是河里,或许已经被众人脚踏得稀烂。

萧廷秀震怒。

可偏偏查不出来,那放箭的人也没有踪影,而箭竟是一位禁军身上的,那禁军被打晕了,箭被抢走。

萧廷秀在文德殿将一干官员骂得狗血淋头,让他们继续彻查。

傅媛惴惴不安回了家,一到屋里就被傅英拉住胳膊甩在了榻上,怒声道:“是不是你做的?你疯了不成?”

“不知哥哥在说什么?”傅媛低声道,“我,我做什么了?”

“你让双角蜂咬了阿琬!”傅英一步上去,揪住傅媛的衣襟,“你竟然要她的命?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是我…”傅媛还想否认。

“没有我,你现在已经被抓了。”傅英阴沉着脸,“我在水榭放箭了,将他们调开,不然你能全身而退?你身上是不是带着花蜜的瓶子?”

傅媛哑口无言。

看到哥哥一直很是消沉,甚至去跟萧烨喝酒,她实在是恨透了姜琬,可惜她又没有武功,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双角蜂。这种蜂虫很好抓,山里就有,花蜜也不难,只要涂一点在姜琬的身上,她就会吃尽苦头。

而且会很痒,要是咬在脸上,也许会把脸都抓坏,她就把手臂抓得留下了疤痕,到时候哥哥定会嫌弃。

傅媛哭起来:“哥哥,我是为你好!就算你知道,我也不会后悔的!是的,我是害姜琬的凶手,我是她的仇人,哥哥你再也不可能娶她为妻了…”话音未落,她脸颊上已经被扇了一记耳光。

练武之人的力气何其大,傅媛的嘴角流出了血来,她哭得更大声了:“哥哥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你娶姜琬的!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四处勾搭男人,哥哥不说,还有二殿下,卫公子,都是她裙下之臣!哥哥,你要醒悟啊,不要再被她迷惑了,哥哥!”

她声泪俱下。

傅英闭了闭眼睛,心里郁气无处可发,那毕竟是他亲妹妹,难道自己还能将她打死吗?

这蠢妹妹!

“你有没有被别的人发现?”他咬牙询问。

“应该没有,不然早就有人告发了。我是趁着押注的时候,将瓶子藏在袖中偷偷在她衣襟上沾了一点,别的姑娘应该不会注意。”

“谁给你去弄这些的?”傅英问。

傅媛不说名字:“是我叫他们去的,哥哥不要责怪他们!”

肯定是她身边的小厮和丫环了,傅英瞪着傅媛,实在不知道该任何处置。

“姜琬,她,她现在怎么样?”傅媛忍不住询问。

傅英怒喝:“你还在巴望着她死呢?你就这么想当杀人凶手?你是姑娘家,竟然想手沾血腥,杀害无辜的人?”

“她算什么无辜,”傅媛恨恨道,“她害了哥哥你…”

“你给我闭嘴,她何时害我了,她只是不肯嫁给我。”傅英从来没有觉得是姜琬的错,怪只怪萧耀横加插手,她才有机会逃开自己的手掌。但她若是嫁给他,早晚有一日也会喜欢上自己的,他不想让她死。

“今日之后,你不准再出门了。”傅英厉声道,“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就说今日受到了惊吓。”

傅媛道:“他们又没有查到的,我若是不出去别人指不定反而怀疑到我身上,说心里有鬼,到时又如何?”

傅英被问得愣住了,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最好小心点,别轻易出门。”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得想法子将妹妹嫁出去,不能再留在京都生事了!

傅英转身出去。

傅媛坐在榻上,暗道,也不知姜琬如何了,看样子哥哥还在维护她,还不死心,哥哥怎么就魔障了呢?

若是老天有眼,或许该让姜琬死了,不然就算让她留个疤痕恐怕都没有用,她阻止不了哥哥!

杨家众人都在,萧耀哪怕看见姜琬醒了,也说不得几句话,回到宫里,觉得惋惜,不过听说被凶手逃脱,瞬间又满腔怒火。

一群饭桶!

都已经那么明显了,嫌犯就在姑娘中间,竟然还被人逃掉,早知道他或许该留在白河亲自指挥。

“放箭的人呢,查到没有?”萧耀问。

“不曾,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有一把弓箭。”

“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荣起禀告。

“调虎离山之计。”萧耀眉头轻轻挑了挑,“那人应该是为帮助凶手,混乱中都没有射到人…”他想了一下今日在水榭的姑娘,没有再说话,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了。

何太医是同萧耀一起回来的,萧耀此时侧头询问:“这蜂毒大概多久能痊愈?我看姜姑娘的脖子还是有些肿。”

“得七八天吧,这毒没那么容易消去的,要天天服药。”

“还会疼吗?”

“会很痒。”何太医道,“姜姑娘刚刚渡过危险,恐怕很快就要开始痒了,这是最让人难忍的。”

“有没有办法?”

何太医去了一趟杨家,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姜保真着实厉害,自己不是对手,此刻也想在萧耀面前争点面子,忙道:“下官有一种消痒的药,乃独门偏方,涂抹之后必能止痒。”

“拿来。”萧耀道。

被何太医说中了,姜琬此刻真是痒得难受,她不止脖子上被叮咬了一口,手腕不知为何也被咬了,虽然父亲医治过,但起效不大,父亲说明日要去寻一味药材,熬药给她喝就能止痒,让她熬一个晚上。

姜琬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几次都忍不住抓了,但也不敢用力,皮肤太嫩,很容易留下划痕。

可即便如此,她也担心,今日实在太累了,万一不小心睡过去,不知梦里会抓成什么样呢,想一想,找出条丝绦把自己的手绑了起来。

刚刚用嘴打好结,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揶揄:“真周到,是不是知道本王来,所以先把自己绑好了?”

姜琬浑身一僵。

第40章

要说杨家也是名门望族,原是不怕宵小之徒偷摸进来,奈何家贼难防,姜琬心道,他熟门熟路,又有暗卫,来杨家行走易如反掌。

她急忙去解丝绦。

男人已经走到床边,扣住了手腕。

“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姜琬生气。

看她美眸瞪着他,萧耀道:“我今日守了你一下午,你就这种态度?”

听到这句,姜琬垂下了眼帘,她当然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得在车厢里,他流露出来的关心,生怕她出事,非常的紧张。

抱着她,喂她药,安慰她…

“你到底为何过来?”姜琬缓和了语气。

发怒的小猫儿收起了利爪,萧耀嘴角翘了翘:“我怕你痒。”

姜琬惊讶,因这痒是在他走后才发作的。

“是何太医说的,我带了药过来。”萧耀取出玉瓶,“何太医说只要抹上去就能消痒。”他取出一点倒在指尖,微微倾下身。

靠得太过近了,姜琬往里缩了缩:“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我就不给你药了,再说,不是绑着吗?你也不用害羞,我不是第一次给你擦药。”在桃花林也擦过。

“我可以解开的。”

萧耀不放手:“我不给你解。”

两人僵持间,一阵痒意突然涌上来,姜琬浑身难受,恨不得在哪里蹭一下才好,感觉到自己完全撑不住,她不再坚持,严肃道:“只准你抹药。”

虽是命令,却带着小姑娘隐隐的娇羞,萧耀心头一荡,俯下身将她头发撩开。很快就找到了伤口,雪肤之中的红色,很是显眼,好像片片梅花瓣覆盖于上,他有种亲吻的冲动,顿了顿,手指才轻抚上去。

一片清凉扩散开来,她舒服多了,轻轻吁出一口气,眯着眼睛道:“我刚才真的要痒死了。”

这勾人的神情叫他身上一热,勉强忍住了问:“就这一处吗?”

“还有手上。”她尝到甜头,当然想止痒。

他拿起她的手,看到绑着的丝绦,挑眉道:“你这样,万一遇到的不是我,该怎么办?”

可遇到他,还不是一样吗?

姜琬鄙夷。

“今天的事情,你应该清楚了。”萧耀一边擦药一边道,“害你的是水榭里的姑娘,你有没有怀疑的人?或者谁跟你有过节?”

是听父亲说了,有人故意在她衣服上涂了花蜜,又放出双角蜂,她犹豫着道:“若说过节,可能是傅姑娘…”

傅媛?萧耀心道,与他想得一样,他记得在长公主府,就是傅媛第一个向姜琬发难的:“我也觉得是她,你应该记得,在押注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走过来的。”

姜琬心头一震。

回想起来,傅媛是离得很近,不过旁边还有别的姑娘,她也没有在意,难道是趁着这时候给她涂抹花蜜的吗?

“我不明白,真会是她?”她拧眉,“她为何要这样害我!”

她们之间有这种不共戴天之仇吗?

“那只能问她自己了,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傅英,”萧耀瞄她一眼,不欲多说,如果这人真是傅媛,他是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姑娘家的。

男人眸中有寒光,姜琬道:“你最好查清楚再说。”

“我知道。”萧耀擦好了,手指落在她脸颊上,“还痒吗?”

姜琬感觉了下,笑道:“不痒了,这药倒是神奇。”

“不痒就好,我们谈谈正事,今日你跟钟思睿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