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耀挑眉道:“你是我将来的王妃,她害你,等同于害我,死不足惜。”

语气里透出来的冷意彻骨,让姜琬想到那天在车厢里,他急切的表情,那时候,他是太过担心她了罢,将她抱得那么紧,所以对傅媛也一点没有手软。

姜琬沉默了下:“我写得那封信,你也看过了?”

“嗯。”

回答的太简短了,姜琬道:“你没有什么想法?”

里面牵涉到两个人,一个是莫政君,一个是卫凌,前者原是他的妻子,后者是他至交好友,而今因为她,他们的命运可能都改变了。

当时看了,他也很震惊,没有想到卫凌竟然会喜欢莫政君,这小子一点没露出来,而莫政君更是…虽然他对她无甚好感,却也不曾料到会如此险恶。他是怀疑的,不过在抓了傅媛的心腹审讯,确定傅媛是凶手之后,他选择相信姜琬的判断,命人把这封信送到了傅媛手里。

后来一箭双雕。

“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萧耀手指在她脸颊上刮了刮,“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好好对待本王呢?”

总是没有一点干脆,不知道她在考虑什么。

这么尊贵的位置,多少姑娘希冀得到,男人微微低下头,捧起她的脸道:“真的非得要等父皇下旨的那一天吗?”

声音暗哑,似乎情深,让她心弦一动,姜琬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靠近她的唇。

英俊的脸在眼前放大,姜琬忽然道:“殿下,你选我真的不后悔?”她没有什么背景可言,也没有多深的情谊,她对他,有很多的顾虑。

真不明白萧耀为什么一定要她,自己这一张脸能换取多久的宠爱?

明亮如湖水的眸子,能映照出他的影子,萧耀嘴角挑了挑:“什么叫后悔?本王选了别人,就不会后悔?”

姜琬一怔。

是啊,历史上他娶了莫政君,也确实没什么好的结果,而且现在,她还把他本来的妻子弄得名声毁坏了,不可能再嫁给萧耀。姜琬犹豫会儿:“你真的说服皇上了?”

“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本王向你承诺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她这么问,定然是愿意了,萧耀心里欢喜,亲了亲她的鼻子,“阿琬,你肯定会做我的王妃的。”

他笑起来,十分的俊美,如耀眼的宝石。

姜琬心头一松,忽然也不想挣扎了。

被他这样的人盯上,自己又能做什么呢?都是徒劳,躲得太累太累了,不如答应,她将来就会做大齐的皇后了,在史上留名,似乎也不错?

往好的方向想,还是叫人心里愉快的,她嘴角翘了起来。

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可自己此时心甘情愿被她俘获,萧耀低下头吻她,如同在沙漠行走干渴许久的旅人,索取她口中的甘美。

“阿琬…你早些回来,”亲得会儿,他低声道,“跟姨母说,不习惯这里。”

“我才不想走呢,多凉快!”

才顺从一会儿,就不听话了,萧耀大恼,一下将她抱得离地,姜琬吓得拍着他肩膀:“你要作甚,放我下来。”

他问:“早些回吗?”

姜琬咬唇:“不!”

“那我只好抱你去床上了。”萧耀道,“本王看你热得湿透了,该换身衣服。”

不知是不是开玩笑,但他的眼神满是危险,姜琬生怕掉下来,搂住他脖子,正当要哄哄他,只听见一阵敲门声:“阿琬,你歇息了没有?”

谢氏!

萧耀僵住。

在他怀里的姜琬也僵住了,连忙落了地,轻声道:“你还不走?”

这件事不曾与谢氏挑明,因为萧耀心里清楚,谢氏肯定是不愿的,故而也有点抵触跟谢氏商量,女人不像男人干脆,他实在有点害怕谢氏的唠叨。所以打算等父皇同意了,再来告知,这样哪怕被谢氏责罚几句,他也认了。

“我等你回京都。”他在她唇上亲了亲,从窗子翻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氏:以为我听不见吗?

萧耀:…那您还敲门?

谢氏:不敲不行,阿耀,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萧耀:总有一天我会被您气死!

谢氏:…

姜琬:^_^

第43章

谢氏进来的时候,姜琬神情平静,好像屋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见她衣服放在床上,谢氏问:“还没有洗吗?”

“正打算要水。”

“那我不妨碍你了。”谢氏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我是想到你这细皮嫩肉…这里虽然好,但是蚊虫太毒了,被咬到很难受,你看着就是个招蚊子的。这驱虫的药膏,是以前阿耀让太医给我配的,你拿去用吧。”

“那您还有吗?”

“有,我带了好些。”

谢氏笑一笑,转身出了去。

姜琬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口气。

也许萧耀能说服皇上,可谢氏怎么办呢?她是希望萧耀娶个家世显赫好比莫政君这样的,也不知她会不会因此恼恨上自己?想到此事,又是一阵犯愁。

傅媛被押入大牢,隔得几日,傅英四下打点,可以去看看她。

金枝玉叶般长大的小姑娘瘦了一圈,整个人都非常憔悴,傅英心疼,低声道:“妹妹,你别担心,我肯定能将你救出来的。”

“哥哥!”傅媛哭起来,“我害怕,哥哥你真的能救我吗?”

谁都怕死,别说这么年轻的傅媛了,她而今真的后悔被莫政君利用,做出害人的事情来,早知如此,她应该让双角蜂去咬莫政君!

“哥哥,你能不能去求求皇上,或者皇后娘娘?”傅媛从铁栏里伸出手来,拉扯傅英的袖子,“若是皇上肯松口…”

傅英眼神一暗。

他怎么没去求,只是一开口就被皇上的茶盅砸了,他心里清楚,傅媛这死罪恐怕就是皇上的旨意,而且他对自己也有所不满了,也许是猜到他射箭引开官兵。若是追究下去,自己的官帽也不能保住,权看皇上的心意。

“阿媛,我会想办法的。”他将一盒吃食递给她,“你在这里吃的不好吧,我叫厨子做了一些拿过来,你尝尝。”

哥哥的样子,让傅媛心头一跳。

看起来,好像皇上不肯?

傅媛心口一滞,她做了这样的蠢事,在皇上皇后眼皮子底下毒害姜琬,这姜琬又是萧耀喜欢的姑娘,宫里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她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哥哥呢!

都是她的错,傅媛拿起吃食,笑道:“我会好好吃的,哥哥。”

见她笑得苦涩,傅英拉住她的手揉了揉,安抚道:“妹妹,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来的,你不要害怕,过几日,我再来看你,给你送吃的…”

他在她耳边低语,傅媛穿过他的肩头,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衙役,死死盯着他们说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天牢,假使皇上不准备饶恕她,她又怎么可能出来?哥哥难道是打算劫狱?她浑身一冷,这里守卫如此森严,能成吗?万一不成,不止她,哥哥也会被定死罪的,而且就算救出来,哥哥这侯爷还能当吗,他只能跟自己隐姓埋名,一辈子都东躲西藏了罢。

借着牢里昏暗的光线,她打量一眼傅英,哥哥生得英俊不说,又有侯爵之名,前途敞亮,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年轻公子,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真的把哥哥毁了。

“哥哥,等我出来之后,我们都不要那么执拗了,我不再喜欢卫公子,哥哥也不要喜欢姜姑娘,到时候我替哥哥选个好大嫂,跟哥哥情投意合,能白头偕老的!”傅媛拉一拉傅英的袖子,“哥哥,你说好不好?”

傅英都不知如何回应,不晓得她哪里来的乐观?

他勉强点点头。

傅媛笑起来,品尝着吃食:“真好吃啊,下次哥哥给我带点八宝鸭来,我最喜欢吃,还有,要一坛美酒。”

“好。”傅英道,“我会记住的。”

看妹妹吃完了,他转身离开。

傅媛盯着哥哥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慢慢蹲坐下来,嚎啕大哭。

当夜,在牢内以腰带自尽身亡。

非常的突然,就好像今日早上,走在路上飘落下来的小雨。

傅英站在街道上,听着随从禀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妹妹竟然死了?

他不是昨天才看过她吗?

这不可能!

“你是不是听错了,你敢跟我胡说八道?”傅英一把揪住随从的衣襟,“你敢再跟我说一遍!”

男人脸色煞白,眼睛通红,随从吓得浑身发抖:“侯爷,侯爷,小人真的没有胡说,是天牢里的看守来传话的,说姑娘她,她自绝了。”

傅英盯着他的眼睛,慢慢,慢慢的松开了手。

他忽然想到妹妹最后说的那些话,哥哥,我们都不要执拗了,我要给哥哥挑个好大嫂…哥哥,我要吃八宝鸭,记得,给我带一坛美酒…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死志。

她猜出他要做的事情了,她怕连累他。

傅英心如刀割,抬起头,漫天的雨落下来,流淌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

若是当初,他对姜琬没有生出这份心,也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都是他不好,他若是把这些功夫拿来多关心关心妹妹,妹妹也不会犯错。

可惜,世上最让人痛苦的,便是没有后悔药。

雨越下越大。

萧耀坐着马车,行往杨家。

姜保真正在教蔡应芳医术,他是萧耀派来的弟子,年方二十有余,出身杏林世家,基础的功夫很扎实,故而学得很快。

见到萧耀来,二人上前行礼。

“学得如何了?”萧耀问。

“回殿下,姜大夫倾囊相授,属下受益匪浅,能得姜大夫传授,乃这辈子的荣幸。”蔡应芳为人很是谦逊,彬彬有礼。

姜保真很喜欢这弟子,笑道:“应芳天资聪慧,举一反三,我估摸用不了两年,他就能全数掌握了,不过望闻问切,需要积累,光靠我用一张嘴说,没有用的,要他自己慢慢琢磨。”

萧耀颔首:“辛苦你了。”

“殿下今日为何而来?”

“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萧耀看看天色,“可惜天公不作美,等雨停罢。”

他坐下来喝茶。

等得半个时辰,方才天晴。

姜保真交代蔡应芳几句,随萧耀坐马车去城外。

习惯他的性子,姜保真也不多问,反正就是让自己医治一个人,等医治好,就算完成萧耀的要求了,他再教会蔡应芳,从此能得到自由。

不过这条路似乎有点长,也不知去何处,足足用了两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来。姜保真出来一看,居然是在处山脚下面。

萧耀踩着石阶往上而去,解释道:“山腰有座寒月寺,你要治得人住在此地。”

和尚不成?姜保真愣了愣,跟在后面。

行到山腰,小沙弥认识萧耀,连忙就在前面引路。

大片竹林间有座竹屋,前后都有守卫,姜保真此时不再怀疑是和尚了,和尚不可能有这种阵势,这到底是谁?他突然有点好奇。

“见过二殿下。”守卫们过来行礼。

“请禀告七叔,说我求见。”

七叔…

姜保真心想,是皇族中人吗,萧耀的七叔,那是皇帝的弟弟?

过得半响,屋里传来低低的声音,似乎是准许了。

门随之打开,姜保真随萧耀进去,看到一个极瘦弱的男人躺在榻上,瘦的几乎像一根竹竿,细长细长。姜保真与他打了个照面,见这人生了一对剑眉,眼睛漆黑,却是很英俊,就是病气很重,好像受了许久的折磨。

“七叔,您在这里住了四年了,真不打算回城吗?”萧耀问。

萧廷瑞是萧廷秀的七弟,同一位母亲所出,萧廷秀从小就很喜欢他,只可惜萧廷瑞当年被秦王行刺萧廷秀一事所累,伤到了头部。这些年越发严重,心浮气躁,在王府日日发脾气,萧廷秀很担心,请过许多名医相看,但都毫无进展。萧廷瑞心灰意冷,搬出京都住在这清静之地,好压制自己的心魔。

许久没有音讯,京都中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定王,但萧廷秀没有忘掉自己的弟弟,每年总会抽空来看一看他。

萧廷瑞不答反问:“皇兄好吗?”

“父皇身体康健,无甚忧虑,最惦念的便是您。”

萧廷瑞苦笑了下,看向姜保真:“这又是谁?”

“他是姜大夫,我在嘉州认识的。”萧耀道,“七叔,让他予您看看罢。”

“不必了。”萧廷瑞摆摆手,“耀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实在…”

“七叔,您绝不会后悔的。”萧耀正色道,“他的医术比太医好多了,原是我军中的掌医,救人无数,”他对姜保真使了一个眼色,“姜大夫,你可看出什么?”

姜保真对萧廷瑞细细打量了下:“像是头疾。”

萧廷瑞神色一动。

那么快就诊断出了,果然不凡。

发现他在动摇了,萧耀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若是头疾,必常头晕眼花,未免影响胃口,心神不定,气郁呕吐…”

萧廷瑞已经折服。

萧耀道:“姜大夫你去给七叔把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