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会儿,追上去。

傅媛一直跑到莫家。

听说傅媛来了,莫政君微微的怔了怔,她还以为傅媛受到惊吓,不会出门了呢,没想到…她嘴角挑了起来,恐是来向她寻求安慰,可能六神无主了,毕竟做了这样一件事,她当天是亲眼看到傅媛袖中藏了瓶子的。

“快请进来。”

莫政君整了整衣衫,亲自在门口迎接。

“阿媛,你来得正好,来吃荔枝。”莫政君招呼她,“哥哥从随州叫人送过来的,过了今日就不好吃了,你真有口福。”

抬起眼看,莫政君仍是对她温和的样子,曾经傅媛觉得很荣幸,这样受人追捧的莫政君,竟然很喜欢她,现在她知道了,不过就是为了利用。利用她对卫凌的感情,想要拉拢他们傅家,或许也只是为了单纯的耍弄她。

瞧瞧,你再如何,卫凌也不会喜欢你,他只喜欢我。

是了,莫政君这么聪明,会看不出卫凌的爱慕吗?可她对自己是怎么说的,说卫凌内敛腼腆,还没有喜欢过小姑娘,只要她多多接近,早晚会让卫凌喜欢上她。

傅媛讽笑,莫政君真是把自己当猴耍!

也不知这信是谁写得,竟然把莫政君看得如此透彻,说在水榭见到自己加害姜琬,不忍心她被利用,又说莫政君才是最想让姜琬死的人,因为她想嫁给萧耀。她起先真的不信,又惊又怒不能承受,但晚上辗转难眠,不由自主就想到莫政君。想得多了,难免会发现可疑的地方。

看着莫政君,傅媛拿了一颗荔枝剥好了放进嘴里:“莫姐姐,你的日子真的太好过了呢,这种荔枝,我们济宁侯府都没有的。”

莫家,有太多的人巴结了。

莫政君笑道:“你要喜欢,以后我有荔枝就请你来吃,都给你吃。”

“莫姐姐真好。”傅媛看着她,“那男人,莫姐姐也能让给我吗?”

莫政君脸色一变,勉强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卫公子。”傅媛嘻嘻笑道,“他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莫姐姐,你再带我去见见他罢,他而今做了副指挥使,更容易见到的。”

“这…”莫政君直觉傅媛有点奇怪,很想送客,但也不好急迫为之,“阿媛,你再吃点荔枝呀,你才吃了一个。”

“好。”傅媛去拿荔枝。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叫道:“卫公子…”

卫凌来了!

他竟然来了,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问过他,他起了疑心?傅媛表情一阵扭曲,他真的很关心莫政君啊,她前脚才走,他后脚就跟了来。她刚才一点没有看错,卫凌真的喜欢莫政君,可他不知莫政君是什么人吗?她是个蛇蝎美人!傅媛对莫政君的恨冲出了胸腔,这个人将她的一生都毁了!

她因为莫政君背负了罪行,而莫政君呢,什么惩罚都没有,此刻姿态优雅得坐在那里,叫着卫凌:“卫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不会耽误公务吗?”

傅媛很想呕吐,将手里的荔枝放下,笑着道:“卫公子,我告诉你一件事可好?”

卫凌一愣。

“卫公子,莫姐姐一直知道你喜欢她呢,但是她想嫁给二殿下,所以很嫌弃你。”傅媛斜睨莫政君,“莫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莫政君脸色大变,喝道:“你混说什么?”

“我浑说?”傅媛格格笑起来,“上次在清平侯府,你故意让我说出什么摸耳朵的话,还不是因为你了解这匹马吗?你跟卫公子这么熟悉,会不知道姜姑娘骑得那匹马最怕摸耳朵?我是不知,才被你这样利用!可怜姜姑娘,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莫政君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卫凌盯着她,目光瞬息变了几变,傅媛说的一点没错,那匹马莫政君是骑过的,当日她很早就到了,还亲自选了这匹马,说给姜琬骑最合适。

“政君你…”卫凌不敢相信,莫政君是这样的人。

刚才傅媛看出自己喜欢莫政君,生怕她做出不利的举动,他急忙找了过来,谁想到…一直以来,自己真是那么傻吗,以为莫政君不知,她只把自己当作哥哥。

卫凌苦笑了下,转身走了出去。

莫政君心头大痛,想追上去解释,但又觉得无力回天,她手指掐入了掌心,瞪着傅媛:“你疯了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阿媛,我平时如何待你的,你为何要污蔑我!”

这世上,待她最好的,除了父亲与哥哥,就是卫凌了!他如此温柔,总让她恋恋不舍,以至于不能放开手,不能让他离开,希望他永远都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现在,她似乎就要失去了。

莫政君从来没有这么的难受,她有种想把傅媛掐死的冲动。

看她目赤欲裂,傅媛心里痛快极了:“我是不是说假话,你一清二楚。”她朝莫政君呸了一口,“蛇蝎心肠,我算是真正了解你了,卫公子也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

“傅媛!”莫政君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毒害姜琬的事情,别人不会知晓吗?”

好啊,写信的人真是神算,果然莫政君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你去告发罢。”傅媛眯了眯眼睛,“假若你告发,我就说你是合谋!”

莫政君浑身发抖。

傅媛看她这种样子,总算出了口气,扬长而去。

莫政君对着她的背影,将案几上的茶盅摔了一地。

只不过傅媛还没高兴上几天,大理寺的衙役便上门将她套上了枷锁,傅媛大为吃惊,拼命得挣扎,傅英上前拦住衙役,呵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光天化日之下,竟胡乱抓人吗?”

“傅大人,小的们是依法行使,还请傅大人莫怪,”为首的衙役恭声道,“有个叫双慧的丫环上衙门自首,堂官大人亲自下得令,捉拿傅姑娘…”

听到双慧的名字,傅媛差点瘫软在地,傅英脸色也变了一变。

那是傅媛身边的丫环,她何时叛变的?

早知道,他应该一早将知情的人全数都杀了,他不该这个时候心软!

“哥哥,”傅媛却想到了一个人,低声在傅英耳边道,“哥哥,定是莫政君害我,她晓得这件事,也是她怂恿我做的,我对不起你,哥哥!”

她终于懊悔了,但是已经回不了头。

傅英目光闪了闪:“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傅媛被带走了,频频回头。

傅英站在原地,面色冰冷。

竟然是莫政君吗?

……

闹得沸沸扬扬的白河一案,终于在大理寺开审了,那双慧有备而来,将去山里抓双角蜂,买花蜜的随从全部供出,在山里遇到的农人,猎户也没有放过。且还带了一瓶傅媛放在家中的紫花蜜,甚至将傅媛手臂上被双角蜂所叮咬,留下的疤痕都说了出来。

证据确凿,傅媛被判秋后处斩,而她在堂上说的话也引起了轰动。

她口口声声称是莫政君指使。

虽然没能把莫政君定罪,但两人原本情同姐妹,而今反目成仇,猜测纷纭,莫政君的名声从此一落千丈。

这阵子,人人都在谈论此事,谢氏也不例外,她不敢相信,因为莫政君的条件摆在这里,根本无需背地里做手脚,何必如此脏了自己的手?与薛香玉道:“我看这傅媛真是失心疯了,不然会下得了毒手去害阿琬?这小姑娘啊,真是不知道如何说她,可怜又可恨,权贵之女竟然要被砍头,实在少见!”

薛香玉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管是莫政君,还是傅媛遭受的极刑,都不是无由的。

谢氏叹口气,虽然觉得莫政君也许是无妄之灾,但她也绝不可能再想莫政君嫁给萧耀了,人言可畏,莫政君名誉扫地,一时半会极难恢复,只怕她再也进不了宫门了。

萧耀将来的妻子,也只能另选他人。

不过当务之急,她得把姜琬先送出去,在萧耀来问她要人之前,断了他的念想。

下午,谢氏就去了姜琬那里。

“你的蜂毒好些了吗?”她坐下来,关切的询问姜琬。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绣兰花的襦裙,松松挽了个堕马髻,显得很是慵懒,美眸眨动间,波光潋滟,勾人不自觉,谢氏心想,真正是个尤物,时日对得久了,哪怕像个木头一样的外甥儿都忍不住动心。

又能如何挡住呢,只能让他看不见。

姜琬道:“好了呢,不肿也不痒了,多谢干娘关心。”

“这就好了,我真是提心吊胆啊!”谢氏拉住姜琬的手,“阿琬,你来到京都真是吃了不少苦,这次又差点…我真的心疼你,想带你去陆县散散心,你看如何?正好也顺便避暑,天气开始热了,陆县那里凉快。”

“陆县啊?”姜琬眼睛一亮,笑道,“我听说陆县山清水秀的,风光极好,干娘,杨家在那里是有庄子吗?”

“当然有了,先帝赏赐了百倾的良田,种了许多作物,养了鸡鸭牛羊,我们住在那里,吃得都是最新鲜的东西,你想不想去?”

姜琬点点头:“好,娘跟妹妹也可以去吗?”

姜保真要教萧耀派来的弟子,怕是无空,但柳氏与姜琰应该可以去。

果然谢氏道:“她们愿意去,那再好不过,就算不愿,我也要劝着她们去呢。”

因为她需要柳氏,姜琬有亲生母亲在身边,婚约才可以得行,才能出嫁。

可以去避暑,还能游玩,姜琰本来就要陪着姐姐,保护她的,哪里会离开,当然不需要劝服。就是柳氏不舍得姜保真,还是姜保真看妻子身体差不多了,让她跟着一起去玩玩,柳氏才答应。

说好了,谢氏并不耽搁时间,交代薛香玉在家中主持中馈,又与杨学浩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便是定好在明日去陆县。

结果起行之时,萧耀来了。

这早在谢氏预料之中,毕竟那些暗卫不是吃干饭的,得知姜琬要去陆县,岂有不告知萧耀的道理?所以这本来就是个权宜之计,先把姜琬带离京都,凭着避暑散心的名头,不会打草惊蛇,再徐徐图之。

“阿耀,皇上知道你来吗?”谢氏询问。

“知道,我专门请示了父皇,父皇准许我护送姨母去陆县。”

谢氏在暗地里笑了一声。

到底是护送她,还是护送姜琬?

这小子,是彻彻底底动了春心了,可惜,偏偏是姜琬!

第42章

初夏到来,微有热意,姐妹俩都换上了更薄的裙衫,在屋里收拾行李。

姜琬心情愉悦。

经过这么多事,虽然安全脱险,但能去陆县走一趟,真的很合她的心意。想到那里的青山绿水,情不自禁就露出笑来,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入包袱,提起来出了门。

比起姐姐,姜琰很是简单,就带了三套衣服,但是长枪是一定要带上的,此刻拿在手里往地上一顿,威风凛凛。

这威风自然是她的自我感觉,在姜琬看来实在是滑稽,暗地里偷笑,上去挽住妹妹的手:“到陆县能打到野味吗?”

“当然,打个狍子绰绰有余,到时候给姐姐吃!”

“好,”姜琬摸摸她的头,“真乖。”

柳氏此时也收拾好了,跟姜保真依依惜别。

姜保真叮嘱两个女儿照顾好母亲,送她们去垂花门。

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姜琬一眼就看到了萧耀。

可能是因为夏季的缘故,他竟然穿了件水绿色的夏袍,头上也没有戴紫金冠,而是换了玉簪,压住乌黑的头发,微风吹来,露出里面雪白的绸裤,脚下是一双精致的轻靴。整个人添了几分文雅,惹得她都多看了几眼。

谢氏道:“阿耀听说我们要去陆县,过来相送。”

“劳烦表哥。”姜琬上去见礼。

小姑娘好像一缕春风,清新动人,萧耀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谈不上劳烦,陆县我也许久不去了。”

“怎么,你还要待几日不成?”谢氏心头咯噔一声。

“不,等到了我就走了。”虽然不舍得姜琬,但是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然怎么娶她呢?

谢氏松了口气。

她与柳氏坐一辆马车,两个小姑娘坐一辆,萧耀骑马随行缓缓出城。

陆县距离京都不远,三个时辰就到。

路上姐妹两个在车厢里叽叽喳喳,声音不停得传出来,让萧耀一阵心痒,要不是有旁的人在,只怕就要钻到车厢里去了。忍了又忍,才没有去敲窗,因为他知道,隔着窗子并不能满足自己,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下午未时,就到陆县了,姜琬一下车就看到许多的良田,上面种满了作物,一片片,非常茂盛,她以前的家里也有田,顿时有些亲切之感。不过这时辰太阳很烈,农人们都不在做活,田里静悄悄的。

众人往庄子走去。

约是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圈半人高的围栏,乃竹子搭建,从地上长出来许多藤蔓缠绕于上,开出了小小的花朵,很有趣味。

女管事迎上来,叫小厮给他们提着行李送到厢房去。

谢氏每隔几年都会过来避暑,管事熟悉她的习惯,吩咐丫环泡凉茶:“刚刚还采了许多桑葚下来,颗颗都很饱满。艾草也点好了,不会有蚊虫,夫人晚上若是有想吃的膳食,可现在就吩咐,新鲜的鱼,野鸡,兔肉,白虾都有。”

谢氏笑起来:“不忙,先喝点水。”

女管事在前面引路。

新奇的地方,鸟语花香,姜琰提着枪东张西望,姜琬的心情也完全放松了,跟姜琰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唯有萧耀的眼睛总是盯着小姑娘,对别的一点都没有兴趣。

男人的目光热辣辣的,好像阳光追随,姜琬已经发现许久,此时看过去,四目交接,感觉到他眸中的汹涌,她都有点脸红。但不像平时,她会很回避,反而有些话想问他。

来到堂中,众人坐下喝茶。

“都是自家采得茶叶,鲜花晒干的,我很喜欢喝,吃了祛暑。”谢氏与柳氏道,“你多喝点,我看你流了不少汗。”

“马车里热,到这儿来,真的凉快多了,托您的福。”柳氏笑。

姐妹俩也端着凉茶喝,里面放了红枣干,有点甜滋滋的。

“等会儿都歇息下,赶路累了,若是想洗澡,尽管要水,干净的泉水,井水都有。”谢氏在车里颠簸,又被闷了许久也是吃不消了,眼下只想清洗下,让浑身舒服点,回头叮嘱萧耀,“阿耀,你也坐坐再走吧。”

萧耀当然是这么想的,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

管事领女眷们去厢房。

都是在幽静之处,前有院子,后依林子,坐在屋里能听见清脆的鸟叫声,姜琬将行李打开,取出干净的衣物放在床上,又把首饰都摘下来。

不一会儿就听到奇怪的声音,她循声看去,男人竟从窗子翻入。

“堂堂皇子惯做贼了。”姜琬讽刺,“有门不走。”

“谁知道你妹妹在不在外面。”萧耀对她用枪指着自己的事儿记忆犹新,可不能让她再来打搅。

姜琬发笑:“你是作贼心虚,不然何必怕阿琰?”

“我是不想跟她计较。”萧耀直走过去,将她拉到怀里,双手紧紧箍住了细细的腰肢,“刚才姨母不是让你们清洗吗,你怎么不洗?”

还以为能看到美人出浴。

真无耻,姜琬斜睨他一眼,不搭理这话,问道:“你来的也正好,我想问你,傅媛的事儿,那丫环是不是你做得手脚?”

无端端会去自首,将傅媛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