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凝和宫里,正当是五皇子洗三的日子,禁宫添丁,那是萧氏皇族的大喜事,皇亲国戚几乎全都到场,不止如此,还请了几位重臣的夫人,热闹非凡,萧珣被抱出来时,那洗三的盆儿,瞬时就被堆得满当当的了,姜琬也往里面放了白玉凌霄花还有两个沉甸甸的大元宝。

听着外面喧嚣,安妃不由得想到曾经在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要是平平安安的,此时也有八九岁了。

只可惜福薄,连天都不曾见到,在黑暗里就没了。

见她伤怀,荣妃道:“皇上让我养着珣儿,你经常过来坐坐。”她们可以一起看这孩子长大,这样安妃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这世上,也只有荣妃待她是真心的。

别人,谁把她放在眼里呢,哪怕是萧廷秀,她失去他们的孩子,他也不过安抚几句就算了,不曾去替她做主。是了,那时候谢嫣生病,缠绵病榻,他一心都在谢嫣的身上,哪里会管她这一个孩子,要不是荣妃常来陪伴,她决不能支撑下去。

“我会替你看好珣儿的。”安妃笑起来,拿出一个玉菩萨,“也不知送什么给珣儿,我这东西戴了好些年,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荣妃道,“玉最有灵气,越久越灵。”她接过来收在袖中,“等会儿我就给珣儿戴上,他肯定喜欢。”

荣妃虽然生得不够出众,但身上自有一种少见的温柔,笑起来很暖人,安妃目光落在她脸上,过去捏捏手:“我出去看看珣儿,这么多人围着,也不知哭没有。”

荣妃点点头。

院子里是许多的人,还有一些妃嫔今日也到了,一起恭贺,安妃看到皇后站在人群中间,与那些人大声说笑,好像那孩子是她的一样。

“陈夫人,过阵子我让娥姿请玉如过来,娥姿实在太喜欢她了。”

她在对话的是陈玉如的母亲。

陈夫人笑道:“好,玉如也很想念公主呢。”

比起徐茵,原本皇后已经有一个打算,假使娶不成莫政君,便退而求其次,娶陈玉如,那陈玉如的父亲可是天官,人又圆融通达,不像徐茵的父亲这般古板。

见陈夫人答应,皇后喜笑颜开。

孩子太小,容易受到惊吓,仪式过后很快就被抱回去了,众人也纷纷告辞。而承平宫却是热闹得很,谢氏一家与姜家人都在,他们今日都被邀请了,顺便便来此地坐坐。

谢氏打趣道:“要是今日是阿耀与阿琬的孩子洗三就好了!”

听到这话,姜琬脸微微一红,倒不好接口。

这盼孩子,是长辈们的通病,但凡成亲之后,没有一个不巴望看到的,而谢氏希望萧耀早日生下儿子,更有另外一个原因,博得萧廷秀的喜欢,那可是嫡长孙。

萧耀看姜琬一眼,嘴角挑了挑道:“姨母,这事儿急不得,还得顺其自然。”

真会骗人,明明这几日天天让她躺着,姜琬好笑。

这外甥儿啊,真是一心向着妻子,谢氏有话同他商量,拉着过去道:“阿耀,前几日哥哥给我写了一封信,说皇上似乎有意将他调回,可能年后会回京都。”

她面上很是欢喜。

那是他的亲舅舅,谢峤,一方封疆大吏,父皇让他回来,可能是接替成国公之前退下来的工部尚书之位,那是好事。

“等舅父到了,我一定会给他摆接风宴。”

那边说着,姜家人都围在姜琬身旁,姜保真突然拿起女儿的手腕把脉。

姜琬道:“爹,我又没有生病,您给我把什么脉呀?”

“你已经嫁做人妇,早晚要生子的,为父给你看看,需不需要调养。”

姜琬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柳氏抿嘴笑道:“琬琬,就让相公看一下。”一边又打量承平宫,只觉这里跟整个禁宫一样,金壁煌煌,奢华的令人不敢置信。

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做王妃了,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柳氏觉得有点像做梦。

但见姜琬气色极好,与萧耀越看越般配,柳氏又满心欢喜,低声与姜琰道:“琬琬的运道真的很好,你要是有一半就不错了,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姜琰瞄一眼这宫殿,脑子里想得是外面广阔的天地,挑眉道:“我不嫁人。”

柳氏一惊,想训导几句,可屋里还有别人,到底没说,只瞪了她一眼。

姜保真放开手:“你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假使哪日怀上了,我要住到宫里来。”他得好好照顾女儿,让姜琬安全生下孩子。

“我也要住。”姜琰立刻表态。

“爹爹,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姜琬红着脸道,怎么一个个都在说孩子了。

虽然她是跟萧耀准备生了,但还没有怀上嘛。

等到众人告辞之后,萧耀将她抱在怀里道:“看来岳父也很着急,不然给你把什么脉,还说要住到宫里来…”

这么远他居然都能听见,姜琬咬唇。

“姨母也是,刚才又跟我叮嘱了好几句,说我年纪不小了。”萧耀低头在她脖颈上亲了下,“阿琬,本王又听说一个办法…”

姜琬看他马上就要发动了,轻咳声道:“表哥,我今儿不方便呢。”

中午才来的。

萧耀浑身一僵:“我怎么记得你才来过。”

这会儿记性被狗吃了,他平日里大小事情什么记不得,这都快隔了一个月,竟然说才走,姜琬安抚道:“没几日就会好的。”

萧耀恼得狠狠揉了下那捧柔软,叫姜琬痛哼了声,才收住手。

姜琬看他一股子邪火,打算走远点儿,别这时候还不放过她,谁料男人将她箍住了,突然道:“要是儿子,叫景辰好不好?辰时日光,景字意义丰富,也好听。”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名字,姜琬愣了愣:“是因为我上回说‘文’字不好吗?”

他原本觉得他肯定会统一中原,将来也无需打仗,倒是希望孩子能学识渊博,学不学武反而不太重要,故而会想到文这个字。

确实是因她,打消了主意…

这两日一直在想什么字合适,萧耀脸莫名的一红,挑眉道:“景字到底好不好,你还未答本王。”

她看着他,灿然笑道:“好,好极了!”

“那就用…”

还没有说完,嘴唇已经被女人吻住了,她好像第一次那么的主动,又很温柔,与以前很不同,他手落下来抚在她腰间,握得越来越紧,哑声道:“阿琬,你再这样,本王就不管你是不是小日子了。”

第70章

这句话成功让姜琬停止了亲吻。

她搂住他脖子道:“我是奖励你。”

萧景辰,不止动听,更让她发现,萧耀很重视她的想法,只是提了一次,而且孩子也确实没有怀上呢,他竟然就认真考虑了,这一点,很让她欢喜。

看她笑盈盈的,萧耀手在腰间捏了捏:“如果说是奖励,也太简单了,这名字本王想了许久。”

姜琬凑上去又亲亲他。

“不够。”

男人一副看不上的样子。

姜琬道:“那我好了给你做道菜。”

“什么菜?”

“蟹肉徽包,现在螃蟹还算肥美,把肉刮下来跟猪肉混合剁细了,放上姜汁,盐,酒。再煮一锅肉皮汁,等凉了结冻,与那细蟹肉猪肉拌在一起为馅,做徽包蒸煮了吃…”

她声音本来就甜美,这样娓娓道来,叫萧耀有些肚饿之感,他将她拉近些:“远水解不了近渴,本王现在就饿了。”

“那还不传饭,”姜琬高声道,“香凝,让膳房快些端饭菜来,香雪,你先给殿下拿些点心填填肚子。”

香雪应声而来,姜琬趁机就逃开了。

萧耀恼火得看了她一眼,将他勾得起火了,自己却拍拍屁股就走,委实无情。

她扑哧一笑。

莫继宗病倒之后,好几位太医去看了,都无好转,回来说他心病难医,萧廷秀也有些着急起来,那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等同于兄弟,他如何不担心?

很多事情,他都只愿意跟莫继宗说的,回想起这些年的情谊,饭都吃不下,莫继宗是太过可怜了,他为人谨慎,忠心耿耿,没想到生了一个女儿让他这般操心,而今还死了,莫继宗肯定是心如刀割,以至于引发了病患。萧廷秀想来想去,这日带着金太医亲自去了成国公府。

听说皇上来了,莫继宗颤抖着就要起来,萧廷秀连忙按住他,说道:“你都这般了,好好躺着。”

“皇上,臣死罪,竟然惊动圣驾。”

床上的人整整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萧廷秀看得心惊:“你如何这般折磨自己,饭也不好好吃呢?莫姑娘的事情,朕仍在命他们调查。”

“皇上,是我对不起您,不要提政君了,她是咎由自取。”莫继宗摇头,“我实在没有胃口,想到她我就后悔,没有早些注意到,这都是我的过错…我现在死了也好,下去与政君见面,告诉她,我这父亲没有做好。”

萧廷秀一阵唏嘘。

他想到了他的几个儿子,自己这父亲到底又做好了吗?身在皇家,虽然父皇疼爱,可他便算被立为太子,也没有一日真正的放松过,为了这个位置,他的弟弟们前仆后继,不畏生死,直到他登基,该铲除的都铲除了,方才清静。而今他的儿子们,表面上无甚,背地里肯定也都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萧耀,大儿子一死,他的人肯定都站在了萧耀那一边,他若被立为太子,必定是树大招风,且也不知,气焰会否更为嚣张,但不立,终究也逃避不了。

说实话,萧廷秀也已经头疼一阵子了,他始终无法做下决定,只能庆幸自己还年轻,还能掌控这皇朝,还有时间。

“你不要多想了。”萧廷秀安慰莫继宗,“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还有莫彰呢,你忍心丢下你的儿子?”他抓住莫继宗的手臂,“朕马上下旨,让莫彰回京!”

有儿子陪伴,他这老友也许能慢慢恢复生机的。

萧廷秀回宫之后,便使人去了随州。

但凡皇子成亲,都不会再继续住在宫里,故而萧廷秀给萧耀赐了楚王府,位于宝庆街,那大宅子原先是萧廷秀的三皇叔所住,当年颇得宠爱,王府也是富丽堂皇,就是年代有些久了,需得另外修葺一番,故而一时还搬不进去,其实就算能搬,萧耀还得设法拖一阵子。

毕竟好戏还没有开场呢,去了宫外,部署就没那么方便了。

听到这消息,姜琬是很高兴的,如无意外,萧耀会在楚王府住上一年,到时候,会被封为太子,又搬回东宫…想来也是折腾,但有一年的自在也很不错,她可以与家人多多见面。

“大约年后,我们就能搬过去,”萧耀与她道,“到时,舅父回来,请他来家里做客。”

“舅父?”姜琬吃惊,“干娘的哥哥吗,他不是在…”

没有记错的话,谢峤好像是封疆大吏啊。

“上回姨母同我说,舅父年后会回京,”他忘记告诉她了,“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会留在京都任职。”

谢峤,那是一代名臣,也是萧耀将来的左臂右膀,姜琬很期待。

两人正说着,荣起在门外道:“殿下,顺天府使人递了条子进来。”

“霍相英?”萧耀很是意外,走过去把条子拿来看,看完了,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居然有这种事情,阿琬,你猜发生了什么?”

还与她有关?姜琬左思右想,难以明白,这顺天府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啊。

“我猜不到,”她问,“这条子写什么了?”

“你妹妹去顺天府报名参加武秀才的比试。”

“什么?”姜琬瞪圆了眼睛,“她什么时候去报名的?”

“就今日,因为是小姑娘,顺天府的人不允许她报名,她不服气,说大燕律例没有这一条规定,跟别人争辩起来,顺天府尹没有办法,只好使人来问我。”若是别人,可能他早就把姜琰打发走了,但姜琰现在是萧耀的小姨子,不好得罪,所以才来先问过萧耀,省得做错事情。

姜琬捏了捏眉心。

妹妹的志向是要做女将军,但没有想到她那么快就付诸行动了,她是一个人偷偷去顺天府的吗?估计父亲母亲必定不知。

这孩子的胆子太大了,姜琬道:“大燕律例是不是真的没有这条规定?”

“是,所以你妹妹可以报名,只不过这种例子十分稀少,从古至今,也就只出现过四位女将军,是以渐渐女子不从军就当做惯例了。”萧耀看着她,“你想如何做,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顺天府尹拒绝她。”

“不行,她性子很执拗,既然无此规定,她定然会闹到底,”姜琬太清楚这妹妹了,更何况这是她的心愿,若不想她达成,只能是知难而退,“就让她参加吧。”

萧耀便与荣起道:“你去告诉霍相英一声,姜琰可报名,但无需特别对待,”意思是,不要放水,还是要严格按照要求,“另外,让卫凌去看看,他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他得负责,别在顺天府闹出事情来。”

这小姑娘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上回在屋顶就跟他打了起来,她这脾气得有人管管。而谁去管,肯定是卫凌了。

“是。”荣起立时去传话。

同时间,卫凌也得了消息,先是惊讶,后来又莞尔一笑。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交代属下几句,策马去往顺天府。

姜琰自从知道武状元这个名号之后,就一直很留意如何科考,后来得知先要做武秀才,而武秀才的考试地点就在顺天府,报过名之后,明年二月就会举行考试。

她今日自己坐了驴车过来,谁想到别人一看她是个小姑娘,瞧都不瞧一眼就拒绝了,嘴里还嘀嘀咕咕说她不自量力,她就跟人家说理,后来府尹出来问了名字,叫她在此等候。

已经过去一盏茶功夫,姜琰皱眉道:“为何让我等这么久,明明大燕律例准许,你们为何不让我报名?我明年就十二了,做武秀才足够。”

文秀才,人家几岁都可。

她身材仍没有长高,细细的豆芽似的,偏偏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枪,一个肌肉贲张的络腮胡汉子忍不住笑起来:“小姑娘,就算给你报上,又能如何?别怪我不警告你,你而今保得命,就赶紧回家去吧,别真的来考试,与人比武,一下被打死。”

“打死?”姜琰冷笑一声,“你是说你能打死我吗?”

那人举起拳头,饭钵一样大,不屑道:“你自己看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这要比了才知道。”姜琰指一指这汉子,问负责报名的,“是不是我打赢他,你们就准许我报名?”她觉得他们就是看不起她,认为她根本无法胜任做一个武秀才。

那衙役一愣,还不曾发话,那肌肉汉子已经狂笑起来,将姜琰的肩膀提着就甩了出去:“来,我就让你死心,省得你一个小姑娘还站在寒风之中受冷呢。”

姜琰长枪一插,稳住身形:“看谁让谁死心!”

丝毫不怕,那汉子心道不过几招就吓住的小姑娘,还真的敢挑战,他握住拳头直捣过去。

好戏开演,来衙门报名的人顿时围成了一圈。

只见那小姑娘跟那汉子一比,活似个兔子与老虎,有个身穿青色锦袍的小公子低声与旁边的公子道:“阿真,要不要押注玩玩?我押这汉子,五十两。”

那叫阿真的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先下手为强吗?不过也罢了…我押这小姑娘,一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

卫凌:我是不是得押五百两。

姜琰:我想押自己,可是我没钱

姜琬:早点叫上我啊!

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