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还是有些担忧,她先前是不曾见过新帝模样的,适才见着那天子威严,倒是的确令人生出几分惧意来,与昔日赵煜的温润儒雅不同,而且长得如此高大威猛,但凡与萧鱼闹什么矛盾,那萧鱼难免会吃些苦头的。

罗氏说:“如此便好…”

她忧心忡忡,有许多想问的,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好。只喃喃道:“看着倒是挺年轻的。”

萧鱼点头嗯了一声,薛战其实已经二十七了,不过因习武的关系,看着就比一般男子年轻健壮一些。罗氏又问了她一些话,大多是些很琐碎的问题,那闺房之事也问了一些,萧鱼怕她太担心,便都一一敷衍过去了。

等到最后,想到了一件事情,才看向罗氏,说:“母亲。”

“嗯?”罗氏也看她。

萧鱼的耳根略微发烫,小声的说:“女儿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与罗氏说完话,萧鱼听薛战与父亲他们还在前厅,便先回了自己的澄溪院。府中女眷也都蜂拥而至,去了澄溪院为萧鱼贺喜。

这段日子,护国公府大起大落,在她们眼里,如今才算稍稍安定了些。而新帝登基后,他们亦是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传言,虽说有传帝王英姿不凡的,可想到他做的凶残之事,还是会将他想成一个凶神恶煞的乡野蛮夫。

而萧鱼年轻美貌,引得那新帝垂涎,护国公府需要送萧鱼进宫,才换的阖府安宁,自小看着萧鱼长大的长辈,难免替她感到惋惜。

如今看到新帝年轻英俊,与萧鱼站在一起,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很是匹配,这才替萧鱼感到高兴。再见那帝王细节之处对她甚是体贴,便知晓她在宫里还是受宠的,如此,他们护国公府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大多是喜的,也有为萧鱼担忧的,譬如她的大嫂唐氏,还有二堂姐萧玉锦。

阖府的女眷都在,萧玉枝故意站的远了一些,萧鱼和大嫂唐氏说着话,侧头一瞄,忽然就看到了萧玉枝。

萧玉枝见她也在看自己,心猛然跳了跳,她故意骗她是不假,不过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啊?可如今人家是盛宠的皇后娘娘,怕是定然要找她算账的。这会儿看到萧鱼在看自己,正当她以为萧鱼会找她算账时,却见她很快的撇开了眼,不在看她了。

…这算什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找她算账,萧玉枝忽然又觉得很生气了。

在澄溪院待了一会儿,见萧鱼有些累了要小憩,大伙儿才纷纷出了澄溪院。萧玉枝走得最快。她缓步走在游廊之下,心里却是憋着气,先前她以为自己终于要翻身了,未料却闹出了一个大笑话,现在好了…她走到哪里,都觉得大家在笑话她。而萧鱼,还是最风光的那一个。

经过花园的八角攒尖顶凉亭,萧玉枝的步子下意识的停了下来,身影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远远的,朝着那凉亭的墙后看去…

那墙后,是棣华轩。

身侧的丫鬟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眼睛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遂小声的说:“难得回来,若是姑娘想见卫…”

“闭嘴!”

似是被人碰了逆鳞,萧玉枝气急败坏的训斥道,“谁要去见他了!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是是,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多嘴了。”丫鬟吓得小脸惨白。萧玉枝的性子不大好,她最怕她会责罚自己。

萧玉枝忽然不想骂她了,觉得没意思。

今日的阳光很好,没有风,落在身上很是暖和,她一身新衣新裙子,还戴着自己最喜欢的首饰,她的心情很好。只是…萧玉枝终于忍不住,垂了垂眼,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他回来,又不是因为我…”

萧鱼在澄溪院休息了一会儿,出去时,便见薛战竟独自一人朝着这边过来了。她忙过去相迎,正欲行礼的时候,他的手顺势拉住了她的,随意的和她说:“听说这事你的闺房,朕想过来看看。”

萧鱼见他不拘礼数,这儿又没人,也就随他。她开口道:“有些小家子气,皇上不会喜欢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一个乡野村夫,自然是不懂女儿家的东西的,连胭脂和香粉都分不清,瞧见她屋内的精心摆设,大抵也是牛嚼牡丹。

不过眼下萧鱼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她打量他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好轻轻的说道:“若是臣妾的父亲,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看在他是臣妾父亲的份儿上,莫要与他计较了…可好?”

最后两个字,她顿了一会儿才加上去,仿佛是怕他不答应。毕竟才刚成亲,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何,她一点都不该高估。

薛战忽然低头看向她,见她双眼含着担忧,似是觉得他会对萧淮不善,就说:“皇后言重了,朕与岳父相谈甚欢。”

是吗?萧鱼有些不太相信。就怕以父亲的性子,会摆出一张臭脸给他。寻常女婿也就算了,自是要敬着泰山大人的。可他不一样,若是父亲惹得他不悦,触动了龙颜,恐怕…

“这是什么?”

薛战问了一句。

萧鱼回过神去看,便看他用手指着石桌一角,那指腹慢慢的抚了几下,上面有几个字。

年年,樘樘。

薛战皱眉,便缓缓开口:“朕知道,年年是你的小名,不过…这旁边的是——”

他怎么会知道?萧鱼有些意外,毕竟他们素不相识,洞房花之夜才初见,她也未告知他自己的小名。萧鱼暂且不去想这个,低头看着旁边紧挨着的两个字,才解释说:“这是臣妾兄长的名字…”

薛战颔首,顿时眉目含笑,说道:“你同你大哥的感情不错…朕也很欣赏他,有乃父之风。”

萧鱼眼神一愣,她的确就萧起州一个亲哥哥,她说兄长,这薛战自然以为是她大哥了。不过萧鱼觉得这没什么,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第22章 牡丹【一更】

柳氏正拿着绣绷做绣活儿, 看到萧玉枝进来,就将绣绷给了身侧的丫鬟, 看到萧玉枝一张脸黑沉沉的跟锅底似的, 才站起来,走过去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难得回来,怎么不和她多说说话?”

适才她们长辈离开的早, 柳氏知晓自己女儿与萧鱼姐妹有些不和,可在怎么说,那也是堂姐妹。萧鱼没有亲姐妹, 那堂姐妹便是亲近的了。况且柳氏也了解萧鱼, 她没那么小心眼儿,大抵是从小就拥有的多,所以不会太计较。

而萧玉枝却相反。

萧玉枝听母亲这样说,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一屁`股坐了下来, 生气的说道:“谁要讨好她了?”又忍不住喃喃道, “不就是个皇后嘛?谁人不知那新帝是如何登基的?反贼之妻, 二嫁之身, 又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

吓得柳氏赶紧捂住了萧玉枝的嘴,冷汗涔涔的念叨道:“我的祖宗, 你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今日柳氏是见识了那帝王威严的,与大伯萧淮站在一起,那气度可是略高一筹的。他们护国公府,除了萧鱼, 谁人不惧怕萧淮?可如今,这年轻的新帝,更是威仪摄人,叫人不敢直视。

萧玉枝忙抬手将捂着她的手掌拿了下来,不情愿的说道:“我这不是随口胡说嘛,下回不敢了。”

她就是这个脾气,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她也不傻,知晓如今护国公府的情况,就算再怎么不服气,也不会拉萧鱼的后腿。

…萧鱼若是不好了,他们护国公府估计也就完了。

这样她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拍拍胸脯,余骇犹在,颤着声儿的说道:“你真是吓死母亲了…”今日那新帝回门,阖府上下都是宫里的侍卫把手,若是萧玉枝这话传到了新帝的耳中,便是那萧鱼,恐怕也保不了她。天子威严,岂是一个小小的女儿家能够冒犯的?

柳氏看着萧玉枝,接着又说:“这正月一过,你也十七了,这几日来提亲的人家,我瞧着有几户不错,你也收收心,好好考虑考虑。”就怕这女儿心里还惦记着卫樘。卫樘固然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可身份上总是差一截的。若是情投意合,她也没话说,毕竟身为萧淮义子,萧淮总是会帮衬他的,可偏偏…

萧玉枝当然知道,正月过后,来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优秀的,也有一两位非常出挑的。那可是昔日晋城女儿家争相思慕的对象,却都倾心于她萧玉枝…她心里是欢喜的。毕竟这有关女儿家的颜面,提亲的越多、越优秀,自然显得她的珍贵来。可她欢喜得意之际,听到有丫鬟私下议论,说这回是她沾了萧鱼的光,那些人是想和帝王成为连襟,才上门求亲的。

这下萧玉枝哪里高兴不起来?

她对着柳氏嘀咕了一句:“谁要沾她的光了…”

若是要沾她的光才能嫁给一个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男子,那她宁可…

呸呸呸,她才不要糟蹋自己。

与薛战在澄溪院待了一会儿,萧鱼便去书房见了父亲。自她记事起,就觉得父亲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今日相见,却忽然发现他仿佛苍老了一些。她知晓父亲是担心她,于是便说道:“父亲,您不用太担心女儿…他、他并没有女儿想象的那般相处,而且还挺喜欢女儿的。”

萧淮一贯是天之骄子,将帅奇才,何时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可是如今女儿已经入了宫,他决计不能冒犯了君王。

萧淮点头,看着面前女儿的脸,担心的说道:“你在宫里,万事小心,父亲不希望你干预什么,你只要好好保护自己,其他鲁莽之事,莫要擅自做主。”

萧鱼的心跳了跳,知晓父亲担心她做傻事,就点头道:“嗯,女儿知道。”她有几斤几两重,她自己最清楚了,若真的要与薛战对着干,那只有白白送命了。

只是,萧鱼还是忍不住问:“那父亲您…有何打算?”

女儿娇美亭亭玉立,如今入了那虎穴,萧淮越看越是不忍。他道:“年年,父亲自有打算,你只管安心在宫里待着,记住…切莫惹恼了他。”萧淮并不是一个啰嗦的人,独独面对这宠爱的小女儿,才三番两次忍不住的叮嘱。

她自然是不敢惹他的。那人…萧鱼静静垂下眼帘想了想,面对她时,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可一旦生气,看着也非常的吓人。

萧鱼道:“嗯,父亲放心便是。”

萧淮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而后说了一句:“还有…”

嗯?萧鱼望去,见父亲并未继续说下去,才问道:“父亲还想说什么?”

萧鱼不过十五妙龄,如今穿着繁琐宫装,梳着已为人妇的发髻…萧淮忽然觉得有些话不必再说了,才道:“还有,若是宫里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你便派人传话,父亲会帮你的。”

萧鱼微微笑道:“好,女儿知道了。父亲…女儿无法在您膝下尽孝,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女儿担心了。”

萧淮声音沉沉的说了一句:“父亲答应你。”

随后便与薛战回宫去了。

萧鱼坐在御辇之上,侧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双腿一左一右放着,颇为豪放不羁。车轮辚辚,却行得很稳,他的大手搭在膝头,手指一下一下敲打,仿佛不大适应这样慢悠悠的行程。

萧鱼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裙摆,华贵的凤穿牡丹图案,静静垂着的流苏,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晃动。她却是很喜欢这样安逸的样子。

一个不察觉,忽然身侧的人就凑了过来,萧鱼一愣,身子往后面挪了挪,便有一只手臂,轻巧的扣住了她的后腰。

萧鱼看他,微微翕唇道:“皇上?”

男人瞳孔墨黑,薄唇略弯了弯,与她靠近了一些,才问:“朕好看吗?”

啊?萧鱼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就听得他轻笑着说:“朕瞧你方才看了那么久,还以为是觉得朕好看呢。”

这人…身躯被他圈在怀中,靠得近了,就有些不大好意思。玉白面颊渐渐浮现些许粉色,良久,萧鱼才说:“天子威仪,自然是好看的。”

薛战就笑了,看着与他贴在一起的柔软胸脯和手中握住的纤细软腰,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说道:“皇后,朕想…”

见她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己,薛战静静凝望了一会儿,才缓缓将手松了开来,然后坐好,淡淡与她说了一句:“算了,你还是离朕远一些吧。”

这又是…怎么了?萧鱼觉得他有些古怪,不过帝王的话,她自然是要遵旨的,便稍稍将臀部挪了挪,离得与他远了一些。御辇宽敞,便是薛战的体型大,容纳他们两人也是绰绰有余的,萧鱼正好靠得里车窗近一些。抬手撩起垂着的帘子,还能看到外面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

她侧过头,衬得一截白白的玉颈更是纤细优美,薛战看了一会儿。

大白天的,他却想着与她睡觉…

安王府,赵泓皱着小小的眉头躺在榻上,胖胖的脸蛋不见往日红润,显得苍白病弱。姜嬷嬷是赵泓的贴身嬷嬷,看到王爷忽然病了,急得不得了,匆匆让人去外面请了大夫,自己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赵泓的榻边。

听到下人来禀,说是祁王过来了,姜嬷嬷这才出去相迎。

来人一袭淡蓝色交领直缀,丰神俊朗,清风雅月,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身形修长如竹。

进到屋中,见那病榻上的赵泓,姜嬷嬷才与他说:“昨日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没有照顾好王爷。”安王虽是前朝皇族,那也是新帝亲封的王爷,但凡有个闪失,他们安王府的下人一个都跑不了。

赵煊坐到赵泓榻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烫,见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叫了一声:“四叔…”

“嗯。”赵煊应下。

赵泓看着他,眼睛濡湿,忽然很轻的说了一句:“泓哥儿有些…有些想娘亲了。”

赵煊的眼睛沉了沉。

赵泓虽是稚儿,却异常懂事,他知晓萧鱼已经是新帝之后,日后再也不会来看他了。他心里念着她,却不敢告诉别人他想她,唯有在信任的四叔面前,才会露出一些孩子气来。

他其实很想很想娘亲,但是他不敢说,想到非常非常想了,才忍不住说了“有些”想她。

那软乎乎的小手从锦被之中伸了出来,赵煊轻轻的将其握住,没有说话。他听着他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等到大夫进来时,赵煊才站到了一边。

病榻上的稚儿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是这般病弱的模样,格外的让人…心疼。

大夫给赵泓把脉之后,身后小童才将药箱中的笔墨拿了出来,递给了大夫。大夫将方子写完后,拿着笔,看到祁王,便将药方呈上,说道:“安王是感染了风寒,好在发现的早,按着这方子上的药材煎药,一日两回,不出四五日便活蹦乱跳了。”

小孩儿体弱,稍有疏忽便容易生病,只要发现的早,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玉白修长的手将这方子接了过来,赵煊看了看,眼睫一抬,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那若是发现的迟…”

大夫只当他关心安王,才解释说:“小孩儿体质不如大人,若是发现的迟,没有尽早服药,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不过那也不大可能,安王这样的身份,身边尽是伺候的奴仆,安王府阖府上下的下人都将命拴在安王一人身上,又如何会不时刻关心他的身体?毕竟没有比小孩子来的更加脆弱的。

赵煊捏着手中的方子,音色清润道:“有劳大夫了。”又对姜嬷嬷道,“姜嬷嬷请大夫去账房领些银子吧。”

姜嬷嬷看到榻上的安王,心下犹豫,可如今连太后娘娘都嫁了人,安王的身边,唯有祁王这个四叔了。姜嬷嬷是见过他们叔侄相处的,知晓这祁王虽然不易,却待安王十分的用心。姜嬷嬷当下点头,领着大夫去了账房。

“四叔…”

赵泓迷迷糊糊,又轻轻的喊他,等赵煊过去的时候,便听得他又很轻的叫了一声,“娘亲。”

非常脆弱的样子。

自回门之后,萧鱼安心待在宫内,而那薛战这几日倒是忙得很,有几回等得太迟了,他身边的公公又传了话过来,她也只能先上榻睡觉。有几晚干脆睡在了御书房,便是来了凤藻宫,那也已经很晚了。

虽然晚,不过萧鱼总是能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一双手搂着她的腰,便是不做什么,也非得揉上几下,亲上一会儿才会睡觉。起初萧鱼还有些不大适合,毕竟是忽然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后来她倒是有些习惯了,只要他不用力弄疼她,她只管睡自己的觉。

而这晚,萧鱼穿了身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外衫,在掐丝珐琅灯下看书,那薛战终于回来的早了一些。

他回来,先是急不可耐的压着她连连亲了好几下,而后才去了净室沐浴。萧鱼被他亲的满脸通红,又因寝殿之内,元嬷嬷和春晓他们都在,只好硬着头皮将那书再次捡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看着,心里却是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这人…真的是,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很快薛战就又出来了,这会儿他寝衣带子也未系着,衣领敞开着,身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滴,却丝毫没注意到似的,只大步朝着萧鱼走去,坐下便轻盈的将她抱到了腿上。自然,此时元嬷嬷他们早就识相的出去了。

萧鱼的脸与他贴着,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男人的脸上似有胡渣,戳的她脸上隐隐有些痛,弯弯的黛眉便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就想稍微分开一些。

薛战低头,看着萧鱼手中的书,喃喃道:“《齐名要术》…皇后还喜欢看这个?”

萧鱼心道:她看这个怎么了?她未将书收起来,回道:“臣妾在宫中终日无事,便随手拿了这本杂书瞧瞧,觉得还不错…这书乃是北魏贾思勰所著,记载了季节、气候、与不同农作物的关系,嗯…这里面还有养牛、马、鸡、鹅的方法。”

萧鱼笑笑继续说:“臣妾虽衣食无忧,却也不想做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

因那回逃亡吃了苦头,萧鱼便吸取教训,想多学一些。若是以后再遇落魄之际,她也有能力养活自己。

薛战缓缓说道:“朕以为…你们世家女子,都不大会看这些的,能吟诗作对,写得一手好字,便以才女自称了。”

一出生便是锦衣玉食,自然什么都不担心,有个好家世,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也照样能嫁个好人家,继续享福。萧鱼正想开口和他说,一对上他的眼睛时,就看到他目光灼灼,一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明日再看吧…今夜,朕好不容易早些回来。”

他话音一落,便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萧鱼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双手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抱到了榻上,身躯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男人的身形像座大山似的覆了上来。萧鱼被他压着一个劲儿的亲,气喘吁吁…等到萧鱼反应过来,轻轻去推他的时候,双手就被他紧紧的握住。

薛战咬着她身上嫩嫩的软肉,强壮的胸膛起起伏伏,低声问道:“皇后今日可还疼”

嗯?

萧鱼满面潮红,他却没皮没脸的,一下子拱了过来,眼底有些笑意,认真的说道:“朕今日洗得可干净了。”

第23章 体贴【二更】

萧鱼明白他这话是何意思, 面颊越发的烫,连脖子都通红一片。说实话, 这几日的相处, 她对这蛮汉的印象比她先前想的要好得多。可是新婚之夜,那样的事情,她总是隐隐有些恐惧, 何况今日…

萧鱼抬手制止了他的手,小声的说:“不行。”

薛战却道:“如何不行了?”

萧鱼将眼睫一垂,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就是不行。”

薛战俊脸沉了沉, 忽然有些不悦, 这便从她身上起来。

压着自己的大山没了,萧鱼的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她望了过去,见他坐在榻边,背对着她, 上身就披了一件薄薄的寝衣, 健硕的体型一览无遗。萧鱼也终于反应过来, 她与他, 终究不能像普通的夫妻那般, 他是她的丈夫,而在这一层关系前面, 还有一层,他先是一个帝王。这几日他对她不错,她却不能恃宠生娇的。

萧鱼的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背脊似是渗出了薄薄的汗…她终究不能像对赵煜那样随意的对他。

萧鱼想了想, 就解释说:“今日是臣妾的信期,故而无法侍奉皇上。”

她瞧不起他又能怎么办?现在人都到了皇宫了,可不能与他对着干。

依着宫中的规矩,她小日子期间,自是不能与帝王同房的,自古以来皇帝便是三宫六院,多得是美貌妃嫔。可是现在,这薛战帝位尚未稳固,终日忙于政务,倒是没有想着嫔妃之事。至于她,虽然是皇后,可毕竟刚进宫不久。

薛战的身形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去,见她坐在喜褥上,披着乌黑长发,脑袋略低着,脸上也没有适才的笑容,全身都紧绷着,好像很怕他的样子。看着格外的较小。他娶她,虽有一部分是出于目的,却是真的想对她好的。

薛战凑了过去,搂着她瘦弱的肩膀,说道:“好了,你早些与朕说就是了,朕还以为…”

薛战没再说下去。觉得先前已经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过,先前嫁与赵煜之事他不会再计较,现在再提,未免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脸。

萧鱼点点头,说道:“那今晚…皇上还是不要留宿了吧。”

“这有什么。”薛战把她往怀里一搂,然后长臂扯过一旁的被子,便将两人的身体盖住。他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头看她,“睡吧。”

他洗了澡,身上的确没有那股不太好闻的汗味儿了,不过独属于男人的味道,还是很浓烈的。已经有几日了,萧鱼也有些习惯了。脸颊靠着他炙热的胸膛,安静的嗯了一声,准备睡觉。

只是他的心砰砰的跳得很快。

过了一会儿,才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其实朕…一点都不可怕。”

萧鱼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与他不大熟,她有些不了解他的性子。当不了解一个人,那人对自己再好再温和,她也不敢太过放肆的。萧鱼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便察觉到他的手捧住了她的脸,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然后略微一抬,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薛战开口道:“所以年年,你不要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