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要看看,她是否还能继续欣赏这个“仁慈”的新帝!

萧鱼生病,萧玉枝原本想去看看的。到外面的时候,听守着的宮婢说,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萧玉枝是知道什么事情的,总觉得这萧鱼是不是真的病了,倒是不一定。

不过依着昨日的情形,这帝后之间的矛盾,恐怕有些严重。

和萧鱼虽然和好,可到底关系不是很亲近。她是想在宫里避避风头,顺道打压打压张氏的气焰。可现在嘛,她在住下去,帝后之间的那把火,若是烧到她的身上该怎么办?萧玉枝想了想,便去守株待兔。

待下朝后,看到那玉阶之上三三两两的远观,远远就看到被簇拥着的穿着绯色官服的郭安泰来。

郭安泰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于是含笑与几位大人道别,缓步走了过去。

昨儿还不屑一顾的,这会儿倒是极亲近的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头与他说:“我想出宫了,只是皇后娘娘病了,我与她说不上话,你能帮我想想法子吗?”

皇后娘娘的病因,郭安泰身为帝王心腹大臣的,当然是清楚的。也知道,以萧玉枝的性子,这种时候,不适合再在宫里待下去。他本就考虑到了…

现下见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郭安泰的表情柔和很多,说:“好,我待会儿便与皇上说一声,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你留在宫里,反而是个麻烦。”

若是平时,郭安泰若是说她麻烦,她肯定会不服气的,现在她是懒得计较的。

总是先保全自己要紧的。

她点点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会带他出宫的。至于回府之后的事情嘛,那张氏若还为难她,她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又想到昨日听到的事情,萧玉枝一双大眼睛看着郭安泰,问:“前朝的那些皇室,都是皇上派人杀的吗?你说…萧鱼现在惹恼了皇上,会不会连累萧家?到时候我爹娘若是出事了,你能帮着求情吗?”

新帝凶残,那些个前朝皇室,已经归顺,踏踏实实过日子,他还不放过。那萧家与前朝皇室的关系也不浅,若也要除去,那可怎么办?若是帝王要除去的人,肯定不会放过的,她倒是好了,现在是郭安泰的夫人,再怎么说,总归是安全的。只是郭安泰虽有本事,保全整个萧家是不大可能的。她只希望他能帮着保住他们三房。

萧玉枝的声音虽轻,可郭安泰听了,还是一阵心惊。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听着萧玉枝哇哇大叫,说抓疼她了,才稍稍松手,严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刚从皇上那儿出来。赵煜留不得,的确是要在流放途中除去的。本是暗下解决的事情,可现在,不但赵煜沉船身亡,前朝的其他皇室贵族也都遭遇不测,包括前朝小皇帝赵泓。

“…我昨儿偷听的。”萧玉枝拧眉说了一句。

也是。郭安泰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萧玉枝的样子,的确不适合留在宫中。他道:“你先去收拾收拾,我待会儿就带你走。”

萧淮也在文武百官之中,与交好的宁国公霍则正道别后。萧淮侧目,看着那行在金銮殿外高台甬路上的身影,忙匆匆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何公公。”

何朝恩忙回头,见识萧淮,拱手行了礼:“萧大人。”然后吩咐两侧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们,“你们先过去。”

只剩下他与萧淮两人,何朝恩才问,“萧大人可有要事?”

萧淮是两朝重臣,在宫里虽有内应,有些情况,是远不及待在帝王身畔的宦臣了解得清楚的。萧淮知道,这何朝恩屡次三番示好,定然是有所图的。虽不知是何目的,但若是有所图,倒是让他轻松许多。

他看着何朝恩斯文的面孔,问:“本官听闻皇后娘娘昨夜忽然病了,有些担心,不知…可有其他隐情。”

赵煜和赵泓的事情,他已然知晓,那在宫内的萧鱼,定然也是知道的。萧鱼到底年纪小,若是知道他们是命丧于新帝之手,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而情绪…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忽然生病,还不许任何人探望。萧淮当然担心。

他怕薛战真的对他女儿心狠手辣。

“萧大人与皇后娘娘,果真是父女情深。”

何朝恩端得一副和气的模样,不疾不徐的说,“这段日子,皇上待娘娘是宠爱有加。只是昨日…的确触碰了帝王底线。”

萧淮眸色一凛。

何朝恩低头再次行礼,说:“有些事情,小的也不好多说。”说完就与萧淮分别。

晴空万里,萧淮高大的身姿立在汉白玉栏杆前。侧目,看着身后的雄伟宫殿,一层又一层,犹如牢笼。他的女儿,就在里面,他却不能过去看她。

袖中的拳手紧了紧,又慢慢松开。之后,萧淮恢复淡定之色,才慢慢走下玉阶。

下朝之后,薛战立刻回了凤藻宫。一进屋,听得宮婢禀告道:“娘娘中间迷迷糊糊醒过一回,元嬷嬷给她喂了水,很快又睡过去了…烧已经退了,皇上不必担心。”薛战细细听着,步子却没停,直接进入寝殿。

瞧着床帐低垂的凤榻,抬手一掀,就坐了下来。

里面的春晓春茗皆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元嬷嬷立在她们的前头。元嬷嬷朝着帝王行礼后,便未说话,她家娘娘是如何病的,她心里最是清楚…而且昨夜帝王的那番话,也太过伤人。

薛战坐着,伸手置于她的额头,果真不烫了。未立刻将手收回来,宽厚的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眼神温和,满面的铁汉柔情。过了一会儿,见萧鱼合着的眼睛动了动,薛战才慢慢将手收回。

看着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一刹那,那双朦胧的眼睛立刻定住。

薛战的眸色也是一冷,轻轻的说:“怎么?看到朕不高兴?”

第87章 吓唬

男人剑眉凤目, 威严冷漠,说话的语气又是淡淡的。

糊里糊涂烧了一整晚,萧鱼身体早就虚得不行, 再对上这样一张面孔,甭管有多英俊,任谁都是高兴不起来的。刚醒来,对上他眼睛的一刹那,所有的事情更是一下子充斥到她的脑海中…她的姑母、赵煜、赵泓。

萧鱼轻覆眼睫。

觉得唇瓣有些干燥, 微微抿唇,并未说话。

薛战并非细致体贴的男儿,相反粗糙得很,有些细节,他根本就不会多想。这会儿,他虽绷着脸, 可一双眼睛无不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再细微的动作, 都被他收入眼中。

见她只抿了抿唇, 就立刻吩咐宮婢去倒水。

春晓则上前,捧着瓷荷叶带托茶盏递到萧鱼的凤榻前。却被帝王宽厚的大手轻巧截去。帝王威严, 春晓神情稍愣,很快平静下来,低眉立于身旁。

而薛战一手稳稳拿着茶盏, 另一只手将锦被中女孩儿娇躯捞了起来,小心翼翼将杯沿凑到她的嘴边。

萧鱼垂眼看了看唇边的茶水,虽渴, 却未急着喝。美眸轻轻一抬,打量着身旁的帝王。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

喝完后,薛战问道:“可还要?”

萧鱼摇了摇头。

薛战将杯盏随意的往旁边一搁。欲将她放回锦被中休息的,正好煎药的宮婢进来,托盘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薛战看着,自是顺道看着她将汤药服下。

他让宮婢将药丸放到手边,拿起白瓷汤匙舀了一口,凑到她的面前,与她说:“先将药喝了。”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和她说话?萧鱼眼神定定看着他,昨日她听到赵泓死讯,根本没有办法静心思考,满脑子都是赵泓胖胖的身影。睡了一晚,她虽平复一些,可这会儿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那怒火似是又被挑起。

薛战自是留意到了她的眼神。他并不喜欢。只是她身子骨不好,现下需要静养,他自是要让着她一些的。于是继续往她嘴边凑。

萧鱼蹙眉,头一偏,那汤匙中的汤药就洒了一下出来,落在了被面上。

薛战紧紧捏着汤匙,厉声道:“你就这么在意那赵煜父子!朕才是你的丈夫,你的亲人!”适才还是温声细语的,顿时这嗓门就大得吓人。寝殿内的宮婢们都纷纷下跪。

换做往常,萧鱼肯定也是怕他的。

虎背熊腰的粗犷男子,瞪着眼睛,目眦欲裂,两道眉毛锋利如剑,跟个要吃人似的。萧鱼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怕,看着他道:“你答应过我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虽不是他下得手,可薛战还是有些恼怒,道:“那朕三番两次遇害,那日更是差点丧命…朕若放过他们,他们又何尝会放过朕?年年,难道你想看着朕死吗?”

他的确答应过她不动赵泓,可若是日后,但凡这赵泓有一丁点的不轨之心,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萧鱼固然明白,可是心理上却没有办法接受,只急着从他怀里挣脱。

于薛战而言,别说是这会儿这个病怏怏的萧鱼,就算是平日精力充沛的萧鱼,也是单手就能将她提起的。他若要抓紧她,她再用力也没法挣脱。薛战紧紧抱着她,见她挣扎不成,就抬手在他胸前胡乱的捶打。

那点力道,给他挠痒痒他都嫌轻。

其实她一直都很乖巧,对他总是小心翼翼,他性子再粗,都能察觉得到。像现在这样尽情的发泄,是头一回。她从小被束缚,身上压了太多的担子…本来很生气的,可现在薛战忽然不生气了,低头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就想好好把她护在身边。

他伸手,轻松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看着因剧烈发泄而变得通红的小脸,才道:“你一直打下去,朕还没被你打死,你自个儿倒是先累死了。你若要打,先养好身子,朕有的是时间让你打。”

萧鱼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这些。语气轻飘飘的,嬉笑打闹,好像赵泓他们在他眼中就是一只蝼蚁。将她姨母丢去骊山,对年幼的赵泓下手…她双眼通红,瞪他:“你就是个暴君!”

薛战眸色微沉,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嗓音浑厚的说:“朕若是暴君,你就是暴君之妻…”说罢将她的手松开,看着她身上的寝衣皱巴巴的,哪有平日端庄的皇后模样?

若是这小鼻子下再拖两条鼻涕,那就跟四五岁小孩儿没什么两样了。果然,年纪小,再怎么沉稳,一遇到事情,就立刻露出真性子来了。

还挺可爱的。

他道:“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朕就真的暴君给你看。”

毕竟是相处过半年有余,在萧鱼的心里,总觉得先前说他残暴的那些言论,都是夸大。她都见识过他在田埂间忙碌,挥汗如雨的样子。甚是与父亲说,他肯定能当好皇帝的。她不信他真的能做出那些残暴之事,可偏偏他就这么和她说的…

现在,不知道是威胁她,还是吓她。

萧鱼披头撒发坐在榻上,总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和街上撒泼打滚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她从小就注意仪态,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想管。她坐着,他起身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将从槅扇照入的阳光都挡住了大半。

萧鱼与他对视了许久,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于是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药碗。还是热腾腾的,萧鱼双手捧着药碗,仰头就全部喝下。

薛战见她喝了药,伸手将她手中的空碗接了过来,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朕晚些再来看你。”

而后转身,看着两侧的嬷嬷和宮婢,严肃道:“好好照顾皇后。”

帝王走后,凤藻宫的宮婢们仍是提心吊胆的。萧鱼在榻上休息,元嬷嬷上前替她盖好锦被,看着她的脸,心疼的说:“娘娘莫要再伤心了,御医说了,您需要静养。”

萧鱼伸手抓着元嬷嬷的手,轻声问道:“安王府现在如何了?”

晓得她惦记安王府。元嬷嬷慢慢说道:“您放心,有姜嬷嬷在,安王的身后事,她会处理好的。娘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莫要…”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萧鱼的眉眼,还是继续说了句,“莫要惹恼了皇上。”

萧鱼是不敢惹他的,一向都是。不管是立她为后,还是在宫中的相处,都是他掌控着主动权。他对她好,想与她过得如普通夫妻那样,即使这中间隔着太多,她还是一点点开始去接纳。

可是现在是他说话不算数的…

他能说话不算数的杀了赵泓,以后若是再说话不算数的灭了萧家。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萧淮自宫中回来时,罗氏正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小孩儿的衣裳。小衣裳小鞋子,罗氏怎么看怎么喜欢,正眉目含笑的,看到萧淮冷着脸进来,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上前相迎:“国公爷。”

伺候着他更衣,站在屏风后面,罗氏细心的整理着他的衣摆,低声问:“可是…年年出什么事了?”

同床共枕多年,有时候萧淮不说,以罗氏的蕙质兰心,也是能猜出来的。见萧淮的眉眼有些细微的变化,罗氏笃定自己是猜对了。是年年的事情,那她就可以继续问了。

“国公爷若是什么担心之事,不放说给妾身听听,兴许妾身能为您分忧。”

那些政事她是无法插手,可若是萧鱼,她兴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萧淮想来信任罗氏,知晓她待萧鱼也如亲女,遂低头和她说:“宫中传言,说是年年生了病,只是我觉得,此事似有蹊跷…怕是年年知晓了赵煜父子的死讯,不慎惹恼了帝王。”

近日,晋城许多前朝皇室都遭遇不测。便是那向来低调的祁王赵煊,也差点丧命。罗氏说:“赵泓虽不是年年所出,可毕竟相处过那么久,感情当然不必说的。这些,妾身最是清楚不过。”

虽然没有血缘,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叫自己“娘亲”,叫久了,当然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何况赵泓那么小,她也是惋惜不已。

只是——

想到了什么,罗氏看向萧淮,翕了翕唇谨慎的说:“惹恼了帝王?难道…”罗氏的眼睛慢慢睁大,忽然明白了什么。

萧淮就说:“兔死狗烹,别说是前朝重臣,便是郭安泰之流的开国功臣,待帝位稳固后,帝王也未必能容纳得下…中秋宴那徐世纶行刺,不过是添了把火罢了。便是没有这场行刺,那薛贼眼中,也是容不下前朝皇室的。”

他的身姿笔挺,看着面前柔弱的夫人,想着宫中年轻的女儿,无奈的说,“…便是我们真心效忠新朝,又能如何?自古帝王多疑,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萧家。”

第88章 选择

罗氏明白萧淮的顾虑。

她眉目温婉, 声音低低的说:“不管如何,妾身都会站在国公爷身边。”她一介妇人,没什么见识, 做不了什么。若是有她能做的,肯定会加倍的做。她望着萧淮担忧的模样,说道,“年年是否真的病了,国公爷若是不放心, 臣妾便想法子进宫一趟,可好?”

萧淮品阶虽高,到底是男子,想要去后宫,那是不可能的。罗氏就不同。

她是堂堂护国公夫人,又是萧鱼母亲, 萧鱼生病, 罗氏这个母亲前去关心, 是情理之中的。

萧淮是同意的,只是目光落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 如今罗氏已经有孕,若是有个闪失…他眸色微漾,有些顾虑。

罗氏以为, 以萧淮对萧鱼的宠爱,她提出要入宫看望,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同意。如今, 见眼前这沉稳英伟的男子略有犹豫,罗氏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这就够了。罗氏微笑着说:“国公爷放心,妾身不会有事。”

萧淮这才应下,说:“那就有劳夫人。”

萧鱼生病后,就没有踏出过凤藻宫一步。帝王下令,也不许其他人探望皇后。上回萧玉枝要来,就被拦在外面,之后干脆随郭安泰回了府。

这回罗氏想进宫探病,帝王倒是应允了。

次日,护国公府的翠盖珠缨华车就缓缓进了宫门。

身穿一品诰命华服的罗氏,被丫鬟搀扶着下来。后面还有一女眷,是护国公府长房儿媳,萧起州的夫人唐氏。

唐氏听罗氏要入宫,也从萧起州口中隐隐得知一些情况,就随罗氏一并来,还将未满三月的铮哥儿也抱了进来。年轻女孩儿都喜欢小孩儿,先前萧鱼就很喜欢这个侄儿。这回抱进来让她瞧瞧,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自中秋宴后,凤藻宫内便重兵把手。萧鱼生病,帝王又拨了一批侍卫守着。

殿前是一座百鸟朝凤屏门,正殿面阔九间,进深三间,阳光搭在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

宮婢引着罗氏她们进屋。入了寝殿,春晓就赶紧上前,把他们带到里头去。进去后,则看到凤榻床帐撩起,勾与两侧帐勾,萧鱼穿了身梨花白寝衣,坐在榻上,后面垫了个丹阳朝凤的软枕。

萧鱼脸色并不好看,唇色发白,两眼下面有浅浅青黛色。看到罗氏的时候,才露出了笑容,见她们要行礼,立刻说:“母亲,大嫂,这里没外人,不必拘礼。”

然后吩咐春晓和春茗搬了两个绣墩过来,让她们坐下。

落座后,罗氏才细细打量萧鱼的面色来…

是真的病了。

萧鱼还是孩子时,罗氏就进门当了她的继母。那时候她的身体不好,继母难做,她就悉心照料,生怕落人口舌。那会儿萧鱼年纪小,却也是个是非分明的,虽然是护国公府娇养的女孩儿,她却觉得一点都不骄纵。

她把萧鱼照顾得很好,现在看到她生病,难免想起她幼时生病的模样来。罗氏说:“你父亲很担心你…”她伸手,轻轻握住萧鱼放在被面上的手,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定要告诉母亲。”

萧鱼眼眶泛红,鼻音有些重,瓮声道:“让你们担心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若真的要算,那蛮汉也没有虐待她。想到赵泓之事,萧鱼知道,连她都收到了消息,那她父亲肯定也早早知晓。先前她还劝父亲效忠新帝,说他仁慈大度,放了赵煜一条生路。还没几天呢,事实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立刻说:“母亲放心,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只是…”眼神定定望着罗氏,接着说,“您要告诉父亲,要他务必小心皇上。”

先前她觉着,以那蛮汉的性子,答应了她,肯定就会做到的。可她却忽略了一点。

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权力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比起权力,对她的一点小小的失信,根本无关痛痒。

罗氏点头,说:“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你父亲都已经考虑到了。”顿了顿,又轻轻道,“安王之事,你也莫要担心。改朝换代,在所难免。这辈子便是能平平安安活着,留在晋城,也是要过得战战兢兢的。你向来看得开,应该明白,既然事实已成定局,就不要再因此事,而害了你自己。”

萧鱼对旁人之事可以视若无睹,可她太看重亲人。可她现在的身份是新朝皇后。

没有一个帝王,能忍受她心里念着前夫和他的孩子。

道理萧鱼都懂,可当时听到赵泓的死讯,和薛战说出的那些无耻之言,根本无法静心思考。

她说道:“女儿知道。”与罗氏说完话,萧鱼才去看她身旁的唐氏,唐氏怀里的铮哥儿虎头虎脑的,这会儿正在睡觉,嘴里吐着泡泡。平日她定是要好好抱一抱的,这会儿她怕把病气传给她。

萧鱼没有去抱,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脸蛋,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脑袋。萧鱼嘴角一翘,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之后并未让他们久留。等罗氏她们走后,萧鱼的情绪看上去的确好了一些,下榻喝了药,然后吩咐春晓:“你去查一查,姑母昔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春晓虽疑惑,却没有多问。点头就应下。

萧鱼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静静看着自己衣摆上的纹路,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抓紧。

既然薛战与她姑母有旧仇,那她肯定要弄清楚的。他不说,她就自己去查。宫里有不少前朝留下来的宮婢太监,总能查到一些的。

御花园的抄手长廊上,唐氏将怀里的递给了身后的丫鬟,走在罗氏的身旁,抬手轻轻搀扶着她,蹙眉小声的说:“新帝暴戾,年年年纪又小,您看…咱们能为年年做些什么?”

在唐氏看来,若非当初萧鱼说服萧淮,还入宫为后,那他们护国公府不会有这样的太平日子。加上萧起州对萧鱼的兄妹情深,她也想为小姑子做些什么。

罗氏步子轻缓。护国公府有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却是不及这皇宫来得气派的。她是个见过世面的,目光无澜,听着唐氏的话,正欲说话,就见那长廊另一端,帝王的身影逐渐逼近。

身后跟着几名太监。他走在前头,身材挺阔,步伐矫健。

很快就走到罗氏他们这边。

罗氏和唐氏赶忙行礼。薛战立在一旁,是知道罗氏今日要进宫的,不过…他开口道:“不必多礼。”又问罗氏:“皇后对您甚是思念,怎得不多待一会儿?”

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可碍于身份,罗氏还真不敢将他当成普通的女婿。她得体回答道:“皇后需静养,自是不好多打搅。”

这话…薛战黑眸沉沉看向罗氏,而后慢悠悠的说:“的确是朕没有照顾好年年。”

说起来,她是被他气病的。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罗氏缓缓抬头,望着他。此人虽出神草莽,却生得伟岸高大,龙章凤姿。加上先前的几回接触,罗氏总觉得,这帝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帝王虽客气,罗氏还是有些拘谨,想了想,就微笑着说:“皇上日理万机,自是皇后娘娘照顾您才是。皇后曾与臣妇说过,皇上勤政爱民,她甚是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