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处黑漆八扇彩屏,就见一高大男子赫然站定,双脚一左一右迈开,解了腰带,一手扶着胯`下之物,微仰着头,嘴里吹着口哨…

见那恶龙吐水,听着那急促的水冲击着恭桶的声音,萧鱼懵了一下,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本能的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跑到外头的御案前站定,双手扶着案桌边沿,呼吸急促,胸前起起伏伏。情绪甫定,萧鱼才蹙眉。

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她又不是没见过?萧鱼的脸红了红,之后又渐渐恢复正常面色,最后眉眼染笑,轻轻笑了笑。

一松手,听得“啪嗒”一声。萧鱼低头一看,是一本奏折落在了地上。

萧鱼弯腰去捡,拿起来的时候,还抬手轻轻掸了掸。不经意看到奏折上的内容,萧鱼掸奏折的手才停了下来,低头细细的看。

…扩充后宫,广纳嫔妃。

还是联名上书的。

萧鱼盯着奏折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等有个胳膊伸了过来,拿走了她手头的奏折。萧鱼才猛然回头。她个子矮,正好对上他的胸膛,看了眼他衣袍胸前的龙纹,萧鱼的眼睛往上抬,看他的脸。

见他单手拿着奏折,低头在看,看完了,一双黑眸抬起,入鬓长眉轻挑,看她:“皇后又要给朕纳妃?”

萧鱼未回答,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将他手中把奏折夺过来。

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将奏折紧紧抱在怀里,眼珠子转了转,才低头,小声嘀咕了句:“…您不是说不要的吗?”

第84章 遇害【二更】

女孩儿的声音甜濡, 薛战是觉得心间有根羽毛在轻轻的挠, 痒痒的,又觉得浑身酥麻。一时有些恍惚, 直勾勾的看着她,只喉结下意识的上下滚动。

萧鱼站了一会儿,听他没什么动静,于是重新转身,抬起大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垂眼,双手不自觉的抠着怀中奏折外边的纹路。薛战亦是低头看着她,觉得她面颊绯红,眼眸明润, 越看越好看。

遂伸手, 轻轻握住她的一只小手,捏在掌心把玩,说:“朕同你说笑呢。朕既然打算真心和你过日子,就不会要别的女人。”

谁信呢。萧鱼是晋城贵女, 自幼出入宫廷, 别说是帝王, 但凡有些权势的, 少不了三妻四妾。萧鱼看着他的模样, 非常诚恳认真的样子。

她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她心态一向好,经历过生死, 知道生命可贵,最宝贵的就是珍惜当下。以后会如何再说呗,没必要让以后的烦恼扰了她如今的舒心日子。

萧鱼轻轻笑了笑,小声的与他说:“…其实臣妾的心眼儿很小的。”她大度、贤惠,是因为从小身边的人就告诉她,她日后是要入宫的,不能小气。小时候和萧玉枝打打闹闹,不管是萧玉枝还是赵婳,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缺,总是喜欢她手里的东西。她大多数的时候不会立刻就给他们,可闹过矛盾后,还是会稍稍退一步,不与他们计较。

其实她哪有这么大方?女孩子都很小气的,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本来就很宝贝,若是旁人看中了,想问她要,她就更宝贝了。

她记得有一回,赵婳和她抢一个非常普通的玩偶,她姑母就和她说,这么普通的东西,根本不适合她。姑母虽然没有明说,她却是明白姑母的意思,非常大方的将那个玩偶让给了赵婳。姑母夸她大度,赏了她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所有人都很羡慕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根本不喜欢这颗看似珍贵的夜明珠,心里面想要的,只是那个不起眼的玩偶。

薛战俯身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说:“朕知道。”

萧鱼嗯了声,拉着他坐下吃螃蟹。食盒打开,将螃蟹端了出来。想到刚才的场景,偏过头问了他一句:“皇上您可洗手了?”

嗯?薛战看她,忙将双手伸到她的面前,说:“朕刚洗的,瞧,还没干呢。”晓得她讲究,就将未干的双手在龙袍上擦了几下。然后伸手从盘中拿了只螃蟹。

先将蟹壳儿拨开,然后捏着螃蟹两边的腿,稍稍一用力,螃蟹便“啪”的一下掰成两瓣,金色的蟹黄,雪白的蟹膏…立刻将一半螃蟹递给她。

萧鱼低头,看着面前的半只螃蟹。

螃蟹被分成两瓣,中间的一大块蟹黄都连在另一半螃蟹上。就是递到她面前的这半只。

吃螃蟹哪有这般粗鲁的?萧鱼想纠正,可瞧着面前蟹黄肥美的螃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在碟中沾了些许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他还没吃,就看着她吃。

好不好吃,他尝一下不就知道了?萧鱼微微颔首,说:“好吃的。”

凉亭内,郭安泰衣冠楚楚,与府中温顺孝子的模样可是旁若两人。见萧玉枝步子缓慢不情不愿的模样,念着自己年长,也就不与她计较,走过去了些。

打量了她的脸,几日未见,气色倒是不错。遂问道:“玩够了?什么时候随我回去?”

说皇宫规矩多,戒备森严,可萧玉枝在这里待了几日,想吃什么吃什么,还能跑到萧鱼的凤藻宫和她说说话,可是比郭府自在多了。她这人脾气不好,特别是像郭安泰这种看着脾气好、好欺负的,就更不放在眼里。

她整理着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淡淡道:“我还没待够呢。”

宫里这么好,谁要和他回去啊。去了郭府,可是连燕窝鱼翅都没法吃。还要面对张氏那个老虔婆。

郭安泰继续耐心道:“我知道你与母亲相处有矛盾,可这些事情,总是要慢慢解决的,你若是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萧玉枝登时来气,抬起头道:“可我也没必要受这气啊?”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虽不能像萧鱼那样嫁个帝王,可一门美满顺遂的婚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知道郭安泰对她不错,可她也不能因为他对她不错,就受他母亲的气吧?

于是萧玉枝顺口说了句:“我当初也不是很想嫁给你的。”

待了几日,张氏又每日再催,还要给他纳妾。郭安泰便想着,将她带回去。这会儿看着她满不在意的样子,一时有些愣住。大概是他就郭素宜这么一个乖巧的妹妹,没接触过这么不讲理的。

半晌,才轻轻道了句:“也好。”

他一向沉稳,拿她当小女孩儿看待,温和的说道:“那我过几日再来接你。”

萧玉枝悄悄看他,见他仿佛没生气,也就大大咧咧的“哦”了声。

萧鱼以为,郭安泰都亲自来领人了,萧玉枝定然会跟他回去的。没想她居然还没走。还巴巴的和她一道回了凤藻宫。

以前吧,萧玉枝见着她就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她不大喜欢她。现在,跟个小跟屁虫似的,她是愈发的不习惯,觉着还不如和她斗嘴呢。回凤藻宫后,萧鱼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螃蟹味儿,去里头换了身衣裳。

出来时,看到萧玉枝面色恍惚的在发呆。

她过去了,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的喝茶。

萧玉枝现在和她的关系不错,可毕竟先前作对太久,一时不可能太过亲近。有些事情她不说,她也不问。

萧鱼也拿起杯盏,喝了一口桂花茶。素白的手指抚着杯盏边沿,过了一会儿,春晓走了进来,向她禀告事情。

萧玉枝倒是有些眼力劲儿,起身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她起身出去,竖着耳朵,故意走得慢悠悠的,就像听听春晓说的是什么事儿。

萧鱼坐在圈椅上,听着春晓禀告道:“前两日,赵煜赵婳和负责押送他们的五名官差,上了渡淮江的一艘小船,没想到半路沉船,船上八人,包括船夫,无一幸免。”

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手倏然收紧。在萧鱼还未缓过来之际,又见春晓抬脸看了自己一下,小声说:“还有…”

“还有什么?”

春晓慢慢的说:“安王府传来消息,两日前,安王在府中忽然消失,阖府上下全城找人,今早在护城河岸找到一名四五岁男童的尸体,凭借身上的衣物,确定是安王无疑…据说连祁王也遭遇不测,在回府途中遭遇行刺,身受重伤…”

“其余的前朝皇室,也或多或少遇到不测。”

第85章 斩草

泓哥儿。萧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她眼睛定定的看向春晓, 声音轻颤:“你、你说得可属实?”

春晓知道萧鱼对赵泓的感情,是真的将他当成亲子。当初在宫廷, 赵泓无父,萧鱼丧夫,两人朝夕相处,那感情自是不必说的。她对于男女之情,尚且懵懂,亲人在她心中放在首位。而赵泓也是慢慢的,被她划入到亲人的范畴。

春晓点头,轻声安抚道:“娘娘,您莫要太伤心了。”

萧鱼如何能无动于衷?这些日子, 她尽量避免与赵泓的接触, 就是想他能在安王府平平安安过日子。他身边有姜嬷嬷,会把她照顾的很好。与自己多接触,反倒会让新帝注意到。

毕竟是前朝帝王,年幼又如何?他的存在本就是新帝眼中的沙子。

她对赵泓是有感情, 毕竟是共患难过的, 也是第一个叫她娘亲的孩子。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当初她姑母殉国, 她害怕, 不想死, 她固然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可终究还是让姑母失望。因为有了赵泓,她有了足够的借口`活下来。

可是现在, 赵泓没有了…

萧玉枝并未走远,正在外边偷偷的听。听到这些,自是惊得眼睛都陡然睁大。

赵婳死了也就算了,本就是个讨人厌的。可是赵煜…萧玉枝也曾听说过一点儿,知道这赵煜先前是诈死。新帝凶残暴戾,这赵煜身为前朝帝王,要除之而后快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萧玉枝的脑海中浮现萧鱼那瘦小的身形。

心道:现任夫君杀了前任夫君,连儿子都一并除去了。这也太残忍了。

她脖子一凉,下意识摸了摸。看到帝王对萧鱼好时,她还羡慕,她若能嫁给帝王就好了,那得多威风啊。现在…还是算了吧。那郭安泰虽是孝子,总是有点人性在的。

这等大事,萧鱼怕是不想让自己听到,萧玉枝赶紧溜之大吉。

天色渐暗。御书房内,帝王批阅完厚厚一摞奏折,未歇息片刻,便将手边的木雕和刻刀拿了起来,低头雕琢。

上好的紫檀木,已经废了好几块,现下总算有了进步。那一尾胖胖的鱼,也渐渐显出些许轮廓来。

雕刻半晌,帝王拿着木雕,问身旁的何朝恩:“你觉得朕雕得如何?”

何朝恩低眉顺目,微笑着答:“皇上手艺精湛,这鱼雕刻得栩栩如生。”

威严的帝王略一挑眉,有些隐隐得意。想到那手艺出众的卫樘,若非他自小就钻研此道,自己未必就不如他。薛战又低头刻了一会儿,视若珍宝的轻轻吹了几下,温柔的将上头的木屑吹落。一双大手轻轻抚着,很快嘴角就扬起笑容来。

看看时辰,已然不早了。薛战收拾一番,疾步回了凤藻宫。

夜色已深,廊上点着羊角宫灯,帝王高大的声音似脚下生风,疾步前行。到了凤藻宫外,又突然站定,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袍褶皱,而后才昂首阔步,不疾不徐的跨入。

寝殿内有熏香,淡淡的清香,是萧鱼身上常有的味道。清新舒爽,非常好闻。薛战乃是粗人,不懂香道,先前倒是问过萧鱼这是什么香,不过那会儿他只顾着看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她说的那些个香,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薛战笑笑,进入寝殿,绕过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便见一纤细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榻沿。

“怎么还不睡?”薛战道了句,很快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边,双手换了上去,从背后抱住她,低头就要亲下去,“在等朕?”

通常这么晚了,她都是先睡的。

萧鱼未说话。薛战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松手,慢慢坐直身子,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穿的宫装,才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平日便是她不睡,也定然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一身寝衣,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香胰子的味道。

现在她没沐浴,还穿着日常宫装,安静的坐着…仿佛是在等他。

萧鱼抬头去看他。烛光柔和,打在他的脸上。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子,以前她总是嫌弃他,嫌弃他粗俗,不爱干净,与她说话也聊不到一块儿。和她在一起,大多数都是想着那回事。现在她虽然还有些嫌弃他,可也慢慢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优点。

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她开始欣赏他,并劝父亲接纳他。

望着他的眼睛,萧鱼平静的说:“臣妾有事想问您。”

薛战坐着,双腿豪迈的往两侧一放,双手搭在腿上。他收拾着衣袍,语气随意的说:“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萧鱼说道:“先前臣妾怕您生气,一直都不敢提…”她刚入宫的时候,便是再百般嫌弃他,更多的还是畏惧。所以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尽量不惹恼他。现在不一样了,他和她的关系亲近,可有些话,她还是没有问过。

因为她总觉得,她与他再好,那也只是表象,只要不戳破,兴许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一旦涉及到前朝,就会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当初臣妾的姑母在寿宁宫自刎,不知道皇上,最后如何处置了她?”

薛战整理衣袍的手忽然停下,眼神迅速变得冰冷。他侧目看她,见她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声音也非常平静的样子。

他知道,她是萧家女,是那人精心培育出来的皇后,早早就给赵煜准备的妻子。她从小失去母亲,对她姑母的感情当然不一般…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他大可以骗她。毕竟她才多大,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很容易骗的。

可是他不屑。

薛战道:“朕命人将她扔到骊山,去喂了野兽。”

果然…萧鱼先前就有些疑惑,以为她对她姑母不喜,只是因为她姑母是前朝皇室,可日子久了,就能发现有些不太对劲。还有当初薛氏对她姑母和寿宁宫的态度。

那毕竟是她的姑母,先前是她姑母自刎,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若是落在薛战手中,兴许不会要她的命。可是现在…他们之间肯定是有旧仇的。

萧鱼紧紧抓着衣摆。轻轻的说:“你与我姑母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报仇,我也无话可说…”她看着他,身子开始下意识的颤抖,“甚至你要杀了赵煜,我也可以理解。”

他登基为帝,名不正言不顺,要坐稳,定然是要心狠手辣些的。权力对于男人来说,有多重要,她非常清楚。

“…可是赵泓他只是一个五岁稚儿,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薛战的脸色一下子暗了,声音也格外的低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听着她的话。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而后喃喃道:“五岁稚儿又如何?你姑母当初可曾因对方太过年幼而手下留情…年年,斩草除根,皇家历来如此。”

萧鱼忍不住道:“你混蛋!”

“…是啊,朕就是混蛋。”薛战轻轻的笑了笑。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凑过去,对着她的眼睛,与她说,“你姑母为赵煜铺路,都替他选好了皇后,倒是煞费苦心…

“朕就是想抢他的皇位,睡他的女人…你又能拿朕怎么样?”

第86章 隐情

他虽杀伐果决, 可是先前答应过她不动赵泓的。而且说起赵泓的时候,也是一副未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现如今,他屡次三番被前朝旧人刺杀。身为新帝, 所以就想斩草除根,保全自己,她其实都明白。

可是,萧鱼总觉得,此事未必就真的是薛战下得手。

若是赵泓不是他杀的, 他大可以和她说实话。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与她靠得很近。身上味道阳刚硬气,并不算不好闻,只是萧鱼忽然觉得有些窒息闷热,喉咙有些发痒。

下一刻,身躯稍往前倾, 直接就张嘴, 吐到了薛战的身上。萧鱼察觉到他忽然懵了一下, 再感觉到有一波恶心感袭来的时候,才偏过头, 吐到了地上。

尊贵的龙袍之上沾染了秽物,薛战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见萧鱼脸色发白,满头细汗, 登时变了脸色。忙松手,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同时大声朝着外面吼:“传御医!”

御医很快便过来。

再如何端庄尊贵的皇后,其实也不过是个未满十六的女孩儿, 她幼时身子骨就不大好,多亏了后来精心的调养。这两年,她经历过出阁、新婚丧夫,后陪着小皇帝垂帘听政,又遇叛军谋反,在皇宫战战兢兢过了半年,最终还是落得逃亡的下场,甚至连亲近的姑母都死在她的面前。之后很快再嫁,嫁的还是夺了大魏江山的乱臣贼子。

在宫里的这一年多,她虽慢慢适应,可心里的那根弦一直是绷着的。

如今听闻赵煜赵泓的死讯,又从薛战口中得知姑母的下场,再听得他那番无耻之言…

情绪剧烈起伏,自是止不住的呕吐,吐了几回,整个人就脱虚睡了过去。

薛战就坐在她的榻沿,身如大山,面色阴沉。还是何朝恩提醒了一句,他才低头看了看这身弄脏了的龙袍,去了净室换衣。

衣架上挂着玄色龙袍,薛战并未让任何人伺候。

他三两下解了衣带,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满身的腱子肉,浑身上下交错的伤疤…薛战的胸膛大起大伏,粗鲁的拿过一旁的衣物,瞧着身侧的黄梨木仙鹤纹太师椅就抬腿,眉眼凌冽,欲踢上几脚撒撒气…

只一想到那正安静在凤榻上睡着的萧鱼,便硬生生将腿收了回来,窸窸窣窣的摊开衣物,继续穿衣。

换了身干净衣裳,薛战才重新坐回榻边,看着她身上盖着厚厚锦被,面颊隐隐发红,还有些胡言乱语的。大概是不安,她的眼睫一直轻轻的颤动。薛战凝视着她的眉眼…

她长得很漂亮。

他承认,当初娶她的目的不单纯,她的颜色也是其中之一,既是大业已成,对自己的奖励,那这艳冠皇城的萧家女最是适合不过。可他身为男子,也是想真的对她好的。她听话一些,荣华富贵,他都可以给她。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孩儿相处。

他的先生,和姨母,都不曾教过他。只知道,和她在一起很愉悦。她生气,甚至要跑走的时候,他只能本能的用力抓住她。只有把她抓牢了,才能慢慢的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祁王府。

府内假山、花草、亭台、楼阁等错落有致。比起其他王府虽不显气派,瞧着也算是朴实雅致,清幽安静。

正房内,祁王赵煊正脱了上衣坐在榻沿,看似文弱清瘦的男子,衣袍之下的身躯倒是紧实白皙,小腹平坦,肌肉成块,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现下这胸膛之上,却有道极深的伤口,离心脏不过半寸。

那剑若稍偏一些,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处理伤口的大夫也替这命运多舛的祁王捏了一把冷汗。

赵煊面如冠玉,风姿清雅。这会儿嘴唇发白,待大夫小心为他换好药缠好纱布,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宜,人走后,才听得心腹禀告道:“赵煜和安王的消息,都通过安王府的人,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中,听说…听说皇后娘娘与皇上大吵了一顿,娘娘似是生了病。”

赵煊的眼睫动了动,慢慢的往上抬,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来。

病了。他皱眉,立刻问:“严重吗?”

心腹回话道:“有些严重,御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赵煊轻轻仰头,伤口疼得厉害,可他向来是个能忍的,除却面色稍苍白些,表情根本与平日无二。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窗前插着丹桂的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上,眼神有些放虚。

她待赵泓不一般,便是赵煜,也总说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昔日的夫君。那薛战,又如何能与那两人相比?薛战身为帝王,最明白赵煜这人是留不得的。

只是将他流放?那不过是哄小女孩儿的手段罢了。倒真的让她以为,他是个宽宏大度的明君,不仅自己臣服,还想劝说自己的父亲…帝王之道,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他定会在流放途中,将赵煜除去的。

若单单只是赵煜,还没有这么大的作用,可倘若连赵泓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