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来,这萧家女眷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她碰着她,听着罗氏的话,萧鱼便道:“母亲放心,我在宫里挺好的。”那蛮汉非常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每日都会让御医给她把脉,吃了好些天安胎药,现在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别提有多结实了。

罗氏点点头,说:“这就好。”

萧玉枝也站在柳氏身旁。

郭家和萧家已结亲,今日萧玉锦出嫁,这郭家人当然也是要来的。不过萧玉枝是一大早独自过来的,后来呢,萧玉枝前脚刚到萧家,那郭安泰后脚就到了,不过夫妻俩有些矛盾,萧玉枝并不想和郭安泰说话,一整日都黏在母亲柳氏的身旁,叫郭安泰也不好意思在岳母面前抢人。

若是旁的小矛盾,柳氏当然是要说说萧玉枝的。她这脾气,就是太骄纵了,一有事情就往娘家跑。可今日,柳氏却是没有为郭安泰说话。

柳氏欣赏郭安泰,是因为郭安泰的为人和他的位高权重,加上那日为了萧玉枝的名节,将她救下后就向萧三爷求娶,可谓是诚意十足。而萧玉枝方才却与她说,当时她落水之事,是郭安泰的妹妹郭素宜一手策划的,若非她不小心听到张氏和郭素宜说话,怕是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如此一来,这郭安泰的人品,也有待考量。

反正萧玉枝闹得厉害,说是要与郭安泰和离。

此事的确是郭家不对在先,郭素宜是郭安泰的亲妹妹,当然是存心包庇的,而萧玉枝,亦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郭安泰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

只是和离之事并非小事,即使先前是郭素宜的不是,郭安泰是为了妹妹承担责任娶得萧玉枝,现在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在柳氏看来,也是不愿意萧玉枝和郭安泰和离的。

萧玉枝却是忍不住,待人少一些,就跑到萧鱼的面前,说:“皇后娘娘,咱们怎么说也是堂姐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萧鱼正和母亲长嫂他们说话呢,见着萧玉枝忽然跑过来和她说这个,倒是懵了一下。

这…又是怎么了?见萧玉枝要诉苦,而后面的柳氏立刻上前来拉她。

至于这萧玉枝,就跟犟牛似的,怎么都拉不动,硬是要说。

萧玉枝一副撒泼打滚的架势,说:“我不想待在郭家了。郭家人都是坏人,皇后娘娘,母亲不同意我与郭安泰和离,你就帮帮我吧。”

她不想在郭家待下去了,那郭家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坏,日后说不定又要弄出什么事情来呢。

萧鱼蹙了蹙眉。

她是不知道萧玉枝和郭安泰怎么回事,只是这种事情,即便她是皇后,也不好随意干涉的…这是郭家家事。

柳氏哪里想到,这萧玉枝竟这样把话说出口了?她忙拉住萧玉枝,对着萧鱼道:“皇后娘娘莫要听她乱说,我先带她出去说说她。”她瞪了萧玉枝一眼,萧玉枝委屈的瘪了瘪嘴,眼神依依不舍的看着萧鱼,这才被柳氏拉出去训话。

人走了,萧鱼看着罗氏,才问:“五姐姐和郭大人可是有什么矛盾?”

好像前不久才刚和郭安泰闹过,还是因为郭安泰的前妻尤氏的事情,可后来,这郭安泰不是将萧玉枝给哄回去了吗?

这才几天,怎么又闹上了?

罗氏无奈的将事情与她说了:“…这丫头,当初要面子,不肯说,现在才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若是事发的时候说,以那郭素宜的本事,想要在萧家做坏事儿,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可偏偏那时候萧玉枝没有说,现在人都已经嫁到郭家,又怎么好再与郭家闹得太僵?

说着将手轻轻覆在萧鱼的手背上,拍了几下,与她说:“玉枝这丫头太闹腾,你切莫学她。”

萧鱼虽然年纪小,可比起萧玉枝这位堂姐来,的确稳重太多。再说了…她有什么好学的?萧鱼望向罗氏的眼,微笑着没说话。

与罗氏说完话后,萧鱼去见了萧淮。

秋叶灼灼。游廊两侧宽敞,前面花园点缀太湖石假山,假山旁是观鱼台,池中养了锦鲤,在枯败的荷叶底下穿梭嬉戏。

萧鱼站在父亲身旁,侧头仰望父亲宽阔的肩膀。

在她心里,她的父亲,一直都是像山那般高大的男子,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萧鱼说道:“父亲两日后便要出征,适才我与母亲说话,她有些舍不得您。”

萧淮道:“嫁入萧家,早就该习惯的。”萧家男儿,哪个是日日赋闲在家的?罗氏也不是第一天嫁给萧淮了,只不过,与前些年不一样的是,如今她腹中怀有萧淮子嗣,怀孕之人,总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多陪伴自己的。

他看向萧鱼,忽然说道:“年年,可还记得,你出嫁前,父亲和你说得话吗?”

他与她说得话…萧鱼微微恍惚。

她当然记得。

——“年年,父亲定会接你回家的。”

萧鱼有些心虚,错开眼,下意识攥紧双手。

她想了想,才缓缓抬起头,重新对上父亲的眼睛,说:“父亲,您知道吗?女儿从小没了母亲,一直都很听姑母的话,姑母和我说,只要进宫当皇后,我想要什么样的珠宝首饰,华服美衣,都会有的…萧家女儿,总有一个要进宫的,女儿是长房唯一的嫡女,这些事情,从下就已经定下了的。我不讨厌太子表哥,可我也未必想要嫁他。父亲,我从小就听你和姑母的,你们对我好、宠着我,我也尽量按着你们的意思来,入宫便入宫好了,不管是当皇后还是当太后,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我也想要相夫教子,当个普通的妻子。”

“…父亲,薛战是我的丈夫,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您能不能,不要再纠结过去了。”

萧鱼自小失去母亲,萧淮就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他也并非不欣赏薛战,只是,这个自小娇养的女孩儿,嫁给那样一个出身草莽的男子,他哪里能真的愿意?

换句话说,薛战本就是仗着身份将他女儿强抢去的…既是没有先前的国仇家恨,他也很难给他好脸色看的。

萧淮沉默少顷,之后轻声说:“你怕父亲会害他吗?”

要他效忠薛战,这话并非她头一回说,可是她知道父亲的固执,岂是她一个小女儿说几句就能说动的?说实在的,她的确害怕她父亲会生出异心,至于薛战那边,她反倒是完全信任他了。

萧鱼咬了咬唇,瓮声道:“父亲…”

“他对你好吗?”萧淮问了一句。

那蛮汉啊…萧鱼轻轻点头:“他对我很好。”

萧淮认真道:“可是年年,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对你好吗?他这样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对你不好了?那该怎么办?”若是卫樘当他的女婿,他对她不好,他有得是办法护着她。可若是薛战,对她不好了,他根本护不住她…

萧淮继续说道:“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父亲不会做。可是年年,若日后他真的对你不好,即使他的身份再尊贵,父亲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眼眶忽然泛热,萧鱼吸了吸鼻子,弯唇笑了笑。萧淮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满脸慈爱的回忆道:“父亲第一回 抱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瘦巴巴的,父亲还担心你长得难看,日后嫁不出去。现在你终于长大了,要当母亲了,也知道护着自己的丈夫…”

“以后父亲再也不是你最亲的人,可在父亲的心里,年年一直都是父亲最宝贝的女儿。”

喜宴设在景华园,觥筹交错,已酒过三巡。萧鱼与坐在女眷席主位上,身旁是她的母亲罗氏。春晓走到她的身旁,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萧鱼夹菜的筷子立刻停下,而后对着罗氏道:“母亲,我先出去一下。”

罗氏没有多问,只吩咐春晓将披风给她披上,省得着凉。春晓应下,接过春茗递来的披风,替萧鱼披好,这才陪她一并出去。

景华园很大,女眷席与男宾隔着一堵墙,萧鱼走到外面,这秋风灌入,冷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问身边的春晓:“人在哪儿?”

春晓如实道:“就在前面廊下。”

萧鱼跟着她过去,果真见前面长廊之下,皎洁月色下静静站着的高挑身影。正是帝王身旁的何朝恩。

她过去,那何朝恩也缓步过来,朝着她行礼,说道:“皇上适才多饮了些酒,小的劝他也不听,就想着请娘娘过去劝劝。”

那蛮汉的酒量并不是很好,萧鱼是知道的。只是男人就喜欢喝酒,一沾酒,非得喝个烂醉才行。萧鱼点头说:“那本宫就随何公公过去一趟吧。”

何朝恩低头,将萧鱼带去帝王那儿。萧鱼走在后面,目光落在前面的何朝恩身上,一路安静,就开口道:“不知何公公蛮文学得如何了?先前本宫给你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吗?”

何朝恩声音清朗道:“有劳娘娘挂心,只是小的天资愚钝,只学了些皮毛,娘娘赏赐的那些书,尚未全部看完。”

何朝恩整日要守在帝王身前,当然不像她日日有闲暇看书的。不过萧鱼就欣赏刻苦之人。

在廊上走了很久,那宾客的喧哗时却是越来越小了。萧鱼踩着脚下的珍珠绣鞋,下意识停了停,蹙起眉头问何朝恩:“皇上在何处?再走下去,可是要到古华轩了。”

古华轩乃是后院僻静之地,再过去就是后门。想着白日罗氏和萧玉枝和她说得话,当时萧玉枝出事,就是在古华轩…是以这会儿,萧鱼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她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何朝恩。何朝恩也挺了下来,转身望向她。

他是个儒雅清秀的男子,穿了身深蓝曳撒,琵琶袖静静垂下,一双手恭敬的拱着,白皙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佛珠,看上去非常温和良善。夜风轻拂,照得他的脸如玉洁白,衣袍随着风,一掀一掀。

萧鱼看着,莫名生出一股诡异感。

听到身后一记闷哼声,忙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空荡荡的,已不见春晓踪影。

萧鱼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定定的看着何朝恩,说道:“你…”

忽然,萧鱼感觉到身后有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一股奇怪的香味儿吸入鼻中,身体很快就瘫软,迅速失去意识。

在她要倒下的时候,似是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是陌生男子的气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第105章 大结局②

金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飘落, 堆在院前。

屋内,雕花窗户紧紧掩着,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面是一张红木雕葡萄纹架子床。大夫坐在榻边, 身旁是个提着药箱的小童。

替床上之人把完脉后,大夫就起身, 抬头看向立在窗前的玉长身影。

他道:“夫人怀有身孕,昨日是动了胎气,现下已无碍。不过还是应多卧榻休息,切莫再奔波,不然…恐怕腹中孩儿不保。”医者仁心, 特别是孕妇,稍有闪失,那可是两条性命。

萧鱼迷迷糊糊,就听到男人清朗的嗓音:“…那就依大夫所言,还要劳烦您替内子开几副安胎药。”萧鱼动了动手指头, 眼皮沉沉的,有些睁不开。

那是赵煊的声音。

他又把她带到哪里了?察觉到身侧有被褥往下陷,有人坐到了她的身旁,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逼近,萧鱼紧紧抓着身下被褥, 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他似是有些意外,轻轻的说:“醒了?”

萧鱼见他将手收了回去,衣冠楚楚坐在她的身边。他穿了件月牙白直缀,面如冠玉, 容貌昳丽,腰间佩以羊脂玉佩、双鱼纹香囊。她哪里曾想到,将她自萧家带走之人,竟是祁王赵煊!

那日她在护国公府出席萧玉锦喜宴,随何朝恩找薛战劝酒,却被他迷晕。等到她醒来时,却早出城。身边坐着的人,就是赵煊。

这一路,她屡次想要跑走,却都被他找到,昨日她难得跑得远了一些,却因中途腹中疼痛难忍,最后失去直觉,现在醒来,看到的还是赵煊。她还是没有跑走。

萧鱼揪着被褥坐了起来,开口道:“赵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幼时她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即使入宫,大多也与太子赵煜在一起。赵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再说,他七年前就去了封地通州。

赵煊侧目,对上她的脸。

她未满十六,眉眼间已然是贵族小姐的做派,高高在上,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要落在她的身上。现在她看上去非常娇弱,黛眉微蹙,脸上是羸弱的惨白,唯有一双眼眸明亮有神,却处处透着对他的警惕。

赵煊再次抬手,他将手伸过去,她就明显要往后面躲,他稍稍用力,摁住了她的肩膀,而后将落下的锦被往上提了提,替她盖好。

做完这些,他才将手收回来。而后与她说:“你派人查本王,难道没有查到什么吗?”

萧鱼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他都知道…她看着他清俊的脸,想到先前他对赵泓的好,赵泓生病,他就连夜出城找大夫。赵泓出殡,他更是拖着病体来安王府。前朝幸存的皇室,大多都出了意外,所以矛头都指向了新帝,而这祁王赵煊,也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最后幸运才捡回的一条命。萧鱼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一直觉得赵煊是个良善之辈…

萧鱼语气平静的说道:“赵泓呢?你把他怎么了?”

赵煊弯唇,非常温和的回道:“本王知道你非常在意赵泓,你放心,本王很快会让他来见你。”

他一双眼睛盯着她,继续道:“刚才大夫的话,你可听到了?不要再乱跑,若是孩子掉了,吃苦的可是你。”他倒不是在意她腹中孩子。只是既然有孕,若是小产,对她身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

说着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迅速的将手抽回,赵煊却笑了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清州,再往北就是塞外…等你身子好一些,本王就带你启程。到了塞外,即使是帝王,也不可能找到你。年年,本王与你父亲曾有盟约,可他却失约了,他要归顺新帝,本王没办法…”

他和他父亲…萧鱼知道,先前他父亲对薛战不了解,又如此看重她,所以做出一些偏激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倘若将薛战从皇位上拉下来,那谁当皇帝?赵泓吗?还是…赵煊?

萧鱼眼神笃定,一字一句说道:“大魏已亡,你想当皇帝?白日做梦!”

就算没有薛战,当初赵煜和她姑母还在,怎么都不可能让这赵煊胡作非为的。

赵煊并未动怒,只是摇头说:“你当真以为…本王要得是皇位?”

萧鱼没有说话。

见他目光柔和的扫了过来,一字一句道:“本王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你罢了…本王带不走他的江山,那就把你带走吧。”

反正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她。先前他想要给她荣华富贵,优渥的生活,所以才觊觎帝位。既然现在是这样,那他也没有别的好顾虑的。其他的都会有的,先把她带上再说。

赵煊坐在房中,听着丫鬟禀告:“夫人醒后吃了一碗小米粥,安胎药也服下了,现在正在休息。”

“嗯。”赵煊应了一声,抬头,吩咐道,“寸步不离看着她,这两日让她好好休息,不许她下榻。告诉她,本王晚些就过去看她。”

丫鬟退下后,屋内就很安静。赵煊想到她这段日子浑身戒备,对他警惕的模样,就想起小时候她的样子来。

她与赵煜是同一类人,一出生就光芒万丈,他不喜欢她,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想要掠夺,将她囚禁,让她只在他面前发光发亮。

现在好了,他终于将她带走了。

萧鱼喝完药后就躺在榻上,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之上。她现在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昨夜…她真的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了。

把身子缩得稍微紧一些,萧鱼的心里是恐惧的,觉得那赵煊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她根本跑不出去。

她跑不出去,可是…那蛮汉怎么还不来救她?

她非常想他。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萧鱼侧过身,朝着外面看了看。听到丫鬟低低的声音,说得很轻,大概是怕吵醒她。

这里她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萧鱼只道是赵煊,闭着眼,并不想理睬她。等过了一会儿,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好像是有人掀起了床帐。萧鱼睁眼,就看到床边占了个穿着灰色小袍的男孩儿。

眉清目秀,圆圆的大眼泛着亮盈盈的泪光,看到她,就瘪了瘪小嘴,最后张嘴喊道:“娘、娘亲。”

萧鱼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抬手去摸他的脸。温温热热的,抹上去软乎乎的,就是已经死了的赵泓…萧鱼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轻轻捏着他的脸道:“娘亲就知道的。”

她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有死的。

萧鱼让丫鬟给他拿了点心。他看上去好像很饿,狼吞虎咽的。她没说话,只偶尔出声叫他吃得慢些,然后就是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等一碟点心吃得差不多了,赵泓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说:“泓哥儿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平时很乖的。

赵泓平时如何,萧鱼哪里不清楚?想来当初在她看来,赵煊对赵泓这个侄儿关怀备至都是假象。他那样深藏不露的人,怎么可能对素未谋面的侄儿如此掏心掏肺?可她偏偏信了。

萧鱼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看着他圆圆的脸消瘦了不少,就知道这段日子,他肯定受了很多的苦。

看到赵泓活着,她是高兴的,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萧鱼是高兴不起来的。

她孤身一人想要逃走,都如此艰难,带上赵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娘、娘亲?”看到萧鱼忽然不说话,赵泓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些许担忧。他慢慢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住了萧鱼的手臂。好像怕她会不要她。他虽然年纪小,却明白很多事情,就算有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感觉到什么。

他轻轻的说,“四叔他是…他是坏人对不对?”

他那么相信四叔,可是现在,四叔把他骗出来、藏起来。藏了很多地方,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可是看到娘亲,他非常高兴。赵泓继续说:“娘亲也是被四叔骗出来的对不对?娘亲要逃走吗?如果您要逃的话,不用担心泓哥儿的,你自己走吧…”

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生死关头。即使萧鱼不为自己,这腹中毕竟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现在晋城如何。可是,倘若她有机会逃走,她肯定会逃的。

但是,现在听到赵泓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又忽然动摇。

赵煊为何将赵泓留着,为何在这个时候,把赵泓送到她的身边来?他就是知道她在意赵泓,就是想让她安安心心的留下。

她不能让他如意,可是现在,她的确无法舍弃赵泓。

金銮殿上,早朝散去。年轻的帝王匆匆回了凤藻宫。昔日处理公务都是在御书房和养心殿,现在,都挪到凤藻宫的一处偏殿。

郭安泰跟在帝王的身后,偶尔抬头看上一眼,见帝王的眉头,自皇后失踪后,就未再舒展开。此刻见他坐在书案后,面前堆了厚厚两摞奏折,他拿起一本看了一眼,却心浮气躁的扔到一旁。等到有太监竟来通传,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卢希忠有事求见,帝王才立刻道:“让他进来!”

飞鱼服,绣春刀,现下卢希忠未佩绣春刀,依旧英姿飒爽。他行礼后,将查到的事情禀告帝王:“…在清州附近,似有皇后踪迹。”

卢希忠话音刚落,就见书案后面的帝王站了起来,说道:“立刻出发,这回,朕亲自去找!”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虽重,可新帝登基帝位不稳,实在不宜离开晋城,而且清州路途遥远,即使他去,兴许人也不在那里了。

卢希忠就朝着身旁的郭安泰看了一眼。

他知道郭安泰乃是帝王身旁的左膀右臂,他的话,皇上多多少少应该能听进去一些的。

郭安泰忙拱手上前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薛战随手抄起案上的玉玺,朝着郭安泰扔去。郭安泰乃是习武之人,立刻反应过来,稳稳当当的接住。他双手捧着帝王国玺,一双眼睛睁大,看向帝王,惊讶道:“皇、皇上您…”

“朕不在晋城的这段日子,所有政务都交由你全权处理。郭安泰,朕信得过你。”

帝王的声音铿锵有力。

郭安泰却觉得手中国玺滚烫。先前他跟随薛战,却是真心,后来新帝登基,他也有过担忧,生怕兔死狗烹之事会落在自己身上。而如今,帝王对他的信任,却让他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些想法,乃是小人之心。

即使如此,郭安泰还是出言劝道:“皇上,有卢大人在,定然会找到娘娘的。宫里若是没有您,怕是会大乱。”

薛战看向他,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清州地处何处?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出塞外…”

“朕先前对她没有多少真心,贪图她的美貌,算计她和她的亲人,朕要她真心待自己,却没有拿出什么可以与她交换的。现在朕想对她好,她却不见了。郭安泰,你是成过亲的人,应该知道,当丈夫的,护着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朕没有护住她,让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她现在肯定很害怕,朕必须亲自去找她。”

说着,他阔步走下来。

“国事,你看着办吧。”

他接着道,“清州,朕必须要亲自去。”

“那是朕的妻子…江山没了可以再打,但是年年只有一个。”

第106章 大结局③

赵泓大概很疲惫, 就在萧鱼的手边睡着了。他的双手紧紧抱住她的手臂, 白嫩的脸贴在她的手背上。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幼兽, 现在终于觉得安全、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