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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挣开他的手,见他惊愕地回眸,璇玑已经伸手,将他扯下的面罩重新戴上。万一这个时候薄奚珩来了,看见他在这里,那可怎么办?

他在怔忡间,连眸子都染着笑,她还说不爱他,可明明就那么关心他!

重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出去,璇玑知道她要不走,他一定不会离开。没有强行带她走,不过是要一个心甘情愿!她亦是承认,他所作的一切,所说的话,都那么令自己感动。可是感动却没有让她丧失理智,她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不知道,可是她心里清楚。

是以,她一点都不想跟他走,她心不甘情不愿!

外头的院子静得让人生怖,她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抬眸瞧着他,问:“你的两个侍卫呢?”

他知道她问的是孟长夜与楚灵犀,轻声一笑,开口道:“没带他们来,目标太大了。”

“你胡闹什么?”璇玑真正地吃惊了,他没带他们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现在外头那么混乱,他又不会功夫,他自己进来都很悬,如今再带她出去,岂不是更难?

他像是明白她心里所想,低声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有人接应。你这芜烟居外头,也有我的两个人,一切都很顺利。”

“真的,都顺利?”

“都顺利。”

“出去,也没问题?”

她亟亟问着,他像是觉得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不信我么?”

信,她信。她也希望这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妥当,那么她也便安心了。脚下的步子停住了,她开了口:“要出去,我也换身衣服,穿成这样太扎眼了。”

晋玄王想了想,觉得她的话也有理,在宫里,如今宫女的衣服是最不会惹人注意了。

璇玑又道:“我这芜烟居的人早就逃了,都等着宫门一开就逃命呢。我去下人的房里换,你让你的侍卫进来。”

他皱了眉:“叫侍卫进来作何?”

她“哧”地笑出来:“难道你有力气背我出去么?”

他一怔,欲开口说什么,便见她已经转了身。此刻,他也没有那么都时间可浪费,是以守在外头的侍卫进来。其实,他有一件事,想要和她解释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也知道不是时候。

等出去了,还怕没有时间解释么?

思昀躺在床上,根本是睡不安慰的。外头总有些声音传来,她也只当做没有听见,干脆用被子盖住了头。突然,房间的门像是被人推开了,思昀一个激灵坐起身,听得璇玑的声音传来:“是我。”

“公主?”

“嘘——”捂住了思昀的嘴,璇玑低声交代着,“马上穿好衣服起来,有人带你出宫,记住,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要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开口说话。不要问为什么,现在没有空和你解释。”转身,将一侧的衣服丢给她。

这次他带的不是孟长夜不是楚灵犀,那么一个普通的侍卫一定不会知道公主换了人,她叫侍卫过来,不过是怕晋玄王会认出她来。而她方才的那句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芜烟居已经空无人烟的假象罢了。这次他怎么会知道孟长夜的消息是她给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追究了,她只知道,不能跟他走,一定不能。

襄桓王用薄奚珩的残暴唯有想要推翻他的统治,而晋玄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拿下襄桓王,**就是最好的理由。可是为何要**,还需要她在宫中接应的。一旦襄桓王入宫,势必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只有她留下来,才能让世人知道襄桓王的行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根本不值得他去爱。

思昀一面传衣服,一面小声问:“公主您呢?”

“我一会儿就跟上,方才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

宫女认真地点头,她很快就穿好了衣服。璇玑行至门口,瞧见外面的人影,她看得出,并不是晋玄王,心里缓缓地舒了口气。

一切都准备好了,璇玑深吸了口气,她知道,一旦思昀出去的时候就被晋玄王认了出来,他一定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所以她必须再等等,他不是觉得薄奚珩会来么?微微咬牙,她就赌一把,赌那个当口!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思昀见璇玑依旧不说话,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外头有人等着,她也看得见,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不出去。

晋玄王在外头等得有些心焦,恰在此时,芜烟居外头,像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沉,隔着门唤了声“璇儿”。

听得里头的人应了声,随即门开了,女子出来时,外头像是已经有人进得芜烟居来。晋玄王猛地回眸瞧去,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只吩咐了侍卫带了人就走。另一个侍卫也护着他离开。

看见他们越过围墙出去,璇玑才松了口气。

方才没有注意,那么在逃跑的过程中,应该不会有精力去注意到侍卫背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了吧?

不远处的脚步声越发地混乱起来,璇玑不免抬眸瞧去,见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她倒是怔住了,还以为来人会是薄奚珩,竟不是么?看那装束,竟不是禁卫军的人,是…心头猛地吃了一惊,叛军!

早就料到皇城守军撑不过今晚,却不想,比她预料中的终究是快了一些。

其实薄奚珩刚从宫门口离开时,后面的派军便攻进来了,韩青也及时赶到。皇帝根本未再回后宫,便由韩青护送,急急离去。

叛军直冲进内宫之中,一时间哀号声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整座皇宫仿佛是一下子掉进了炼狱。早已准备好逃命的宫人们四处乱窜,有些不守纪律的侍卫开始抢夺宫人们身上的东西,谁若敢反抗,会被直接刺死。皇宫的回廊之上,到处流淌不止的鲜血。原本白皑皑的世界,瞬息被染上殷红之色。这是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握着门沿的手有些紧,璇玑瞧见那些人闯进了她的房间,随后,听得那边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进去,大喝了一声:“都住手!这是鄢姜兴平公主的房间,谁也不许乱碰!公主呢?”

另有侍卫高声答:“回将军,不曾瞧见!”

“那还不快找!”

“是!”众将士应了声,才见那将军转身离去。

璇玑深吸了口气,没有出去,那应该就是襄桓王的人。听方才那将军的话,还不许那些人动她的房间,看来襄桓王倒是还记得当初与自己的交易。她也说不上究竟是欣慰还是如何,闭上了眼睛,只希望晋玄王可以安然离开。

后宫的嫔妃们被聚集到了一起,燕燕莺莺的人哭成了一团。华妃跌坐在一侧,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华丽地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她在冷宫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又成了皇帝的宠妃,可如今,却是要江山易主了。

呵,冷冷地笑一声,所以她才要说她羡慕慧妃,她死的早,那么风光体面,而自己斗了一辈子,到头来竟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薛昭仪缩在墙角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整张脸是惨白惨白的,双唇不住地哆嗦着。侍卫们进来的时候,她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准备逃命,可惜她宫里一个宫女经不住恐吓,一下子就给说了出来。她当时惊叫着,恨不得就直接用簪子刺死了那宫女。

全婕妤刚怀孕,以为从此之后荣华无边,谁知现在竟然…她的双肩不住地抖动着,不停地哭。

倒是令妃突然站起来,朝门口冲出去,侍卫忙狠狠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冷冷地叫:“都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突然哭起来,求着道:“求你们让我和我女儿在一起!求你们了!”叛军冲进来的时候,她最担忧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还没来得及去皇子所,就被扣押下了。

其中一个侍卫阴冷地笑:“这个你不用担心,皇子和帝姬都好着呢,此刻有人照顾着!”

后面所有的嫔妃都缩了缩身子,想着这令妃大约是疯了,此刻怎还敢上前去冲撞他们?就不怕他们一剑杀了自己么?

宫门口,将士们都整整齐齐地站着,迎接襄桓王等人入宫。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宫门口直接排到了郢京的城门口。马背上的襄桓王一身戎装,天空中还不停滴飘着雪,他冷冷地扫过眼前的每个角落,多熟悉的皇宫啊,他也曾是在这里长大的。离京的时候他就曾发过誓,这辈子他是一定会再回来的。

这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注定都是他的,整个西凉的人都将是他的臣民!握着马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身后有马蹄声传上来,绪宁王笑着道:“大哥,我早说过邪不胜正,看那暴君如今还能逃去什么地方!”

长宣王也接着道:“已经派人追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他抓回来。”

襄桓王不说话,绪宁王又道:“他以为他做的那些我们都不知道,真实可笑。三哥那时候就是傻,怎么就那么容易中了圈套?他又想冤枉我扣下灾款,哼,还以为我们一个个都那么愚蠢!”

长宣王阴冷一笑:“五弟,你急什么,他迟早要栽在我们兄弟手中的。”

两位王爷你一言我一语,只襄桓王一人始终未曾说话。前面,有人跑着出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道:“禀王爷,皇宫已经控制住了!嫔妃们一个都不少,皇子和帝姬也已经找到!”

襄桓王点了点头:“都给本王守好了。”

“是!”

他又回头,看向身后两位王爷,开口道:“那些大臣们劳烦四弟五弟去看看,尤其,是丞相。”

长宣王已经掉转了马头,直言道:“大哥就放心吧,归降还是临死,就看他们自己。驾——”他大喝一声,胯下的马已像离弦的箭,飞射出去。

绪宁王也紧追其上。

襄桓王的目光扫过一侧六王爷显宇王,从这场战事起到结束,他几乎从来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可算得上是所有的王爷里最不会说话和做事的一个人,从小就这样,只会在别人身后跟着。他仿佛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的错的,兄弟们都说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会多做一件事,不会多说一句话。

这一次,他纯粹就像是个凑数的。想到此,襄桓王心下不觉好笑,开口道:“六弟也累了,就不必跟着我进宫了,我让人闲带你去行馆休息。”攻下郢京后,他早就命人将行馆准备妥当,到时候免不了是要让王爷们住的。

显宇王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缓缓地点头,也不说话。

终于只剩下襄桓王一人了,他这才回身,朝方才的侍卫开口:“带本王去芜烟居。”他先去会会那个女子。

此时,侍卫们还在到处找寻璇玑的下落,他们闯入芜烟居的寝室时未曾瞧见人,还以为兴平公主也是逃命去了。前前后后,几乎要将整座皇宫给翻过来了。

芜烟居自然也留了几个人看守,因为有了方才那将军的命令,这里的东西再是无人敢动。

璇玑不觉笑了笑,皇宫虽大,若是想这般地毯式的搜索,她躲去哪里都没有用的。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起身出了思昀的房间,前面的侍卫很快就看见了她,忙厉声问:“什么人!”

她一点都不惧,依旧是缓步上前。高高挂起的灯笼下,渐渐地瞧清楚女子美丽的脸庞,她的声音有些冷:“不是在找本宫么?”

其中有侍卫在她去襄桓王府邸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忙朝她行了礼:“参见公主!”

一听此女子就是兴平公主,那些侍卫的脸上才露出了敬重的神色。

璇玑不说话,径直屋入内。她的卧室内,地上的纵横交错的脚印,璇玑倒是松了口气,她还怕到时候不好解释怎么会有男人的脚印出现在她房里呢,如今倒是也不必解释了。

才在里头坐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人喊“王爷”的声音,略抬眸,瞧见男子大步入内。他的肩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花,见他抬手弹了弹,目光才朝璇玑瞧来。

她没有起身,他倒是上前走来,笑着道:“公主真是淡然,外头那些人可都鬼哭狼嚎了,本王看公主一点都不在意,果然好定力。”他一点都不拘束,上前在她对面坐了。

璇玑抿唇一笑:“本宫也不必与他们相比,他们需得掂量着自己的脑袋是否牢固,可本宫不需要。既然王爷都来了,本宫就更不必害怕了,不是么?”

他大笑起来:“公主果真是好胆量!你就不怕本王到时候反悔?”

“王爷不会的。”她也不是没有担心过,但从方才那将军的话里,她可以听得出,襄桓王没有想要过河拆桥的打算。毕竟,在表面上,她也还是鄢姜的公主。

襄桓王满意一笑,起了身道:“本王以为公主也不必急着走,总也得等公主等的人来接你才是。今夜本王另有要事,公主就请好生安歇,你这芜烟居,本宫会派人把守,确保公主的安全。”

见她转了身,璇玑也跟着起身,开口道:“王爷以为今晚兴平还睡得着么?倒不如,也跟着王爷一起去瞧瞧。”

“哦?”他有些惊讶地转身,“公主就不怕?”

心底冷笑着,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又一场宫变罢了,有什么值得怕的?

见她起身出来,襄桓王倒是也没打算拦着。二人才行至外头,忽听得一个侍卫高声道:“什么人!还不快出来!”

璇玑吃了一惊,她这芜烟居不是已经没人了么?怎么还会有人躲着?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无数的想法急速在脑中掠过,不会是晋玄王的人,应该不是他的人。这样想着,才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探过去。

侍卫已经上前,将躲在草丛后面的人狠狠地揪了出来。

那人“哎哟”一声跌倒在他们的面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跪好,哭着道:“王爷饶命啊!公主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只是个伺候主子的下人!王爷饶了奴婢,奴婢日后一定对王爷尽心尽力!”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璇玑这才瞧清楚,居然是刘嬷嬷。她不是在祥屏宫么?怎的又躲在了这里?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璇玑猛地吃了一惊,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她是否看见了晋玄王来过这里?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其实今晚看见晋玄王安然无恙的时候,她便已经想通了。行刺的事不过是他不出兵的一个借口,倘若让襄桓王知道晋玄王根本没事,那这件事就麻烦了,会令襄桓王有警觉。

心口有些紧,刘嬷嬷却是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裙,大哭着:“公主救救奴婢呀,奴婢可不想死!公主您救救奴婢啊!”璇玑有些本能地皱了眉,其实叛军攻入宫中,安分守己的宫人也不会被杀,这刘嬷嬷真是吓疯了。

目光落在地上之人的身上,璇玑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事。抬眸,瞧见院中的雪海没有停下,倘若她是在晋玄王之前就来了,此刻身上该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了,可是现在,她的身上依旧只薄薄的一片。她一拉扯她的衣衫,肩膀上的雪花也早就落下来了。璇玑到底是放了心,看来是后来叛军入内的时候,她趁乱躲进来的。西凉皇宫那么大,她却偏偏躲来她这里,看起来这刘嬷嬷的脑子倒是也不笨。皇宫虽大,却只有她不是西凉人。

她拉扯的力道有些大,璇玑有些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听一侧有长剑出鞘的声音,接着,是“嚓”的一声,温热的鲜血飞溅起来,洒在璇玑的衣衫上,脸颊上,她忍不住轻呼了出声。猛地倒退了数步,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直直地往后倒下去。

襄桓王甩手将长剑插入剑鞘,一手接住了女子轻盈的身躯,低哧一笑:“本王还以为公主什么都不怕,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

璇玑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确实是被吓住了。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脸颊上有东西缓缓顺着下颚滴下去,她没有低头去看。目光,依旧直直地落在面前刘嬷嬷的尸体上,她那眼睛还半睁着,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的衣角。

襄桓王若无其事地开口:“本王最讨厌这种纠缠不清的人,看来公主是要留在芜烟居歇息了?”松开了手,他转身朝外头走去。

璇玑咬紧了牙关,抬步跟上。

此刻的霄和殿已经被人重重把守,后宫的女眷们都被囚禁于此。璇玑跟在襄桓王的身后,远远地,便可以听见从霄和殿内传出的悲戚惊慌的声音。

听得一声“参见王爷”,殿内众人忙都抬起头来。

见进去的是襄桓王,她们个个都露出了恐惧之色。华妃在瞧见襄桓王身后的女子时,整个人猛地怔住了,撑在地上的手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此刻在这里看见璇玑,究竟意味着什么。

薛昭仪瞧见璇玑的第一反应便是努力地回想着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女人,她越是想,越是慌。竟坐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令妃瞧见有人进来,也不顾是谁,猛地冲过来,抓着襄桓王的铠甲哭着求:“让我见我的女儿!求求你让我见我的女儿!”令妃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什么都不是真的,只有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只有她是自己的。

璇玑有些心悸,她还怕襄桓王会一剑将面前的这个女子也刺死。脚下的步子微动,她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今夜,他占领了西凉皇宫,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她无权干涉。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璇玑入内之时,未来得及换衣裳,她那华贵的衣裙上,还沾着刘嬷嬷的鲜血。她们不知下一刻,是否这个扑上去的女子也会有那样悲惨的下场。

襄桓王没有拔剑,抬手狠狠地将面前的女子推开。

令妃收势不住,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惊恐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不住地颤抖着双唇。

襄桓王低低一咳嗽,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最终,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令妃的身上。这里,生过孩子的女子也只她一个。往前走了一步,他突然蹲下身去,低声开口:“庆陵王一脉被灭时,他还有三个稚子,最大的那个,也不过三岁。三岁,才多大?”他幽幽地问了一句。

令妃的眼眸里全是恐惧,她浑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亦是不知道襄桓王突然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璇玑从他的话里,像是听出了一抹危险的味道。她的心下一紧,听他又道:“令妃娘娘的帝姬才这么点大吧?嗯,三岁的孩子比娘娘的帝姬可大不了多少。”他忽而笔锋一转,话语变得越发地阴森,“你们都不知道吧,当日那个暴君灭庆陵王满门之时,下令将他的三个孩子扑杀在王府中。”

他顿了下,声音再次轻幽了一些,却仿佛是弥漫了恐怖:“嗯,知道什么叫扑杀么?”

璇玑亦是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背对着她,此刻正幽幽地看着令妃那褪尽了颜色的脸庞。华妃整个人也如同虚脱一般,整个霄和殿内,知道“扑杀”为何意的,谁都忍不住打着寒战。

令妃的眼底含着泪,此刻竟是一颗眼泪都掉不出来。

仿佛是外头冰天雪地的冷已经将她的眼泪也没冰冻住了。

襄桓王猛地起了身,眼底带着戾气:“当日他怎么对自己的兄弟他自己心里清楚,本王也没必要冤枉了他!莫须有的罪名,拔舌、扑杀,哼,如此残暴之人天将亡之!”

大殿内,嘤嘤的哭声也消失了,所有的女眷都撑圆了双目瞪着面前的男子。襄桓王厉声道:“他现在仓皇出逃,你们说本王要不要让他也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被扑杀?”

“不要!”令妃终是惊呼出声,原本噙在眼眶中的泪一瞬间蜂涌而出,“要杀就杀我,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她没有错,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襄桓王盯着地上的女子看了半晌,才开口:“是么?那么庆陵王的三个孩子就有罪?他们就犯下了滔天的大罪?”

一番话,叫令妃苍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再次冷笑着:“你们也放心,本王不会将你们赶尽杀绝,届时,自然有你们的好去处!”

“王爷。”这时,有人端了药自外头进来。襄桓王回眸瞧了一眼,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径直行至全婕妤的身侧。全婕妤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推至了角落里,惊恐地看着侍卫手中的药。

襄桓王没有上前,只淡声道:“听闻全婕妤有了身孕了?本王特地让太医配了一碗药,你就给本王乖乖地喝下去。堕胎,或者你陪着一起死,你自己选择。”

侍卫将手中的药碗搁在地上,转身出去。

全婕妤的目光落在面前那褐色的汤药上,整个人颤抖不已,那手好几次伸了起来,又放下去。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出,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

她身后的那些女子,仿佛个个都是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身孕和没有子嗣。

薛昭仪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眸,仿佛这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对于自己曾过继了皇长子的事情,她像是忘却得一干二净了。

璇玑心下不免黯然,到底不是亲生的,又怎会真的疼进骨子里?

襄桓王没有留下这些女人,却不会留下薄奚珩的血脉,这一点她早就想到的。只是她以为,薄奚珩在走的时候,一定会带走那两个孩子,是以孩子的事,不必她来担心的。结果,倒是叫她吃惊了。回想着方才襄桓王的话,她依然心有余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也会用把门残忍的法子去对付那两个孩子。

全婕妤还没有喝药,襄桓王却已经起了身:“该说的本王也都说了,希望各位安静地待着,本王没有那暴君那么残忍,连女眷都不放过。”语毕,他转身出去。

璇玑没有动,他倒是没有强行要她走,略笑一声道:“公主可还有话要说么?那便说,本王的人就在门口等着,谁也伤不了公主你。”

襄桓王走得远了,璇玑似还不曾反应过来。直到有人拉住她的衣裙,她才猛地回神。底下,是泪流满面的令妃,她的声音颤抖不已,话出口,还是求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求求你…”

如若没有记错,这个女子甚至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半句话。如今开了口,便是求她救救她的孩子。

璇玑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求了好久,拉着她衣裙的手像是没了力气,缓缓滑落下去。随即,竟一个人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报应,这都是报应…”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怔怔地笑起来,“我也害过人,可是我没有孩子皇长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承受…”

霄和殿内,依旧静谧异常,璇玑略退了几步,目光落在一侧华妃的脸上,她到底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

也许很多人都不明白令妃在说什么,可是璇玑却听明白了。卓年曾说,小皇子闹病一事是有人从中作梗的,原来,是令妃。如此不声不响的女子,她其实并不是不争,她只是比常人更懂得隐忍。那时候害小皇子,是想扳倒华妃与慧妃,后来她二人失宠倒台,她也能因为救下小皇子而进位。

璇玑只是觉得悲哀,那个小小的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没有哪次不被利用过。

一生为棋,多么可悲?

天已开始慢慢地放亮,前半夜还喧闹不止的皇宫,此刻早已经寂静下去。

独自走在回芜烟居的路上,积雪已近半寸厚,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忽而又想起两年前的那场宫变,亦是这般惨烈,在那场宫变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再往前,竟瞧见襄桓王立于不远处,似另有一人与他禀报着什么。

她想了想,没有绕道,依旧抬步上前。侍卫已经下去,襄桓王听得有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回眸瞧了一眼,才笑道:“公主这么快就出来?”他也不问殿内的事。

璇玑不答,只开口道:“方才王爷在里头说的话,可是真的?”

襄桓王却是一愣:“什么话?”

“他将庆陵王的孩子扑杀在府上的话。”

他略转了身:“真的。”

璇玑没有笑,跟上他的步子:“那王爷打算怎么对付他的孩子?”

他爽快地答:“如果本王说要为三弟报仇,也不过分。”

他说得真是好听,璇玑直直地开口:“王爷何以那么坚定庆陵王是被他冤枉的?”

襄桓王终是站住了步子,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子,微亮的光线下,她的脸色尽显着苍白。他皱眉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璇玑却是笑了,略摇着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顿了下,她恰到好处地转了口,“既是西凉内事,也确实不适合兴平过问。我就先回去了。”

转身,朝芜烟居走去,身后之人没有动,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她没有回头,直直朝前走去。

庆陵王做了个冤大头,她其实早就有所察觉。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确定,皇陵的刺客是襄桓王所为,那些箭矢也是他放在庆陵王府上的。底下的王爷们,个个唯他马首是瞻,正因为如此,他才好行事。

而他说的扑杀,璇玑是不信的,薄奚珩手段狠毒她见识过,但是她仍然相信他不是歹毒之人。庆陵王府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同样是杀,他不会选择用那样的手段对付三个孩子。因为那样,根本毫无意义。他下手杀人,只会狠绝与果断,就像当年杀她的时候一样。

略吸了口气,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终于开始小起来了。空气里的温度像是越发地寒冷,她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脚下的步子微微加快。

襄桓王直直地站着,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小,他才转了身。两位王爷已经匆匆回来,见了他,忙加快了步子。绪宁王皱眉道:“大哥,听说人跟丢了?”他们一听到此消息忙赶来了,这可是大事!

襄桓王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长宣王摇着头:“这可怎么办?”

襄桓王想了想,开口道:“昭告天下说暴君已死,背后依旧加派了人手追击。”

“对,就怎么办。等时局定下来,将他的罪行一一细数,朝中的大臣都是赞成大哥登基的!”该威胁的都威胁了,丞相坚决反对,却也势单力薄。

襄桓王这才满意一笑,开口道:“今日辛苦了,都先回去吧。”

璇玑回到芜烟居的时候,刘嬷嬷的尸体早已让人处理过了,地上也用清水冲刷干净,一点都看不出这里刚刚才死过一个人。

她闭了闭眼睛,关上了房门。

外头的侍卫们将她的寝室严严实实地守着,说是保护,可在她看起来,倒像是监视了。

这一路过去,一路回来,都不曾打伞,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些湿漉了。换了下来,一夜未眠,此刻倒是有些累了。侧卧在床榻之上,将被衾裹紧,屋子里没有暖炉,她觉得有些冷。

她忽而想起襄桓王在霄和殿说的那些话,如果他杀那了两个孩子,那就和他口中那所谓的暴君没什么两样了。届时晋玄王起兵**,理由更为充分。可是,在这一刻,她倒是不忍心起来。

孩子,是在她计划之外的,因为她本没想到他们会留下来。

当时薄奚珩要杀庆陵王的三个孩子时,卓年曾去求过情,其实当时谁求情都没有用,璇玑也清楚。她蓦地睁开了眼,有点想要笑,薄奚珩如果知道有今日的局面,他那时候会不会手下留情?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