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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睡着。只起身的时候,觉得浑身有些疲软。外头,有宫女进来,璇玑只瞧了一眼,便是吃惊不已,竟是那在慧玉宫瞧见的小宫女!她见了璇玑,忙解释着:“奴婢嫣儿,是王爷要给公主选婢女,奴婢说愿意伺候公主。”

璇玑到底是意外的,宫女上前伺候她起身的时候,“呀”了一声:“公主病了么?”

刘太医很快来了,因为璇玑说她的身子素来都他调理。遣退了嫣儿出去,她的房中,侍卫是不会进来的。刘太医替她把了脉,皱眉道:“公主有些轻微的着凉,臣开几帖药,服下就无碍了。”

她却问:“皇子所那边可有什么情况不曾?”

刘太医吃了一惊,忙小声问:“公主想知道什么?”

璇玑坐起身:“本宫不想知道什么,本宫只要几种药,麻烦刘大人给本宫带来。”她随即压低了声音,细细地说了一遍,刘太医不明所以,只得应了声。

夏玉曾研究过些稀奇古怪的药,她还记得其中有一味药,人服下后会气息全无,就叫“假死药”。倘若那两个孩子在行刑前就死了,襄桓王应该不会残忍到再对尸体如何吧?

再多,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她也耗不起这个时间,一旦夏玉迟迟不来接自己,襄桓王一定会对她生疑。哪怕他猜不到自己是假公主的身份,也定会以为她这个鄢姜公主已经失去了鄢姜王的疼爱,那么,他也无需对她这般客气。

她现在,倒是越发庆幸没有随晋玄王一起走。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得再周密,也还是会有疏漏的。

那两个孩子不就是?

傍晚刘太医再来的时候,果然给她带了她要的药来。他也没有问她用来做什么,又细心地替她把了脉。

待所有人都退下,璇玑才细心地配制手中的药。那药方的成分,她只匆匆看过一眼,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她只能一试。不为谁,只为了那两个年幼的孩子。

熬了整整一夜,璇玑才将药包好。这几日,襄桓王会很忙,是以根本不会来芜烟居,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凭她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人来管。

早上,嫣儿来伺候她起身,发现她的病没好反而重了,这才慌慌张张地又请了刘太医来。

璇玑将药交给刘太医,低声道:“这药,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喂殿下和帝姬吃下去。”

刘太医大惊:“公主,这是什么药?”顿了下,他慌张地开口,“昨日,听闻全婕妤的孩子没了…”兴平公主突然给他药,会不会也是毒药?他只是一个太医,哪里敢做这种事?

璇玑将药塞给他,定定地开口:“如今宫中这么乱,刘大人也想有个好去处吧?这事你只要办成了,日后本宫保你前途无量。你要办砸了,怕是你一家老小要跟着遭殃。”

刘太医被她说得冷汗涔涔。

其实璇玑心里清楚,此事成不成,都跟他没有关系。不过是两条鲜活的生命罢了。

嫣儿送了刘太医出去,璇玑回身坐下,掩面不住地咳嗽起来。她自己就是大夫,其实根本不需要请刘太医来诊治。不过是着了凉,连着两日未曾休息好病情才会加重。

她却不愿在芜烟居待着,出去的时候,果然也没人拦着她。宫女取了裘貉给她披上,纤瘦的身子像是会被这厚重的裘貉压垮似的。

外头的积雪开始融化,慧玉宫里,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活气。璇玑缓步进去,倚在凭栏处坐下,一坐便是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地暗沉,嫣儿劝说她回去,她却是还不想走。

宫女有些无奈,便只能回去取个暖炉来,夜里凉,病可别又严重了才好。

璇玑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忍不住咳嗽起来,低喘着气,其实就这样病死了也好。尘世间的事都了了,她就没有牵挂了。眼睛缓缓地闭上,片刻,又了朦胧的睡意。

披在身上的裘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肩头一阵的凉意,她依旧没有睁眼。

身后,似有脚步声想起,接着,原本落在地上的裘貉被人捡起,小心地披在她的肩头。

“嫣儿。”她唤了一声,身后之人却没有应声。

觉得有些奇怪,到底是睁开了双眼。房檐上,有雪水化开后滴下来的声音,往下,落入眼帘的,恰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与那日,在宫门口送别时的一样!

她以为是自己做了梦,惊慌地抬眸,竟真的瞧见晋玄王淡淡地看着自己。

慌忙站了起来,身子没有站稳,他的大手已经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手上,有着他的温度,她还清晰地听见了男子均匀的呼吸声。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他不是明明走了么?

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伸手将她揽过去,低声开口:“如今整个皇宫也只这一处最安全,你那芜烟居成日有人把守,我不好进去,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你来这里。”

他的话,叫璇玑越发震惊,脱口道:“你…没出宫?”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根本就没出去!

“思昀呢?”为什么没出去?是没人发现了么?她心下有些乱。

“她已经出宫了。”男子的眉心微拧,开口道:“你以为你要你的婢女换下你,我就不知道?没出皇宫我就知道了!”

撑圆了眼睛瞧着他,她略摇着头,不会的,她还特意等到有人闯进芜烟居的当口才要思昀出去的。那么紧张的时刻,又是在晚上,要他的侍卫背出去,他怎么会知道那人不是她?

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虽是隔着厚厚的裘貉,可他仿佛一把就感受得到她消瘦的身躯。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启唇问:“想知道为什么?”

她摇头,却忽然又点头。

定定地凝视着她,他才道:“我的女人怎么能叫别人背?”出芜烟居的时候是情急之下万般无奈,其实他们一到外头,他就想接过侍卫背上的女子,他不过握住思昀的手,就知道不是她!只是那时候,再回去,早已不可能。襄桓王的人已经进入芜烟居,他们人手不够,硬闯不是上上之策。是以,他只能悄悄地躲起来,等待时机。

璇玑忽而很想哭,她到底是算不过老天爷!

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颤声道:“为什么要留下来?若是被你大哥知道,你以为他会放你走么?”襄桓王只要看见他安然无恙,就会知道晋玄王也存了心思要那张龙椅!

“他不会。”他淡淡地开口,“所以,你还要和我倔,还要留下来么?”认真地看着她,他的眼底竟藏着丝丝不怀好意的笑。

她当然不敢!她怎么敢!

“公主!”外头,传来嫣儿的声音,璇玑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冬日的夜晚总的来的特别快。宫女已经提了灯过来,她走得不快,因为地上还很滑。

璇玑忙推着他:“你快走!”

他不走,附于她的耳畔:“今晚酉时,你去北苑,那边的守卫一直比较弱,我带你离开。你不来,我不走。”

【宫闱血】17

嫣儿小心扶了璇玑出去,她的指尖像是依旧沾着他的温度。

你不来,我不走。

极短极简单的一句话,可是落在她的心头竟像是千般重。她知道这是他给她的承诺,是他许给她的誓言。可是璇玑,你配吗?

阴冷的风呼地吹上来,分明没有雨,可以她像是在恍惚中感受到了滴落在脸颊的冰凉。

芜烟居,依旧重兵把守,表面上,襄桓王是把她的安危看得太重太重。璇玑隐隐的,倒是生出了一抹不安的感觉。嫣儿扶了她进去,又将桌上的药碗端给她,小声道:“公主先喝药吧,奴婢来的时候,太医院的公公送来的,这会儿正好还暖着。”

听宫女提及太医院,璇玑不免又想起了刘太医来。也不知道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现在离酉时还有两个时辰,可是那两个孩子的事她还没有安排妥当!倘若刘太医成功,她还没有安排好带孩子的“尸体”去掩埋的人啊。

可是他呢?

她若是不去,他一定不会走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他在宫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是在为了自己冒险啊,她又怎么忍心让他涉险?

嫣儿见她端着药不喝,脸色倒是越发地难看,忙问着:“公主可要再传了太医来瞧瞧?”

她这才回了神,摇头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宫女退下了,寝宫内安静了下去,外头的门窗上,还能瞧见侍卫们走动的影子。璇玑低叹一声,目光落在手中的药上,汤药微微晃动着,倒是还能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脸来。

憔悴,苍白,看着竟不似活人的脸。

曾经一度,她不愿走,是想好了死去的结局,因为了无牵挂了。可是现在,却有一人,说要等着她。有一人,为了她以身犯险。

握着药碗的十指微微收紧,她不忍心了,她怎么忍心呢?

仰头,将药通通喝掉,她深吸了口气,行至后窗处,一把推开了窗户。腊月二十,月光几乎没有了,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窗户上,垂挂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狼。她所瞧见的,只有芜烟居高耸的围墙,外头的景致一点都瞧不见。可她仿佛是瞧见远处长廊上的灯笼,还有来回走动着的宫人…

这样的情形,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西凉皇宫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洗礼之后,终将走向和平。

这一点,她很确信。

回了神,她想起霄和殿里的那些女子们,如此漫漫长夜,也不知她们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轻微咳嗽几声,她掩面回身,皇子所里,她没有任何的理由进去。倒不如,再去会会襄桓王。回眸,看了看夜色,她的时间不多了,必要的时候,也只能放手。因为她尽过力了,因为晋玄王也不必那两个孩子安全。

轻推开房门,外头的侍卫只朝她瞧了一眼,嫣儿忙迎上来:“这么晚了,公主还要去哪里?”

“嗯,去见见王爷。”她淡淡地应着。

嫣儿到底没有再说话,去外头准备了鸾轿,才扶了她出去。

御书房外头,侍卫们严密把守着,璇玑下轿的时候,瞧见里头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瞧见里面的人影。璇玑携了宫女的手上前,侍卫马上拦住了她:“公主请留步,王爷们在里头有事相商。”

看来所有的王爷都在,璇玑也知此刻要他们进去通报是不可能的。再说,她那点理由也确实不值得侍卫如此闯进去。迟疑了下,只能点头道:“无碍,本宫在外头等等。”

听她如此说,侍卫们也不好多言。

见她转身朝前走了几步,嫣儿忙上前替她拉紧了衣衫:“公主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来,晚上外头很冷的。”

她摇着头,她已经没有时间了。里头,也不知道他们要讨论到何时,璇玑心下有些忐忑,也许,直到最后,她也仍然不能为那两个孩子做点什么吧?

想着当初,华妃还要她下手去杀小皇子呢。她忍着没有下手,却不想到头来,竟还是救不了他的命。

垂下眼睑,目光直直地落在手中的帕子上,也许,这就是命啊。

那么她的命运呢?

跟晋玄王出宫去,然后呢?

微微阖上了双眸,她不愿再去多想。

冬日里的晚上是很冷的,璇玑还病着,此刻站着是越发地冷。出来的急,连裘貉都没披上,嫣儿扶她过一侧的柱子后避风的时候,触及她的指尖,觉出了冰冷的寒。她有些吃惊,慌忙叫着“奴婢该死”,转身便要回了芜烟居去取她的裘貉。

璇玑叫住了她,略摇了头:“不要紧,很快就回去了。”

她还记得晋玄王在北苑等着她,这边的时间耗不起,她会选择离开。

嫣儿见她一脸坚定,也只能忧心地留下。回头,看了看御书房内,里头依旧没有一丝要出来的动静,外面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地守着,谁也没有理会站在一侧等候的她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中,有脚步声急匆匆地朝这里赶来。璇玑闻声瞧去,见一个侍卫神色慌张地冲过来,附于外头的侍卫耳畔轻言了几句,见那侍卫忙转身入内。

璇玑皱了眉,不消片刻,便瞧见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王爷们都出来,璇玑见襄桓王的脸色有些凝重,她迟疑了下,忙上前。襄桓王侧脸,瞧见璇玑站在外头,他也不知她在这里等了多久,却听女子的话语清幽传来:“本宫找王爷有些事要问,倒是不想各位王爷都在,便只要在外头等等了。”她也不问发生了何事,襄桓王若是不说,倒是她多嘴了。

襄桓王略笑道:“看来让公主久等了,只是本王此刻还有点事,公主若是不急,就再等等。”语毕,他便抬步随着方才来的侍卫下了台阶。其他的王爷也都一并跟着他下去。

璇玑怔了下,算算时辰,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此刻只能跟了上去,却不想她才跟上去,便听得一侧绪宁王开口道:“大哥,皇子所不是有人看守着?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其他的王爷也都紧锁着眉头,纷纷表示不相信。

握着帕子的手一紧,璇玑自是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今天来,原本是想着借机说说那两个孩子的事,倒是不想,刘太医已经得手了。心下有些紧张,人是假死了,只要尸体能送去乱葬岗,人手安排得当,也是没问题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在宫里已经无人可用了。

他们的步子都极大,璇玑需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去。压着胸口的气,她故作不解地问:“王爷说谁死了?”

襄桓王没有瞧她,只道:“那两个孩子死了。”

璇玑佯装惊讶:“王爷…真的将他们扑杀了么?”

她的话,说得边上的王爷们都吃了一惊,襄桓王的面色有些尴尬,低咳一声道:“本王怎么会做那种事?好端端的,说死了,本王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像是有意扯开了话题,“不知公主特意找本王有什么事情?”

看来“扑杀”这种残忍的刑罚,其他的王爷们也不会赞同的。璇玑的心到底的放下了些许,此刻听得他问了自己,她才略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下去:“兴平今日是为了私事,不过貌似现在说,不太合适。”

襄桓王却笑道:“公主但说无妨。”

璇玑依旧轻声道:“兴平是想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她来就是为了探听那两个孩子的消息的,哪里是自己真的有什么事?若说有,也只有这件,不会让襄桓王觉得她今夜来的太突兀。

襄桓王听得一个“他”字,心中自是明白几分,原来是为了问夏清宁什么时候来。这倒真算是十足的私事,呵,不过看她对夏清宁那么在乎的样子,眼看他迟迟不来接自己,定然会担忧的。

不过此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便开口道:“想来也便快了,郢京的事情稳定下来,他一定也知道消息的。公主不如收了心,再等等?”

他都如此说了,璇玑自然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此刻,已至皇子所外,众王爷们已经入内。璇玑想了想,依旧是跟了进去。

两个奶娘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此刻见众王爷进去,忙磕着头喊冤。

房内的床上,绡帐被玉带钩整齐地挂起,两个孩子被放在床上,细细地瞧过去,果真像是没了呼吸。襄桓王径直上前,手指置于孩子的鼻息之下试探了片刻,他的剑眉拧起,回头看着其他的王爷:“真的断气了。”

绪宁王上前踹了其中的一个奶娘一脚,骂着:“混账!怎么看的孩子?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被他踹倒在地的奶娘慌忙爬起来,求着道:“王爷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干,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干!”

襄桓王已经回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二人,她们都只颤抖求饶着,其他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襄桓王沉了声问:“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死了?”

“奴婢…奴婢…”底下的二人已经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倒是长宣王往前问了句:“可有给他们吃了什么不曾?”

其中一个奶娘慌忙答着:“就是每日里吃的东西,还有每日喝的蜂蜜水。”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倒还是将话说清楚了。

襄桓王的眉头一皱,听得绪宁王说要派人差那些膳食,襄桓王却抬了手道:“不必了。”

“大哥?”绪宁王不解地看着他。

襄桓王低哧一笑:“眼下事情还很多,没必要在这里浪费精力。怎么五弟还要替他的孩子**不成?”

绪宁王像是被他一语点醒了一般,讪讪一笑:“大哥说的极是。”他的孩子,迟早都是要死了,不过是早些死了罢了。眼下也确实不必在这里浪费精力。顿了下,他又问,“那这…怎么处理?”

襄桓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才道:“四弟明早找人送出去埋了。”

长宣王应了声,璇玑心下着急,药性应该是要明日傍晚才会过,可这人还活着呢,当真要埋了么?

手下的帕子紧紧地绞在一起,她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她作为一个他国的公主有什么立场说话。咬着唇,她要是乱说话出了岔子,她死不要紧,还会连累晋玄王。

那晚上他没有走,这次若是知道自己出了事,他一定也不会走。

所以,她不能冲动。

找了借口离开,襄桓王说要明日才会招人将他们埋了,现在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可是她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在酉时过之前敢去北苑。

抬眸看了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她能想出法子么?心里有些慌乱,也许,她什么都想不出来。

浑浑噩噩地回到芜烟居,嫣儿发觉她整个身子都冰透了,忙给她塞了暖炉,又用了裘貉给她披上。她却让她退下,说是不必伺候。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她还是什么都想不出。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有些烦躁地起了身,欲往北苑去,外头却是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一个太监的声音:“公主睡了么?王爷让您过御书房去。”

璇玑心头一震,现在这个时候,怎的突然来请她过去?

开了门,径直问他:“何事?”

太监却摇头:“奴才不知道,说是急事呢,请公主过去。”

迟疑了下,她此刻若是说不去,怕是不妥。而晋玄王一定会在那边等过酉时,现在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璇玑迟疑了下,只能应下了。

外头没有瞧见嫣儿,她也没有差人去叫。太监伺候她上了轿子,便尖声尖气地叫了“起轿”。

轿子一晃就起,璇玑轻抚着壁沿,心下有些紧张。今夜,仿佛是什么事都堆在一起了,那边的事解决不了,晋玄王的事又不能耽误。她虽然万分不愿跟他走,可是,到如今她还有选择么?他都那样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她不去,他就不走了啊。

咬着唇,可是现在襄桓王让她连夜过去,会是为了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么?之前他说不必查,莫不是现在又查了?

刘太医被查到,且把她供了出来?

如果真的是,她现在是逃不了,来接她的太监一定不会放她走的。她若是逃了,皇宫也出不去,难道要去找晋玄王么?慌乱地摇头,这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应付襄桓王?

十指收紧了些许,手中的丝帕沾上了湿意,心情却依旧不能平复。

明眸一阖,嘴角是颓然的笑,她算计了那么久,这局棋终究是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了。

手一直冰冷着,此刻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真的冷,还是因为害怕。

怕…

嘴里喃喃地念着,她不怕死,可是现在的局面,她却不能不担心了。

外头的风像是大起来,窗帘被吹得“哗哗”作响。

轿子停了下来,太监的手伸进来,小心地拂开了帘子,开口道:“御书房到了,请公主下轿吧。”

下了轿,瞧见御书房外,依旧是由侍卫层层把守着。此刻也再退步不了了,璇玑深吸了口气,随着太监上前。里头,似有笑声传出来,璇玑不免皱起了眉头,见太监已经伸手推开了门,朝里头道:“王爷,兴平公主来了。”

门被完全推开,璇玑抬步入内,恰逢里头男子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一如既往是温纯的笑。

璇玑却是怔住了,当日与襄桓王说她喜欢“夏清宁”不过是个借口,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夏玉竟真的来了!

襄桓王笑着起了身,开口道:“公主今日还急着问本王夏公子何时来呢,本王也想不到他会连夜赶路,公主好福气啊!如何?现在可安心了?”

夏玉笑着问他:“那我什么时候能带她离开?”

襄桓王的眉梢一挑,做了个“请”的姿势:“夏公子请便,随时都可以。”

“那就多谢王爷,我想现在就带她走。”他的声音淡淡的,随即朝璇玑走来,像是迟疑了下,才握上她的手。她的手是异常的冰冷,明显是一颤,夏玉的俊眉微拧,却依旧是低言着,“我来了,现在就带你离开。”

一句“我来了”,一句“带你离开”,像极了一对深爱许久的恋人。可是璇玑却明白,这不是真的。怔怔地看着他,好多的疑问此刻却不能问,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她现在不能走!

看着他,轻轻一笑:“没想到你现在来了,如今天色已晚,夜里赶路也不安全,还是明早再走吧。”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襄桓王,启唇问,“王爷不会拒绝吧?”

襄桓王大声一笑:“公主这话说的?在本王这里,你就是客。你想什么时候走都没有问题。”

她说了声“谢王爷”,便将夏玉拉出了御书房。

外头,也没有乘轿,二人缓步下了台阶。

此刻往芜烟居的方向走去,只他二人。夏玉松了握住璇玑的手,却不想他的十指才松开,却被她一把反握住。惊诧地回眸看着何身侧的女子,她没有看着他,声音骤冷:“方才还能装得那么像,此刻就装不出来了么?”既然在襄桓王眼里,他们的恩爱不移的恋人,那么在没有离开皇宫之前,就必须让他看到他们的“恩爱”。

夏玉的脸上笼上了一抹尴尬,低咳一声道:“为何还要在宫里住一晚?此刻离开不是更好么?”

她不答,只反问:“我不是说了不要来,为何还要来?”她想着,等他回去鄢姜之后,他们之间便不要再有什么纠葛,她也怕将他拉下水来。

什么算计,什么恩怨,就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她也不想去计较,可是他为什么要回来?

那一刻,夏玉的心似有微微的波动,却也是一瞬间,他依旧开了口:“是王上要我来。他说,西凉的江山易主,你在这里不安全。他说要我带你回鄢姜去,王上愿意护你。”

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松开,璇玑却是猛地收住了脚步,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夏玉的眼眸里,依旧是一片宁静的颜色,月色下,闪着点点的光。

璇玑忽而就想笑了,是啊,她到底担心什么呢?她的这个师傅那么愚忠,怎么会自己出现在郢京?问了一遭,原来不过是奉命行事!

可是她却不生气了,仿佛这样才于夏玉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得尽鄢姜王的宠信,他日后会步步高升的。

欲开口,却是忍不住侧脸咳嗽起来。夏玉忙扶住她,皱眉道:“病了?”

“着了凉,不碍事。”她没有推开他,任由他靠得近。她的声音很低,“你家王上不恨我?怎的还要说护我的话呢?”她深信夏玉带回去的图是假的,鄢姜王必然已经知道。

夏玉怔了怔,才意识到她话里所指,他只“唔”了一声,又言:“王上说你不是鄢姜公主,不必留在西凉嫁给新皇。”那假图的事他也不提,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自己上了沈元的当,璇玑没有揭穿罢了。

扶了她往前而去,她却抓着他的衣服问:“师父是真的来带我会鄢姜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