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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西凉一下子都平静了下去,宫里的嫔妃们也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少煊也禁止她们来钟元宫吵着璇玑,只穆妃得了空的时候会来,与璇玑坐着说会儿话。

少煊从御书房回来时,总会找时间替璇玑揉捏着身子,只怕她长时间躺在床上,日后走起路来就困难了。后宫的人都只道是皇上宠爱贵妃娘娘都到了骨子里,宫里的女人嫉妒的,敬畏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时间如流水,一晃便至四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地转暖。

璇玑养了那么久,身子到底是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有了做母亲的喜悦了。楚灵犀每次来宫里看她,都要说她当时怀孕的时候,说孟长夜什么都不懂,没有皇上半点的贴心。

每回璇玑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宫女小心地扶了她起身,小声道:“娘娘,今儿天气好,奴婢让人备了鸾轿,一会过御花园去走走么?”

璇玑点点头,已是五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已经隆起得很明显。她的掌心贴在上面,轻声道:“也不必准备轿子了,本宫也想随处走走。”

先前是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半月,夏玉走的时候,原先是说躺上三个月的,只璇玑又怕孩子长得不好,便又耽搁了些。后来能下床了,少煊也总担心她出意外,除了钟元宫也不敢让她外出。直到后来太医说,有了身孕的人其实应该多走动,这样才有利于生产,少煊才不再拦着她。

宫女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多言,只能小心地扶了她出去。

璇玑是好久不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这初到外头,竟像个兴奋的孩子。宫女急着扶住她,小声劝着:“娘娘慢点儿走。”贵妃娘娘若是出了一点差池,她就惨了。

从钟元宫到御花园的路,竟是走了好久。在回廊上站着的时候,璇玑便已经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花香。放眼望去,一片的姹紫嫣红。今日的阳光很好,还有好多的蝴蝶飞过来采蜜,远处,几个得了空闲的宫女正嬉笑打闹着扑蝶,璇玑站子啊这边远远地看着,心里突然觉得很舒服。

举步,出了回廊,转而瞧见一侧的牡丹开得正盛,璇玑不免微微一怔,一时间,又想起了太多的人。

那时候的卓年,那时候的华妃…

低低一叹,往事不堪,她也不必再去回想。

转身的时候,璇玑的目光不自觉地探向那簇蝴蝶兰,却见刚好一个宫女跑着过来扑蝶。璇玑身侧的宫女见主子的眉头轻皱,不免冲着那宫女叫:“贵妃娘娘在此,还不快行礼?”

那小宫女闻得“贵妃娘娘”几个字的时候,心下一惊,原本要扑蝶的手却是不小心拉住了面前的蝴蝶兰,“嚓”的一声,半朵花直直地被她扯下了。

她顿时脸色一变,慌忙回身跪下:“奴婢…奴婢该死!请娘娘饶命啊!”

璇玑略一怔,这样的场景,和五年前多像啊!

宫女扶了她近前,她直直地看着底下的人,开口道:“起来吧。”

那小宫女似是不相信,入宫的时候,不是宫里的老人都说,宫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破坏,哪怕是一朵花都不可以,那都是要受罚的。可是,她方才分明就是扯下了半朵花,贵妃娘娘却说…起来?

她也不敢怠慢,慌忙跑了起来,一面还解释着:“奴婢不是有意是,奴婢是不小心…”

璇玑本就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那簇蝴蝶兰上,不免,推开了扶着她的手上前。纤长的手指拂过面前的花朵,她的声音很轻:“日后,注意点,这花是皇上最喜欢的花,若有下一次,本宫见了,也不轻饶你。”

小宫女听得掌心都沁出了汗,这御花园那么多名贵的花,她哪里会想得到这么不起眼的蝴蝶兰竟会是皇上最喜欢的花?此刻又闻得贵妃娘娘不怪罪,她像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忙不住地谢恩。

她退下去了,璇玑身后的宫女才上前,不解地开口:“娘娘怎就不责罚她?”

宫女的话音才落,便闻得一侧传来穆妃的声音:“姐姐!”

璇玑回眸,见穆妃与嫣儿上前来,她的嘴角不觉牵出了笑。她不责罚,因为当年的她也曾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是一个不慎罢了,又不是存心的。再说…目光,依旧定定地落在穆妃笑容灿烂的脸上,璇玑心下越发畅然,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道理,其实也是妁儿教她的。

面前的人已经近前,轻握住她的手道:“原还是要过钟元宫去看姐姐的,怎的就在这里看见你了?”

璇玑一笑:“在宫里呆久了,就出来走走,今日天气不错。”

穆妃应着:“也是,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好。思昀还不曾回来么?”

“她家里远了点,不过也快了,就这几日。”去岁时,少煊就曾应下的,等来年清明,准许她出宫去祭拜她的亲人。这回,又刚巧赶上璇玑有孕,思昀原本是不想去的,只她劝了,才勉强应下了。

穆妃扶她过前面的亭中坐下,才又道:“出来的久了,就回去吧,免得皇上知道了,要担心。”

璇玑笑道:“你们别一个个的以为我是废人,我现在,可好的很。”

二人在亭中说着话,此刻再吹上来的风也已经微微地透着暖意,煞是舒服。

立于外头的嫣儿抬眸之际,忽而就瞧见了那抹明黄,她有些惊讶地道:“呀,皇上来了!”

璇玑与穆妃举目瞧去,果真就见少煊大步朝这里走来,他身后的苏公公按着帽子急急地追着他。他入得亭子来,众人都起了身朝他行礼,他忙扶住了璇玑,又道:“都不必多礼了。”转而,看着她,“怎的跑出来了?朕过钟元宫去,竟说你不在。”他是吓到了,听闻是来了御花园,才匆匆地追了来。

璇玑有些尴尬,忙开口:“不过是出来随处走走,皇上别一惊一乍的。”

她说得倒是轻巧,怎么能叫他不担心?他真是恨不得将她变成玉佩挂在身上,每时每刻都看着她。

看着他有些愤恨的模样,不知怎的,却叫璇玑有些想要笑。少煊看她还笑得出,面色一拧,一本正经地开口:“还笑!”

这一句话,倒是把一侧的穆妃吓到了,她忙上前道:“皇上,姐姐也刚出来,不久呢。”

璇玑朝她看看,她还是那么天真,以为少煊是真的生气了。笑着道:“皇上闹着玩呢。”

“谁和你闹着玩?”他瞪着她,一把将她圈在怀里,“回宫去,看朕不好好收拾你!”

“皇上!”璇玑懊恼地看着他,这么多人呢,他也真好意思!

他不顾她的脸色,自己倒是不笑,看着真是生气的样子,却在步下台阶的时候,又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小心”。他们身后的穆妃皱着眉,嫣儿却笑道:“娘娘不要担心,皇上哪里会真的舍得收拾贵妃娘娘?”

穆妃点点头,应该不舍得,可方才皇上那神情,倒真的像是生气了呀?

璇玑忍不住抬眸看着他,一路上,也不见他说话。她倒是小声地开了口:“太医说的话,你忘了么?”要她多走动呢,如今不过来了御花园,他又这般。

他哼着:“我没忘,日后你要出来,我带你来,思昀不在,我不放心。”

璇玑不免笑:“我有手有脚的,又不必谁抱着出来。”

他瞪着她,璇玑又道:“去年还说开了春带我去上回的那个山头看花的,如今又都不提了。”

少煊似是才想起来,圈着她的手没有松,只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日后,还怕没有时间么?莫不是,因为此事,你记恨着我,今日出来也不告诉我?”

璇玑好笑地看着他,又不知他要说到哪里去了。

回了钟元宫,遣退了宫人们都出去。他拉她过床上坐了,才又道:“日后,一直到孩子出生,你也必须事事都听我的。不能乱跑,不能乱来。”

她笑得无奈:“少煊,我早就没事了,你别这样。”

他将她搂进怀中,长叹一声:“可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我什么都担心!”虽然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可是那时候的事情仿佛是梦靥,总会历历在目。夏清宁死的那个晚上,璇玑身上染血的衣裙…

他的指尖一颤,猛地阖上了双目。

璇玑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轻笑着开口:“孩子在动呢。”

少煊的掌心贴在她的肚子上,竟真的感觉到孩子在动!他的心也随之一震,脱口道:“真的!我感觉到了!天啊,璇儿,我真的感觉到了!”仿佛是这五个月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安心过,他的孩子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就在他的身边!

他的脸色都变了,眼底全是兴奋和激动,半跪下去,径直将耳朵贴过来,小声道:“璇儿,我等不及了!”急着想看看他们的孩子,一定非常精灵可爱!

璇玑看着他此刻的样子,有些好笑,拉他起来,他不肯起,还赖在地上,哪有一点皇上的样子?她不觉道:“好了,叫别人看见了笑话!”

“谁敢笑话我?”他不看她,依旧兴奋地抱着她的肚子。

璇玑被他蹭得有些痒,略动了身子“咯咯”地笑:“少煊!”

他还不肯起,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半跪着。

幸亏是没有人,否则璇玑窘迫死了,她的手握着他的肩膀,他就这样静静地待了好久好久,才又兴奋地开口:“璇儿你说,孩子能听见我们说话么?”

璇玑被他说得怔住了,他又径直道:“我要告诉他,快点出来,别叫你那么辛苦。日后,要孝敬你,让他知道你怀他的时候有多辛苦。”后面的话,他的声音缓缓地低沉下去,他只是忽而又想起他的母后。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将是一辈子都留在他的心中。

“少煊?”璇玑见他突然安静了下去,不自觉地轻唤了他一声。

他猛地回神,璇玑拉他起身,他起了,却是一下子没有站住,跌倒在床上。

“少煊!”璇玑吃了一惊,忙俯身去拉他,他却是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轻笑着:“腿麻了。”

“那你还不起来?”她轻打着他。

他忽而俯身吻住她的唇,低柔地笑:“谁让你跑出去害我担心?现在我想陪孩子说说话,你又不肯。真小气。”

璇玑本能地欲推他,他的双臂将她圈得很紧,她动了动,听他低低地哼:“腿痛。”

一句话,也叫她不敢动了,蹲麻之后,是会刺刺的痛的,那种滋味很难受。

他温柔地吻着她,手,从她的腰际缓缓地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他的嘴角噙着笑,似是从未有过的满足。璇玑怔了怔,终是伸手,抱住他的身子,闭上眼睛回吻过去。

两人的舌头缠绵在一起,少煊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身子随之渐渐地烫起来,女子口中的芬芳仿佛再不能满足他,他忽而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随即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翻身而起。

“少煊?”璇玑怔怔地看着。

他的脸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绯色,抬手开了一颗扣子,倚在床柱上低喘着气。

璇玑跟着坐起身,迟疑了下,伸手覆上他的手,低语着:“少煊,你是皇上。”她怀孕的五个月,他为她禁欲了五个月,可他却是个正常的男人。璇玑握着他的手略微收紧,似是提醒着他,那后宫的三千佳丽。

身子忍得有些难受,少煊不觉起了身,方才,差点就把持不住了,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夏玉的话犹如在耳,为了孩子他也不能。

璇玑的话,他如何听不懂,只是,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如何再和别的女子做出那种事来?

璇玑跟着起来,从他身后抱住他,隆起的肚子微微抵在他的身上,她低言着:“少煊,你是皇上,那些,也是你的责任。”比如,子嗣的昌盛。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隐忍得有些难受,却依旧是开了口:“我只要你的孩子。”

他回转了身子,却固执地开口:“璇儿,我曾答应过你,生无二色,我没有做到,你不怨我,可是我会!”

璇玑吃了一惊,慌忙捂住他的嘴:“不要胡说!”唇角,碰了碰她的掌心,他依旧是低柔地笑:“不是胡说,和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心里。”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心窝。

她的眼角噙着泪,哽咽地开口:“少煊,你不值得!”他对她越好,越是让她心里觉得愧疚!他不欠她什么,那都是她欠了她的,这一生就是来还债的!

他的眉头拧起来,动情地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低沉了声音道:“怎么不值得?”这个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值得他这样做?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这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她的愧疚与罪恶里浮沉,璇玑深吸了口气,很多话,她说不出口。

那个秘密,她是打算带进棺材的。

要痛就让她一个人痛好了,这辈子,她也绝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庞,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很难受么?”

他低低地应着。

她忙推住了他的胸膛,他抱着她的手却不放,依旧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话语里带着一丝颤抖:“等孩子出生,我还要告诉他,他在你肚子里,折磨你,也不忘记折磨我。”

他低笑不止:“为了你,再难受我也可以忍受。璇儿,只要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和孩子一起,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他的心跳声,穿过她的掌心直直地传过来,璇玑的心头刺痛,哽咽地点头:“当然,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他听了,像是放心,微微用了力,咬住了那柔软的樱唇,嘶哑着声音道:“等孩子出生,你还要补偿我。”

“少煊。”她的声音细如蚊声,整张脸不自觉地烫起来。

他还是笑着:“还有四个月,怎的觉得好漫长…”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却不能碰她,这种痛苦,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璇玑闻得他的呼吸沉重,抬眸瞧着,他却是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传来苏公公的声音,他没有入内,只在帘子外站着,声音亦是小小的:“启禀皇上,鄢姜有信笺传来。”

【宫闱血】41

手上的动作略停了下来,少煊的眉心微拧,见璇玑亦是有些惊讶。他到底只一笑,低头亲吻了下她的额角,柔声道:“你在里头歇着,我去去就来。”

璇玑点了头,他已转身出去。

外头,苏公公见他出来,忙又道:“皇上,是御书房那边来人禀报的,信笺也在御书房里。”

少煊怔了怔,这个时候鄢姜王给他送什么信笺?

心里,蓦地又想起一事,他的十指略紧,低声道:“那就摆驾吧。”

太监亟亟地出去了。

御书房外,孟长夜见他下了御驾,忙迎上来。少煊抬眸之际,瞧见前面站着一位鄢姜使者,他见皇帝过去,已经恭敬地行礼。少煊的眸光微沉,以为是飞鸽传书,没想到还派了人亲自送来。

入了御书房东侧暖阁,信笺,被递了上去。少煊只淡淡扫了一眼,上头一堆的客套话,可那随后的话,到底还是戳到了他心头的那根刺。孟长夜见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俯身下去,低低地唤了声“皇上”。那握着信笺的手微微一颤,少煊才似猛地回了神。

让人赐了坐,鄢姜使者才笑着开口:“我们王上说皇上也差不多该往鄢姜迎亲了吧,这公主都回了四个月了,两国的人可都看着呢。”

少煊将信笺搁在一旁,定了定神,才道:“公主当日可没跟着你们王上回去。”这是总所周知的,至于之后也没有回,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只要鄢姜的人不来闹事,那么璇玑在他身边,让人以为她是公主也好,不是公主也罢,这些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却不想,面前的使者却皱了眉:“皇上莫非是忘了?我们公主可是跟着夏大人一起回的,还与皇上在郢京一道过了年才回的鄢姜不是?”

少煊心头一紧,夏玉回的时候他也的确是派人护送了回去的,怎的谁还说公主一道回了么?

孟长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的脑子笨,是此刻才听出了鄢姜使者来的目的。看皇帝的眼底蕴藏着怒,孟长夜依旧是静静地站着不说一句话。

一侧,袅袅的热气从半开的杯盖里冒出来,少煊的心却是冷下去。听此人的说法,外头之人该是都“知道”兴平公主与夏玉一起回鄢姜了。

鄢姜使者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道:“皇上的聘书也下了很久了,我们王上以为,您该派人去迎亲了,这迟迟没有动静,皇上不会是想悔婚吧?”

聘书是当着群臣的面下的,这个婚叫他怎么悔?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了,他以为在鄢姜王的心里也早该烂了。却不想时至今日,他还是派人来了。

当日,他将了他一军,因为有兴平公主在手,如今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夏清宁的死?

心头蓦地一颤,他当时竟是没有想那么多,可他总以为,兴平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眼眸,蓦地抬起,风吹得窗户微动,映入眼帘的是外头一片翠色。

“皇上?”面前之人再次询问地唤了他一声。

少煊的眸色黯淡,冷笑一声道:“聘书都下了,朕怎么会悔婚?”他若是悔婚,鄢姜王定会紧抓着这个理由不放,那是他令鄢姜蒙羞的事,在西凉,他也一样失了威信。

面前之人像是放了心,这才笑道:“既如此便好,这次我们王上让我来,也是悄悄来的,此事到底关乎公主的终身大事,皇上既是亲口应下的,自然会信守承诺。不过迎亲的事,还是快点好,再拖,到了夏日里,这天太热,赶路也不方便。您说是吧?”

少煊强忍着胸口的怒意,启唇问:“这是你们王上的意思,还是你们公主的意思?”

使者却是笑了:“是王上还是公主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也是这个意思。”

少煊略怔,看来鄢姜王很会挑人,此人说话滴水不漏,句句恭敬,却又叫少煊退步不了。当日蘅台之上的话,一句句又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藏于广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了拳,当时是因为兴平公主根本不可能嫁过来,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必顾忌着,到头来,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璇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夏清宁居然死了。

抿了一口茶,他才开口:“朕身边已有贵妃的事,相信你们王上心里清楚。”

鄢姜使者点头:“那是皇上的内事,我们王上怎会干涉这个?这不证明皇上心里念着我们公主,才会宠爱跟公主长相相似的人么?”

他的话语从容,竟说得少煊猛地起了身。

“皇上!”孟长夜忙拉住他,手上微微使了力,上次是鄢姜王理亏,他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两手空空地回了鄢姜。可这一次要闹起来,就是西凉理亏了,如今当着鄢姜使者的面,孟长夜是不能让少煊失态的。

胸口的怒气乱撞着,少煊紧咬着牙关,呵,鄢姜王为了那疼爱的妹妹还真是什么事都给他想到了。如今倒是好,叫璇玑又变成她的替身!

可是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

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声音冰冷彻骨:“你们王上想的还真是周到!”

那人抿唇一笑:“王上也是为了公主的终身大事着想,公主原该在四年前就和亲西凉的,如今皇上都登基四年了,我们公主为皇上耗了那么多年的青春,想来皇上心里也是在意的。我们王上的意思,这次皇上就派人随我一道回鄢姜迎亲吧。”

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孟长夜拉着他的手还没有松,就怕他忍不住就冲了出去。少煊却还是忍着,半晌,才开口:“朕派人先送你过行馆休息,此事,朕会考虑。”

面前之人已经起了身告退。

光线随着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只闻得“砰——”的一声响,茶几上的茶杯已被愤然拂落。

孟长夜与苏公公急着上前,却见他抬了手,声音低沉:“都出去!”

他二人无奈,只能应声出去。外头,依旧阳光明媚,可是此刻所有人的心却是沉闷不堪。

秦沛匆匆来的时候,苏贺悄然上前说皇上还在里头待着。

苏公公通报了几声,里头一片沉寂,什么声响都没有。苏公公倒是紧张起来,秦沛却没有迟疑,抬手径直入了内。

见少煊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脚下,还踩着茶杯摔破的碎片。秦沛上前,在他身侧坐了,才轻声道:“皇上,臣都听说了。”孟长夜来的时候,已经详细地告诉过他了。

握着桌沿的手微微一动,少煊皱眉道:“朕当日下那聘书是断定了兴平公主不可能嫁给朕!”为了夏清宁她都能冒险入宫刺杀他,她没有理由会嫁给他。

秦沛低低一叹,开口道:“皇上,人算不如天算。”

他猛地回眸:“难道秦先生也与那鄢姜使者一样是来劝说朕迎亲的么?”

秦沛一怔,无奈道:“皇上,此事皇上比臣心里清楚,哪里用得着臣来说话。”他相信少煊心里是无比清楚的,这个婚退不了,只能娶。他只是给不了自己一个理由,他过不去的,是自己的心。

秦沛起了身,低声道:“皇上是臣看着长大的,皇上心里怎么想的,臣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臣今日来,亦是要告诉皇上,您喜欢谁,臣等管不着。可您的心里,要时刻装着西凉天下啊。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亦只会劝您。”

“不,此事…不能让她知道!”蓦地起了身,他紧阖了双目,璇玑的身子才好点,现在又有着身孕,她怎么能将此事告诉她?

身子略略颤抖着,听秦沛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此事您要瞒着,也终究是瞒不住的啊。”

“朕知道,朕知道…”他抬手,狠狠地捶着胸口,嗤笑着,“先生,朕是不是很没用?”当日得知鄢姜竟是用了替身来西凉和亲,他心里愤怒的,不过是对璇玑的心疼。可如今,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向替身的位子!

秦沛忙上前拦着他:“皇上,这不是您的错!”

他依旧冷冷地笑,如今叫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璇玑?他答应她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做到,如今,倒是他配不起她了!

秦沛拉了他坐下,迟疑半晌,才开口:“鄢姜那边,交给臣去说。皇上,朝中上下可都看着呢。”

少煊的牙关紧咬,全都看着,所以只能要他委屈璇玑么?

这日,直到傍晚,也不见皇帝过钟元宫去。宫女入内来,小声道:“娘娘,晚膳准备好了,可要等皇上来一道用?”

璇玑抬了眸,却是摇头:“不必了。”他此刻都不来,必然是有事牵绊住了。

用了晚膳,又在外头稍稍走动了会儿,宫女便伺候她上床休息。

少煊过钟元宫的时候,夜已深了,他让宫人们都退下,在床前稍稍站了会儿,驱了寒气才轻声上前。有力的臂膀圈住了女子瘦弱的身躯,璇玑的眉心微动,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她的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安心地往他的怀抱里钻了钻。少煊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间,心疼地抱紧了她。

这一夜,他断断续续地醒了好多次,梦里,他紧握着璇玑的手,抬眸却见璇玑站在他的面前,他惊觉回身,才发现身侧之人竟是鄢姜的兴平公主!

额角是涔涔的冷汗,胸口压着的那口气始终吐不出来,沉闷得竟像是要喘不过气。他蓦地,翻身起来,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猛灌了几口,扶着桌沿深吸了几口气,却是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少煊?”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身子略颤了颤,他回头:“吵醒你了?”

见她欲起身,他忙过去扶了她坐起来,低声道:“我不过是口渴起来喝杯水,你可也要喝一点?”

璇玑却是凝视着他:“怎的脸色如此难看?身子不舒服?”抬手,轻轻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自璇玑怀孕后,怕晚上她会起来,寝宫内的灯彻夜都是不熄的。此刻的琉璃青灯下,她只见了冷汗不止的脸庞。

少煊却是摇头:“没有,许是累了。”

她抱住他的身子,只觉得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心跳更是飞快,皱了眉,握住他的手:“我给你把把脉。”

他没有拒绝,知道不让她把脉她会担心。一手,回抱着她,小心躺下去,唇角轻触着她的额角:“都说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