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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在床边坐下,小心地给他把了脉。全是内伤,她还记得韩青在背后给他的那一掌,必然是用了全力的。因为她的事,他的身体也亏损了太多,能熬到现在,早就是个奇迹了。

双手有些颤抖,内伤,需有人给他疗伤才好的快。可惜她又不会功夫,思昀也不会。薄奚珩和韩青根本不会救他,只看她有没有本事救人。

咬着牙,去外头问人要了纸笔,是薄奚珩应允了她救人的,那些人也不会不给她。

思昀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也不敢说话。

手上的伤太重,伤口裂开了好几次,此刻,璇玑竟是连笔都握不住了。思昀忙接过了她手中的笔道:“小姐让奴婢来吧。”在卫家的三年,每次小姐练字,她也会在边上看着,久而久之,她也学会看书写字了。虽然字不怎么样,如今谁还管这些呢?

璇玑口述了药方让她记下,然后将方子传给外头的人。

思昀扶了她坐下,才开口:“他没对小姐怎么样吧?”虽然从她进来到现在,思昀已经前前后后看了她不下数十遍,可是她还是得要问问,才安心。

璇玑摇头,傻丫头,她这个时候还不管着自己!

“是我连累了你。”

思昀忙摇头:“小姐可别这么说,奴婢若是不在您的身边,不知道您发生什么事,那才是最紧张的。”顿了下,她又想起一事,“可是小姐…为何出宫了?皇上和殿下…”蓦地,又想起璇玑说的自己的身份,她又猛地缄了口,唯恐自己说了什么叫璇玑伤心的话。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璇玑心里头难受,伸手,握住她的手:“那些话,我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

思昀碍着她手上有伤,也不敢回握着她的手。只慌忙道:“奴婢只希望小姐好好地。”那些什么有的没的,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思昀,谢谢你。”她是真的很感激,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能报答她的。无论什么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永远是这个傻丫头。

“小姐说这个作何?”她的眼睛红起来,细数着,她跟在她身边也有四年多了,那么多个日夜,她早把她当做亲人。因为是璇玑,给了她家的感觉啊。

紧握着她的手,也顾不上手上的痛,璇玑哽咽着开口:“你若真的听我的话,就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若是有机会,就回卫家去,代我好好照顾爹娘。”

思昀被她说得吓了一跳,忙开口:“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奴婢回卫家,您难道不去么?”虽然,她也很喜欢在卫家的三年平静时光,可是,小姐竟不和她一起回去么?

璇玑黯然,这些话,也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如今落在薄奚珩的手中,他怎么可能放思昀离开?而她,就更别想着走。

“小姐…”思昀见她不说话,忍不住低唤了她一声。

璇玑轻摇了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在夏玉的脸上。夏玉不过是七年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之后那么漫长的日子里,竟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拖累。

此刻,她心里对这个男子,再无半分的怨恨。她还有资格去恨他么?

愣愣地看着,忽而瞧见他的嘴唇微动,那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没有任何过多的话,只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璇玑,璇玑…”

璇玑心下震惊,只闻得思昀开口:“他有时候就会叫小姐的名字,奴婢以为他醒了,叫他,他也不应。”

“师父。”哽咽地握住他的手,只觉出了他手上的绵软无力。夏清宁是为了她死的,她绝不会叫夏玉再出事,夏家,也只剩下他一人了!

外头,有人送了药进来。

思昀端了过来,璇玑欲接,却听她道:“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您的手…”叹息着,她的手都包成这样了,她怕她端不住。

璇玑没有强求,掌心的伤好起来不会快,稍一个不慎就会撕裂伤口。她的伤,都裂了好几回了,此刻,还在痛着。低下头,她是一点都不怕留下疤的,她身上的伤疤,也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些。

思昀喂他喝了两口,夏玉猛地咳嗽起来,璇玑忙回了神,见鲜血自他嘴角溢出,她倾身上前取了帕子替他擦拭。思昀吓得不知所措,璇玑倒是还冷静,让她去找人打盆水来。

思昀应着,忙起了身。

夏玉浑浑噩噩地听着床边有人说话的声音,隐约的,似乎还听见了璇玑的声音。他有些吃惊,费力地睁眼,眼前晃过那熟悉的容颜。

“璇玑…”微弱的声音再次从口中甫出。

璇玑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夏玉醒了。有些欣喜:“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她握住他的手,依然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又探上他的脉,脉象也还是虚弱不堪。整颗心也失落下去。

夏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问着:“有没有事?”他醒过几次,问思昀,她都说不知道璇玑去了哪里。此刻醒来见她坐在他的床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甚至是听着她说话,他都觉得不真实。

思昀回来,见夏玉醒了,忙将手中的水盆放下。

璇玑没有回头,只道:“先喂他吃药。”

思昀点着头,又喂了几口,夏玉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怔怔地看着璇玑:“你答应了他什么?”薄奚珩不会那么好心让她来看他,还给他熬药。

思昀一怔,她见了璇玑,高兴都来不及,是以也没有想到这个。此刻听夏玉问了,她整颗心都纠结起来。璇玑勉强一笑,摇着头:“没有,你别乱想。他当时不杀你,现在也不会想你死,留着你,必然是还有用的。”毕竟,夏玉的身份特殊。这些,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她只是略去了那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话。

思昀是相信她的,她如此说,也就放了心。只夏玉依旧不信,用力撑起身子,胸腹间一阵血气翻涌,他定了神,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

“师父!”璇玑慌忙扶住他,他无力地推开她:“你走。”薄奚珩就是不想要他死,也不会叫璇玑来救他!她的话能骗思昀,却骗不了他!

思昀吓坏了,忙取了枕头垫在他的身下,道:“夏大人这是做什么?小姐是为了你好啊!”

他的双眸微阖,嘘声开口:“璇玑,你去告诉他,我的命不值钱,他想要,就拿去。可是你万不能为了我受他的牵制,否则,你叫我…叫我何以心安!”是他非要带她回京才会逼得她说出那些话,那个秘密,她定是原本打算拦在心里一辈子的。是他对不起她,如今怎么能再要她为了他去牺牲什么?

眼泪“簌簌”地流过脸庞,璇玑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面前,低声开口:“师父如此轻贱自己的命,叫我如何跟你弟弟交代?他临终,就不曾与你说过什么?”夏清宁死的时候,她虽在边上,却因为昏迷不醒什么都不曾听到。她如此说,不过在提醒着他,如今夏家,只他一人了!

他不是最愚忠的人么?愚忠的人,往往也是大孝之人。

她还记得那夏府的老夫人,她对夏玉必然不好,可他依然对她恭敬有加。

其实夏玉,是个难得的好人。

“还有清宁的仇,你若这样就死了,对得起清宁么?”

他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身子亦是。

璇玑到底松了口气,低声道:“思昀,喂药。”

这里,也没干净的衣裳给他换。只能用湿帕子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污秽。他的脸色苍白不堪,轻阖的双目始终不曾睁开,仿佛是一睁开,面对的就是自己的良心。

他不知道她答应了薄奚珩什么,他了解璇玑,她不说的话,他怎么都不可能问出来。

碍着璇玑手上有伤,每次都是思昀挤干了帕子才递给她。她小心地替他擦拭,话语清幽:“你早就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怀上第二个孩子,所以为了靖儿你几乎豁出命去了,是么?可是师父,你从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你若是真的有个好歹,你以为我日后会心安么?”

她的话,说得一侧的思昀震惊地撑大了眼睛。她说什么?这辈子只有殿下一个孩子?

夏玉的眼眸微动,却依旧没有睁眼,胸口那阵难受再次推上来,掌心已是一片冷汗。

璇玑到底哽咽不已:“够了,你为我做的真的已经够了!七年前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说到底,没有你救我我也早死了,哪还轮得到现在回来责怪你!你不欠我什么,你从来不欠我!”若只是那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要忠于他们王上,必须找一个关注的替身,仅此而已!

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启,他竟像是带着笑:“璇玑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一句话,叫璇玑蓦地怔住。

那双眸子微微睁开,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他艰难地笑了笑,才开口:“其实,你也不聪明。”

他费力地坐起来,直视着她,手,缓缓地抬起,抚上女子苍白的脸:“还记得四年前,你曾问过我,爱过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也爱过。”他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片柔和,她竟仿佛再次从他的脸上,看见那抹久违了的,温纯的笑。

心底,是阵阵的惊愕。

看着鲜血自他的口中点点溢出,璇玑只觉得心头钝痛。她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夏玉竟对她…

“可我发现,最痛苦的,不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是你想要保护她,却始终无力…”

大结局(上):吾若得卿,生无二色

他的手,从璇玑的脸上无力地滑下去。

“师父!”璇玑慌忙扶住他的身子,哭着道,“你别乱说话,我很好,你只要管好你自己!”

夏玉的眼眸微阖,他知道他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略别开脸:“我不能让他用我来威胁你。”那就是他没用了,不能保护她,还要连累她。

急着开口:“他没用你威胁我!”她是真的担心他这样想,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思昀也从夏玉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来,上前急急道:“夏大人是小姐的师父,小姐的恩人,你要小姐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叫小姐情何以堪啊!”她和夏玉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可是夏大人对小姐的情意,她也看得眼里。夏大人是个好人啊,不该受这些罪。

璇玑扶了他躺下,脑子里竟又回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原来,还真的是她愚蠢了,竟是没有看清夏玉的心。他为她做那么多,早不关乎七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她又如何忍心?

手中的帕子交给思昀,桌上的一盆清水此刻早是污秽不堪。

璇玑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别总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若这样,岂不辜负了你们王上对你的信任?你不也总说他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就这样撇下他对你的信任么?”

果然,还是提及鄢姜王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置于被衾上的十指也收紧了些,王上对他也是恩重如山,他确实不该…

“荀姑娘,你该回房了。”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

璇玑蓦地一震,才反应过来叫的是她。

思昀不知道璇玑之前用过的名字,可夏玉知道。他此刻,才猛地睁眼,瞧见璇玑的脸色难看,动了唇欲说什么,却被她拦住了:“师父不必说什么,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好好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她是真的怕夏玉想不开啊,今日与他说了那么多,夏清宁的事,鄢姜王的事,只希望他心里明白。

外头之人见她不出去,一把将门推开,声音也随之沉下去:“荀姑娘,你该回房了!”

思昀吓了一跳,见璇玑已经起身,她知道,她若再不走,他们就会将她押出去。

“璇玑…”夏玉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力气不大,璇玑只一抽,就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朝他轻轻摇头:“师父记得我说的话,定要记得!”

转了身,瞧见思昀欲跟上来,她拦住了:“好好照顾他,不能让他有事!”

认真地点头,小姐交代的事,她一定会做到。含着泪开口:“小姐也要好好保重!奴婢想着和您一起回卫家去!”她知道,璇玑如今的身份是再难回去皇上身边了,可是没关系,她们还有家啊。其实从私心上,她也想小姐离开这个地方。她们离开的那三年,是小姐过得最平静的三年。之后的那么多个日夜,她都觉得小姐过得好累。

“璇…咳咳——”

思昀按住了夏玉的身子,摇头道:“夏大人…”

璇玑没有再回身,径直出去。守在外头之人见她出来,才伸手拉上了房门,随即,又将门锁上,朝她开口:“荀姑娘请吧!”

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嗤声道:“你听好了,我不姓荀,我姓卫!”

她早不是荀云心了!

那人被她说得一愣,回神时,见她已经举步朝前走去。他也忙跟着上前,必要亲眼看着她回房才安心。

外头的房门,竟是没有再上锁。璇玑倒是淡然了,薄奚珩是看准了她如今是不会逃了。别说她没有功夫逃不了,她就是可以逃,也不可能撇下夏玉和思昀不管。

薄奚珩回来时,瞧见璇玑只呆呆地坐在桌边。桌上的饭菜已让人收拾下去,又换了热的上来。他在她身边坐下,璇玑抬眸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莫不是他的计划不顺利么?

不过这些,璇玑是不会过问的。

他盛了饭递给她,这一次,她竟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低头慢慢地吃起来。他的神情一怔,心里竟是有一丝高兴。

璇玑的目光落在木桌上,声音低缓:“留着他的命,是想和鄢姜王做什么交易么?”

薄奚珩握着筷子的手一滞,随即道:“原本是想过,不过可惜,你不是兴平公主。”鄢姜王会疼爱妹妹做出一些妥协,可是他派韩青再折回的时候,却说兴平公主已经不知去向。他此刻,也不敢要韩青再那逗留,是以现在,留着夏玉倒是没有多大的必要了。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这若是放在以往,他定会毫不手软。只是这一次,却放任她去救他。

他的话,已叫璇玑心下了然。当日他刺下那一剑的时候,是真的愤怒到想要夏玉去死。只是被她挡住了,他事后,必然又会冷静的。不过兴平公主没有落在他的手中,才是不幸中之大幸。那些私人恩怨,就让他们在私底下解决了,不要再引起两国交战了。

面前的男子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璇玑到底抬眸瞧他一眼,才开口:“你也是薄奚一族的人,鄢姜王野心极大,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真的那么有把握,能渔翁得利么?”这稍有不慎,就是将江山拱手让给外族人的事啊!难道他只图自己一时的痛快,竟不顾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的事么?

他浅浅地冷笑着:“有时候,只是因为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为了,权力…”

他直直地看着她:“云儿,你不了解我。”

是啊,她只是以为她很了解他,其实很多时候,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蓦地起了身:“好好吃吧,后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脚步还未出门,璇玑猛地站了起来:“去哪里?”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带自己出去?

薄奚珩没有回身,只浅声道:“去做个了断。”四年了,是该做个了断了。再拖再等,也没什么意义。

已是第三日,还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孟长夜进御书房的时候,瞧见少煊握着奏折走了神,他上前唤了他一声,才见他的眸光一动,低咳一声道:“有消息么?”

孟长夜摇着头:“属下沿途一路找去,并不见娘娘和夏大人的踪迹。显国那边也已经通知,只说娘娘会回去省亲…”他悄悄看了面前之人一眼,这件事,总是不能说得太白。毕竟,显国的王爷,也是皇室血脉。他再草包,也不能将这种事与他挑明了说。

其实孟长夜也知道这个理由不好,现在的贵妃娘娘不是鄢姜公主么?又何来去显国省亲一说?实在是孟长夜想不出法子来,便胡乱诌了一个。

少煊的脸色沉下去,没有消息,一片风平浪静,却是叫他心里越发地纠结。到底是璇玑太过聪明躲过了孟长夜的搜查,还是她此刻已经落入薄奚珩的手中?

手中的奏折早已是一个字瞧不进去,他有些烦躁地起了身。孟长夜只能跟着上前:“皇上不必太过忧虑,有夏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其实他也吃不准,毕竟夏玉只一个人,势单力薄。

这时,外头又传来苏贺的声音:“皇上,皇子所来人禀报,说殿下发了高烧…”

苏公公的话未曾说完,便瞧见御书房的门“哗然”打开,少煊疾步出来:“怎会病了?”

见皇帝已经步下台阶,苏公公忙跟着上去:“奴才也不知,说是…是烧了一晚上,也不见退下来。”

“什么?”少煊心头一怒,“那为何此刻才来说!”

苏公公被他喝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见孟长夜进去了,他还不敢说话。

才入皇子所,便闻得孩子的哭声阵阵传出来。少煊一阵心疼,疾步冲进去。奶娘见她进去,吃了一惊,忙要行礼,他径直上前,将孩子从她怀中接过。

与她额角相触,果然很烫。

奶娘已经吓得跪下了,哆嗦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照顾不好殿下,那她就该去死了。

少煊没有看着奶娘,只沉了声问:“张成浒呢?”

一侧的宫女忙哆嗦着答:“回…回皇上,张大人去配药了。”

孩子还是不住地哭着,少煊低头哄着她,心里更是歉疚不已。这几日,他忙着外头的事,倒是忽略了她了,连着两日,竟是未曾来皇子所看过她。皱了眉,将脸贴着孩子的小脸,难过地开口:“是父皇不好,靖儿不要哭,是父皇来晚了。”

孟长夜几次动了唇,也到底说不出话来,叹息着摇头,转身出去。他只是来回禀一声,还是要出宫去找璇玑和夏玉的。他心里有些责怪,难道璇玑就不念着孩子么?

苏公公见他出去,也没叫他。匆匆走过御书房的时候,瞧见一个侍卫从上面下来,见了他,忙问:“将军可曾见着皇上了?”

孟长夜一怔,皱眉问:“何事?”

“哦,方才在宫门口射来一只飞镖,上头绑着字条,面上写着,是要给皇上的。”侍卫有些恭敬地呈上来。

孟长夜的眼眸微微撑大,猛地接过侍卫手中的字条:“什么人?”

“没看清楚,那人速度极快。”

孟长夜心头略震,急忙换身原路返回朝皇子所而去。

张太医亲自端了药来,见皇帝也在,忙行了礼,才将药端上前去。这么小的孩子,本就不好喂药,此刻,孩子竟像是懂了似的,苦恼得越发厉害了。

少煊心疼不已,抱着哄着,不肯撒手。

孟长夜再回来时,见里头像是乱成了一团,他绕过苏公公上前,开口叫他:“皇上。”见少煊不应,他又道,“皇上…皇上这是…”

“朕现在没空!”看见靖儿这样,他早就心烦意乱,哪里还有空去理会别的?

苏公公忙上前拉了孟长夜道:“孟大人有什么事,且等等吧。”殿下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肉,他还担心一会儿皇上隔夜才得知殿下生病的事找他算账呢。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将药喂下去。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少煊又哄了她好一会儿,才哄得她睡下。苏公公朝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忙上前,小声道:“皇上还是让奴婢来吧。”

他没有抬眸,声音低下去,怕吵醒了她:“再让朕抱会。”这几天,确实是他忽略了她。日后,定不会了。

张太医见此,只能上前道:“皇上还是将殿下放下吧,臣再好好给殿下瞧瞧,您如此,臣不要查探啊。”

劝着,他才终于肯放孩子下来。

“怎会突然烧起来?”此刻才想起来问着。

张太医掬了把汗,才开口:“天气冷了,孩子身体较大人弱些。不过皇上放心,殿下会没事的。”

少煊的目光还是落在孩子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闹了一阵,她的小脸此刻红扑扑的,叫他越发地移不开目光。

“让人将里头的暖炉再搁多一些。”

边上的宫人应着,张太医已经上前,少煊让了一侧出来。回眸之际,瞧见站在外头的孟长夜。见他有话欲说,他才抬步出去:“还有何事?”

孟长夜一愣,才知方才他叫过他,他竟不知道。

此刻,二人已经行至门外,他将手中的字条递上,开口道:“在宫外发现的。”

少煊打开那字条,匆匆扫视了一遍,脸色蓦然沉下去。

孟长夜见他握紧了手中的字条,上面没有署名,不过看那字迹,他也早就看出来了,就是他那二哥无疑。他说,让他两日后与群臣一到道去他指定的地方。他有些不解,为何,会是那里?

前前后后,也不曾提到别的。

而少煊的心却是被提了起来,他何以那般肯定他会照做?因为手中有把柄?

这样想着,心头一颤,手中的字条被握得越发紧了。一定是璇玑在他手中,否则,他如何就选了那个地方?

秦沛与楚灵犀得了消息匆匆入宫来,御书房的灯,亮了半夜。

这件事,是不能告诉朝中大臣们的,在他们看来,先帝早就已经死了。而四年前,他也是打着平乱的口号入京的。如今要是让群臣得知先帝没死,还好好地活着,岂不就是昭告天下人,他也是阴谋篡位的么?

孟长夜此刻是一句话都不说,他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秦沛的脸色有些凝重,迟疑半晌,才开口:“他要皇上带了群臣去,为的不过是要众人以为皇上的皇位来之不正。”

楚灵犀皱眉:“可是他这不是找死么?他只要一现身,就不可能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少煊不说话,他的确像是在找死。已经四年了,他没有与他联系过什么,如今,还是第一次。

目光,看着御案上的字条,那被他揉过的褶皱印还在,上头的字越发地清晰。

他负手背过身去,缓声道:“他就是不能全身而退,也想给朕留下后患。”

孟长夜是听得一阵糊涂,见秦沛捋了把胡须道:“皇上所言极是,一旦朝中大臣以为皇上的皇位来之不正,这消息会慢慢传扬出去。到时候,有心之人又有理由在背后揣度策划了。”

楚灵犀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孟长夜忍不住开口:“那皇上还是不要去了。”他想来想去,如今说出这样一句话,应该还是对的。

少煊没有回身,只一句“不得不去”,随即,又沉默下去。

秦沛与楚灵犀已然想到了璇玑的事。

良久,才见少煊回眸:“兴平公主还在先生府上吧?”

“是,一直都在。”得知兴平公主原先是想与夏玉一起引薄奚珩出来后,少煊便下令将兴平公主暂且软禁在秦府。她若是落在薄奚珩的手中,怕会被他利用引起两国交战。是以,他不得不小心。

见他点了头,楚灵犀忙道:“皇上真的要去么?”

去,这一趟,他只能去。

下半夜,从御书房出来,苏公公扶了他上御驾,以为他是要去储华宫,却不想,他竟又去了皇子所。听奶娘说,靖儿吃了药,一直睡到现在。他也不说话,径直遣退了所有人,褪了靴子上床去,让孩子躺在他的臂弯里。

细细地瞧着孩子**的脸,眼前,竟又是闪过璇玑的脸来。心底一叹,唇角轻轻碰触着靖儿的脸,身子又靠得她近了一些。

“靖儿,快快好起来,父皇在这里。”话语呢喃着,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又低头轻了轻。身上的热度确实退了一些了,他也放了心。

守在外头的宫人闻得里头似乎一直有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皇上一个人,到底在自言自语什么。

璇玑翌日再去的时候,见思昀正在喂药给夏玉喝。她上前给他把了脉,只听他问:“他们可有为难你?”

笑了笑:“没有,如今还有什么好为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