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族族长替雷亦英向君父提亲。”木瑕雪说着话时面带寒霜,没有半点待嫁女子的娇羞。

“你不喜欢雷亦英?”宁禹疆了然道。

不喜欢?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喜不喜欢的问题,在她心里雷亦英是她的竞争对手,是她掌握木族实权的挡路石,她对他的感觉,排斥有、猜忌有、戒慎有,喜欢?她又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对手?!

她根本就是讨厌他、恨他!如果没有他处处咄咄逼人,君父不会一味要求她忍让低调顺从,要安心当个傀儡。

他现在竟然直接向君父提亲了,是想借着娶她名正言顺接管木族吗?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说这些也没意义了,风妹妹,你所说的风族禁地之事,还有你母亲身亡、以及如何将你送到人界的详情,我会找机会向君父打听清楚!”木瑕雪主动道。

宁禹疆侧首看着她,这事木族族长也知道?

“我隐约听族里的长老提过,风静语风族长去世之时,君父也在她身边……”木瑕雪笑得狡黠。

“然后?”才不信这个女子会日行一善、助人为乐呢!肯定是有所求的!

昨夜她对此事只字未提,想必原本是打算留着一个筹码的,但是今日她临时有事必须离开,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将筹码抛出。

“向风妹妹讨个人情,希望有日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可以念在这点情分上,出手相助。”木瑕雪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

这不跟周芷若一样吗?不过还好,她也没什么东西不舍得的,只要能顺利回家,答应她又何妨?

宁禹疆爽快地点头答应,但还是事先声明道:“我能力有限,做不到的也没办法哦!”

“放心,定是风族长力所能及的。”木瑕雪笑一笑转身带着两名仆从离去。

云锦云璧已经吩咐了两只白雕等在一旁,三人骑上白雕,转眼便消失在云端。

宁禹疆回到厅上,云锦迎上来道:“风族长,家母想请你到房间一叙,不知可否赏面?”

“好啊!”反正现在左右无事,木瑕雪刚走,自己若是马上告辞,总有些不是太好,让她去面对这两兄弟,又总觉得别扭,不如去陪陪那位似乎与自己母亲很熟的阿姨。

昨日见过的那名病弱的白衣美妇人此时躺在房中闭目养神,宁禹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这么弱的妇人,不但是孔雀两兄弟的母亲,也是鸟族的族长,三人都姓羽。

羽族长的房间也是一个“鸟巢”,就建在那株巨大榕树主干的最顶端。

宁禹疆走到她身边盘膝坐下,端详一下妇人的脸色,问云锦道:“阿姨这是什么病?可曾找人医治?”

“水族八夫人曾经来看过,可惜尚缺一些药物,她上个月来信说药物已经找齐了,这几天就能把药炼好了送来。”那妇人睁开眼睛道。

云锦云璧两兄弟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身。

“我这是伤,早上起来还好,一旦过午就会越来越虚弱,昨日真是失礼了。”妇人微笑道,眼睛不离宁禹疆的小脸。

“阿姨你想跟我说什么?”宁禹疆被人看惯了,也浑不在意。

“也没什么,不过看到你就想起故人,忍不住就想多多亲近。”

宁禹疆想了想,这个阿姨似乎对母亲所知甚多,不妨打听一下关于风族禁地的消息,妇人听了她的问题,却是神色一变。

“是谁告诉你风族禁地之事?”

“水叔叔和我阿姨啊。风族禁地……有什么不妥吗?”

妇人身子轻轻颤抖一下,苦笑道:“那是一处不祥之地,囚禁了天地间最邪恶凶残的恶魔。”

“咦?!”这个水叔叔和阿姨都没有提起过呢。

“只是,那恶魔已经被你……你的母亲封印住了,至少有九千九百年不能再出来为祸人间了,此刻你就是到禁地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难怪水族长会告诉你。”

宁禹疆听到九千九百年,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们都说自己一百岁,就是说自己出生之时,距离恶魔出世之日,刚好一万年!

自己出生了被送到另一个世界,然后母亲风静语也去世了,封印恶魔的是她,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母亲的死与禁地中的恶魔有什么关系吗?”宁禹疆问道。

“你果然聪明,你……你母亲就是为了封印这恶魔而死的。”妇人仿佛陷入回忆。

原来万万年前,三界中出了一个恶灵,吸食了无数人魔神三界高手的精魂,横行三界、无人能敌,更将天地间最邪恶阴毒之气汇聚一处成为巢穴,正巧就在风族的属地巽风崖附近。

这恶灵的道行日高,三界中人合力依然无法将之彻底消灭,恶灵每次出现,三界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所幸这恶灵虽然厉害,却无法离开巢穴超过一年,否则就会魂散灵灭。

三界中的高手商议甚久,终于研究出一个强大的法阵,可趁恶灵返回巢穴之时,将之封锁在巢穴之内,使之无法出现作恶。

但是这个法阵唯一的问题就是每隔万年,就会有一个时辰失去效用。如果在这个时辰中被恶灵冲出巢穴,那么即使一年后它被迫重返巢穴之内,这一年中对三界造成的损害也会十分惊人。

风静语当年正逢法阵失效,恶灵重出之时,为了解决此事,她竟决定一个人闯入恶灵巢穴之内阻止恶灵现世,最终虽然成功,她却就此也一去不回。

宁禹疆想了想,实事求是道:“如果恶灵离开巢穴超过一年就会死,那位什么不让它出来,然后拦着不让它回去,那不就一劳永逸了?”

羽族长叹道:“哪有这么简单?那巢穴是恶灵一手所造,与恶灵邪气互相吸引,只要它愿意,就是千里之外,也可在一瞬间回到穴内,不管什么法阵都无法阻拦。”

“我听说,娘亲过世时,身边尚有几个朋友,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异界去呢?”

羽族长眼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自然有她的用意。”

这些人,每一个对自己都似乎并无恶意,可是说的话偏偏都不尽不实,大概有什么重要的关节瞒着自己呢……宁禹疆心中叹口气,今日知道的已经多得超乎想象,原也没打算能把所有事情搞清楚。

他们在鸟巢中晒太阳,闲话家常的时候,有个人正匆匆掠过羽民谷,向着巽风崖疾奔而去。那个人正是从魔宫出来寻找宁禹疆的魔主,他出发的时间比宁禹疆稍晚了一点,赶到云梦泽时,她已经离开数天。

一路追到仙湖城,却再感觉不到一分一毫她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倒霉,宁禹疆刚好在城外遇上了薇色与她的宠物浣熊土豆,被土豆缠怕了,所以戴上了隐气珠隐藏身上的气息。

魔主打听到她要到风族属地去,所以连忙急急赶去,偏偏宁禹疆一路慢行,结果魔主追得太过,一下子跑到了她的前面,两人再一次错过。

这样的巧合,只能归咎为人品问题了……

068 禁地已成旅游区

巽风崖再往东五十里,有一座黑风山,山的名字虽然恐怖,但山上却是景色优美,树木葱茏,乃是附近名闻遐迩的“仙山”。

传说山上住了几名仙人,只要与他们有缘,得到点化,凡人就可以长生不死,甚至得道飞升。

传说终究是传说,不少热衷于寻仙问道的人把这山走了无数遍,连仙人的影子都没碰到,倒是变相繁荣了以黑风山为核心的周边餐饮旅店业。

山上建了大小道观十多座,香火不断,驻守在道观中修道士个个好吃好住,吃脑满肠肥之余还日进斗金,生活滋润得不得了。

魔主到达黑风山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风族封锁了千万年的禁地,竟然会变成今天这个世俗繁华之地。

他明明记得,当年这里黑气缭绕,方圆十里不见人迹,山上满布毒草、瘴气、妖兽与邪灵。如果当时问何处是天下最邪恶恐怖之处,三界中人绝对不会说是魔宫,一定异口同声说是黑风山。

万万年来为祸三界的恶灵巢穴正在此处!

风族历代族长的任务之一,正是看守此处镇魔大法阵,一旦有异动,便要聚集三界首脑共同对抗。

这个规矩对于一些普通仙人而言只是传闻,毕竟法阵每一万年失效一次,一般仙人的命也不过就是三千岁,不是每个都这么倒霉能赶上恶灵现世的时候。

根据三界留传的记录,能够成功阻止恶灵现世的只有两次,一次已经是不知多少万年以前,一次就是风静语这一代。

想到风静语,魔主心中一痛!

那个可能是静语转生的小女孩也许就在附近,想到自己很快可以见到她,他竟觉得情怯。

如果……她真的是静语,自己要怎样面对她?

如果……她不是静语,那真正的静语又在哪里?

黑风山是仙族所说的静语去世之地,一切的答案就在这里。

魔主压下心中涌动的各种情绪,迈步向山上走去。

魔主进山了,宁禹疆却还在千里之外的羽民谷中逗留。

本来与羽族长聊完后,宁禹疆就打算启程出发,怎知中途发生一件意外的事,紧接着,一路都好端端的毓秀童子当晚忽然病了起来……

那日,宁禹疆向羽族长打听过母亲风静语之事,看她又开始气喘头晕,于是便不再逗她说话,想告辞,羽族长却又不愿意放她离开,闹到最后,倦极入睡还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宁禹疆对这个阿姨颇有好感,便乖乖坐在大鸟巢中陪她,改与云锦、云璧聊天。

宁禹疆不像木瑕雪一般自恃身世,表面温柔实质个性傲慢,说话做事要直爽坦率得多,两兄弟与她相处了一天,慢慢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大方称呼她为“小姜”(称呼上,宁禹疆还是有分亲疏的,只有亲人和非常亲近的朋友才可以叫她“小姜糖”)。

这一聊便聊到了午后,宁禹疆正打算告辞离去,忽然看到昨日迎接她的丹儿、青儿飞了过来。

两只白鹤还未化身为人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叫道:“公子公子,水族的八夫人派人送药来啦!”

云锦云璧大喜,连忙起身出迎,宁禹疆想八夫人的使者多半是熟人,于是也跟出去看热闹。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几天前见过的鱼歌!

鱼歌从白雕身上跳到地上,看见站在两兄弟身后的宁禹疆,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十分激动,又惊又喜地就向她飞奔而去。

偏偏她化出的双脚还不是太习惯在陆地上走路,结果动作一大便左脚绊右脚,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飞扑”!

眼看着就要五体投地摔得难看无比,云锦连忙伸手去扶,怎知鱼歌激动过了头,这一扑冲力巨大,差点把毫无防备的云锦扑倒在地。

云锦扶着她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跌势,两个人几乎抱成一团,情状十分尴尬。

鱼歌醒悟过来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干了什么丢脸的事,羞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差点成了烤鱼。

宁禹疆很想厚道地忍住笑意,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奈何实在憋不住,当场就喷笑出来。

云璧在一旁想装君子,同样失败,两人几乎笑趴在地上。

“鱼歌,你看见帅哥也不用这么激动啊!”宁禹疆边说边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云锦一派张扬华丽的气质,实质上却是个稳重温厚的少年,虽然他也很想笑,但体贴地想到怀中女子的感受,深呼吸几口气,忍住了汹涌的笑意。

小心扶正了鱼歌,确定她站稳了便礼貌地退开两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鱼歌被宁、璧两个没气质的家伙笑得几乎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偏偏他们还越笑越大声,终于把小姑娘刺激到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仪态,一手抓住宁禹疆的胳膊,恨恨叫道:“你们笑够了没有。”

“笑……哈哈……笑……够、够了!哈哈哈!”宁禹疆边说边抬手擦去眼角边的眼泪,用力忍笑。

云璧被大哥用力扯了扯衣袖,揉着肚子勉强收住笑意。

“鱼歌,你是鱼啊!不在水里游,跑到这里来蹦跶什么啊?小心被鸟儿叼去当加餐。”宁禹疆坏心地取笑道。

“我替八夫人送药,还有……我、我要找你!”鱼歌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越想越委屈,眼圈都红起来。

“母亲的药在何处?”云锦想起正事,顾不得客气了,心急道。

鱼歌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云璧道:“八夫人说,这药一天一颗,羽族长服完三十颗药症状就会消失,再服上六十颗身体就会复原。”

明明问她的是云锦,她却把药给了云璧,而且看都不敢看云锦一眼。刚才实在太丢脸,她根本提不起勇气去看这个少年人。他似乎……长得很好看……不过再好看也肯定比不上自己的心上人的!

两兄弟等了好多年才等到这药,急于送去给母亲服用,向两女匆匆道别便转身而去。

鱼歌扯着宁禹疆道:“我、我有话对你说!你要帮我的忙!”

“咦?什么事啊?”

鱼歌看左右闲杂人等太多,摇摇头又不肯说了。

宁禹疆只得带着她到自己的临时“巢穴”中去慢慢说。

“阿爹要把我嫁到水族去,要我嫁给大公子!哇呜!”鱼歌见只剩下她和宁禹疆两人,当场就哇哇哭了起来。

“什么?!要把你嫁给杯……呃、水流觞?!”宁禹疆十分意外。

鱼歌用力点头,眼泪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猛掉。

“他有好多小妾的!”宁禹疆有些生气了,虽然她没打算和水流觞结婚,但是这个家伙这么一个一个的娶,是不是太没节操,太残害国家幼苗了!

“嗯嗯!我不想嫁给他!”鱼歌大力赞同。

宁禹疆一听又有些郁闷了,呃,杯子男也没有很差啦,竟然这样被嫌弃……

“呃,你见过水流觞吗?”

“见过的!”

“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

“可是他冷冰冰的好可怕!”

“也是……不过他其实是挺温和的人……”宁禹疆都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情景怎么这么诡异啊!自己算是水流觞的正牌未婚妻,竟然替他向内定的小妾说好话?!

果然鱼歌瞪眼道:“潇寒还说你会帮我的!”

“我没说不帮你啦!只是他条件真的不错,我怕你错过了会后悔。”宁禹疆挠头道。

“我才不会后悔!我……我有喜欢的人了!”鱼歌的小脸红了起来。

“哦!明白明白!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啊?”连上这次,她其实就见过鱼歌两回,不过这个女孩子是潇寒的好朋友,又帮阿壁送过东西给自己,不帮忙好像说不过去……

其实自己也是在帮杯子男啦,娶一个不情不愿的夫人,日后日子也好过不了。

“你是大公子的未婚妻,你让大公子出面拒绝了就好。”鱼歌看宁禹疆愿意帮忙,眼泪一擦,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可是,会不会对你以后有影响?”宁禹疆有些迟疑,她记得在云梦泽时曾听闻水流觞把在宫门前向自己挑衅的一名叫迎娥的狐族侍妾送回本族,导致其他侍妾恐慌了好一阵子。据说被遣返的女子,日子会很不好过。

鱼歌如果被水流觞拒绝接收,下场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鱼歌却不太在意:“没关系的,我只想嫁我的心上人,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好!有追求!”宁禹疆鼓掌道:“我写一封信你带回去让潇寒交给水流觞就好。嗯,我多写一封给阿姨,那就双重保险了!”

“大公子出门了,现在不在云梦泽……”鱼歌瞄了瞄宁禹疆,她从潇寒嘴里听到的消息是,大公子一直暗中跟着眼前这个姑娘呢!

“啊?那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你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大叫三声他的名字,说想见他就好!”鱼歌想了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你以为他是阿拉丁神灯?还是土地公?嚷嚷一下就出来?!”宁禹疆好笑道。

“可以的!你相信我!事关我的终生大事,我怎么可能说笑?!”鱼歌肯定道。不过阿拉丁神灯是什么东西?

“你真的没有耍我?”

鱼歌用力摇头。

“好吧!我等下试试!”

◆◇◆◇◆

好清静啊,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呜呜呜……用力挠你们。

069 着了魔……

宁禹疆送走了鱼歌,坐在大鸟巢了发了一阵呆,终于抱着丢脸就丢脸的心态,大叫一声:“啊……”

声音响亮直透云霄,惊起附近大群雀鸟,一时间鸟叫声、翅膀拍打声响作一片。几名在附近巡视伺候的侍女和侍卫几乎是“飞扑”到大鸟巢边上,叽叽喳喳地问道:“风族长有什么吩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宁禹疆坐在鸟巢中间,深刻体会到被鸟人围观是什么感觉了,满头黑线解释道:“我在……练嗓子!”

其中一名真身是百灵鸟的小侍女惊喜道:“风族长也喜欢唱歌?!太好了!晚上我们有歌会呢!风族长要不要一起来参加?”

鸟族素来爱好自由,对于上下阶级之别不是那么苛刻,小侍女更是天真烂漫,看宁禹疆也是个小姑娘,而且态度温和,不自觉地就亲近了起来。

宁禹疆好不容易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打发走,心中埋怨鱼歌,小姑娘净知道出馊主意害她丢脸。

还要不要再叫呢?面子虽大,但是事关人家的终生大事啊……

清清嗓子,反正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不在乎再丢一回!

嘴巴一张正打算调高分贝再尖叫一声,忽然感到身边微风一卷,水流觞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叫了,我来了!”